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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我在原始做代购-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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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月部落的另一位巫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阎大概是觉得他们蠢得滑稽可笑; 眉毛微微蹙起,从白色到近乎透明的虫子身体里挤出它的汁液滴在他们的眼睛之中。
  那种灼热的炙痛感才稍稍缓解。
  琥珀躺在地上对他笑,外头是深夏的蝉鸣,日光永不停歇地照耀在每一处,连医疗室内都不能幸免。于是山音眯着眼睛往侧边看,他看见琥珀模糊而动人的笑靥,在灿烂的光下柔和了那一分好胜的戾气,显得妩媚动人起来。
  世上若有神的话,大抵就是这个模样吧。
  她是喜怒无常的,她心情好时愿施以温柔,心情坏时不吝啬打骂,你恨她爱她,最终仍得臣服于她。
  山音呆呆地望着琥珀,他知道这感觉会消散的,在自己走后,甚至是在眼睛恢复正常后,他也许就会立刻嗤笑起现在的自己。
  可是这一刻的心动,这一刻的神魂颠倒,并不会因为消失而从未存在。
  它深刻地存在于这一刻。
  山音从回忆里抽出身来,比从泥潭里拔出腿还要艰难些,倒退时忍不住甩上点泥点子,他将一摞又一摞的稻放上那难以控制的小车上,几个少年人抓着握手,滴溜溜地往外冲,沉重的车子轻快地飞奔出去,伴随着他们咿咿呀呀地乱叫,大人们直起腰来,无奈摇摇头笑起来。
  巫是不来这些地方的。
  收割后空闲了一段时间,打稻谷之类的苦力活由着许多俘虏继续做下去,众人捧着水在树荫下乘凉,太阳仍在运作,只是不再那么杀气腾腾的热了。粮仓做出了大致的轮廓,孩子们顺着树桩子爬上去铺瓦片,山音在这个部落尝过夏秋,还未见过冬日,他乐呵呵地饮下一口水,看见了乌罗站在树边笑。
  巫对他招了招手。
  “山音,你过来。”乌罗看着山音站起身走来,他已会日月部落许多发音了,本来也就不难,很多话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个字,加上有阎督促着,不会也难。
  即便真的有生僻的,连蒙带猜都能大致明白过来了。
  山音老老实实地站在乌罗面前,他刚来日月部落的时候还像只器宇轩昂的斗鸡,这会儿沉静下去,倒有点静水流深的意味来了。如果说琥珀与默是受了乌罗的照顾,那山音便是蛮横生长起来的人,也许没了乌罗,琥珀与默就不复存在了,可山音到时候必然仍是好好的,说不准会变成一个符号,一个象征。
  喜欢一个人就觉得他哪里都好,这是孩子的想法;等到了乌罗这个年纪,这样的人生,就知道不能靠喜不喜欢去评断一个人,即便不喜欢,也要承认对方的长处,越不喜欢,越要清醒。
  否则这种傲慢带来的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打击了。
  对绝大多数人来讲,乌罗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可他自己心知肚明自己只能到什么地方,他回不了家,被人杀了就会死,脑子倒是好使活,可惜活不了千秋万代,他自己倒也不打算活那么长时间,至于其他的事,那就要等了,文明就是这样,一转眼就百千年过去了。
  “你在日月部落觉得怎么样?”乌罗亲切地问道,尽管他心里谈不上喜欢山音这个人,甚至还怀疑对方可能是日月部落往后所遇到的刽子手之一,可并不妨碍他笑脸相迎。
  山音腼腆地回答他:“好,老师。”
  本来山音想说些更多的话,他想问乌罗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去七糠部落,可无形之中他隐约觉得一点惭愧,于是聪明地闭口不谈。他没办法总结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在七糠部落里,大家狂热地追寻着谷神,巫是至高无上的权威,如同日月部落所束缚的畜类那样,因为绳索在主人的手里,所以大家老老实实地顺着绳子所摇摆。
  日月部落不是这样的。
  华与珑要有了什么新主意,乌罗总说,那就试试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
  山音看着乌罗冰冷的眼睛,他们总隔着一层透明的冰面互相直视对方的眼睛,这让山音时常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冷。他觉得在日月部落总有种很畅快的感觉,大家自然也是受管束的,可没人在乎你心里想什么,你要敬畏谷神,他们便也由着你敬畏,可你也没法子按着他们的头,让他们信奉谷神。
  他们连太阳与月亮都不信。
  真荒唐,真怪诞,真快乐。
  乌罗听着他的称呼,忍不住笑起来,于是站定下来,觉得听见什么值得玩味的话一样,缓缓道:“你来部落里学到的,足够你给予日月部落的了吗?”
