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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喜上眉头-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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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大人,皇上眼下不得空闲。”
  “不要紧,本官可以等。”
  皇上可知,微臣这句话,已经说倦了。
  程然在心底叹了口气,旋即却朝太监说道:“不知可否劳烦公公替本官取些笔墨来?”
  太监微微一怔,却也很快应下。
  这也不算什么难事。
  待笔墨被取来之后,程然却是在一侧廊下席地而坐,取出了随身带着的公文,认认真真办起了公务来。
  好在他早就料到皇上不会那么好见,因此早有准备。
  “这……程大人……您这似乎不合规矩。”太监脸色为难地提醒道。
  哪儿有大臣坐在皇上寝殿外办公务的?
  程然无声笑了笑。
  说道好像这养心殿是个合规矩的地方似得。
  “近来衙门公务繁多,本官也是别无他法,若耽误了公事,回头也难以向皇上交待。公公若觉得实在不妥,就请劳烦多替本官通传几次就是。”
  太监听得头疼,唯有去找了大太监刘福。
  刘福叹了口气。
  现如今大臣们为了见皇上一面,还真是什么五花八门的招数儿都能使得出来。
  刘福权衡之下,到底将此事禀给了昭丰帝听。
  正忙于翻阅丹书的昭丰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而不久,刘福忽然又来传,却是道:“皇上,不妙了,程大人昏倒了!”
  “什么?”
  昭丰帝总算听清了一回,而后下意识地看向手边的丹药。
  刘福眼皮子一跳,连忙道:“陛下……已命人去传了太医,想必很快就能赶来。”
  昭丰帝这才收回了目光。
  “朕去看看。”
  人都昏倒了,他再不露面也不合适了。
  可是,怎么就昏倒了呢?
  昭丰帝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待想明白究竟哪里不对之时,已经晚了。
  昏迷的程大人一听到皇上来了,立即虚弱地张开了眼睛,支撑着要起身行礼。
  “臣失仪了……望皇上恕罪……”
  “既然身体不适,又何必非要强撑着入宫。”昭丰帝无奈叹气。
  传了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他气昏的呢——他的名声已经够差了,臣子们怎么不能多替他爱惜爱惜他已经快秃了的羽毛呢?
  “实在是有紧急公务,微臣才不得不前来请示皇上……”程然有气无力地说着,唇边还有着疲惫的笑意。
  最近为了跟上太子的步伐,他磨炼起演技来不可谓不刻苦。
  昭丰帝看在眼里,苦在心中。
  他本以为贵妃的演技已经足够差劲,可没想到程大人也是不遑多让。
  分明只是劳心劳神的戏,偏偏被他演得如同在留遗言一般。
  “说吧,你求见朕,究竟是为何事。”昭丰帝无奈道。
  程然眼睛一亮,忙就将邓常恩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并奉上了折子。
  昭丰帝:……
  等等,程大人袖中的折子怎么好似掏不完?
  “除了邓常恩之事,这些也皆是近来需要皇上批奏的……”程大人又恢复了有气无力的模样。
  昭丰帝压下心底想要骂人的冲动。
  半个时辰之后,程然离开养心殿之后,却是愁眉紧锁。
  不省心的皇上对邓常恩之事并未作下明确表态,只道让他稍候几日,不可擅作主张。
  那他就且再等几日,看看皇上究竟是何用意,再作打算吧。
  ……
  次日,张眉寿随同父母出了门,一同赶往了贡院。
  今日是乡试的最后一日,他们特来接张秋池回家。
  待到了时辰,贡院的门一经打开,便有考生们走了出来。
  有人满面颓丧,有人情绪高涨,但多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等候在外的家眷们忙都涌了上去。
  “快去瞧瞧。”张峦差了范九去寻人。
  范九笑着应下,挤入了人群中。
  这时,却见角门里被号军们抬出了一个人,身上覆着白布——
  “听说是城中哪家的公子,本就有病在身,还是带着药来的,却非得强撑着要考完……这不,极不容易考完了,人也没了。”
  有一名考生叹息着说道。


第498章 路遇继晓
  张峦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当即拉住那考生,问道:“出事的那个……可知是哪家的公子?!”
