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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逆光而行的你-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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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恺凡就觉得满足了。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从林远的眉梢移到眼睛,再到鼻梁,仿佛要将林远的样子深深地映在脑海里,这样不管发什么,他都能从人群中准确又迅速地找到他。
  年轻的时候,谁都有虚荣心,得到这么耀眼的人物,心里怎么不雀跃。再加上林远后来又从事了影视行业,拥有无数粉丝,每当看着他在舞台上闪耀光芒,钟恺凡的虚荣心都喂饱了。他混在人海里,跟陌生人摩肩接踵,远远地眺望着林远,像很多年第一次心动时那样。随着时间流逝,俩人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磨难,这份爱历久弥新,回归到生命最质朴的模样。
  褪去了虚荣心,褪去了占有欲,只是想单纯地爱着他的生命。
  生命是心跳,是呼吸,是温度,是悦动的脉搏。
  不应该是卡在黑色相框里的照片,唯有活着,一切才有意义。


第202章 再也不用挣扎
  如果怀里的人身躯冰冷,不会动,不会说话,也没有情感与思考,再精致、再完美的皮囊都没有意义,一切不过是木偶。
  生命不应该畏惧缺憾,拥有遗憾的人和事,往往更让人心生爱惜。
  得来不易,自然视若珍宝。
  钟恺凡伸出手,轻轻抚住林远的面颊,与他额头相抵,一闭眼,眼泪控制不住地砸了下来。他要林远活着,会笑,会生气,会抱怨,不能像一个木偶。
  林远忍不住伸手抱紧他,“恺凡,你怎么了?为什么难过?”
  钟恺凡从来没有在林远面前那么脆弱过,那封匿名邮件出现以后,他每天都睡不好。他怕,他简直怕极了,假如这些东西重新曝光,林远该怎么办?
  有些伤害无法用爱来拯救。
  这个道理,钟恺凡已经领教得很透彻了。
  伤口恢复需要契机,需要时间宽善,需要外界友好的环境,个人意志不是万能的。
  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钟恺凡哭得很狼狈,一点儿也不像那个意气风发的他。他的手腕控制不住地发抖,轻轻抚摸着林远的后脖颈,但是这些不能说给他听。
  钟恺凡忍着心里的绞痛,任凭眼泪坠落。
  林远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擦拭着他的眼泪,自己的眼眶也不自觉湿了,“恺凡,你是不是太想我了?”
  钟恺凡闭上了眼,鼻息凑了过去,于泪眼朦胧中吻住了林远,动作温柔到了极致,像十几岁第一次接吻那样虔诚而小心。他亲吻着林远的额头,眉骨,鼻梁,脸颊,呼吸有些不稳,良久与林远呼吸相对,说了十年未曾出口的那句话:“阿远,我爱你。”
  钟恺凡闭了闭眼,眼泪继续往下掉,“抱歉,生日礼物提前了。”
  他捧住林远的脸颊,甚至害怕过这句话再也没机会说出口,‘我爱你’三个字不是矫情,倘若真心得到时间的验证,那是虔诚又美好的三个字。
  钟恺凡哽咽着说:“以后咱们每天过生日。”
  林远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淌了下来,“你今天怎么了?好奇怪。”他靠在钟恺凡肩头,轻轻拍着他的背脊,缓和着语气问:“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钟恺凡应声:“嗯,有那么一点儿。”
  林远安慰道:“股权争夺已经告一段落了,以后咱们俩会越来越好的,真的,恺凡,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
