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不与四时同-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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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信任她,将内务府的腰牌和自己的牙牌交给她,让她赶紧去。
而她这一去,则久久未回……
与此同时,福茉儿亦将那封信送到了养心殿,木苏娆拆开信一看,便知时机已到,命南叶去趟西华门,命守门的护军将窦阿兴拿下。
当然,不是随随便便的拿,要讲究真凭实据。
当护军头领带着一帮手下围住窦阿兴时,他还在眼巴巴的等着香九。
护军头领问,何人在此停留?
窦阿兴答,皮库窦阿兴。
护军头领遵循以理服人的准则,让他将牙牌交出来,以证身份。
窦阿兴拿不出。
护军头领又道,那将内务府的腰牌拿来瞧瞧。
窦阿兴也拿不出。
护军头领登时眼睛一眯。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窦阿兴怕护军动真格的,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千钧一发之际香九回来了。
窦阿兴见她比见到亲爹娘还开心,让她快把牙牌腰牌掏出来给护军们审审。
香九睁着懵懂的眼,道:“啥玩意儿?”
这一来,无外乎雪上加霜。
护军头领认定窦阿兴倒卖宫中财物,二话不说把他给抓了。
香九被定性为从犯,一道抓往慎刑司。
。
南叶匆匆赶回去复命:“皇主子,办妥啦!”
木苏娆就立在廊下,像是在等他,轻声“嗯”了一个字。
她扶摸着臂弯里的暖融融,这小家伙刚及月上柳梢头就打起了瞌睡。
睡得悠闲又自在。
“……香九呢?”她隔了许久才问这话,声音还是很轻,似是不甚在意。
眼珠却四下瞄了一圈,落在南叶身上。
南叶答曰:“一并抓去慎刑司了。”
他话头一转:“奴才这就去将她接出来。”
边说边甩着拂尘开跑。
“回来!”木苏娆道。
南叶停下脚步,一个灵活的转身:“皇主子还有吩咐?”
木苏娆气定神闲的背过身,抱着暖融融进到暖阁。
南叶紧跟上去。
“帮朕出出主意。”
暖阁内暗香浮动,薄烟缭绕,木苏娆的婀娜身影迷迷蒙蒙。
她话只说了一半,显然是想让南叶先猜出她心思,迎合她。
南叶懂事道:“关于香小主的?”
“嗯。”
南叶大脑飞速转动,结合今晚的事体一想,揣摩道:“您是想赏赐香小主吧。”
话及嘴边,还未说出口他就掐住了。
不,不能这么说。
皇主子既然问了,便是想我来提这事。
遂改口道:“奴才以为虽然事还未成,但还您清白已是指日可待,香小主这次功不可没,应当重赏。”
“如何重赏?”
“不如……将她调来养心殿伺候您吧。”
木苏娆露出舒心的笑,暗夸南叶真是不可多得的一点就透的奴才!
早前南叶也提过这事,被她一口否决掉了。
那时她是心虚的。
毕竟当年她辜负了容洛,一看到香九的脸就浑身不自在。
可日子一久,便总想见到这张脸。
大概应了那句老话,“习惯成自然”。
但面上仍旧一本正经:“嗯,辛者库的确辛苦,就这么办吧。”
南叶准确猜中了圣意,悬起的心放了下去:“奴才这就去拟旨。”
一柱香后,他捧着拟好的圣旨回来了,请木苏娆过目。
显然,木苏娆很满意,踩着轮梯而上,将圣旨搁进书架高处,和容洛的画像摆在一处。
她站在轮梯顶上,负手而立。
眼角蕴笑,一派蹁跹。
琼玉嬷嬷从穿堂门来,蹲福道:“皇主子,夜深了,早些安置吧。”
木苏娆心情正好,全无睡意,将怀中的暖融融折腾醒,非让它陪着自己闹一会儿。
暖融融也真配合,翻出白花花毛茸茸的肚皮,扭了扭。
木苏娆被逗笑。
无奈琼玉嬷嬷又催她,只好带着暖融融先回寝殿。
南叶提着嗓子喊:“皇主子……香小主还在慎刑司呆着呢。”
“呆着就呆着呗。”又不是我家容洛在那鬼地方遭罪。
南叶:我好像有点看不懂了。
。
香九又在慎刑司呆了一夜,
因为来的太晚,错过饭点的缘故,慎刑司把隔壁牢友的断头饭给了她。
和之前一样,两荤两素。
她饥肠辘辘不假,但这种吃食她不能抢。
尤其是那位牢友还趴在牢门边,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她……
实在是提不动筷啊。
索性还给了人家。
她饿得两眼发黑,把茶壶里的茶水带茶叶吃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睡过去了。
一觉到天亮。
骄阳的热度歇在她眼皮上,刺挠得她睁开眼。
她打了个哈欠,学着鸟儿伸展双臂,以求活动活动筋骨……
咔嚓。
脖子一声嘎嘣脆。
娘的,昨夜竟然睡落枕了。
她反手摁住又酸又涨又疼的脖子,咿咿哟哟的从硬板床上爬起来。
以至于其他还在睡梦中的牢友忍不住开骂。
谁他娘一大早起床吊嗓子!
