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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凤栖南枝-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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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到了年岁的帝王,无论年轻时多叱咤风云,到老了都怕死。哪怕是武帝这样从少年时就随先帝在战场上厮杀,在血腥诡谲的朝堂上将前朝废帝从那张龙椅上拉了下来,也逃不过在知天命的那一年,对天命产生的深深的恐惧。

    所以即便当年武帝烧了后宫好几处宫苑,天师阁是半点损伤也没有。

    数代帝王对天师阁的顶礼膜拜,让天师阁早已脱离了凡俗。一踏入天师阁的院子,袅袅紫烟,湖面升腾起的氤氲水汽,让天师阁如在云端一般。

    天师阁内的侍女与太监的装束都与宫里别的侍女太监不一样。这里的侍女穿着浅粉色对襟式收腰托底罗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莲步轻移,淡蓝色的薄纱就随着步伐上下轻轻飘着,倒真有三分天仙之姿。

    不过若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侍女脚步虽轻,但脚下虚浮,脸色也是异样的苍白,脸颊两边有两抹诡异的潮红。

    何婧英如鬼影般落在长廊之上,伸手在前方两个侍女的脖颈处轻轻一拍。侍女软倒下去,手里的托盘已被何婧英稳稳接在手里。

    大约半盏茶功夫,何婧英已经换上了浅粉色对襟收腰托底罗裙与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来不及梳云髻,干脆就放下青丝松松绾在脑后。

    何婧英刻意学着侍女的样子,将脚步放得极轻。丹房的路十分好找,冲着那有紫烟升起的金顶大殿走就是了。

    过了垂花门,丹房面前的是一小方庭院,庭院中怪石嶙峋,溪水沿怪石蜿蜒出一太极八卦阵法。越靠近丹房,那紫色的烟雾就越浓。

    何婧英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这紫色的烟雾中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与竹邑里长生殿的味道一模一样。看来这丹房里炼的可不是什么仙药了。

    鬼面郎君就算从丹房里拿出神仙玉露丸,何婧英也不会觉得丝毫奇怪。只是她好奇的是,把徐佩蓉吓晕的到底是什么。

    让萧昭业那么紧张的东西又是什么?

    萧昭业身上有太多秘密,她选择视而不见。这辈子她却不能坐视不管了。在这风云诡谲的朝堂之上,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自己粉身碎骨,她不愿再将自己性命交到别人手里。

    丹房中的铜炉燃着猩红的火光,将三月夜里的凉意与湿意烤干。

    何婧英正在往丹房里窥探,一张鬼面打开丹房的门就走了出来。两人刚打了一个照面,何婧英还未如何,倒是鬼面郎君先吓了一跳。

    鬼面郎君见到何婧英,那掩藏在鬼面后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起来:“你怎么在这?”

    何婧英故作慌张,那托盘上的瓷杯晃荡了一下,发出一串轻响。她嚅嗫着说道:“奴婢是来给天师奉茶的。”

    鬼面郎君狐疑道:“不是应该送到寝殿吗?怎么送到丹房里来了?”

    何婧英将头埋得低低的:“奴婢走错了路。这就回去。”说罢何婧英转声离去。转声时眼光斜斜地往丹房里看去,顿时脚步一顿。

    那丹房里赤条条的躺着一个人,正如水蛇一般在地上痛苦的扭着,身上的血管似要从皮肤里爆裂出来,像藤蔓一样缠绕在那个人身上。那人身旁还有一个摔碎了的瓷瓶,一颗蓝色的药丸滚落出来。那枚蓝色的药丸与神仙玉露丸一般大小,晶莹剔透,在丹房的火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

    鬼面郎君走过一步,挡住何婧英的视线:“怎么还不走?”

    何婧英赶紧转过头,端着托盘朝前走去。心中暗忖,难道徐佩蓉就是看见这么一个场景被吓晕的?那胆子也的确太小了吧。

    何婧英刚走了两步,听见身后传来鬼面郎君森冷的声音:“等等。”

    何婧英顿住。

    鬼面郎君的气息吹在何婧英的后颈之上:“你难道什么感觉都没有么?”