  “你以前总说我信稀奇古怪的东西,”林远眸光清亮,缓了缓才说:“我不是相信古怪,是相信一切祝愿的事物。比如硬币,比如竹签,比如孔明灯,甚至是酸奶的瓶盖。”他笑了笑,“即使瓶盖里没有写‘再来一瓶’,不是还有‘谢谢惠顾’四个字吗?光听着‘谢谢’,就觉得这个世界好温暖。”
  钟恺凡敛住情绪,“你总是喜欢自我感动。”
  林远蹙眉:“你这个人就是这点不好,特别喜欢煞风景。”
  钟恺凡清了清嗓子,“我不喜欢‘谢谢’两个字,我喜欢你,你喜欢什么,我就因此热爱什么,倘若能透过你的生命,看到世界的另一面,也是一件幸事。”
  俩个人紧紧拥抱着,钟恺凡从林远的耳际处看到了玻璃橱柜的一张合影,是他和林远19岁那年拍的。两个少年穿着宽大的白色T恤,坐在操场的双杠上,俩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是林远的头却朝钟恺凡那边偏了一点。照片上的俩个人年轻又飞扬,笑容灿烂,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一样。
  帮他们拍下这张照片的人是钟灿。
  林远比钟恺凡上学早一年,19岁的时候正值大二,钟恺凡虽然比他大一岁,但也是同级。那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了,钟灿正上高三,抽了周日下午休息的时间来北京大学医学部找他哥来玩。
  钟恺凡记得这张照片是钟灿打印出来,装进相框里的,一式两份。林远的这一份摆在家里,钟恺凡那份在医院家属楼那栋房子里,也就是林远最早看到的那副画。两人分手以后,这张照片是他们之间仅剩的东西,钟恺凡没扔相框,只是用白纸遮住了照片,放了林远以前画的水彩画。
  有很长一段时间,钟恺凡觉得只要不看见照片上的人,就不会想起林远和钟灿。
  时隔多年,在林远家里看见这个相框,钟恺凡还是想起了钟灿,难过地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说:“阿远,我可以看看这个相框吗?”
  林远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也发现了那张合影,眼眶发热,“可以。”说着,他轻车熟路地推开玻璃门,好让钟恺凡能看得更清晰一点。
  钟恺凡伸出手,将相框拿在手里,发现木质相框边缘有点开裂。
  林远说:“应该是时间太久了,这张照片一直放在家里,没人动。”
  钟恺凡没说话,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相框背面的旋扣,有什么细微的东西掉了下来。钟恺凡把相框翻过来一看,相框背面的塑制旋钮也老化了,刚刚是掉了两个。很快,支撑压缩板掉在地板上,照片随之‘哗啦啦’得飘了下来,幸好钟恺凡捏住了玻璃,否则相框得摔坏了。
  他蹲下来,轻轻捡起照片,下意识地翻转了一下照片。
  空气里静悄悄的,察觉到钟恺凡没站起来,林远蹲在他面前问,“怎么了?”
  钟恺凡抬起通红的眼眸:“阿远,你知道照片后面有字吗?”
  林远摇了摇头,往他的手心看了看,映入眼帘的是钟灿熟悉的字迹——
  “阿远:
  我把哥哥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他,不能惹他伤心。他这个人脾气很坏,请你多多包容。但哥哥,其实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人。
  小时候,因为我的出现,剥夺了属于哥哥的东西,我一直没有勇气当面跟他说句‘对不起’,站在我的角度,我没办法恨爸爸妈妈,因为他们真的很爱我。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替爸爸妈妈,跟哥哥郑重地说一句:抱歉。
  哥哥现在有你了,我可以稍微放心一点了。
  拜托了。
  钟灿”
  钟恺凡把脸埋在臂弯里,背脊控制不住地发颤,声音有些哽咽:“这又不是钟灿的错,他为什么要说抱歉……”
  林远伸出手,环抱住他,眼泪无声地往下淌,耳畔响起车祸时,钟灿说的最后一句话:“幸好你没事,不然哥哥得多难过……”
  但是钟灿就没有想过,他的离开,对于钟恺凡来说同样是致命的打击?
