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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凤栖南枝-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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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看着脸上大写了一个蠢字的萧练,气得肝疼,甚至有些怀疑当初封萧练为皇太孙的旨意,是不是自己一时冲动有些糊涂了。他看着萧练的眼神越发的阴沉,半晌才开口道:“此事由不……”

    “皇上,臣有事启奏。”

    殿外萧昭文逆着光走了上来。他嗓音嘶哑,若不回头看,单听说话的声音,压根听出不是谁在说话。

    皇上抬头看了看萧昭文,有些疑惑:“新安王,你不是身体有恙告假了吗?”

    萧昭文不答,又高声说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皇上眉头微微蹙了蹙,来回在萧昭文与萧练的脸上看了一圈。

    这两兄弟怎么今日都跟忘了吃药一样。

    皇上微微收敛了一下自己不悦的情绪:“说。”

    萧昭文单膝跪地:“臣与太常王慈之女,情投意合,互许终身。臣求皇上赐婚。”

    萧昭文一席话说完,殿上众臣都是嘴巴里可塞鸡蛋的表情。

    情投意合?

    互许终身?

    这位年轻气盛的新安王,知道王韶明失身贼子的事情吗?

    王慈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和这个新安王有……私情?

    皇上眉毛抬了抬:“季尚,你说的是真的?”

    萧昭文垂目,笃定地答道:“是,求皇上赐婚。”

    皇上询问地看了看王慈。

    王慈嘴巴张了合,合了张。萧昭文虽为王爷,但一直没什么作为。若在以往,王慈他是看不上这个籍籍无名的王爷的。因为王韶明是王家适龄女子中唯一的嫡女。

    若不是竟陵王、安陆王早已婚配,他们的夫人背后的家族也都是一方土地主般的存在,王慈应该会选择这两位王爷碰瓷。

    所以至少在萧练册封太孙之前,在王慈看来萧练都是下选。更不说萧昭文,在王慈看来简直是下下之选。

    但事情这突然一转变,王慈就算再不甘心,也必须承认萧昭文已经是个金龟婿了。

    王慈铁青着脸,眼睛在金龟婿身上转了三圈,终于转过头对皇上一揖道:“既然这是爱女的心愿,老臣求皇上成全。”

    总算这桩悲剧有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皇上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下旨赐婚,并与萧子伦同一天行婚礼大典。

    萧练走出金銮殿,看见王慈背对着自己正在与萧昭文说着什么。想来无非是一些套近乎的客套话。萧昭文面无表情地答了,王慈就告辞而去。

    萧练刚走到萧昭文身边,就听萧昭文冷冷地笑了一声:“若不是王大人在大殿上的反应是真的受了惊吓,我都要以为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下的手了。”

    萧练问道:“他说什么了?”

    萧昭文眼中还布满了血丝,摇了摇头道:“他说王姑娘受到此惊吓,希望我能多多照拂,他择日再到府上将王姑娘接回去。真是一点做父亲的样子都没有。”

    萧练冷冷一笑:“人心都用来算计了,那还有多余的心思呢?”

    萧昭文回头看着萧练:“知道是谁吗?”

    萧练蹙眉摇了摇头:“还不确定。”

    萧昭文:“那就是有头绪?”

    萧练眼里渐渐渗出些冷意:“如果说是冲着阿英来的,除了那个女人之外,我不知道还会有谁?”

    萧昭文眼中闪过一抹狠戾:“那不妨去问问?”