    何婧英背脊不由自主的绷紧,飞快地想着鬼面郎君这句话是何意。

    什么感觉都没有么?

    应该有什么样的感觉?

    何婧英想起那些脚下虚浮的侍女,异常苍白脸颊上却又带着两抹诡异潮红的脸颊。难道这些宫女都服过药么?

    可是不对,就算服过药,她自信自己的脚步已经模仿得十分相似了。加上深夜里光线微弱,鬼面郎君不应该注意到自己的面容才是。

    那还有什么?

    心念急转之间,她忽然想起过了垂花门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一个宫女了,结合这院子里盘旋的紫烟,何婧英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丹房这里没有宫女。连那日徐佩蓉闯进来,宫女也没有跟着徐佩蓉走过这垂花门,恐怕并不是鬼面郎君脾气怪,而是这紫烟有什么问题。

    但何婧英体内有白神珠,这些毒药对她一点效果都没有。

    想到此处的时候,鬼面郎君的手已经搭到了何婧英的肩上。

    何婧英心中一叹,今天晚上看来是不能轻轻松松的回去了。

    下一刻,何婧英双手一松托盘就落了地。

    鬼面郎君被托盘落地的声响惊了一惊,随后手腕一紧整个人凌空飞起,再重重地砸在地上,手腕“咔嚓”一声竟然被卸掉了。

    何婧英嘴角勾起一个微笑,这是萧练教她的,她练了好久一直没用上,终于有不要命的把手搭在她肩上了。

    鬼面郎君吃痛,眼睁睁地看着何婧英跨过自己,几个起落就跳到了丹房外面。鬼面郎君怎么也无法相信,有人能在吸入紫烟之后,不产生幻觉,还能身手这么利落的。否则刚才也不会那么大意,让何婧英摔了自己一个过肩摔。

    徐佩蓉那天闯道丹房来,他正在帮试药的药人散毒。徐佩蓉吸入紫烟之后,也不知道将丹房里的情景看成什么了,尖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那才是一个正常人吸入紫烟之后的正常反应。

    而今天这个人……

    鬼面郎君大喊道:“来人!有刺客!”

    丹房里除了他与试药药人,无论是宫女还是侍卫都不敢进来。但是这垂花门外却是另一番天地。

    何婧英刚跑到丹房外的垂花门,就见几道人影一闪而过,何婧英瞳孔骤缩,这些人都着玄色衣衫,那玄色衣衫下,还有软甲的精光一闪而过,这些都是只对皇上尽忠,护卫皇上的暗卫!若非皇上遇险,这些暗卫轻易不会出来,而现在这些暗卫却在护卫这小小一间丹房。

    何婧英一侧身,躲在垂花门里侧,从怀里拿出面巾戴上。果然暗卫听见了鬼面郎君的叫喊,却不敢走进垂花门。

    何婧英灵机一动,干脆向折回了丹房。

    鬼面郎君正揉着自己手腕,想着等一盏茶功夫,暗卫也差不多该将刺客收拾了,自己到时候再出去。这样才符合自己的上仙之姿。正想得出神,丹房的门被“砰”地一声踹了开来。

    鬼面郎君一惊,才发现刚才那个宫女又折了回来。鬼面郎君脚步扑腾两下就想跑,可是还没跑远衣领子就被人拎住。

    鬼面郎君无语,自己的身高在男人里面都算高的,现在却被一个娇小的宫女拎在手里,刚想反抗,就被一柄凉凉地兵刃架在了脖颈上。

    其实也不怪鬼面郎君太弱,他当年他从一众鬼面人里脱颖而出靠的是制药的手艺。如果单论武艺的话,他早已是竹邑地窖里铁床上的一具干尸了。

    何婧英冷冷地说道:“就劳烦你送我出去一趟了。”

    说罢,何婧英一手拎着鬼脸郎君,一手从地上抄起一个瓷瓶,里面装的正是那蓝色的晶莹药丸。何婧英冷冷地一笑,瓷瓶在鬼面郎君面前晃了晃:“仙丹?”

    鬼面郎君咽了咽口水:“这个还没炼好,有毒,姑娘你……诶!”

