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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少年倾国-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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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将他身边最后的依靠也一并铲除。
  我本以为若有朝一日御史公子被皇上入罪,那也定当是被我牵连的缘故,却未曾想到萧浓情早先一步便将他视作了眼中钉;如今我二人看来,却是不知谁更可笑些。
  “我没事。你……”我艰难地挪动着身躯,上前握住他那只抓在铁栏边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
  闻言,灰墙的另一头总算安静了下来。
  许久才听到崇睿闷闷的声音:“起潭,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
  他这话说得极为认真,我本该觉得好笑才是;可却不知何故与他双手紧握,竟也当真觉得安然了不少。
  临死前的日子还能与心仪自己的少年彼此依靠着度过,我倒也着实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
  只是不出几日同我一样虚弱的崇睿便又被狱卒带了出去,道是崇徵与镇南王一案有所牵连之事还尚留有疑点,御史公子不便与我等罪证确凿的逆臣关在一起,还是带回御史府像极乐侯那般软禁起来便罢。
  我闻言松了口气,自己也道死在这少年面前是有些难看,便从容地松开了他的手,任他挣扎着被拖出牢房;消失在铁栏的尽头时,他回过头来朝我张了张口,似是要我等着他。
  我努力抬起头来朝他笑了笑,也并未往心底去,只是又倚回了自己的破草垫,阖上双眼静静地做起梦来。
  哪知他竟当真又回来了。
  铁栏外传来狱卒窸窣而慌乱的脚步声时,我低头叹了口气,即便不睁眼,也知晓那养精蓄锐后悄无声息地遣进来、动作轻巧地将那些狱卒打晕的武林高手是谁。
  “起潭……”
  我抬眼看他,他便拉下面罩朝我扑了过来,下一刻却被铁栏撞得吃痛,这才赶忙弯下身,从被他点了昏穴的狱卒身上摸出一串铁钥来,满头大汗地一把一把挨个试,总算将这困我多日的牢房打了开来。
  我扶额苦笑一声,未曾料到他竟当真大胆到孤身一人来劫了狱,只由着他弯身将我的脚轻柔地抬起来,一边费劲去解得缠得无比牢固的脚镣,一边道:
  “我已在外面备了匹好马,还有些干粮和银两,起潭你连夜便可逃出京城;崇家在山东及湖广都有名望不俗的分家,这块玉符你暂且拿着,无论到了哪里都定然会有崇家人接应。”
  他说着便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符给我,抬手拭了拭额角的汗。
  我将那玉符拿在手中看了看,见他仍是专心致志地埋头对付着我脚上的玄铁,沉默片刻后,忽然出声道:“我从未喜欢过你。”
  “……”他正在为我解着脚镣的手一顿,平静道,“我知道。”
  我便又沉默下来,只静静着看他动作,想要道一句你这又是何苦,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傻子,当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小傻子。
  ……
  他一路掩饰着将我送到一条极为隐蔽的羊肠小道,将准备好的盘缠与干粮递给我后,果然牵出了一匹品相不俗的宝马,这般便催促着我快些上马;听闻崇家府邸已被查抄,也不知他哪儿来的钱财为我置办的这些。
  我在他的搀扶下平稳地上了马,揣好怀里的崇家玉符,手中缰绳还未扬起,却又缓缓放了下来。
  “崇睿,”我回头看他,也不知此时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竟鬼使神差地低声道,“同我一起走吧。”
  崇睿闻言一怔,黑亮的双眸猛然迸出一道欣喜的光芒,却又随即黯淡了下来。
  他张了张口,垂在身侧的双拳隐隐握起,神情似有挣扎的同时,轻缓的话音里也透着显而易见的苦涩:“我自然想同起潭一道远走高飞……只是眼下我爹娘与家中阿姊都还尚在狱中,我不能……不能丢下他们……”
  闻言,我了然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摸摸他的脑袋,知晓这等事本就是自古两难全,他绝无可能将自己的亲眷弃之不顾,而我也并不强求更多。
  ……
  临走前的最后一刻,崇睿猛然扯住我的衣袖,眼底流转过千百种复杂的情绪,终是微颤着抬起头来,咬唇道:
  “起潭……我们还会再相见的,是吧?”