    萧练自嘲地一笑:“人都死了,你去哪问。”

    “死了?”萧昭文觉得有些意外,但也不过是一瞬,他对徐婉瑜从来没什么好感。“有没有可能是徐孝嗣为了报仇……”

    萧练眉头微蹙:“有可能。可是我隐约觉得还有另外的隐情,但是一时想不明白。”

    萧昭文说道:“你一定要找到真凶。”

 第二百二十一章 欠他的,得还

    偌大的皇宫,王韶明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人,是皇宫中谈资里末梢的末梢。若不是萧昭文的求娶,或许在后宫中,王韶明这个人的名字都未必会被提起。

    唯一会在乎王韶明的,京城只有三个地方。新安王府,南郡王府与大理寺。

    大理寺中,大孟焦头烂额地从一堆公文中抬起头。

    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王爷。不,现在或许该叫太孙。

    他第一次看到萧练的时候就觉得萧练是一个纨绔王爷,而且是会找事的那种。事实证明果然是这样。

    在萧练给他带来了竹邑的案子之后,现在又给他扔了个山寨绑匪的案子。

    大孟无可奈何地看着萧练说道:“殿下,这个案子真没办法啊。一山寨的人全部死绝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您府里的徐公公我问了好几次了,可是他人还没看清就直接晕过去了。还有新安王,我也去问过好几次,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也许王姑娘能问出血信息,但新安王不让啊,把小的撵出来好几次。”

    大孟絮絮叨叨地说着,萧练头也不抬地摩挲着手里的令牌。正是他们赶去救王韶明的时候,他扔给杨珉之的那块。

    一个活口也没留,做得也太绝了。

    死的人里还有彦青。如果给了彦青说话的机会,他不至于丧命。杨珉之办事这么毛躁的吗?

    大孟还在说着:“殿下,你们王府里的人都这样办事的吗?怎么不捉个活的?”

    萧练疑心骤起。大孟一句话提醒了他。是个正常人都应该知道留下几个活口问出幕后主使吗?虽然杨珉之离“正常人”的标准差得远了,但也不至于这点脑子都没。

    疑窦既然已经冒了出来,萧练就止不住的回想起与杨珉之相处的细节。至少他从来没有觉得和自己这个祖宗相处得舒服了过。

    杨珉之若有若无的敌意,在萧练看来是作为男人在抢夺异性时产生的敌意。或者,是一个忠臣的下属,害怕自己的主子被带绿帽子而产生的敌意。

    但这一切在王韶明这件事情上却说不通了。显然绑匪的目标是何婧英,难道他不想知道幕后操纵的人是谁吗?

    萧练将令牌收回怀中,站起身说道:“本宫回府一趟。”

    萧练回到南郡王府,王府中除了胖虎拍了他一个趔趄之外,何婧英与杨珉之都不在府中。萧练逮住一个丫鬟问道:“王妃呢?”

    丫鬟回道:“新安王府那边说王姑娘终于愿意吃点东西了,王妃过去新安王府了。”

    萧练又问道:“那杨珉之呢?”

    丫鬟回道:“杨公子随王妃一起过去了。”

    “嗯。”萧练点了点头,转声就走了。

    小丫鬟有些惊讶地看着萧练走的方向,不是往府里主子住的院子去的,而是往下人的院子去的。

    杨珉之回来了之后,萧练就命人将以前马澄的院子打扫出来让杨珉之住着。马澄虽然住在下人们住的地方,但是是单独辟出来的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

    虽说是独门独户的院子但马澄身前也没怎么住过。以前萧昭业就爱睡在书房,所以马澄很少回他自己的院子住,都是在书房里的隔间睡的。马澄那个独门独户的院子一直就清净得很,也没什么人去。

    萧练伸手将门推开。这个院子还真是冷清得很,一丝烟火气都没有。三月的春风都没能让这独门独户的小院子沾上一点暖意。院子打扫得很干净,还有一丝檀香的味道从屋里飘出。

    屋里虽然布置简单,一个书案,一个书架,前方摆了一张圆桌四张椅子,屏风后面便是卧榻。虽然简单但却十分精致。桌子是黄花梨的,虽不算特别名贵,但对于一个小厮来讲,也算是逾制了。屏风秀着山水,虽不是蜀绣苏绣,但也十分精致好看。屏风后的床榻旁挂着绞绡纱的帐子。

