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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长安第一美人-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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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神太过尖锐,让她无处可逃。
  沈甄低下头,双手堵住了沈泓的耳朵,道:“泓儿,把眼睛也闭上。”
  父亲从小便教导他们不得撒谎,所以即便是眼下这种状况,她仍是不希望沈泓听到接下来的话。
  沈甄强装镇定,语气平缓,“方才家中起火,我见火势太大,四处蔓延,便带着弟弟跑出来报官。”
  她知道自己话定是漏洞百出,可仍是抱有一丝希望。
  希望他能再帮自己一次。
  然而她话音刚落,杨宗便压着一个士兵走了过来,“主子,找到人了。”
  沈甄闻声望去,在看清楚了这士兵眼角的疤痕后,小脸瞬间煞白,指尖都在轻轻颤抖,沈泓有些害怕,不由小声道:“三姐姐,你怎么了?泓儿能睁开眼睛了吗?”
  陆宴喜怒难辨地看了她一眼。
  按照晋朝律法,衙门捉人,是可以用麻绳或是镣铐桎梏住犯人,以此来防止他们半路逃跑的,可他念着她的脸皮,便亲自走上前去,不轻不重地钳制住了她的双手,沉着嗓子道:“沈甄,认罪吗?”
  ——
  沈甄本以为,这位陆大人会直接将她压回衙门,却不想,他竟然带着她,穿过了两条正街,走入了深巷里一处占地虽狭,却雅人深致的院落。
  仰头一看,那块由红衫木精雕而成的匾额上,刻着两个字——澄苑。
  院内小路逶迤曲弯,梧桐和芭蕉林立,池塘小桥,门窗水榭,无一不精致。若是到了春日,定会有“虚阁荫桐,清池涵月”的绝景。
  可沈甄眼下不是来观景的,她越是观望四周,心里就越是不安。
  然而她的手被他死死地攥着,一丝力气都用不上了,只能随着他脚步继续往前。
  直至澜月阁,他停下脚步,瞥了一眼沈泓,对杨宗道:“先带他去西厢。”
  沈泓一直很乖,五岁的孩子,一路上没哭也没闹,但眼看着要被人带走了,突然奋力地蹬起了小腿,“三姐姐,三姐姐,他们要带我去哪?”
  沈甄连忙安抚他,“没事的泓儿,你先跟这位大人走,三姐姐一会儿就去找你。”
  沈泓蹬腿的动作没停。
  杨宗知道自家主子最是讨厌孩子折腾,连忙将他打横抱起来,小声道:“小公子,你过会儿就能跟你三姐姐见面了,且等等就是了。”
  杨宗将沈泓抱走后,陆宴带她进了澜月阁。
  一进门,他便松开了她的手,燃了灯,然后沉沉地开口道:“本官给你一次机会,说吧。”
  也许是为官甚久,说话的气势早已浑然天成。
  所以即便此刻他的身后,摆的是一张颇为暧_昧的黄花梨木所制的架子床,也丝毫不影响他不近人情的官威。
  沈甄攥了攥拳头,根本不知该从何开口。
  认罪吗?
  这样大的罪名,她要怎么认?
  可狡辩吗?
  被他当场捉住,如何能狡辩?
  她皱眉思索,半晌过后,实在受不住他那拷打的目光,只好低声道:“今夜所有的事,皆是我一人所为,我认。”
  听了这话,陆宴若有若无地提了下嘴角,又道:“所有的事,都哪些,说来听听?”
  沈甄兀自咬起嘴唇,双目泛红,但却不肯垂泪,按照他的指示,轻声道:“负债违契不偿……畏罪潜逃。”
  说到这,她又似彻底豁出去一般,道:“陆大人既然捉住了我,那我也不再狡辩,到了明日,您把我送到金氏钱引铺便是。”
  陆宴嗤笑一声。送到钱引铺去?