  他站在拂晓之际的露水中,少年挺拔的身形满是令人怜惜的坚忍与温柔,依然还是那个心悦于我的情人。
  “是啊,”我看着他笑道,“江湖之大,有缘再会。”


第49章 
  四月渝州城,日丽风清的祥和一天。
  渝州郊外的鹿蜀山上,我坐在山寨深处的关公像前,眯着眼睛惬意地大快朵颐。
  周围一片狼藉,眼前齐刷刷跪着五六个鼻青脸肿的山贼,悻悻地看着我霸占着他们寨里所剩无几的美酒美食,分明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我喝得微醺之后,便踩了一脚蒲团下的山贼头子,那山贼头子痛苦地**一声,抱着头看我道:“大侠,小的们已经被你好生教训了一番,劫来的银财与粮食也已派人还回去了,不若您就……就此回去吧……”
  我这才放下酒坛打了个饱嗝,扯出一方手帕矜持地擦擦嘴角,乜斜了一眼这些个不久前才被我打得哭爹喊娘的汉子,弯下身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说你们,如今也是太平年代,平日里做点什么小生意不够养活自己,偏偏来这鹿蜀山上落草为寇?若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倒罢,放着那些个为富不仁的奸商不劫,反倒来欺负自己山下的百姓,啧,还敢狡辩说不是孬种?”
  山贼头子被我踩得直哼哼,闻言便哭丧着脸道:
  “大侠您到这渝州城不过半年有余,想必对我们这儿还不甚了解。兄弟们起初确乎是想劫那些个城中富贾不假,可他们个个与渝州知府官商勾结,根本招惹不起,上次二当家不过是在山下劫了那赵家几头羊,便被知府大人生生砍了一只胳膊啊!”
  我微蹙起眉,看到他们模样凶神恶煞的二当家确乎是没有左臂,便摸了摸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山贼头子赶忙又为自个儿辩白道:“本来弟兄几个也没想再去为非作歹,只是去年山茶收成实在不好,眼看二当家几个娃儿都要进学堂念书,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下回绝对不敢了!”
  我顿了一下,长久地打量着耷拉着脑袋跪在眼前的几个山贼,确认这鼻歪眼斜的山贼头子不像是在扯谎,便叹了口气,站起身道:
  “好吧,念在你们也只是打家劫舍,没有伤及人命的份上,这次本大侠就姑且饶过你们。另外……”
  几个山贼原本还放松了许多,听到我句尾的语调时却又绷直了脊背。
  我蹲在山贼头子面前,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后,示意他附耳过来,低声道:“你们几个若是消息灵通,可知晓半月后便会有一队从疏勒王庭到京中进贡的西域特使经过此地?”
  山贼头子满头雾水地摇摇头,却又打了个激灵,很快明白了我的意图。
  我嘴角一歪,循循善诱道:“我打听过了,这一队西域特使的车上全是上好的贡品和官银,只要你们找几个会些功夫的一道去劫下来,事成后我便可分一成给你们山寨,包你们那个劳什子二当家的娃儿有书读。”
  山贼头子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又赶紧在我微妙的眼神下拼命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你们暂且先安心休养,我这般先行归家去,不日再来知会大当家。”我说着起身拍了拍衣摆上沾到的尘灰,又抿了一口酒,醺然赞道,“这酒倒是不错,哪里打的?我待会儿便上这酒家打几两回去,也给我爹尝尝。”
  山贼头子见状赶忙谄媚道:“这是我们寨自个儿酿的英雄愁,难得大侠赏识,小的这就去再装上几坛给您和令尊带走回家喝。”
  我满意地点点头,接了他们装好的酒,甩一甩袖悠闲地下了鹿蜀山。
  ……