  “足够了。”山音动动嘴唇,他贪婪的野心试图拦阻这一切,可他心里明白,自己得到的足够多了,他忍不住又补充道,“很多。”
  知足常乐是好事。
  乌罗本想敲打山音一番,可看他这般诚恳的模样,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说什么兼济天下,和平共处,这都是虚假的。谎言得到满足后,人们才会开始恐慌,才会渴求真实,任何规则都不是一个人能扭转的,只有吃足了苦头,规则与公平才会开始出现。
  律法保护平衡,而绝非善恶。
  “那就好。”乌罗最终只是笑起来,他看着山音,平缓地说道,“那很好。”
  他们俩一块儿走了一段时间,山音不太明白这种时间有什么用,没人明白,包括琥珀也不懂,不过乌罗总说这是“思考”的时间,至于思考是什么,谁也不清楚。
  山音跟着乌罗的步子走,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字,回忆乌罗教导的知识,一到百,百到千,近乎无限的数字,意味着无穷无尽。
  “那你呢?老师。”
  乌罗疑惑道:“嗯?”
  “你。”山音绞尽脑汁地询问道,“想,做什么?”
  没有一个人跟乌罗相同,日月部落的人想活下去,他们努力生活,而琥珀则为了让他们能好好生活而努力,这些人的生命并不枯燥,他们除了不敬畏神之外,都是一样的——山音自己都觉得自己荒谬,他居然有一天会说出不敬畏神之外的事。
  然而,山音很清楚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他知道自己能做到巫所谓的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时开始的。
  可是山音不明白乌罗在想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明白,可却一直等待着他们。
  只有阎懂。
  尽头处是阎,那位更喜怒无常且神秘莫测的巫,正背对着他们看向远处,大概也在思考,他伤痕累累的手臂已经完全好了,只缠着些雪白的绷带,偶尔晕出伤口的暗色,积成血垢黏在上头。
  山音下意识退后一步,完全不怀疑阎能一手扼死自己。
  而乌罗听完那个问题,只是呆了呆,感慨般地说道:“我只做我该做的事,这世界没询问过我的意见,而对我唯一不算太差的,大概就是让我遇到他了。”
  山音不明白,只能看着乌罗走过去,他忽然地看到一样熟悉的东西。
  在前不久之前,酝酿在自己心里的,只是那时候他是望着琥珀时的东西,现在落在了乌罗的眼睛里。
  怪了,他们俩又生不了孩子。
  乌罗望着阎,带着点笑意,对方只是皱眉问他傻笑什么,他们俩一块儿往天上看,看见阳光晕染开的天空,金丝一缕缕穿梭在云雾里头,馥郁的香气与泥腥迟疑地游荡在脚下。
  这诗意的世界是乌罗与阎的,山音看不见,他只能迷茫地凝视着自己的老师,未来的合作者,甚至是敌人,他看见爱意,却无法表达。
  这是无用的东西吗?