  一旁的刘健并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想笑。
  张贤弟未免太紧张了些——
  乡试历来由礼部主持,他曾再三嘱托了如今身为礼部尚书的李东阳多加照看——人老脸臭的李大人嘴上虽没答应,但想着凭借他们之间多年的交情,李大人对池儿的关照也必不会少。
  退一万步说,倘若池儿真出了什么差池,李大人至少会知会他的。
  “哪家的倒不甚清楚……但听闻似乎姓张,号军们看得紧,我等也未能细看。”
  考生答罢,见着了自家人,便疾步走了过去,留脸上血色尽褪的张峦一人在原处。
  刘大人更是双手颤抖,不可置信地看向被号军抬了出来的那具尸身。
  李大人这个老东西,竟是这般靠不住的吗!
  “老爷,快、快去看看……”
  宋氏在旁轻轻推了推张峦,声音有些紧绷。
  这孩子分明答应了会量力而行,怎么会……
  刘大人步伐沉重地上前两步,是要同张峦一同前去。
  张眉寿见状,连忙将人喊住。
  “父亲,刘伯父,不必去。”
  张峦回过头,就见女儿神情笃定而轻松:“绝不会是大哥。”
  大哥既说了不会强撑,就定然不会。
  再者,还有这么多人在暗下关照留意着,大哥便是想出事,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张贤弟,快看……是池儿!”
  刘大人忽然出声,语气分外激动。
  张峦连忙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果见人群中在范九的陪同下,走来了一名身形清瘦的俊逸少年。
  宋氏心底陡然一松,长长吁了一口气。
  张峦和刘健快步走上前,张秋池瞧见了二人,脸上顿时有了笑意,连忙加快脚步。
  “父亲,刘伯父!你们怎都来了?”
  少年站定行礼,虽是形容疲惫,透着虚弱,可一双眼睛仍是极明亮。
  “没事就好……”张峦拍了拍他的肩,眼角有些泛红。
  刘大人更是险些老泪纵横。
  “没错,平安就好啊。”
  张秋池唇边笑意凝了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别人家来接考生的,头一句都是“考的如何”,可他家父亲和刘大人却一口一个“没事就好”。
  再结合二人这幅近乎喜极而泣的神情来看,一时间张秋池竟觉得自己不像从考场出来的考生,而是刚生产完的妇人……
  咳,文章写得太入迷,思绪也过分活跃了些。
  “你母亲和你二妹也都来了。”张峦回过神,转头看向马车旁的妻女。
  张秋池忙走了过去,向宋氏行礼。
  “母亲,孩儿考完了。”
  说着,看向张眉寿,冲她一笑:“二妹。”
  “大哥,我们来接你回家。”张眉寿笑着说道。
  回家养病——
  宋氏则道:“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也不迟,快些上车罢。”
  昨夜下了场雨,今日秋风瑟瑟,她恐张秋池再加重了病情。
  但这些话,她只放在心底,而永远无法明说。
  张秋池却察觉到,心中不禁涌现阵阵暖意。
  “对对,快上车。”张峦也连忙催促着,让范九将张秋池扶上马车。
  张秋池刚在马车里坐稳,就见刘大人忽然塞了只汤婆子进来:“拿着,快暖暖身子!”
