自风流_清都-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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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临抿了口温热的茶水,“我方才并非是试探你……许望此人道貌岸然,当年为了夺权暗害我父亲,又为了能名正言顺的掌控慰灵宫,一边派人追杀我们母子,一边在宫内谎称我父亲临死将宫主之位托付给他。江叔带我回宫,我一露面,他的位置便坐不大安稳。后来没过太久人就死了。”
石珫双手搭在桌上,闻言道:“阮姨可好?”
阮临脸色发白。良久,他轻轻的开口:“她不在了。”
不在?不在慰灵宫吗?去哪里了?石珫话将到嘴边,忽然察觉出阮临方才话里的意思,猛然转头看向他,满眼震惊,甚至失手打翻了茶杯都不自知。
袖中的指甲狠狠掐着掌心,阮临避开石珫的眼神,抬声唤道:“有人吗?”
刘管家还在门口守着,听见阮临的声音,连忙推门进屋等待吩咐。
阮临伸手将石珫面前倒下的杯盏扶起,平静的说:“王爷的茶水洒了,收拾一下吧。”
云湖山庄。
李岳在房内踱步,眉心紧拧,最后没忍住看向王义:“你怎么能让回川去见静安王?!”
昨日李岳虽遥遥与石珫见了一面,但他们两人之前从未碰过头,所以刚开始他并不知道那个青年就是静安王,再加上王义虽让他为阮临准备马车,却并未告诉他是去做什么。
如此阴差阳错的,直到今日一早静安王登门,他才忽然明了。
勉强客套的送走石珫,李岳转头便将王义请进书房。
“你将回川带到青州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让他们俩相见?!”李岳气的手都在抖,“回川这些年过得如何你看不见?眼下好不容易渐渐好些,你让他们俩碰面?!”
江岚风一听这件事,立刻赶了过来,此时坐在一旁,目光沉沉看向王义,显然也在等一个解释。
“好些?”王义闻言冷冷一笑,迎着李岳怒气冲冲的眼神,抬手指向江岚风,“是真的变好还是学会隐忍,你们心里不明白?他现在是什么样你们看不出来?他阮回川年少之时虽不算顽劣淘气,却也活泼开朗,可如今呢?这些年他性情大变,冷淡寡言,可有半分及冠之年该有的朝气?!”
“你们两人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比起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先生,该是与他更亲近。”王义说着说着也带了气,“你们当真不懂他?”
“江岚风,这些年你越发不愿回慰灵宫,我知道你怎么想的。”王义看向一旁的江岚风,“可你知不知道,除开在药库,他几乎是日夜点着静雪!”
江岚风愕然回望。
王义颓然道:“静雪……天下香料千万,他也不是爱香之人,为何独独执着静雪,你们真的不明白?”
“他这样活着,我看不下去,也无法与他母亲交代。”王义道,“眼前长起来的孩子,就算如今做了个宫主,外头看着风光无限……你们不觉得心疼?”
“我……”
江岚风难得口拙讷言起来,不知该如何应对王义的质问。
王义于是又道:“他若不去见六王爷这一面,两人就这样生分下去,按回川这性格,以后日日夜夜都得受着煎熬。”
听完他这话,江岚风皱起眉头:“和石珫又不是真的毫无关系,就算回川迁怒着一同怨恨上又如何?当年他们才不过认识月余,如今隔着六年光阴,谁能知道对方变成了什么样?不如不见。”
“虽分开六年,”王义盯着江岚风,“他阮临可有一天逃开了石珫二字?再说,回川是个多有主意的人不必我说,若他真无意去见石珫,我能劝动?”
小时候的阮临几乎从不在大事上发表意见,似乎总是不声不响,却不知何时开始,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阮临做下的决定了。
“哎,”王义说完也是叹气,想到江岚风与李岳也算是对阮临尽心尽力了,看他们此刻的表情,又有些于心不忍:“各人的路各人走,这是他自己的命,你们也别太自责。”
“当年的事……也有我们几分过错。”李岳道,“每每想起夫人,我都恨不得以死谢罪。便是百年以后,也没有脸面去见他们夫妻。”
王义静了片刻,最后道:“是许望太过阴险,与你们无关。”
——
“她……”
待到刘管家收拾好这片狼藉,石珫还未回过神,“……怎么会?”
阮临敛下眸子:“我已说了,造化弄人。”
听他这话里的意思,看来阮母去世非是人祸。想到这里,石珫的心微微的放下了一点。
天意如此也就罢了,他最怕的就是人祸。若是死于非命,他不敢想阮临会有多恨,更不敢想如今他还能不能和阮临这般对坐品茶。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节哀。”
这二字一出口,石珫忽然想起当年他刚得知皇贵妃去世时的场景。阮临第二日急匆匆的赶过来,变着法儿的想让自己不难过。
小心翼翼,笨拙又真诚,不惜将以往的伤口翻开,只求自己能得到一点安慰。
而当时的自己颇不成熟,不仅不感念阮临的一片心意,还迁怒怨怼,简直不讲理到了极致。
甚至还打了阮临一巴掌。每次想到这个,石珫都要深刻的体会一下,什么叫悔不当初。
阮临不想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于是开口:“你怎么突然来了青州,还将珺儿也接来了?”