  生不了孩子,应当就是无用的,可实际上却也谈不上,毕竟他们俩又不与其他人生孩子。
  于是山音看向高高坐在粮仓上歌唱的琥珀,她没有调子,只是欣喜地欢唱着,森林里偶然传来合鸣,鸟雀在山火后再度恢复生气,而胖鸟啾啾地叫着。
  秋日的光落进他的瞳孔里,萌生出爱意。


第148章 
  如果单纯只是活着; 那么其实一个部落的需求很容易满足。
  鞋子不容易穿烂; 有一两套衣服就能撑上几年,只有食物麻烦; 可现在食物都算不上什么麻烦了。人的基本生存已经得到了保障之后; 就会希求更好的东西了,换做正常来讲; 应当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开始上线; 不过除开前面四样; 酱醋茶这三样都过于奢侈——乌罗对酒都没有什么心得,更何况是醋。
  于是在日月部落之中的上进就体现在大家会趴在窗边或者门口听课。
  倒不是真的是汲取什么知识; 而是他们喜欢热闹,喜欢听一些自己从来不知道的消息; 如饥似渴地透过乌罗的咽喉去体验另一个世界。
  这一点在教育与兴趣上很能体现,当课堂上老师要众人打开书本,不厌其烦地讲述着上面重复的文字时,绝大多数人都会昏昏欲睡;而同样的内容,当你在网络上浏览; 有人妙趣横生地为你讲解这段故事,你又能着迷地沉溺进去; 听得忘我。
  乌罗当然做不了一个很好的教育者; 他只能做到不勉强每个人接受自己的观点。
  在这样宽松的教育情况下,绝大多数人都对学习抱有兴趣; 毕竟他们最重要的就是生存; 而生存过后; 这种能汲取到知识的环境成了另一种新的追求。
  有时候乌罗看着一群认真听课的小萝卜头,会忍不住想,搞不好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为成功一桩生意就是思想,数千年后的思想被贩卖到这一刻。他是无家可归的生意人,只好在这片土地里茁壮生长,牢牢扎根。
  “下课——”
  乌罗摇醒那个铃,众人恍若从睡梦之中惊醒一般,惊叫散开来,嬉嬉笑笑着讨论今日的课程,许多人怀里还捧着一篮子的果子,他们要将这些果肉捣烂,将汁水与肉锁在罐子里做成甜蜜的果酱,俘虏们艳羡地看着她们,认命地清洗着衣物。
  一个社会的前进要么需要花上一定的时间,要么是有乌罗这样的外挂不断延续着历史的重复,源源不断拿出几百甚至几千年的进步,否则它必不可免地要沉寂上一段时日。在有限的人数下,日月部落的行程已经被排得满满当当,他们每天要去耕作、畜牧、制作食物、听课等等,华跟珑负责为大家修补跟制作新东西,两个人跟小酷成了同伙,基本上负责管这方面的事。
  这是琥珀的安排,大家也没有什么怨言,毕竟捡柴火跟看顾陶窑也是比较费力的事,加上铜器需要长时间的打磨,制作一把铜器,从开始准备到出结果,最快也要小半个月,这些时日来就没见着他们忙停下来过。
  再说,本来残疾的同伴就要受照顾些,乌罗本来还担心华跟珑会因为户口跟私有化的潜移默化而遭受排挤,现在想想倒是多虑了。
  文明并不是一种坏事,可是过度的文明造成了乌罗对问题认知的截然不同,在一个才不过百来数人口的小村落里,他们自幼接受的认知就是要团结活下去,反而比法律跟规矩更好约束众人。
  当然不是说就这么杜绝了恶,恶始终是存在的,只是大部分的资源仍旧掌握在琥珀的手里,没机会诞生——毕竟要是有人敢从琥珀或是乌罗那里偷东西,结局大概会被逐出部落,这是一条心照不宣的铁律。
  至于往后要走的路,那就得他们自己去走了。
  打麦、收集,时间不知不觉随着部落的改变而流淌过去,乌罗恍惚觉得时间过得越发快起来,他看着孩子们往外走去,窗户外众人正忙忙碌碌地过着自己的人生,转身靠在了桌子上,天在慢慢转冷,金色的秋天就如同来时那般匆忙地离开了。
  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讲,山音都是个聪明人,只要他那边不出错,七糠部落会冒着大风险来袭击日月部落的可能性很小,甚至还可以达成双赢的结局。
  “在想什么?”