  他缓步来到她身边,将手伸进她的襦裙,准确无误地从她的身后搜出了一张户籍单子。
  沈甄瞳孔微缩,立马伸手去抢,但这人却猛然举高,根本不叫她得逞。
  因着身量的优势,沈甄就是踮起脚,也依然是够不到。
  陆宴将纸张一抖,摊在她眼前,一字一句道:“假冒文书,篡改户籍,私自纵火,贿赂官员,你觉得,该当何罪?”
  听到这的时候,沈甄已经彻底慌了。
  那双如麋鹿一般清澈透亮的双眸之中,尽是慌乱,额角也跟着浮起了点点冷汗。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若是他这样查下去……
  安嬷嬷,长姐,谁都保不住。
  少顷,他低沉的嗓音在她头上缓缓漫开,“光是伪写官文书印这一项,其刑罚,就可判流放二千里,若是再算上其他的,绞死不为过。”在波诡云谲的朝堂混迹多年,他太清楚,怎样的言辞,会击垮一个人。
  何况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
  沈甄被他说的身子发软,内心崩溃,险些站不住,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陆宴伸出手,扳回她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目光灼灼道:“沈甄,你觉得,我为什么把你带这儿来?”
  沈甄对上他那压迫人的目光,心里乱的已是跟打鼓一样。
  是啊,他为何没有带她去京兆府?
  而是来了私人的府邸。
  思及此,她才猛然发现,他今日穿的并非是那件暗紫色的官服,而是一件玄色的大氅。
  她忽然猜到,他此刻的眼神是在暗示着什么。
  沈甄脸色煞白,有些答案呼之欲出,但她却不敢再往深处想,一丝一毫都不敢。
  二人离得很近,陆宴一个别有所图的男人自然不会在乎什么,可沈甄不一样,自打猜出了他的意图,她便再也闻不得他身上的那股檀香味儿。
  她身后就是墙壁,已是无路可退,情急之下,她抬起两只小手,抵在他的胸口,几不可闻地唤了一声,“大人。”
  她的声音哀哀欲绝,满是祈求。
  旋即,她的金豆子,终是不由自主地坠了下来。
  她一落泪,陆宴便皱起了眉头。
  一滴下来,他的胸口就跟被人砸了一样,再一滴下来,更甚。
  自打遇见她,他便得了这让人烦躁的怪病,不过今日倒是让他发现了点规律,好像只要她哭得狠了,那他疼的也会厉害些。
  合着她还不能哭是么?
  他抬头看了看房梁,咬牙切齿地笑了一声。
  得,陆宴向后退了一步。
  他耐着性子等她了半天,见她没有要停的意思,眉宇微蹙,冷声道:“你若是再哭,明日一早我便去李家抓人。”李家,说的便是李棣之家,他是沈甄的大姐夫。
  果然,这话一出,抽泣声骤停。
  沈甄强迫自己要镇定,万不能惹了他的厌,硬生生把眼泪咽了回去。
  嗓子都是苦的。
  须臾过后,陆宴见她肩膀也不抖了,便打开了两个箱子,箱中放着满满的铜钱。
  “这些是八千贯。”陆宴道。
  八千贯,刚好是沈家欠下的债。
  沈甄抬头,“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陆宴随手将烛火放到了桌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外面已经宵禁,你我今夜都出不去了,时间很多,我什么意思,你可以慢慢想。”他并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给了她这么大一笔钱,总不是为了让她装傻的。
  沈甄反反复复地咬着唇。
  她忽然发觉,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在公堂之上,并无太大区别。
  若是她说错了,他不见得会给她第二次机会。
  他不同于滕王,也不同金氏钱引铺的掌柜。他不止钱权在握,他还有她的把柄,正如他方才所说,那出城的文书是谁写的,他一清二楚,查或不查,皆在他一念之间。
  她根本没得选。
  想到这,她忽然有些认命了。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谈条件,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家弟不过五岁,他离不得我……”
  沈甄还没说完,就被他冷声打断,“沈泓不能留在长安。”
  沈家的事,在长安,毫无疑问就是个麻烦。
  据他所知,在牢中服刑的云阳侯之所以不许外人探视,其实是因为圣人给大理寺的周大人下了皇命。
  皇命,这便有意思了。
  一个被判徒刑二年、革职躲爵的罪臣,有什么值得圣人如此大动干戈的?
