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日重逢-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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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躺下，我帮你按摩一会儿。”
“真的不用，你陪我躺一会儿就好。”
安然在他旁边躺下，方哲翻过身望着她。
“闭眼睡觉，你要这样我就走了。”
“一会儿药劲儿上来，我想睁眼都睁不开，没一会儿，就让我看看你吧。”
安然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便闭了眼，感到他往她身边蹭了蹭，握住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抽开。
许是知道方哲能安稳入睡，安然自己的神经也得以放松下来，本来就有些困意的她，听着方哲越来越均匀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安然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方哲从身后拥着，她小心翼翼地抬了一下他的手，想把他推开，他意识到什么似的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安然没再动，怕把他吵醒。
外面天还大黑着，安然伸手摸到床头柜上方哲的手机，点开看了一眼，才夜里两点多，她被方哲拥着有些热，闭着眼躺了一会儿睡不着，黑漆漆的屋里只有床头柜上方哲的手机灯亮着。
安然想起什么，又把手机拿过来打开，点开方哲这两个多月给她发的信息，有的短短一两句，也有大段大段的，诉说近况或心事，目光落在一条信息上：
“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如果不是以写下来的形式告诉你，我想我还是难有勇气出口，不管你最后能不能接受我，我都希望能把这些话告诉你。”
安然把信息往上拉了拉。
“安然，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的样子，我不能骗你说对你是怦然心动的一见钟情，但我还记得你当时的笑，真的让我觉得很舒服，想要继续跟你交往下去的那种舒服。那两三个月里，我每天都会期待收到你的信息，给你发信息的时候会想你收到信息时怎样想，怎么回复，如果你回复得稍微晚一些，便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手机长时间不在身边，拿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有没有错过你的消息，我那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是恋爱了，只是觉得生活中多了一种特别的期待，一件能让我开心在意的事。”
“我知道你一直在意我忽然没消息的那一个月，我一直没跟你解释过，当时我很彷徨，一直在挣扎，想要抓住你去追求近在眼前的幸福，可对过去的愧疚之心又一直在作祟，绝不是对你的喜欢有半分的怠慢或犹豫，恰恰相反，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对你动心了，才会不知如何面对。”
“你曾问过我爱你什么，我大概没有给你想要的答案，不是说不出爱你什么，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一项一项地罗列，也实在无法罗列，那是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应该说我想不出你有什么是不值得我爱的。其实我也会好奇你喜欢我什么，爱我什么，你完全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为什么会选择我，只是我连问都不敢问出口。”
“安然，其实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要娶你回家了，不过我没敢告诉你，怕把你吓着。我本来的计划是再晚两年结婚，自己经济基础足够了，让你能过得更自在舒服。那次去你家吃饭，无意间听见你和妈的聊天，妈问你什么时候结婚，你含糊着没答。我那个时候心里挺慌的，不知你对妈的敷衍是误会我没有结婚的打算，还是对我们的感情没信心，我那时就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怕你跑了。”
“求婚的事我真的想过很多方案，也去网上查了很多经验想要学习借鉴，你还记得那次咱们去海边度假吗？还有去旋转餐厅吃饭那次，其实当时我身上都带着戒指呢，只不过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求成，没想到最后在你家楼下一时冲动就说出来了，时间地点甚至我说的话可能都让你觉得不够浪漫，可即便是那简单的几句话，也是我鼓足了勇气说出来的。”
安然没再看下去，心中一阵阵的酸，由胸口涌至喉咙，吸了吸鼻子，把手机放回到枕边，待翻涌的心情稍稍平静了，又拿起来，点开方哲给她发的信息，并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把从前这两个多月被她看也没看便删掉的信息，一条一条地再给自己发了一遍。
夜深，方哲从始至终都在身后搂着他，他还在熟睡着，呼吸均匀。安然发完所有的信息，把手机轻轻放回到床头柜上，将手覆在他的手上。