还是前来提人的太监察觉她不对劲儿,解开大锁,钻进门,扶着她笨拙的起身,蹒跚的走了两步。
他问:“香哥哥,您咋啦。”
香九歪着脖子说:“甭提啦,落枕了。”
“哎哟,那咋办,皇主子传您和窦阿兴去御花园问话呢。”
香九:!!!
她这副尊荣面了圣,不是惊扰圣驾嘛。
可圣谕已至,哪有不应的道理,抗旨不遵的罪名她也担当不起啊。
进退两难,进退两难呀!
是以,她被赶鸭子上架,戴上手镣脚镣,和窦阿兴一起,押至御花园。
这御花园内热闹极了。
上到太后、皇贵太妃,下到孟太妃、端太嫔全都已经到齐。
连主带仆,乌漆漆一大片人。
木苏娆美名其曰“阖家团聚之八月十五庆中秋”。
但大家不明白的是,中秋佳节不都是在晚上吃饼赏月么?
大清早聚啥聚。
可木苏娆是皇帝,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奉天承运”。
她们这些老人家再不情愿也要配合两句。
皇贵太妃首当其冲:“呀,不亏是中秋佳节,连太阳都比以往的圆呢。”
众人看向满天飘荡的白云团子:太阳……搁哪呢?
“是呀,不光圆,还亮!”
“真是太平盛世好光景呢!”
木苏娆:“……”
清白
千穿万穿; 马屁不穿。
虽然木苏娆一听老母亲们的吹捧就起鸡皮疙瘩,但也不好驳她们面子。
帝王式假笑听完整场,还不时迎合两句。
迎合最多的就是皇贵太妃。
夸赞说:“若没母妃多年的悉心教诲,皇儿哪能□□治国; 创出这太平盛世啊。”
皇贵太妃笑得含蓄; 说:“所谓成家立业,你该是时候立个皇珺了。”
这话头跳得可真远。
木苏在心里翻白眼。
干脆充耳不闻; 问起端太嫔:“五皇弟的伤可好些了?”
“……好; 好多了。”
作为宫斗老手,端太嫔只有一瞬的慌张,从容淡定的接着道:“有劳皇主子挂念,庭儿好了大半,太医院很是尽心。”
彼时; 南叶来了。
他从蹬道爬进亭子; 圆圆的身材,像个一跳一跳的蹴鞠球。
向老主子们挨个问过安; 方道:“皇主子; 人来了。”
这“人”指得是香九和窦阿兴。
木苏嗯了声长调。婉转又惬意。
诸位老太妃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在说; 看吧; 就知道有好戏看。
唯独一人不自在——太后。
木苏娆把她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尤其是在看到太后那张老脸后,心情尤为舒畅。
眉梢得意一挑; 让南叶把人带上来。
南叶领命,挥挥拂尘,朝下头喊了一声。
然就听镣铐摩挲的声音,哗哗啦啦,哗哗啦啦。
由远及近。
众人都搁下手中的茶点,伸长脖子张望。
只见两名太监踩着石阶上来了。
一个皮肤黢黑,身形伟岸。像块门板。
一个……歪着脖子。像个智障。
木苏娆:“……”
孟太妃和端太嫔有些坐不住。
前者两眼放光,像女妖精盯唐僧似的,盯着细皮嫩肉的香九。
暗叹此乃人间尤物。
后者单单是心底发虚。奇怪香九为何被抓,难不成是为她讨公道一事暴露了?
“奴才请皇主子安。”香九和窦阿兴被护军踹跪在地。
木苏娆没应,老神在在的端过茶盏,轻轻吹了吹,呷了一口。
她默了许久许久。
仿佛一个十分有耐心的猎人。
给足所有人胡思乱想的时间。
这其中要属皇贵太妃最是心中无鬼。
是以坦然的给起了个头,看向还趴在地上的香九和窦阿兴道:“说说吧,因何事触怒圣颜呐!”
答话的却是南叶。
他笑着指向窦阿兴:“回您的话,这奴才本在皮库当差,昨个儿傍晚私自倒卖宫中皮货——”
窦阿兴一听此话,急眼了,磕了几个响头道:“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
“信口雌黄,罪加一等!”南叶瞪他。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奴才们夹带“私货”出宫屡见不鲜,早已不是新鲜事。
皇贵太妃估摸其中另有隐情,不然自家皇儿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抬手打断南叶,对香九道:“歪脖子,你来说。”
歪脖子?
香九意外于这个膈应人的称号,装出胆小如鼠的样。
磕巴道:“奴才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昨天傍晚,奴才帮窦阿兴将一车皮货推至西华门便离开了,刚走不远就见一队护军将他围住,方回去询问,然后就被一同抓去了慎刑司。”
她说到此处,仿若格外害怕,身子跟着哆嗦起来。
也学那窦阿兴,磕起响头,一下又一下,撞得脑仁发疼。
“香九你胡说!”