  由此再想想京中这些恨不得立即将沈甄据为己有的人。他们究竟是为财为色,还是为其他,那便引人三思了。
  他虽然因为那些混乱不堪的梦境不得不保下沈甄,但却不会为了她,再去承受更多的麻烦。
  他睨了她一眼,缓缓道:“京中盯着你们的人甚多,这里藏不住两个人,沈泓身体有恙,需要时常就医,你觉得若是一个大夫整日穿梭在巷子口,等别人猜到你们在这,需要多久?”
  “我会将他送到楚旬先生门下当弟子,也会给他请大夫。”楚旬先生,是扬州有名的大家,即便沈家还是昔日的沈家,也未必请的动。
  听到这,沈甄便是连最后的顾虑都没了。但她知道,这天下就没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所有的好,都是有原因的。
  “大人还需要我做什么吗?”沈甄颤声道。
  陆宴对她的这份知趣颇为满意,于是直接道:“我向来不喜哭哭啼啼的姑娘。”
  沈甄怔住,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说。
  方才她能落泪,根本都是他吓的……
  陆宴冷冷扫了她一眼,“记住了吗?”
  沈甄倒吸一口气,把所有的腹诽之词都咽了下去,“我记得了。”
  陆宴“嗯”了一声,随后看着她道:“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沈甄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更是清楚的知道,他的母亲,靖安长公主,是绝不会让他没娶妻之前纳妾的。
  如此,更好。
  沈甄垂眸,张开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是大人的外室。”
  作者有话要说:不能做个人的陆宴,今天是个莫得感情的ATM。


第8章 寿宴
  屋外月色如银,月影如钩,如缟素一般的光华,洋洋洒洒地镀在澄苑的每一块砖瓦上。
  四周阒然无声,静的就连烛火摇曳的“呲呲”声都听得见。
  距离敲晨钟还有一段时间。
  陆宴在嘱咐完沈甄以后无事不准哭,有事更不准哭之后,也没委屈自己,直接躺下小憩了一会儿。
  沈甄想去找沈泓,可又不敢打扰他休息,在一旁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困的摇摇欲坠也不敢闭眼。
  一连好几天都没休息好,这会儿到底撑不住了,身子往旁边一栽,直接跌坐在地,圆凳也横翻过去。
  闹出了这么大的声响,陆宴自然睁开了眼。
  他朝她看去——
  只见她摔倒在地,都没睁眼。
  模样娇憨,可怜可爱皆有,便是如陆宴这样从不管别人死活的主,都动了恻隐之心。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肩膀,轻声道:“起来。”
  听到男人的声音,沈甄瞬间回魂,转了转通红的眼珠,“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大、大人,有事吗?”
  陆宴见她神情里满是防备,不由冷嗤一声。
  真是多余管她。
  心里不快,自然也就没好脸色。他想着自己休息的也差不多了,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陆宴出了澜月阁,径直去了西厢房,还没推开门,就听见了一阵咳嗽声。
  至屋内,他低下头,沈泓仰头,小不点里眼中的防备跟她姐姐如出一辙,眼睛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陆宴不喜欢孩子,甭管是谁,也甭管哭还是笑,但凡能张嘴的他都不喜欢。
  所以还没轮到沈泓开口,杨宗便叫人把沈泓送到澜月阁去了。
  陆宴侧身看着窗外,眉宇肃然,面色微冷。
  “昭行坊那边处理好了吗?”陆宴道。
  杨宗躬着回:“主子放心,只烧了一个前院,咱们的人就将火扑灭了。对外声称是油灯走水,暂时没人怀疑。”
  陆宴道:“今晚闹出这么大声响,明日滕王和肃宁伯那边不可能没有动作,你派人继续盯着,六个时辰一报。”
  杨宗应是,接着又道:“主子,那沈家小公子呢?”
