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急急如律令-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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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子钦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句话,将军是英雄。
他摇了摇头,不想去想关于岑黎玊的事情,只好另寻个话头,想跟他这位夫人,好歹也交流几句:“公主谬赞了。”
“将军也可以,不必唤我公主。”岑黎云小声道,“唤我黎云便好。”
“黎……云。”薛子钦犹豫片刻,还是依照她所言,试着叫了一声。
这滋味还真是奇妙,弄得薛子钦也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你若是不想待在将军府,寻个由头休夫也罢。”薛子钦道。
岑黎云摇摇头:“黎云不曾这么想过。”
“那你总不可能将你剩余的人生,就困在这将军府里吧。”薛子钦说着,看向她羞怯的脸,“我常年征战,能回府的时候屈指可数。”
“黎云可以……”她眸子里目光闪烁,微微停顿片刻后,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黎云可以陪着将军一同住在边关。”
“啊?”薛子钦着实被这话惊住了半晌,“边关……边关苦寒,你一个姑娘,哪能受得了呢。”
“若为将军,黎云何处都愿去。”
“你这是何苦。”
“既然已嫁给将军为妻,黎云该陪着将军。”
岑黎云抬起头,如是说道。她没再避开薛子钦的目光,也正因如此,薛子钦在她眼里看到些本不属于小女人的坚定。
但他还是不太理解,岑黎云为何要如此:“其实你我本无情分,不过是天子赐婚,你无须履行任何责任……况且,我心从不在儿女私情上。”
“黎云知道将军心怀天下。”岑黎云道,“但黎云其实……仰慕将军已久。”
天终于彻底亮了起来,并不刺眼的日出将天边的云霞都染成漂亮的橘色。岑黎云的脸上带着红晕,像极了天边的云霞。
薛子钦还没反应过来这里头的含义,岑黎云突然凑近,小嘴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当即害羞地掩面起身,想要离开。谁知她太着急,不小心踩着了裙摆,眼看着就要摔倒。
薛子钦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将人带进自己怀里。
女人独有的脂粉气息在薛子钦鼻间萦绕,有些新奇,也有些好闻。二人就这样对视着,一时间都忘了松开。
要说的话,岑黎云长得也是闭月羞花,着实好看。薛子钦如此想着,脑海里晃过岑黎玊的脸。不是那日在降真台时,脸色潮红的岑黎玊,而是很多年前,抱着他的腰,扬起脸看他的岑黎玊。
薛子钦一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就如同那句“我会保护你的”,绝非一时兴起。他突然想明白了为何对岑黎玊言听计从——过去这些年,岑黎玊受尽苦楚,而自己却从未对其伸出援手,明明一开始是他心甘情愿,要护着岑黎玊,然而没有做到的,也是他。
思绪乱成一片,薛子钦匆忙地松开了岑黎云道:“早晨外头露重风凉,我送你回房。”
“谢谢将军。”
“不必客气。”
两人再无其他话说,只是一前一后走到薛子钦的房门口。眼见着岑黎云进了房间,薛子钦转身准备走,岑黎云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道:“将军。”
“嗯?”薛子钦想转身听听看她要说什么,岑黎云却连忙道:“将军莫要转过来。”
“好。”
“八年前,将军得胜归朝,黎云曾遥遥一望,将军英姿飒爽,一望便住进了黎云心里。”
薛子钦微微一怔,有些惊讶。
岑黎云语气中带这些苦涩,继续道:“其实,与将军成婚,并不完全是父皇的旨意,而是黎云……不知廉耻想要嫁给将军。”
“将军是战场英雄,是宣国的英雄,也是黎云的英雄。”
“但黎云知道,将军心里国家安定才是最重要的,儿女私情不足挂齿……兴许将军再过不久又会远征,黎云这些心思便再没了机会说。”
“还望将军莫要见怪,是黎云莽撞了……”话刚说完,薛子钦正想回头看看她的时候,岑黎云迅速关上了房门,薛子钦回头便只看见近在咫尺的门板。
他薛子钦又何德何能,得如此佳人倾心——更何况,他哪是不懂儿女私情,他只是心里早住进了其他人。
薛子钦转身离开,低着头暗暗想着自己的事儿,突然瞧见不远处有人影。他当即便弯下身,抓过地上两枚石子,朝那处掷出去:“谁?!”