窦阿兴目眦尽裂。
他终于明白了,香九在故意陷害他。从他们认识第一天起,香九就在张机布井等他跳了。
是他太愚蠢。
这香九根本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木苏娆终于开口了。
窦阿兴陡然一惊,半天没敢言语。
手却粗暴的拽住香九的领口。
香九再次发挥她那扮猪吃老虎的的本领,在讨喜的脸蛋上添了两滴泪花。
人人看了,都要叹一声我见犹怜。
木苏娆不淡定了,狗奴才,这不变相欺负我家容洛么。
孟太妃也不淡定了,哀家的人也是你敢欺辱的。
她俩齐声道。
“住手!”
“住手!”
言毕,彼此皆是一顿。
看向对方的眼睛满是复杂。
帝王之怒
木苏娆心想; 香九一副白白嫩嫩的好皮相,孟太妃一定生了非分之想。
孟太妃心想; 皇主子高高在上,无缘无故袒护一小太监做甚?
难不成和她一样; 看上了?
不不不; 皇主子洁身自好多年,不会如此把持不住。
是以; 各自看向对方的眼神又多了一抹打量和狐疑。
种种情绪囤积在心; 由内向外发散,感染着身边每一个人。
气氛变得分外诡异。
好在都是上过宫斗一线的老油条; 即使内心汹涌澎湃; 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皇贵太妃继续她的配合工作,呵斥窦阿兴道:“放肆,驾前失仪,是何居心!”
这可是顶大帽子啊。
翻译过来就是:居然在圣上面前动用武力; 想谋逆不成!
窦阿兴立马松开香九; 以头抢地,汗如雨下,高喊“奴才该死”。
看着他阵阵发抖的样子; 木苏娆估摸他的心理防线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了。
很好。
她身子往一侧歪了歪,夏日微风轻起,将她的妃色裙摆吹出层层涟漪。
她佯装不经意地晃了眼南叶。
南叶心领神会,厉声道:“既然心知该死,还不快将事情从实招来。”
顿了一息; 接着说:“为何非要在昨日将皮货运送出宫?”
窦阿兴颤动着呼吸:“这,这……”
香九歪着脖子,一脸懵懂道:“奴才也奇怪呢,昨日酉时,宫门即将落钥,我劝阿兴哥明日再送吧。他却不听,着急得很。”
她这样的行为,无疑是雪上加霜。
窦阿兴也明白了,香九八成是木苏娆的人,不然何故要挖坑给他跳呢。
是时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
他一下妥协,腿一软,在地上服服帖帖的趴了个完整。
脑门上写着四个大字“生无可恋”。
保持沉默的太后再也无法泰然处之。
别有深意的说:“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否则祸及家人便得不偿失了。”
“祸及家人”这一关键词,她老人家咬字格外清晰。
木苏娆笑容冷上两分,一改往日的霸道跋扈,轻声道:“朕明察秋毫,黑白分明。你照实交代,朕会从轻发落。”
此话,香九是不信的,但窦阿兴信。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膝行到木苏娆脚边,声泪俱下道:“奴才不是那为非作歹之人,求皇主子宽宥。”
然后,招出了一个关键人物——温保。
以此人为中心,由点及面,讲述了此案的来龙去脉。
简单来说就是——
有人故意陷害木苏娆。
因为知道木苏娆每月初一都会前往上书房考问皇子公主们的功课。
所以买通了温保,让他寻找机会拿木苏娆和木苏庭做文章。
那日,温保事先将茶盏用沸水煮过,呈给木苏娆时,木苏娆因吃烫而撒了手。
茶水便泼向了木苏庭。
届时人群大乱,摔碎的茶盏被踢得东一块西一块,没留下物证。
“好狠的心思!好大的狗胆!”皇贵太妃捻断了佛珠,翠色的珠子轱辘一地。
众所周知,木苏娆和木苏庭虽说姐弟,但中间横亘着皇位恩怨。
这事一出,前朝颇有微词,尤是言官们不依不饶。
好在木苏娆是个沉得住气的帝王,加之母系势力周旋,才暂时搅平了这淌浑水。
可言官们都是软硬不吃的主,等回过神来,定然又是一场硬仗。
各中厉害皇贵太妃怎会不知,吩咐南叶道:“速速去将温保抓来。”
南叶领命,带着几名侍卫匆匆离去。
孟太妃劝她切莫动气,喝口茶缓一缓。
端太嫔眼见报仇机会来临,自然不肯放过,揪着帕子,让窦阿兴把话再说清楚些。
窦阿兴老实道:“事后,温保惶恐,因为与我素来交好,便让奴才务必将他收受的银子藏于皮货中,于八月十四这夜送往琉璃厂,经转手再存入钱庄……”
由此可见,温保堪比刁奴中的刁奴。
待到他来时,老太妃们没有一个给他好脸色。
唯有木苏娆似笑非笑,看起来格外和蔼可亲。
温保佝着干瘦的脊梁,打了千,喊着“皇主子吉祥”。
但下一瞬,他就不吉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