  陆宴思忖片刻,沉声道“不能等,天一亮就将他送出京城。”他顿了顿又道:“顺便将家的那个婆子和婢女,也一起送出城。”
  杨宗离开后,陆宴摆弄着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心乱如麻。
  几天之前,他便梦见十月初九的这一起大火,起初他不信,无论如何都不信。
  可直到这场大火如约而至。
  他便知道,沈甄这个人,他无论如何也得保下。
  ——
  翌日一早。京兆府。
  陆宴一边写着呈文,一边听手底下的参军道:“大人前日料的果然没错,礼泉县王家那个老爷确实有问题,昨日我派人去搜,发现井底有两具女尸。”
  “都是什么人,查清楚了吗?”
  “根据仵作说的,一名是平康坊的歌姬,姓罗,已经从大妈妈那里交了赎金了。一名是王照前年纳的妾,没有他杀痕迹。”参军道。
  闻言,陆宴顿住,用食指点了点桌子,半晌才道:“不对,他院子的尸腐味道,绝不止两具尸体。”
  他的言外之意是:两具尸体,一个是妾,一个是歌妓,即便王照有什么特殊癖好,玩死了她们,既然伪造成了自杀的样子,便完全没必要藏在家里那么久。
  这样的结果,与其说是他们搜出来的,还不如说是人家故意放在那里的。
  参军瞠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道:“属下这就再去查一次。”
  陆宴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昨夜没休息好,紧接着又办了一早上的案,当真是不让人……
  陆宴心里还没骂完,杨宗又提着一个鸟笼子走了进来。
  “主子,您要的八哥买来了,老太太肯定喜欢。”今日是陆家老太太的寿宴,这只八哥,是陆宴准备的寿礼。
  前些日子老太太养的鹦鹉死了,伤心了好久。陆宴记在心上,不敢买同品的鹦鹉勾的人伤心,只能买同样能温软鸣唱的八哥,讨她老人家欢心。
  因着今儿是陆老太太生辰,刚一散值,陆宴就回了镇国公府。
  行至门口,就见三房的大夫人站在门外接人,随后,牵着一位梳着少女髻的姑娘的手,一同进了府。
  陆宴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道:“我记得祖母说过,今日只办家宴,不邀外人,这来的什么人?”
  杨宗回道:“那是三奶奶的外甥女,因为父亲外调到荆州做刺史,所以要来府上住一阵子,今日是特意来给老太太祝寿的。”
  陆宴斜眼看他:“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杨宗被当场揭穿,不由摸了摸鼻尖,小声道:“长公主嘱咐过,不让属下跟您说。”
  陆宴长叹一口气。
  行,又来。
  ——
  镇国公陆家共有三房。
  陆家大老爷陆钧尚的是天子胞妹——靖安长公主,陆家二老爷陆贺娶的是尚书右丞的女儿,肖氏。
  而那个最让陆老夫人的头疼的小儿子陆璨,则忤着家里人的意思,娶了个商户女,也就是如今的三奶奶温氏。
  不过温家也不是普通的商户,而是晋国最大的布匹商,也是个体面的人家。所以老太太当初见陆璨实在动了情,也就由他去了,既然铁了心要娶,那也没必要闹出什么不愉快,免得日后多生龃龉。
  不过这温家的姐妹也是有出息,姐姐前脚嫁到了镇国公府,妹妹后脚就嫁给了朝廷三品大员。
  刚刚那位,便是三奶奶亲妹妹的女儿——孟素兮。
  陆宴进门的时候,陆家的三房的人都已聚在了正厅。
  众人见他进屋,屋里的气氛又热闹了些,他走上前去,笑道:“时砚给祖母请安,祝祖母身体康健,笑口常开。”说着,他手里的八哥便唱了两声,格外动听。
  看着他手里八哥,老太太立马接过来逗弄了几下。
  这厢正说着,只听帘栊摆动,一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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