    就这番布置,萧练觉得比自己书房精致了不少。相比起来,他自己真的能用“糙”来形容了。

    萧练在杨珉之的书桌前看了一圈,砚台早就干了,竹简铺在桌上,上面一个字也没有。那书架完全是个摆设,上面摆了一个靛蓝色绘着云纹的花瓶,还有一柄镶着宝石的匕首放在架子上,书籍大概有那么两三卷,就没有了别的东西。

    萧练将花瓶拿下来看了一眼,那瓶口都落了灰,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找什么呢?”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萧练回头只见杨珉之逆着光站在门前,身后的光线有些突兀地拢在他身后,显得他整个人有些佝偻。

    虽然杨珉之与萧练他本尊长得一模一样,但这一看就缺乏健身的身型,是远远比不上自己的。

    萧练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想这个,摇了摇头将花瓶放了回去。

    杨珉之微微蹙眉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到我房里来了。”杨珉之的话里透着明显的不欢迎的态度。

    萧练微微侧首波澜不惊地说道:“我回府见阿英不在,就想来问问你知不知道她人去哪了。”

    杨珉之说道:“王妃去了新安王府上看王姑娘,今日会晚点回来。”

    萧练笑了笑问道:“王姑娘出事,你怎么把山寨里的人全杀了?”

    杨珉之道:“他们自己要拼命。我进山寨时一时找不见你们,不想与他们多纠缠就杀了。”

    萧练找了张椅子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卷书翻看了一下:“那群乌合之众竟然没有一个求饶的?”

    杨珉之一时语塞。

    萧练抬起头来看着杨珉之,忽然笑了开来:“下次你小心一点,怎么样也该留个活口。”

    萧练随手把书卷往桌上一扔对杨珉之挥挥手道:“走了啊,我去接我媳妇儿去了。”

    杨珉之那冷冰冰的脸上,在听到“媳妇儿”三个字的时候,才出现了一丝裂痕。

    萧练刚刚跨出门槛,忽然又想起一事回头问道:“祖宗,你不是跟着天狗食日来回的吗?我记得最近没有日蚀出现啊。”

    杨珉之答道:“天狗食月也可。”

    萧练点点头:“那你还挺忙。”说罢扔下杨珉之出了院子。

    杨珉之走回书桌前,将花瓶的底部翻转过来看了一眼,才暗暗吁出一口气。随后便有些莫名其妙起来,难道萧练真的只是来找自己的?

    杨珉之没看见,萧练在踏出他的小院的时候,五指蓦地在衣袖中收拢。

    杨珉之是一个巫师。但在杨珉之的房间里面,一点跟巫师沾边的东西都没有。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不可能是杨珉之。与他一样,是个披着别人皮的人,另一个人。

    能披上杨珉之皮的,还能是谁?

    这个事情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还是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他想到这个问题,心里忽然就像被针轻轻刺了一样,慌张的情绪一瞬间就漫上了心头。甚至让他忘了他来杨珉之的院子是为了去查灭口山匪的事情。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杨珉之是萧昭业的话,何婧英知不知道?她如果知道的话,又为什么要瞒他?

    萧练心中慌乱,一刻也等不得,很快就到了新安王府。

    王韶明所在的内院他进不去,他就站在垂花门外等着。新安王府的下人请他到暖阁坐着等他都不要。小丫鬟怕怠慢了这位新晋的太孙殿下,捧着茶碗和装了瓜果的几个盘子垂首立在一旁。

    萧练是真的好看,浓密的剑眉直飞入鬓,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原本是有些刻薄的长相,却偏偏被萧练一身的少年气将原本的疏离、冷漠与刻薄的气质中和成了独属于少年的飞扬气质。