只见那人影反应相当快,一看便知训练有素,仅仅闪身便躲了过去。
“将军别啊……是我。”那人开口道。
薛子钦定睛一看,居然是闵秋。
他随即放松下来,朝闵秋走过去:“大早上的在这儿干什么?”
“出来……看风景?”闵秋不好意思地道。
薛子钦微微眯着眼,非要跟闵秋对视,看得闵秋更加不好意思,他这才缓缓道:“是在偷听我跟公主说话吧?”
“将军,你这说得就不对了。”闵秋笑道,“这院子里又不是只有你和公主才能走,你二人说话无所顾忌,我也不能闭着耳朵经过啊。”
“偷听就偷听,哪那么多废话,是不是不在营里觉着我没法治你啊?”
“将军,末将真是无心之失。”
薛子钦摆摆手:“罢了罢了,逗你的。”
“将军看起来心情挺好。”
“你怕不是瞎了。”
“怎的将军得了美人倾心,心情反而不好?”闵秋试探着道。
“闭嘴吧你。”薛子钦道,“你不睡了是吧?那我睡。”
他说着大步流星朝闵秋的厢房走去,然后把闵秋关在门外,说到做到的爬上榻睡起回笼觉来。
闵秋在外头哭笑不得,又不敢扰了薛子钦休息,眼见着天色还早,索性在院子里活动起筋骨来。
薛子钦睡了没多久,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拍门声吵醒了。
“将军!将军!快醒醒将军!”他稍稍醒了醒神,听出来了外头是闵秋的声音。虽然还没睡够,但是薛子钦还是瞬间清醒过来,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闵秋不会这样焦急。
他抓起外衣一边穿,一边打开门,闵秋十分焦急地脸便出现在他面前。
“将军不好了!”
“什么?”
“大将军他,可能不行了……”闵秋很艰难地说道。
薛子钦怔了一瞬,手上动作都停了下来,然后赶忙问道:“什么?你说什么?老头子不是在装病吗?什么叫不行了?”
“张管家已经去请大夫了,现在傅夫人守在将军那儿……”
薛子钦没听完闵秋的话,便已经系着腰带夺门而出。他三步作两步走,一路直奔薛长峰的房间。
“义父?”房间门大敞着,薛子钦喊了一声。他再往里走进一步,就看见薛长峰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傅央坐在他旁边,眼中含泪,一直看着薛长峰。
这一声叫唤把榻上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去,薛长峰瞥了一眼薛子钦,沉声道:“出去。”
但这声音过于虚弱,以至于薛子钦都不觉得这是自家老头子的声音。
他平日里一直老头子老头子的叫着,而现下,薛长峰真的好像成了老头子。
“我和央儿还有话说,钦儿你先出去。”薛长峰很是吃力地道。
薛子钦愣愣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顺便带上门,就在门口站着。
事情来得太突然,他毫无准备,甚至他现在还觉得,薛长峰只是在装病,为了打消皇帝的某些念头。
没过几息功夫闵秋便也到了门前,薛子钦神色间的慌张他都看在眼里。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站在薛子钦身侧,陪他等着。
第168章
“老将军他……”闵秋欲言又止地开口,想询问里头的情况,愣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合适。现下薛子钦即便垂着头,他也能看见那满脸的惊讶与错愕。
“我不知道啊。”隔了几息功夫,薛子钦才如是说道,随即他仰起头,盯着空荡荡不见云也不见日头的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匆匆地道:“钟倚……钟倚呢?钟倚跟着回来没有?”他说着,转头看着闵秋,十分焦躁。
闵秋闻言,思索了一阵道:“……在!在城外,在驻军地。”
“城南还是城北?”