    何婧英作势就要将药丸灌进鬼面郎君嘴里,鬼面郎君一个哆嗦,差点就将颈部大动脉送到何婧英的刀刃前抹上一下。

    何婧英冷笑一下,踹进怀里,自己没带趁手的暗器,这个正好。

    鬼面郎君被逼着朝垂花门外走去,身后的这个女的如果不是比牛还状,那就真的是百毒不侵了,这紫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可况这人怀里还揣着一瓶毒的不能在毒的药。毒药都是要人命的,他的这个药是让人生不如死的。

    何婧英将自己手里的刀刃往下压了压,也感觉出自己挟持的鬼面郎君功夫比上一任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恍惚间觉得那怂包的样子竟然还有些眼熟。

    鬼面郎君再度开口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今日当没看见我,我今日也当没有看见你。如何?”

    电光火石间,何婧英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哪听过只句话。那日她差点被皇上赐死,她与白头翁逃出皇宫之后,去乱葬岗上挖萧子响的尸首,在乱葬岗上遇到的,正是这个人!当时这个鬼面郎君也是要去找萧子响的尸首的,目的就是要扶桑佩。

    后来去陆良寻鬼兰,时间过得太久,她自己都将在乱葬岗上遇到这个鬼面郎君忘了。

    在刑部大牢里取得扶桑佩,惊马槽中踏进鬼域,竹邑中萧道赐的阴谋。这些事情里,都有鬼面郎君的影子。

    此时何婧英才惊觉,她原以为那些已经结束了的事情里,还有未揭开的谜底。

    何婧英冷笑道,看来与鬼面郎君之间的糊涂账,是算也算不清了。

    何婧英记得,在乱葬岗上,这个鬼面郎君曾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无论她是因为自己手里的扶桑佩认出自己的,还是别的什么,这个人怕是留不得了。

    思虑间何婧英拿着刀刃的手又往鬼面郎君的脖颈间逼近了几分。

    杀意顿时从刀刃传到鬼面郎君的脖颈,在透过脖颈间的毛孔传到鬼面郎君的四肢百骸,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

    鬼面郎君顿时慌张道:“你不可杀我!你若杀我,皇上和皇太孙都活不成!”

    何婧英拿着刀的手一顿:“你说谁?”

 第二百二十九章 鬼面郎君

    丹房的门“哐啷”一声被踹了开来。

    鬼面郎君这万年没有人来的丹房,一个晚上就被踹了两次,顿时感到生生的挫败感。然而面对面前这个紫烟都迷不到,将溶于肌肤的毒药随手往怀里揣也没事的主,由衷地感觉到,在这间丹房里,自己这个丹房主人才是弱势群体。

    下一刻鬼面郎君被何婧英啪叽一声摔在了丹房冰冷的地上。

    丹房里那个试了药的药人还果着上半身像一条水蛇一样的扭着。何婧英看着恶心,顺手扯下鬼面郎君的衣服盖在了他身上。

    鬼面郎君万分无奈地看着何婧英把玩着手里的小瓷瓶好言相劝道:“你先把手里的瓶子放下我们再说话好不好?”

    何婧英瞄了一眼:“怎么你害怕?”

    鬼面郎君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那条水蛇:“这药一沾就跟他一样了,我还没有研制出解药。”

    何婧英看了眼那条水蛇,心里发怵,自己虽然是百毒不侵了,但这百毒如果恰恰没有包含手里这新药怎么办。

    何婧英从善如流地把药瓶放在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鬼面郎君:“你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

    鬼面郎君尴尬地咳了咳,好言道:“不如这样,待会儿那些暗卫走后,你怎么来的,怎么出去,我……”

    何婧英手里的白刃贴着鬼面郎君的脖颈转了转。

    鬼面郎君顿时气结:“你要是把我杀了,皇上和皇太孙都死了,你就是逃也逃不掉了,埋进土里都要被挖出来鞭尸百遍,你懂吗?”

    何婧英想起白头翁前几日闯皇宫的事情,顺口说道:“你怎知我不是魏国人?”