次日，方哲睡醒的时候，外面已经很亮了，翻了个身，听见安然在卫生间洗漱，伸手摸了手机看时间，居然已经快九点了。
他有好久没睡到这个时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夜里一点多吃一片助眠药，五点左右准时会醒，之后便难熬了，身体上是乏累的，但是又很难再入睡，大多时候他会起来到客厅，带着耳机躺着，情况好的时候六点左右还能半睡半醒地再眯一会儿，但也不会太长。
昨天夜里，药效过后，他照例醒了，安然安安稳稳地在他怀中睡着，久违的安心，他贴在她身上闭着眼，没多久便又睡了过去，一直睡到现在，就好像昨天收到陆瑶的那个信息，因为有她陪在身边，他才得以松弛下来。
听到安然去了厨房，方哲起身走出去，到厨房门口的时候，看见安然正把蒸锅放在灶台上，台面上放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速冻包子，她从柜子里拿了一次性的蒸笼纸，放在锅上比了比。
蒸笼纸比蒸锅大了一圈儿，安然在架子上拿了剪刀，回头见方哲站在门口，问说：“蒸点儿小包子吧，你吃几个？”
方哲没答，看着安然手里的蒸笼纸和剪刀笑说：“你要干嘛？”
“这纸有点儿大了，我剪一去一圈儿。”
“怎么剪？”
“嗯？”安然没明白方哲的意思。
方哲走过去，把安然手里的蒸笼纸拿过来，对折，对折，再对折，直到折成一块小小的扇型，递还给安然。
安然恍悟，瞬间有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接过来，剪了一下，展开放到锅里。
方哲看着她笑：“文科生。”
安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回嘴说：“关文科生什么事啊……”
放上包子，盖上锅盖，点火，安然做这一系列的事时，方哲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火烧了一两分钟，安然忽然意识到不对，赶紧关了火，嘟囔着：“我好像忘了往锅里放水了。”
打开锅盖，把包子小心翼翼地捡出来看，果真忘了放水。
方哲的笑意更深了些，安然瞥了他一眼，若是从前，他这会儿一定会笑着说：“你说要是没我你可怎么办啊？”，此时此刻的他自然没说，但眼里的笑意全是这个意思。
“笑什么笑，就是你老在这儿盯着我看的闹的。”安然有些脸臊。
“怪我喽？”方哲笑。
“不怪你怪谁，去去去，洗漱去。”
方哲笑着离开去洗漱。
安然往锅里倒了一碗水，放好包子，盖上锅盖，再次把火点上，等锅里的水开了，又把火拧小些。大概十分钟后，包子熟了，她又剪开两盒牛奶倒在碗里，用微波炉热了热，连着盛好的包子一起端到餐桌上。
方哲还没有出来，卫生间没声音，安然喊了一声“吃饭了”，也没回应。
安然望了一眼，卫生间黑着灯，方哲也不在客厅，屋里静悄悄的，她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走去方哲屋里找他。
房门敞开着，方哲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发怔。
安然走进去问说：“怎么了？”
方哲没答。
安然蹙眉，伸手拿过手机，点开，界面上显示着一条信息：“陆瑶出事了，人在三院住院部八层。”
第65章 最后一面
市第三人民医院。
安然和方哲从住院部八层的电梯出来，直接去了护士站问陆瑶住在几号病房。
当班的年轻小护士翻了翻，似乎没找到，问说：“什么时候入院的？”
“昨晚……或今早吧……”方哲不太确定地答道。
旁边一个岁数大护士听到，提醒说：“是不是昨天晚上送来那两女孩儿，跳河的那个。”
安然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抓住旁边方哲的手，他反过来握住她，捏了捏她的手背，他的手很凉，但却坚定而有力。
年轻小护士想了起来，直接告诉了她们病房和床位号。
安然从陆瑶病房门上的玻璃往里望了望，只能看见床位，看不见人，她轻轻敲了两下，没等里面的人应话，直接推门进去。
屋里两张床，另一张床是空着的，陆瑶靠坐在近窗的床上，手上挂着液，见安然进来，眸中瞬间掠过些惊讶之色，随即便又恢复了平静。
安然走到陆瑶床边坐下，见她手腕上缠着纱布，心道这是又割腕又跳河？是真的不想活了？
陆瑶看见安然的目光在她手腕上略过，神色淡然地说：“方哲让你来的？”
安然问：“你就这么喜欢他？分手三年了还不能放下？”
陆瑶没答，反问说：“你呢？你喜欢他吗？”
安然回说：“当然喜欢了，不喜欢怎么会接受他的追求呢。”
“那你喜欢他什么？”
安然笑说：“喜欢他长得帅吧，跟他在一起能得到不少女生的羡慕嫉妒恨，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陆瑶哼笑了一声。
安然道：“怎么，这不算是原因啊，难道就你那些什么学号挨着，座位挨着，同学几年的理由足够神圣？”
陆瑶没应，带了些不屑地转过头去，望向窗外。
安然凝着陆瑶的侧脸，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心里是不是挺高兴的？”
陆瑶转头望着安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安然道：“听我说这个理由，你心里是不是想‘果然如此’，觉得方哲被我骗了，觉得我跟他不会长久，觉得如果方哲知道我喜欢他，跟他在一起的原因其实这么肤浅，肯定会失望，他会看清我的真面目，不再喜欢我了，然后回到你身边？”
陆瑶没吭声，但也不再那么淡然，带出几分赧色。
“其实我来的路上并不太相信你真的自杀，以为不过是想要逼他见你的一个手段，不过现在看你这样，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是有些小人了。”安然望着她的手腕，不解地问：“为了一个分手三年的前男友，值得吗？”