“都不是,当时他说在湘城有旧识,所以住在他朋友那儿。”闵秋道,“钟倚跟老将军关系甚密,便由他去了。”
薛子钦急切地双手搭上闵秋的肩头,大声问:“在哪儿?他朋友在哪儿?”
“在……城南的医馆,叫……叫……”闵秋话说到一半,死活也想不起钟倚提过的那间医馆究竟叫什么名头了。薛子钦却再没了耐心,转头就走。
“将军?!”
“你在这儿守着!”薛子钦头也不回,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闵秋跟着迈出两步,闻言又停下,只能看着薛子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跟着薛子钦这些年,从薛子钦说的话里头,他一直以为薛子钦对薛长峰不过是趋于“知恩图报”而不得不从。更多时候,薛子钦都对老将军的命令阳奉阴违,虽然没惹出什么大麻烦,但确实能看得出来,他心里头是不服的。
而如今看着他如此焦急地前去寻找钟倚,之前的猜测好像都出了错,兴许薛子钦内心里,再怎么着,也把这义父好好当着亲人,只是平日里看不出来罢了。
他再回头看看薛长峰紧闭的房门,到底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眼下人还在,心里总是生不出什么太多悲哀的滋味。
莫说是跟薛长峰接触不多的闵秋是这般想,就连薛子钦自己,原先也是这么以为的。这么多年,谈及亲属家人,他会想到宋总管,也只有宋总管待他像是待自己的亲生儿子般疼爱。
那时候他就觉着,以后若是能出人头地,定会为这个不是生父却胜似生父的人尽孝道。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宋总管死的时候他还只有八岁,什么也做不到,甚至以为自己就要死于饥荒。
然后薛长峰搭救了他,他虽然捡回来一条命,却在军营里苦不堪言,直至他自己出人头地,才有了今时今日的薛子钦。
薛子钦原以为,他对薛长峰不过是因当日救命之恩,才勉强称他为父。
到了今日,薛长峰突然危在旦夕,他才明白,也许他和薛长峰的感情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淡泊。
薛子钦眉头紧皱,快步到马房牵了马便朝着将军府大门去了。岑黎云正在外头着急地安排着府里的大事小事——眼下薛长峰大概是不行了,傅央正在照顾着,府里的事情理应由将军夫人主持,尤其是薛长峰的后事,她也得着手准备好。
她正跟下人说着话,薛子钦拉着缰绳便火急火燎往外走,恰巧自她身边经过。岑黎云下意识唤住她:“将军!”
薛子钦却像没听到似的,脚步都未曾停顿半分。她跟着走上前几步,只看见薛子钦一出府门,便飞身上了马,不带一丝犹豫地离去。
心头有些针扎似的疼,岑黎云自顾自地摇摇头,只当是现下薛子钦心急如焚不免忽略了她,不作多想。
城南里的大医馆也就那么两家,既然不知是哪家,那便干脆一间间问。他策马疾行,惊到了不少路人,也不管不问。直到抵达第一家医馆,薛子钦下马重进里头,一掌拍在柜台上大吼道:“钟倚!钟倚!给我出来!”
医馆的掌柜看着他这副派头,吓得睁大了眼,还以为自家医馆惹了什么事儿,哆哆嗦嗦道:“公……公子……你……?”
薛子钦伸手一把揪住对方的衣襟,把人半个身子都拉出了柜台道:“把钟倚给我叫出来!”