  很快教室里就走得空无一人,除了正在出神的乌罗,阎敲了敲门口,询问乌罗道:“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想得这么入神,没发现大家都走光了吗?”
  乌罗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了他,若有所思道:“没什么,刚刚站在这么重温了下,忽然发现原来我们老师看着我们下课,大概就是这么个感觉。”
  “什么感觉?”
  “这群烦人的小兔崽子终于走了。”
  阎忍不住笑了声,又敲着门说道:“严肃一点,你之前还夸他们挺聪明的,跑在历史前端。”
  “阎先生。”乌罗没有接这句话,他转过头来看向阎,正在想些别的东西似的,忽然说道,“你有时候会不会怀念自己的旅程?”
  “……”阎呆了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似的,于是沉吟片刻,他说,“我还年轻,不到找处地方落叶归根,如果你想的话,还能起航。”
  真是个狡猾的男人,也是个狡猾的回答。
  金色的晚秋留在乌罗脸上的并不止是甜蜜,还有一种即将远逝的丰收,他又听见阎略带点忧心地询问道:“只不过前不久你好像还担心日月部落担心得要死要活的,现在突然提起这件事,难道说你已经放下了?”
  “这正好是我要问你的。”乌罗看着他,那光笼罩着这张向来冷静的脸,“你舍得下阎小旺吗?”
  阎便长久地沉默了下去,他们二人能够起航到某个地方去,这是因为他们两个人能够做出许多人想象不到的事,乌罗曾与他分享自己的秘密,再没有人比他们彼此更清楚如何去探索这个世界。
  可阎小旺并非如此,他被骄纵着长大,只能成为一个优秀野性的捕手,而绝非另一位神明,如果阎跟乌罗将他带走,留给阎小旺的更多大概是离群索居的孤独,而不是更丰富的阅历。
  在阎陷入沉默的时刻里,乌罗并没有浪费这段光阴,他很轻地说道:“我给你另一个问题的答案,他们已经学到足够多的东西了,是到施展的时刻了,如果还需要我来做什么的话,那他们灭亡是或早或晚的事,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留在一个地方是我上辈子做厌了的事,这辈子总该换个活法。”
  阎最终只说道:“我过段时间会给你答案。”
  “过段时间?”乌罗问道,“过多久?”
  “冬天过后。”
  阎并未对这样的急切感觉到恼怒,他思考了片刻,给予出这个答案,冬天过去后就又是一年了,等到初春就要确定市集是否到七糠部落那儿去了。
  乌罗点了点头,接受这个回答。
  “要一起出去走走吗?”很快,乌罗又再提出新的要求,他走过来将手搭在了阎的肩膀上,对方实在有点高,显得他还算正常的身材都显得有点精致起来,于是笑起来道,“说真的,有时候我跟你站在一块儿,还以为自己是在打篮球。”
  阎瞥了他一眼,便将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慢悠悠道:“你再重复一次。”
  乌罗赶紧咳嗽一声,赶紧扑腾着把阎的手拍下来:“行了,走吧走吧,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两个人一道儿走出教室时,已是下午了,孩子们在部落里嬉笑着你追我跑,还有些比较听话的则按照女人们的吩咐跟在男人身后搬运着大量的果子——这些果子需要足够多的陶罐,他们分成两波,一波去搬果子,另一波则从琥珀那搬运空陶罐。
  乌罗稍稍侧过身,避开一个横冲直撞的孩子,看着他们往夕阳的方向跑去,这个时代就如这群孩子这样疯狂地跑着,云追不上它,风追不上它,会一直跑下去,谁都阻碍不了这种狂热的前进,任何人都不能。
  “你打算怎么走?”阎询问他。
  乌罗的目光顺着他飘到远处,琥珀跟山音正挨在一起拿着树皮涂涂画画,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在课上到一大半的时候,山音就开始忘记之前学到的一些事了,于是他找了琥珀帮忙记录一些杂事,这方面他就比琥珀灵巧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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