  自从我逃出京城,到南方与尚等在襄阳的爹碰头之后,算算已是过了三个年头。
  这三年来我们父子俩远离朝堂纷争,在这大千世界自然过得分外快活,两人一同游山玩水,走访了许多曾经的极乐侯毕生不敢冀望的名胜古迹;只是我虽捡起了一身武艺,平日里行侠仗义不在话下,爹的身子却一直不太好,不然我倒还想到西域诸国去看看。
  半年前我们到这渝州城,爹忽然犯起了哮喘的老毛病,便暂且在这里安下身来,请了郎中来为爹调养,我也偶尔在城里做些小生意;见买下的老宅后头有半亩荒地,便趁闲时将它开垦了出来,开春时种了些香瓜和玉米,倒也颇得乐趣。
  前些日子听闻城外的几个本就不算富庶的小村遭到山贼洗劫,眼下又尚未到农忙的季节,我便欣欣然拎起刀枪上鹿蜀山去和那些个不长眼的山贼打了一架,事后非但要他们当家的应允我一道去劫官镖,还落了几坛好酒。
  我抱着酒坛步入城南一条清幽的小巷,敲开自家略有些陈旧的木门时,我爹正坐在后院桑树下闲闲地饮茶,见我回来便拧起一双俊眉,赶忙制止了我扯面具的动作。
  “待会儿东头书苑的老夫子会来与爹下棋,且先忍着些,过半个时辰再取下来吧。”
  我闻言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了手。
  与我爹一同在民间闯荡,当然不可随时暴露真面目来供那些差役捉拿我;而我爹虽然英俊不凡,年纪长了倒也不算太扎眼,我却还年少风流,眼下离开京城又没了劳什子野鸡美男的压制,自然走到哪儿都是姑娘们争相献花掷果的焦点。
  为了能低调些,南方气候闷热又不便一直戴帷帽,我爹便请他江湖中的旧友为我制了张面具,在外抛头露面时也就这么戴着掩人耳目了。
  只是我裴晟鸣毕竟天生惹人爱,即便戴了面具面貌显得平庸些,也遮不住那一身伶俐讨喜的气质,为人又乖巧能干,街坊邻里还是有不少姑娘想嫁给我;眼见我过了弱冠之年却还未婚配,家中便时不时地会有媒婆登门,更有甚者看到我爹如今也是老光棍一个,竟还有娘俩想一道嫁过来的,把我跟爹都吓得不轻。
  不过说实在的,倒也不是我不想娶妻,只是眼下四时风光正好,有了家室的男人还怎么心无旁骛地行走江湖;到日后我真的腻了这些山山水水,再想这娶妻安家之事也尚不算迟。
  眼见那时常来找我爹唠嗑下棋的老夫子还未登门,我赶紧将带回来的几坛酒藏了起来,心道可千万不能便宜了那个老头。
  回到院中的时候我爹正看着眼前铺好的棋盘发呆,见我已是剔着牙在他对面的藤椅上坐下,饶有兴趣地落下了一子,欲言又止地执起面前的黑子后,忽然道:
  “晟鸣,你与爹在这渝州城待了也有半年之久,可喜欢这里?”
  我愣了一下,不知爹怎么忽然提起这茬,便挠挠头道:“挺好的,称得上是我们游览的这些地处中最为中意的一个了。爹为何这么问?”
  爹落下一子,沉吟了良久后,凝眉道:
  “爹这几日夜里辗转反侧,总觉得似要发生些什么一般;想来我二人已在这里待了颇久,身份会在何时暴露也未必可知,不若择日便卖了这宅子,起程到桂林去看看如何?”
  听到爹接下来的打算,从来不安于在某地逗留颇久的我本应是跃跃欲试的才对,可我想到后山那半亩还未熟成的作物,便隐隐不舍起来,踌躇了半晌只是小声道:
  “再多待三个月不成么?您现下身子还尚未修养好,我又难得种一回地,本想待熟成之后让您尝尝来着。”
  爹闻言叹了口气,正待说些什么,欲出口的话音却被街上传来的阵阵噪杂之声打断。见下棋的老夫子已是敲开了我家大门,爱凑热闹的我便也腾地站起来,一溜烟跑到了门外。
  出门去一打听,才知道是先前有人将渝州知府的鱼肉百姓之罪上报到了朝廷,引起了内阁的高度重视,皇上不但即刻派人来将这知府捉去直隶问罪,新知府也从京城赶来此处走马上任了。
  嗬,本大侠还正在琢磨着该如何整治整治这劣迹斑斑的渝州知府,哪知方从鹿蜀山上回来,他的运气便到头了。
  那将这一新闻告知了我的米铺大嫂说罢,神神秘秘地又道:“听闻那来赴任的知府是个年轻公子哥儿,去年的新科文状元,生得贼俊不说,比鸣哥儿你还俊得多!”