  张秋池有些愕然。
  这才只是秋日,刘大人竟就将汤婆子都备上了,未免过分体贴。
  张秋池笑了笑,道:“多谢伯父。”
  “谢什么,你身子如今正虚着,万不能受了寒。将那毯子,也快些盖上。”
  刘大人再三嘱咐着,张秋池皆一一应下来。
  马车驶动,张秋池下意识地垂眸看向手中的汤婆子,只见其外是宝蓝色棉套,扎口处拿红绳儿打着如意结,其上还绣有一丛玉竹。
  不远处,贡院外的老柳树后,田氏的目光随着远去的马车移动着。
  待马车消失,她才将视线收回。
  亲眼得见池儿平安,她也就放心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贡院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
  实则,她一直以来的心愿都是希望池儿能平庸些……
  她原本狭隘地想,她带给池儿的影响摆在这里,想必池儿也注定没有办法向那些官家子弟一般前途光明——
  可是,自她“死”后,老爷和太太待池儿却是这般用心。
  他先是考进了城中最好的书院,紧接着考中了秀才,又得了许多学识渊博的大人和先生们青睐。
  这些,哪怕姑娘几乎从不与她提及,可她也总能从一些生人口中听到。
  孩子有天分且这般争气,她本该欣慰,可相比于喜,她更多的却是忧虑。
  田氏正想得入神之际,忽然听得人群中有人说道:“……大国师来了!”
  “确是大国师的车辇,恰巧路经此处……”
  几乎是一瞬间,田氏的脸色就变得煞白一片。
  她向来深居简出,谨慎异常,这几乎是她入京这十数年来,第一次正面遇到继晓!
  她抓紧衣袖,看着人群涌去的方向,下意识地想朝着一旁的胡同中避去。
  可只是一瞬间,她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成,继晓的感知能力异于常人,她若表现得太过异样紧张,说不定反而会被他察觉!
  至于跑,更是来不及了。
  田氏看着那出现在视野中的车辇,和那些身着白色僧衣的僧人及带刀护卫,暗暗握紧了十指,任由自己被淹没在人群中,尽量降低着存在感。
  耳边人声鼎沸,大多是百姓们对大国师的仰慕与尊崇。
  偶有些考生嗤之以鼻,却将声音压得极低,并不敢过分表露。
  车辇缓缓经过,田氏微微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却皆是噩梦般的过往。
  她所遭受的,和南家所遭受的……
  那场大火,无数条性命——
  可她懦弱至此,此时竟连抬起头来看仇人一眼的胆量都没有……!
  说不清是畏惧还是愧责,田氏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
  而此时,忽然有一只不知从何处伸来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手臂。
  田氏蓦地一惊,浑身冷汗化作了凉意。
  她惊惧戒备地抬头看去。


第499章 多事的人
  对方是一名身形高大、发髻散乱花白,半旧衣袍上有着脏污的男人。
  “囡囡?你是囡囡!”
  男人神情激动地紧盯着她的脸庞片刻,又要去察看她的左手小臂。
  田氏惊异地将他推开。
  这是何人?
  男人还要再往前,却被一名匆匆追过来的中年男子拉住。
  中年男子面相憨厚,他朝着田氏满含歉意地看了一眼,便将头发花白的男人带离了此处。
  田氏余惊未了地站在原处,此时继晓的车辇已经走远。
  她皱眉看着方才那二人离去的方向,心底虽是困惑,却也未敢在此处多做停留。
  “我找到我女儿了……!”
  男人神情激动,挣脱中年男子的手,要折返回去。
  中年男子连忙将他抓住,无奈道:“伯父,你不是曾说你家女儿今年只三十岁出头……可方才那妇人,少说也有四十五六了。你莫要再闹了,且随我回去吧。”
  如今每隔几日,对方便会发一回疯,出门到处找人。
  父亲要他好生照看,他今日却没能看住,叫人又跑了出来。
  好在及时找回了,若是将人看丢了,父亲还不知要怎么骂他呢。
  “对……她不是囡囡……那囡囡在哪儿?”