  也许与死神争分夺秒的那一瞬,钟灿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他对钟恺凡的爱,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习惯。
  钟灿是一个被爱包裹着长大的孩子,钟鼎恒把对长子的亏欠,间接性地放在了钟灿身上。陈丽为了回避错误,对钟灿比对钟子铭还要好。阿梅又是个热忱人,钟子铭年少的时候虽然不爱说话,但钟灿与人为善,钟灿是钟子铭最好的朋友。
  在18岁高考体检结果出来之前,钟灿的世界里,充满了爱和友善,没人对他心怀恶意,就连钟恺凡,对他那也是爱护有加。但钟灿又是一个感受力极强的人,能察觉到父亲严厉的面孔之下藏着歉疚,妈妈陈丽内心深处的不安,甚至是阿梅的小心翼翼,钟子铭寄人篱下的痛楚,还有!还有哥哥钟恺凡冷漠外表之下的孤独。
  生命的前18年里,钟灿过着什么日子,钟子铭又过着什么日子,可以说是天壤之别。钟灿该怎么面对这个极其复杂的家庭关系。那时候钟恺凡已经上大学,基本上不怎么回来,对家里的事了解得较少。钟鼎恒和陈丽夫妻二人,面对真相时近乎撕破了脸,但是谁也没有勇气面对各自的错误
  。
  高考以后,钟灿跟钟子铭聊过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承受了太多错爱。原本以为只是亏欠钟恺凡,但是现在看来,事情远比想象中要糟糕。
  但是钟子铭说:“我不想认那个家,你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好了。”末了,他又说:“我有妈妈。”
  钟灿眼眶潮湿:“难道要将错就错吗?”
  钟子铭问他:“现在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他眸光阴沉:“话说回来,谁稀罕那样的父母!”
  钟灿心口仿佛被捅了一刀,他想为父母辩解,因为他的感受不是这样,但是张了张嘴,好像又说不出话来。原来,成年人也会害怕面对错误,用补赎的方式缓解良心上的亏欠。
  这种爱,反而更自私。
  末了,钟子铭轻声问:“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别说一个,就是一千个,一万个,钟灿也答应。
  钟子铭侧过脸望向钟灿,脸庞白皙,眼角通红,一字一顿地说:“你好好儿地当钟恺凡的弟弟,我看着他对你好,心里很高兴。”
  唯有这份好,钟子铭才觉得原本是属于他的。
  虽然钟恺凡自少年时期从来不拿正眼瞧钟子铭,冷淡又疏远,但知道真相以后,钟子铭稍稍释怀了一些。如果不是命运错综复杂,钟恺凡肯定会像对钟灿那样对自己。
  把时间轴拉回多年前车祸那一帧,由于不断失血,钟灿的体温开始下降,连心脏的跳跃也开始减缓。黑暗中弥漫血腥气息,却让他觉得无比释怀。
  有个声音悄悄钟灿在心底响起:终于解脱了。
  带着滚烫的爱意和悲怆,终于可以安心离开,再也不用挣扎了。
  那一年,钟灿20岁。
  良久,待钟恺凡的情绪缓和了些,林远说:“要不是你今天拿出来,我都不知道这张照片的背面有字。”
  俩人找了椅子坐下来,钟恺凡将相框复原,又找来粘胶代替断掉的旋钮,小心翼翼地把压缩挡板固定好,“因为我那张照片后面没有字。”


第203章 要学着往前看
  林远轻声说:“要是我早点看到这些话就好了。”
  钟恺凡眼眶发红,“即使没看,你也做到了。”说着,他顿了顿,“除了当年分手那件事情。”
  两个人无奈地笑了笑。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卧室光线柔和,照得人心口暖暖的,钟恺凡哑着嗓子说:“阿远,钟灿的事,我会放在心里缅怀,你不要太折磨自己了。”
  林远鼻尖一酸,闷闷地‘嗯’了一声,“你也是,要学着往前看。”
  钟恺凡心口堵得慌,心里难受至极。
  林远见他不想说话,换了个话题:“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烧点水喝,口渴。”
  钟恺凡揉着太阳穴,轻轻地点了点头。
  电热壶‘沙沙沙’作响,伴随着轻微的流水声,玻璃器皿碰在一起,这些声响,让人有种真实的生活气息。
  过了一会儿,林远端了两杯水进来,笑了笑:“喝一点,刚才流了那么多眼泪,补充水分。”
  钟恺凡接过杯子,原本以为会很烫,但磨砂玻璃杯身温热,温度刚刚好,他忍不住问:“不是才烧的水吗?”