陆瑶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没言语。
安然道：“我知道，我这会儿说什么，你可能都会觉得是风凉话，珍惜生命，想想你的家人朋友这种话，也用不着我跟你说。我只是想说，如果你死了，你能得到什么呢？真的觉得你死了他会忽然醒悟，觉得自己原来是爱你的？这么多年他都没能爱上你，你死了他就爱了？你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善良人的愧疚罢了。”
陆瑶依旧看着窗外，似乎并没在听她说话。
安然想了想，又道：“或者你觉得这也足够，让自己永远留在他心里，永远都忘不了你。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吗？让他跟我分手？”
“或许吧，或许他真的会因此而跟我分手，然后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地活在对你的愧疚之中，但哪怕时间再久，他总会在哪天遇到一个让他心动，也为他动心的女孩儿，他会不自觉地去接近她，了解她，会每天守着电话等她的信息，然后小心翼翼地回过去，如果得不到她的回复就会忐忑不安，哪怕忍受内心的煎熬，也想要去抓住她的手。”
“他会带她去她喜欢的地方约会，游乐场、电影院、商场、公园、海边，所有他不喜欢的人多的地方，只要她喜欢，他都会陪她；而她也乐意周末都陪他宅在家，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打游戏，或者躺在床上腻歪上一整天。他们会迁就对方的习惯和口味，他会学着做她喜欢吃的菜，她也会为了陪他吃辣火锅而灌下整扎的酸梅汤。”
“他会为了她努力工作赚钱，用心规划两人的未来，会精挑细选买下一套属于两个人的房子，房子的位置选在离她单位近的地方，两站或三站地铁站，不能再多了，坐公交车也能直达，甚至走路回家都只当是散步，为此哪怕他自己要花更长的时间通勤，忍受早晚高峰让人抓狂的堵车。他们会一起选墙纸、地砖还有家具，装修风格全按她的喜好，但是水电监工，所有熬人精力的工作却全不用她来费心。他会早早买下求婚的钻戒，预想许多浪漫的情景，却每每话到嘴边不敢开口，她也假装不察，想要多看他几次紧张脸红的模样。”
“他们婚后可能不再时时腻在一起，没了热恋时说不完的话，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洞悉对方的心意。他们可能会有孩子，他大概会喜欢女孩儿，但她会暗暗期待是个男孩儿，他们会为孩子取名权而争执，会面对所有新手爸妈要经历的考验，会吵架又和好，再吵架再和好。”
“他们会一起面对中年危机，他不再年轻帅气，她的身材或许也会有些走样，生活的琐碎日复一日，换车换房换工作，照顾生病的父母，为了孩子的学业而发愁，但他们会彼此支撑，彼此依靠，会带着家人去度假，也会努力挤出二人世界的闲暇时光，或许不会再介意对方有多久没说‘我爱你’，却也不吝于亲吻对方渐生皱纹的脸。”
“等他们老了，又会变成两个孩子，她会禁止他再吃辣火锅，他也会念叨她注意自己的血糖，他们会手牵手一起去散步，为了无聊的电视剧而争执不下，背着孩子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直到慢病或重症袭来，握着手相约来世。”
安然望着陆瑶：“他会这样过完他的余生，或许你的死亡真的能在他心里落下永久的痕迹，他会记着你一辈子，但那又如何呢？你也只不过是他一个记忆罢了，和他看过的一本书，听过的一个故事，看过的一处风景，甚至印象深刻的一串电话号码没有任何区别，他余生真实的每一天，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都与你无关。”
“如果……你觉得用生命为代价换来的，仅仅是别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记忆，那我也无话可说……”
陆瑶终于转过头来望着安然，眸色变得深邃又柔软，她望张了下嘴，似乎要说什么，最后却只化作一声轻叹，抬眼看见自己的液没了，按了一下呼叫器。
安然不知自己这些话陆瑶听明白没有，她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如果她还是一点儿也听不进去，那除了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真是没有别的办法。
安然准备起身离开，护士推门进了屋里，走到陆瑶床边，一边给她拔液一边道：“最后一瓶，今天没液了。”
“谢谢。”陆瑶对护士微笑
护士也对她笑，说道：“对了，听ICU的同事说你救的那姑娘醒了。”
陆瑶惊喜地说：“是吗？那太好了。”
护士道：“听说她家人高兴得都哭了，一个劲儿地给塞钱，还说要把你这个救命恩人的住院费治疗费都给交了，我估摸着一会儿就得来找你来，你怕是清净不了了。”
陆瑶笑了笑。
护士拿了空瓶子对陆瑶和安然道：“你们聊吧。”
安然眼看着护士出了病房，脑子里有点儿懵，听他们刚刚这对话的意思……陆瑶这不是跳河？是……救人了？
陆瑶这会儿才终于开口道：“昨天我等方哲到很晚，有一对情侣在河边吵架分手，女孩儿大约是受了打击，冲动之下就投湖了……”说着扬了扬手腕，“我呛了几口水，拖她上岸的时候被碎玻璃瓶子划伤了手腕，有点儿深，出了些血。”
果真是误会了，误会得也忒大了！安然现在尴尬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心说你知道我误会了不早说，等我吧啦吧啦地说了那一大堆自以为感人的话之后才说！成心的吧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