  我面上虽笑着,心底却不屑地哼了一声。
  想来本大侠如今虽易着容,样子比本尊俗气了许多,可这渝州毕竟比不得京城,长得好看的富家公子屈指可数,更是还从未见过比这般的我还要俊上许多的人物。
  不就是新科状元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混入人群中在知府门前看着热闹,我看到那脑满肠肥的渝州知府正跪趴在地上哀哀叫唤着,身旁围着一众仪态威严的武官,而那从京城赶来赴任的新知府下了高头大马,也正在跟众人宣读他的罪状。
  “罪臣刘福科,在渝州城内为从四品知府五年,多行横征暴敛、敲骨吸髓之事,实乃罪不胜诛,圣上特遣我等来此……现今将其停职入罪,交由京中会审……”
  他背对着我,高高瘦瘦的看不清面容;只是这声音虽更清冷成熟些,却像极了我的某个故人。
  渝州知府及他的一干家眷被押上囚车后,那新任知府便收了手上罪状,半晌身形一顿,好似察觉到什么似的转过身来,正与人群中的我四目相对。


第50章 
  我:“……”
  崇少:“……”
  ……
  三年未见,我还是不学无术的浪人一个,眼前的旧友却已经成了新科状元,一纸谕令被皇上发放到这也算是富庶宜人的渝州城,又在这阴差阳错之下与他倒楣的贤兄碰了头。
  比之三年前那与我同样的稚气少年,崇少身形似又长了些,虽然还是俊得难以形容,脸上却没了当初那没心没肺的单纯傻样,整个人都透着在官场浸淫过的凉薄郁气。
  想想我俩从出生到现在的这么多个年月,还是头一回分开如此之久,转眼物是人非,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我看着他,他也默默看着我。
  ……
  我与崇贤弟就这么隔着眼前的人群深情款款地对视着,直到他的肚皮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动静。
  已是撤了官的渝州知府被带下去后,来凑热闹的百姓便安静下来,只待着这新任知府的年轻公子哥儿发话,却见他半晌一言不发,这腹中咕咕的声响自然无比清晰。
  听闻皇上下令后他便风尘仆仆地奉旨赶来,想必还没能吃上一顿好饭;我看着眼前可爱又可怜的贤弟,眼里满是慈祥。崇少俊脸微红,略显窘迫地掩饰着咳嗽了一声,似是想对大伙儿说些什么,却见我扒开人群走了出来。
  “小民赵鸣,与知府大人都是这渝州城的新来客;眼下恶霸刘福科已经伏罪,我等布衣着实感激皇恩浩荡,若是知府大人不介意,这般上小民家中吃顿家常饭如何?”
  我拿捏着腔调毕恭毕敬地说完,便抬头去看崇少的脸色。
  崇少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竟会如此唐突,有些不解其意地微挑起了眉;也是这里民风淳朴,身边的众人也很快反应了过来,那早已陶醉在崇少美色之下的米铺大嫂更是大着胆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笑道:
  “是呀,知府大人,我们鸣哥儿做酥肉和蒸饼手艺可是一流,还是京城来此地的游方货郎,您二人定当有话说才对;不若您暂且去鸣哥儿家吃些什么垫一垫,待我家掌柜晚上散工回来,再来尝尝我们老吴家的家常菜如何?”
  “……”
  瞧瞧,还是哥哥我聪明,如此一来既是替他解了围,还顺便帮他立了个亲民的形象;他若放着这等良机不利用,饶是中过状元也成了铁打的憨批。
  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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