他想到方才小姑娘委屈的小脸,没忍住又说:“珺儿还小,有时调皮些也是正常的,七八岁的孩子也不能总拘在房里。”
石珫闻言嘴角一抽:“这孩子向你告状了?”
“她向我告状干什么?”阮临笑着摇头,“珺儿只是和我说,希望你能多陪陪她。”
“……”石珫抬眼看向阮临,“你可知她做了什么?”
阮临茫然。
“她,一个人偷偷从西北跑出来,被人找到后撒泼打滚要去京城找我。她这样闹腾,我只不过罚她闭门思过一天,这过分吗?”
阮临哪能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故事,忙道:“不、不过分。”
“我看她也认识到错了。珺儿想去京城找你,多半也是太久没见着,想你了。”阮临宽慰道,“你偶尔也抽些时间出来陪她。珺儿是个好孩子不过是想让你陪她玩游戏罢了。身边的下人们不敢同她玩,时间一长,孩子心里也难免憋闷。”
“玩游戏?也就是你第一次过来,她才敢在你面前说这些。”石珫长出了口气,“你将她石珺叫过来,看她敢不敢当着我面提游戏这两个字!”
阮临:“???”
“到青州第一天,我罚她闭门思过。采青当时不在,这丫头偷偷溜出来让刘管家陪她玩游戏。”
“刘管家都六十多了!那么大年纪,差点被她吓出个好歹!”
石珫气的拍桌子,吓了阮临一跳。
“你知道她要玩什么吗?”石珫咬牙切齿道,“她一个没到八岁的小姑娘,让刘管家陪她玩飞刀啊!飞刀!”
第32章 观风听雪(七)
阮临被惊的呆愣半晌,而后义正言辞附和道:“这是该管管,女孩子不该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多危险。”
石珫怒道:“就是男孩他也不应该玩飞刀!”
阮临于是又立刻点头应道:“对对对,是男是女都不行,小孩子怎么能玩飞刀呢,这也太不像话了!”
石珫继续怒道:“长大了也不应该玩这个!”
阮临:“……”
这人也太难伺候了!
阮临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的说:“你消消气。”
经过这么一番插科打诨,两人之间的尴尬和疏远总算消失了许多。
阮临心里隐隐有着预感,只要不去触碰中间分离的六年时光,他们或许就能保持这种不过分亲近却也不疏远的好友的关系。
这样也很不错。
他手指动了动,心里似乎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但又莫名有些发堵。
他想闻静雪了。
两人忽的相对无言,各自低头喝了一盏茶,就听刘管家在外头敲门。
“二位爷,该用午膳了。”
午膳准备的精致又妥帖,甚至还专门做了两道梁州的菜肴。阮临尝了尝,做的不算太正宗,但已是很用心了。
这几日天寒,他又是刚从温暖的梁州来这冰天雪地的地界,有些恹恹的发蔫,略吃了几口就不动筷了。
石珫看着他,皱起眉:“怎么了?不和口味?”
“没有。”阮临笑道,“早上吃的有些多了,积食,中午便不太饿。”
“早上?”石珫听不得他这些鬼话,“那都过去近三个时辰了,你就是吃了条猪腿也得消化了吧。”
石珺从碗后头偷偷抬眼看他们两个,被石珫发现:“好好吃饭!”
“哼!”石珺噘着嘴,气鼓鼓的夹了块红烧排骨。
三两下吃完,又夹了根烤鸭腿。
石珫看着石珺,又看向阮临,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珺儿吃的都比你多。”
阮临:“……”
石珺:“……”
阮临没办法,只好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证明自己的饭量不至于比八岁的小姑娘还小。
石珺也没有办法,只好把准备夹乳鸽的筷子收回来,证明自己的饭量没有比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还大。
刘管家在旁边轻声道:“若是吃不下,喝碗汤也好。”
于是阮临和石珺都高高兴兴的给自己盛了碗汤。
石珫看着阮临碗里清亮的没有一丝内容物的汤,以及石珺碗里堆成一堆的鸡肉和以完美的姿态插在碗里的鸡腿,突然觉得心好累。
石珺不亦乐乎的捞了一堆好吃的,正想缩回手,余光忽然瞥见石珫不太美好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想了想,又拿起汤勺给自己碗溜了个缝。
做完这些,石珺无比坦然,心里美滋滋的想,加了一整勺汤,这下应该不会被骂了!
石珫:“……”
吃完饭,石珺蹦蹦跳跳的被采青领回去,阮临则陪着石珫在院里散步。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阮临道,“你打算何时动身回京?”
石珫目光沉沉:“谁说我要回京?”
阮临脚步一顿。
“我虽未入京城,却也听说过,静安王这几年风头之盛百官侧目,甚至能与摄政王分庭抗礼。”他低声问,“皇帝不知道?”