  林远坐在他对面,双腿分开而坐,懒懒地说:“可以拿冷水镇一下,”末了,他又补充:“我妈妈教我的。”
  “哦。”钟恺凡的面容这才舒缓了些,抿了一口温水,心里那些苦楚,慢慢平复下来了。
  此时静默相对,即使不说什么话,也觉得对方很懂自己,能够恰如其分地安抚伤痛。逝去的人不该忘却,但活着的人也要心怀期待。
  钟恺凡看了看腕表,已经快九点多了,“你什么时候离京?”
  “今天晚上十一点的机票。”
  “最近工作忙不忙?”
  林远说:“还行,坚持到合同到期就行了。”
  钟恺凡忍不住叹气:“当明星也累,狂热的迷恋其实也是一种负担。”
  林远目光坦诚:“这个职业就是如此,总不能既要崇拜,又要表现个人意志吧?有时候粉丝追捧艺人,其实是心理需求的映射,可以理解。”
  钟恺凡笑了笑,把最后一口温水喝完了,“你倒是心思通透。”
  林远扬起声音说:“换位思考就能明白的事情,这算什么通透?”说着,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着钟恺凡:“恺凡,就像你当时劝我一样,有时候活得太清醒,不是一件好事。有个词叫‘大智若愚’,人生难得糊涂,你也要试着糊涂一下。”
  钟恺凡点了点头,没说话,把玩着手机。
  林远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发现跟上次在医院里看到的不一样,“哎?你换手机了?”
  钟恺凡听见‘手机’两个字,脑海里闪现泡在水池的东西,手腕控制不住地颤了颤,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嗯,换了。”说着,他点开通讯录,“这是我的新电话号码,你存一下。”
  林远按着手机屏幕,“我一般都给你打微信电话,电话号码,还是留着你工作上的人联系。”
  钟恺凡见他存好了,语气清淡,“让你存你就存,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林远不满地望着他:“我说两句怎么了,你以前不是经常用华为手机吗,怎么突然换了苹果的?”
  “我跟你用情侣手机不行?”钟恺凡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真是没完没了。
  林远笑出声来,“那满大街的人,岂不都是情侣了?哈哈哈……”
  钟恺凡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心里却异常安静,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些能贯穿心脏的东西,永远也不能让林远看见。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林远将手机揣回兜里,戴好帽子和口罩,“我先走了,你晚一点再下来,避免被拍
  到。”
  “好。”钟恺凡没有起身送他,耳朵却一直在捕捉他的脚步声,待防盗门关上,廊道里的声音渐渐远去,他才稍稍放了心。
  上了保姆车,林远把口罩取下来,看见李萌正在目不转睛地翻看网络上的热帖,甚至做了专门的文档记录。陈楠歪在一旁打瞌睡,行程单她已经放在林远的座位旁边了。
  林远匆匆翻看了一遍,足足有一叠,最后还是有心无力地闭上了眼。
  网上骂林远的帖子,林远基本上不看,一来很多事是大众娱乐的发泄,总得满足一下别人的饭后谈资;二来,无非就是网上播出的作品剪来剪去,拼凑成所谓的真相,让吃瓜观众觉得有理有据。不过随着人气不断增长,林远受到了不少骚扰。
  身份证信息泄露以后,李萌每次出行前都要再三确认航班信息,以免耽误了行程。好在林远身份证上的住址信息,是之前爸爸大院那套房子的地址,网友开扒以后,甚至有人亲自去蹲,发现并没有林远的行踪。那套房子闲置了很久,前几年已卖出去,再加上他们又搬家多年,周围邻居对林远这号人没有什么印象。这么一来,他的真实住址信息倒是没曝光出来。
  偷拍他的人这么多,这次如果不是临时来北京,有几个小时的空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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