“公子……小的不知道什么钟倚啊……”
掌柜的话音刚落,他衣襟一松,刚才那个凶巴巴的公子已经出了医馆。他探出头,还有些惊魂未定地往门外看了看,眨眼间人已经不见了。掌柜的哆嗦着感叹一声:“这什么人啊这……”
薛子钦便以这个势头,又到了第二间医馆,如法炮制,还是没有找出钟倚的踪迹来。他松开小厮,站在柜台前
第二间医馆的大夫看着他如此焦急,也不计较他先前的失礼,反倒是试探性地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有急事?”
薛子钦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大夫道:“大夫可识得一位叫钟倚的人?”
“这你方才问过了,小人确实没有听说过。”
“那这附近可还有医馆?”
“城南的医馆除了我们医馆,就还剩东街那间芙蓉医馆了。”
“还有么?”
“还有……”大夫皱着眉思索起来,转而道:“还有一件很小的,你朝东街走第一个岔口右转,有间很小的医馆,叫原麓医馆。”
“感激,告辞。”薛子钦草草作揖后,跟来时一样,飞快地走了。
他依照那位大夫所言走过去,抬着头一直看着沿途的招牌,可就是没看见所谓的原麓医馆。无奈之下他在那条街来回走了两遍,只得下马随手逮着一个路人道:“你可知道原麓医馆?”
那路人望着他这般失
礼的模样,不耐烦得很。可薛子钦人高马大,他又不好不答,怕惹出什么事来,便随手一指:“不就在那儿么?”
薛子钦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原麓医馆的招牌,破破烂烂,字也很小,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难怪他先前来回几次都未曾见到这个招牌,别家招牌都挂在檐下,唯有他家招牌好似随手摆放,就靠在门边上。
薛子钦来不及道谢便冲了进去,继而大喊:“钟倚!钟倚!”
还不等里头的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已瞧见了老熟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旁边还坐了位白发长须的老者。
钟倚突然听见有人叫喊他的名字,下意识答道:“哪儿来兔崽子大呼小叫?”他说完,再定睛一看,薛子钦正喘着粗气站在不远处。
“钟倚!跟我走!赶紧!”薛子钦说完,三步做两步走,眨眼间已到了钟倚面前,然后不管不顾地将他一把揽住,顺势夹在腋下。
“小薛你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钟倚呼喊着,“你这是带我去干什么?!”
薛子钦一边朝外头的马儿走去,一边道:“老头子病危了。”
“等等,你等等!”钟倚闻言后,挣扎扭动地更加厉害,“药箱!药箱!”
没办法,薛子钦只好放下了他。
钟倚转身又往里头去,长须老者面带微笑,好似完全没被薛子钦这动静惊到,只是淡淡道:“出诊?”
“是啊,诊完了再来师傅这喝茶。”
“好。”
“那晏生便委托师傅照看了。”钟倚说着,已经走了出去,“他这会子去找他朋友玩了,天黑前该会过来。”
“路上小心。”长者朝他点点头。
兴许是因为钟倚的模样,虽然隐隐也带着担忧,可不似薛子钦一样方寸大乱,他看着钟倚如此利索的拿着东西,嘴上却慢条斯理跟老者辞行,他竟突然冷静了不少。
再看看原麓医馆的招牌,又看看里头巴掌大的地方——老者若是钟倚的师傅,那医术恐怕高明得很。所谓大隐隐于市,约莫就是这个意思。寻常人看了这医馆的破落样,肯定都望而却步,不会进来寻医问诊。
“走吧。”钟倚道,“老薛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薛子钦伸手再次揽住钟倚的腰,带着他一同上了马。钟倚还没在他身后坐稳,薛子钦的马鞭已经抽在了马屁股上,当即要飞出去似的朝将军府飞驰而去。
待到薛子钦满头大汗的回到将军府,连拖带拽地将钟倚拉往薛长峰的卧房。二人刚走到门前,一位大夫背着药箱从里头出来,跟薛子钦撞了个正面。
薛子钦刚忙问道:“大将军如何?”
大夫看着他热切的眼神,有些于心不忍地低下头,然后轻轻摇了摇,长叹一口气道:“是老朽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