    鬼面郎君:“……?”

    鬼面郎君迅速重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随后想着自己脸被面具挡了一般,应当自己做何表情对方都看不出,又把脸垮了下来:“你是魏国人?”

    丹房外传来暗卫一声内里充沛的问候:“天师?”

    鬼面郎君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诶!我……”脖颈上的刀刃又转了转。鬼面郎君咽了咽口水:“为师方才看错了,没事了。”

    暗卫沉默半晌:“天师,那我等就先行退下了。”

    能救自己命的人要走,鬼面郎君当然舍不得,但还没答话,脖子就被浅浅地划了一刀,滴下些血来。鬼面郎君惜命得很,赶紧嚎道:“退退退!为师没事!”

    暗卫一走,丹房里又尴尬起来。

    鬼面郎君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大人,你从北魏来是来拿点药的?”鬼面郎君指了指地上的小瓷瓶:“不然你就把这个拿去?我那丹房后面还有不少别的种类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都拿走?”

    何婧英一哂道:“你以为我对你这几颗鬼药感兴趣?”

    鬼面郎君没被鬼面遮住的下半张脸都显出懵逼的神色来:“你不拿药,为什么跑来我丹房?”

    何婧英:“……”

    何婧英还未说话,一只苍白的手就从后面搭上了何婧英的肩膀。身后那个扭曲成水蛇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冰冷的手臂缠绕上和何婧英,鼻翼里带着粗重的喘息。

    鬼面郎君一喜,这药人要开始散毒了。只要他能缠上何婧英,他就能跑出丹房。

    “啪嗒”一声轻响。那药人软塌塌地歪倒在了一边。是何婧英反手在药人的脖颈上砍了一掌。

    鬼面郎君:“……?”

    这个药人应该正是疯癫散毒的时候,那么容易晕的吗?

    鬼面郎君挪了挪屁股,又将上半身歪斜了一下,看到那药人的脖颈上赫然插着一根亮晃晃的银针。鬼面郎君惋惜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药人,这会儿毒散不出去,不死也要变残废了。

    何婧英万分嫌弃的用脚尖将药人推得远了些。整个过程,那把白刃一直没有离开过鬼面郎君的脖颈。

    鬼面郎君终于放弃抵抗,连面具下露出的下半张脸都露出了谄媚讨好的笑容。

    何婧英正色道:“不如我们把刚才的话题继续聊聊?”

    鬼面郎君有些为难道:“这事情怎么说呢……”

    何婧英冷笑道:“你不说也行,反正杀了你皇上和皇太孙都要死,我就杀了你好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鬼面郎君赶紧摆手道:“别别别……我说我说。其实这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我这药治头痛,治腿脚无力,治阳痿不举,就是有点副作用,会成瘾。”

    何婧英心说,这些她都知道了,一个百害无一利的药还被鬼面郎君这张不着调的嘴编出些可治之症来。

    鬼面郎君又接着说道:“这个成瘾之后,就离不掉了嘛,药量也会越来越大。这个呢一直服呢就是很久之后,身体被掏空。但如果不服呢,就是会生不如死,服药时间过长的人可能因为断了药,气血逆行而死。总之死状不好看,要是皇上和皇太孙是这个死法的话,大人你会被齐国宗室追杀。”

    何婧英冷笑道:“皇上和皇太孙死了的话,齐国就乱了,还有人有心情来追杀我?”

    鬼面郎君瞪大了藏在面具后面的眼睛说道:“有!肯定有啊!齐国吃我这药的又不是只有皇上和皇太孙两个人。”

    何婧英心中一沉逼问道:“还有谁?”

    鬼面郎君摇头道:“我不知道。”

    何婧英眼神闪过一抹狠戾,作势就要抹了他的脖子。鬼面郎君秒怂:”不是不是,大人,我是真不知道。我是天师啊,天师你懂吗?我只能为皇上一人开炉炼丹,连皇太孙找我拿药都是偷偷拿的。”

    何婧英眉头一拧。

    鬼面郎君以为何婧英不信,赶紧又说道:“我给皇太孙的药都是装在安神药的瓶子里给他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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