“当年之事……”石珫表情有些奇怪,“皇帝自然不知。他们怎么敢告诉皇帝。”
“若皇兄真的知道,也就没有我什么事了,只需坐山观虎斗便可。”
阮临暗自心惊,不住的猜测,就听石珫转身面对他,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令人胆寒:“你可知当年他们为什么要杀了我母妃,甚至连父皇都不放过?”
他略微低头,贴在阮临耳边,说话间热气不断扑来,原本应该是极温暖的,阮临却如坠冰窟。
“因为,我母妃无意间发现,”石珫一字一顿的说,“卢葳和袁鼎,私通。”
阮临怔在原处。石珫说完,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阮临没跟上,回头笑了:“怎么不走了?”
“你怎么办?”阮临抬眼看他,压制住内心的慌乱与心疼,“你当初为何要回京?”
不知这句话触动了石珫的哪部分回忆,他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只道:“夜长梦多。”
他这么说倒也没错。阮临知道他想为皇贵妃报仇,只是……
阮临静了一瞬,道:“那为何不将此事告诉皇帝?”
他这话刚一出口,立刻又反应过来,苦笑道:“是我想当然了。”
且不说那头一个是皇帝生母,一个是扶他上位的摄政王。单单就他们兄弟俩而言,皇帝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当年比他更有可能继位的石珫,去同自己的后台翻脸。
若石珫真的与皇帝说了,最有可能的也就是两种情况。
一是皇帝半信半疑,自己去查。但摄政王和太后眼线众多,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为了防患于未然,他们会干脆利落的对石珫下手,同时清除当年所有证据,将脏水泼向石珫。
若皇帝更阴狠一些,在石珫将此事告诉他后,他便会想方设法的灭了石珫的口。既是向太后和摄政王表明立场,也是彻底为自己的皇位除了后患。
阮临想到这里,心里一酸。石珫在京城孤身一人四面楚歌,现在想想,竟连个能帮扶的人都没有。
他看向石珫:“你这次出来,可是有什么线索?”
石珫笑了:“是。”
“若是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直接开口就行。”阮临道,“有些事,你做着难免束手束脚。我慰灵宫身在江湖,多少自由些。”
“其他事不用劳烦你,不过有一事还真得请你帮忙。”石珫笑着看向不远处的林子,“别躲了!踩在雪里不冷?!”
阮临愕然回望,就见十步开外的梅林里窸窸窣窣,半晌钻出来个小团子。
既然已经被发现,也就不必再藏了。石珺蹬蹬蹬跑过来,抓着阮临的袖子,看着石珫,笑嘻嘻道:“六哥。”
“大冷天往雪里头钻,不怕生病?”石珫皱着眉,“采青呢?”
“我让她回去拿手炉了。”石珺眨眨眼,“我刚才看见刘管家这边走,是不是来找你呀六哥?”
石珺正说着,就见刘管家气喘吁吁的过来,朝他们行了礼,而后小声的对石珫说了几句话。
石珫脸色沉了下去,正要说什么,阮临忙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好。”石珫看起来确有急事,只匆匆说了句,“替我看着这个小妮子。”便走了。
石珺看着石珫的背影,叹了口气,“他不懂我。”
阮临忍着笑:“哦?你六哥怎么不懂你了?”
“他总觉得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不是的。”石珺一本正经的说,“我其实什么都懂。”
阮临看着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想逗她:“哦?那你和我说说,你都懂什么?”
石珺没有笑,认真的看着阮临:“你和我哥哥,能好好的吗?他没有什么朋友,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阮临笑容淡了些。
石珺以为他不相信,忙道:“真的。我听舅舅说,四年前,六哥受过一次很重很重的伤,差点死掉,他还是撑着给你写了信,这还不够喜欢你吗?”
阮临脸色刷的惨白,怔怔的道:“四年前,他受了重伤?”
“对啊。”石珺疑惑,“你没有收到信吗?”
收到了。阮临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没收到。
他甚至记得,四年前,石珫给他寄了最后一封。
此后四年,山长路远,再无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出去旅游,把存稿彻底浪完了。后面几天又要开启存稿模式,估计更新时间会有一点波动。但不管怎样都会在上午更新的,啾咪!
第33章 观风听雪(八)
石珺察觉到阮临的表情不对,眨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临哥哥,你怎么了?”
阮临勉强笑了一下,面色苍白道:“无事。”
他的脸色实在不像无事,石珺有些担心,小声说:“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采青带着手炉姗姗来迟,石珺立刻接过来,塞到阮临的手里:“小临哥哥,你抱着它暖一暖,暖暖就不冷了。”
手炉烧的很热,冰冷的手指放在上头有些发痒,阮临平复一下心情,看着石珺:“你哥哥这些年,过得好吗?”
石珺噘着嘴看他,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我不知道。我太小啦,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不过,听舅舅说,六哥他这几年,应该是很累的。”
她说着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
采青忙道:“外面雪气重,我们赶紧进屋吧。”
屋里烧着足足的碳火,温暖如春。
石珺进屋后立刻脱了大氅,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