    小丫鬟抬眼看了眼萧练,脸腾地就红了。

    这一声少年气的太孙殿下,一双如墨般沉的眸子里,偏偏翻涌着一些炙热的情绪。小丫鬟年纪小,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可就是看一眼就觉得心脏“咚咚咚”直跳。

    小丫鬟听到垂花门里由远而近传来轻轻走路的声响。面前这位跟岩石一样站了许久,茶也不喝,果子也不吃的太孙殿下,终于动了动。他紧抿的唇角也终于缓和了下来。

    何婧英走出垂花门见萧练站在这里,有些意外:“你怎么在此?你来看王姑娘么?她情绪稳定了,只是还是见不得男人,练季尚都进不去。”

    萧练摇摇头说道:“我不是来看王姑娘的。”

    何婧英奇怪地看了眼萧练:“那你怎么来了?”

    那个问题萧练几欲脱口而出,几番挣扎,还是强行忍住了。他嘴角微微勾了勾:“想你了,就来看看。”

    何婧英早已习惯了萧练这个人不正经的样子,好笑道:“现在看到了。”

    何婧英一笑,眼睛便会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黑白分明的眼眸上长长的眼睫会随着笑声微微颤一颤。

    只是一个寻常的笑意而已,却似缱绻的情意从萧练心头抚过,轻而易举就荡平了心头的怒火。

    萧练叹道:“我来接你回家。”

    何婧英笑道:“好。”

    坐上马车,何婧英懒懒地支着额,眼眸半垂着。照顾了王韶明半日,她实在是有些累了。不过看着王韶明有些好转,自己一直愧疚的心,才稍微明朗了一些。

    何婧英问萧练道:“你这么早回来,是有别的什么事么?”

    萧练笑道:“就不能是真的来看你么?”

    何婧英好笑道:“不是日日都看到吗?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萧练给了何婧英一个宽慰的笑容:“在大理寺和大孟说起王姑娘的事,忽然有些后怕。”他想说幸好不是你。但又觉得这一句话何婧英未必愿意听。

    何婧英冷冷一笑:“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一开始就砍了拦马车的那几个杂碎。”

    如果在山匪一事上,杨珉之真是为了灭口,那么他在这件事情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萧练不知道。但这件事原本的目标是何婧英。想到此处,萧练心中越来越不安。

    萧练试探性地问道:“我听大孟说,那洞里的山匪一个活口都没留。”

    一丝不好的感觉从何婧英心头划过:“是……杨珉之下的手?”

    萧练点了点头。

    萧练能想到的事情,何婧英当然也能想到,当即血凉了一半。难道萧昭业要害她?这个疑问刚冒出个头,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不可能的。安全没有道理。”何婧英心里想着这句话,顺口就说了出来。

    萧练垂下眼帘顿了许久,才问出一个问题:“如果,我说如果,萧法身回不来了怎么办?”

    他其实想问,如果他不愿意将萧法身换回来,可不可以?

    何婧英还被山匪灭口的事情击得有些发懵。萧练提出这个问题时,仿佛在一瞬间又把她拉回那个噩梦般的幻境,被逼着回答:“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那个问题当初她没能回答,现在也回答不了萧练的问题。何况萧法身已经在身边了,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呢?也许有一天他会突然消失,但总有一天他会回来。至于他打算多久说出实情,她有什么资格去问呢?更遑论去决定他的去留?

    何婧英支着额角,浮起一个自嘲的微笑:“大不了就让一切回到原点。”

    萧练瞳孔骤然收缩:“回到原点是什么意思?”

    那针刺的感觉又回到萧练的心间。这一次更加密集。回到原点还能有什么意思?大不了将命再赔给萧昭业。在幻境中,何婧英不就做的这个选择么?

    萧练怒极:“你……”

    你为什么这么蠢?

    你是不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你是被洗脑了么?

    一肚子的气话,但萧练还是在何婧英抬起眼眸的一瞬间生生咽了下去,换成了一个温柔点的说法:“你被封建思想毒害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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