  男人忽然提高了声音,神色着急不安。
  中年男人只有叹气。
  他做不到像父亲那样,张口闭口就是一定能帮人家找到女儿的话。
  这夏伯父,也是个可怜之人。
  ……
  张秋池回到家中时,才知有许多贵客在等着。
  王华、柳一清及苍斌,都正坐在花厅中,由张敬陪着说话。
  刘大人特地瞅了瞅,见殿下难得不在,适才轻咳一声,笑着说道:“几位大人都有心了,只是池儿一连考了九日,实在过分劳累,又因身体本就虚弱,眼下正需歇息休养……要我来说,不如先让池儿回去歇着,咱们在此处坐一坐、说说话便是。”
  王华几人交换了一记古怪的眼神。
  怎么觉得刘大人是嫌他们今日急着上门,打扰了张秋池歇息似得……
  可,都追到贡院去了的刘大人自己怎么不照照镜子?
  张秋池此时确实虚弱疲累得厉害,只陪着几人说了会儿话,便歉然道:“那晚辈就先失陪了。”
  恰巧此时傅大夫到了,张峦便命小厮将张秋池扶了回去。
  当夜,张秋池便起了高热。
  宋氏吩咐了小厮好生照料着,自己则在海棠居里同丈夫叹气。
  “要我说,当初倒不如不让他去考……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儿,往后可有后悔的日子。”
  且她估摸着,依着这情况来瞧,考的应当也不甚理想——池儿没提,丈夫和刘大人几个似乎也连问都没问。
  “这是池儿的选择……且傅大夫说了,好生调养着,必不会有大碍。”
  张峦说罢,恐妻子多想,移开了话题问道:“今日官府的判决,你可听闻了?”
  宋氏点了点头。
  “两个主犯,听说皆是秋后行斩刑。”
  她指得自然是张眉妍及青梅。
  张眉妍起初还想强辩张秋池“伤而未死”,澜鸢之死非是她的授意,是以她不应被处以斩首之刑——然有程然在,岂会让她钻这等空子。
  大靖律中有制,但凡以毒、蛊术害人者,皆要在原罪之上罪加一等。
  而其后张眉妍又有使人顶罪之举,此乃第二个罪加一等。
  至于柳荀与文竹,除图谋顶罪之外,更犯下了包庇之罪,因此各被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
  “听说邓誉的罪名还未有定论?”宋氏向丈夫问道。
  张峦“嗯”了一声,道:“程大人办案缜密,想来还在细查他可有同谋之嫌。”
  如今邓誉仍被羁押于牢中。
  “那……邓常恩呢?”宋氏微微皱眉:“只听闻有御史在弹劾——”
  官府那边似乎并无什么动静。
  “程大人也有不得已之处。”张峦并未细说。
  宋氏也只皱着眉。
  程大人若要定邓常恩之过,想必要经皇上点头。而邓常恩身后乃是大国师。
  今日他们前脚离开贡院,后脚就听闻大国师进宫面圣的消息,说不定就是与邓常恩之事有关。
  张峦的思绪有些飘远。
  在这件案子中,邓常恩确实并非同谋,且多半是被那蠢儿子给硬生生拖下水的——按理来说,邓常恩同这件案子并无太多直接的关连。
  可不知情的情况下,便贸然作保,恰也说明了此人的狂妄自大之处。
  为官者,一举一动皆牵扯甚大,理应慎之又慎,可邓常恩似乎从来不懂、也不屑遵循这个道理。
  这些年来,他仗着背后有大国师撑腰,明里张扬,暗下见不得人的勾当没少做。
  然而,谁又能知晓,这些勾当,究竟有无大国师的默许、甚至是授意……
  自回京之后,他总觉得继晓愈发古怪,与寻常术士截然不同。
  夜渐渐深了,漆黑似墨的夜幕中寻不见一颗星子的踪影。
  张眉寿听阿荔说罢张秋池的情况,便安心躺下了。
  阿荔熄了灯,去了外间守着。
  张眉寿闭眼片刻,却又睁开,一双乌黑的眼睛在黑夜里闪了闪。
  案子解决了,张眉妍罪名已定,要不了多久就能去见柳氏了,这结果,可谓省心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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