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萤-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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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绮罗羞恼交加,瞬间反驳。
停顿一瞬,她又回过神来,瞪萧远候:“你为何不反驳!”
萧远候应了一声,缓缓道:“……不是。”
第16章 遇萤十六
山涧里到底杂草丛生,又有野兽出没,萧远候得到青萝可以去她家中暂歇一会儿的许诺,又好言劝了绮罗许久,几人这才动身前往青萝家。
一路沿着潺潺溪流往前走,青萝笑意浅浅地与萧远候说着话:“萧大哥,杏花村里是不是有很多杏花树?”
“我还没去过杏花村,下回能去找你吗?爹爹说,外面有很多坏人,我一个人不敢出行……”
“你的脸怎么受伤了?”
“萧大哥,叫我青萝就好,可以吗?”
萧远候虽然不喜言辞,但当青萝是妹妹,便一一好言回应。殊不知,跟在他们身后的某人,脸色已经缓缓沉下。
“……”
“萧远候。”
绮罗冷冷一声,打断他们二人。她提裙轻轻踹了萧远候一下,懒懒道:“我累了,你背我。”
萧远候对绮罗万般纵容,不曾反驳一字,俯下身来,缓声道:“走吧。”
青萝见此,沉默一瞬,笑道:“萧大哥对你妹妹真好。”
绮罗神色一顿,忽然敛眸笑道:“你若是羡慕,不如也认萧远候作哥哥?他会待你似亲妹妹的。对吧?远候哥哥。”
说罢,伏到萧远候背上,在他耳畔呵气。一句远候哥哥,唤得缠缠绵绵,柔情似水。
萧远候却莫名感到一阵杀意。
在青萝垂眸笑答“我不想同萧大哥做兄妹”后,这阵杀意越发明显了。
萧远候垂眸瞥了瞥脖颈间那双仿佛要将他勒死的手,无奈低声道:“……殿下,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绮罗回过神,松了松手,冷哼:“……说我小孩子,那你岂非在欺负弱小。”
“我不敢欺负您。”
“那你敢说我弱小?”
“……对不起。”
行过漫漫山涧,但见田野间静立着数十座房舍,正逢午间,袅袅炊烟从炉中升起,终于有了几分人间烟火意味。
萧远候松下一口气,如今走出山涧,没了野兽侵扰,小公主便安全许多。
几人来到青萝家,青萝父亲正好在家中。他约四五十,模样淳朴,听青萝说了萧远候二人的来历后,连忙将他们请了进来:“就当在自己家,不用客气。”
绮罗行到房中,轻轻拂了拂木凳上的尘灰,迟迟不愿坐下,只低声叹息:“我家可没如此简陋。”
青萝父亲没听清,便问道:“小姑娘说什么?”
萧远候及时说道:“她说有些累了,想歇一歇,十分感谢您的招待。”
绮罗:“……”
“那就好。”
青萝父亲不曾多想,爽朗地笑了笑,便拉着青萝去准备午饭了。房舍中只剩下绮罗与萧远候二人。
静默一瞬,萧远候无奈笑了笑,抬袖擦拭掉木榻上的尘灰,又将绮罗抱起,轻轻放在榻上,哄她:“都是山郊人家,自然比不过公主府,殿下将就一下吧。我去帮一帮他们,殿下就在此处歇息……”
“萧远候。”
绮罗坐于榻上,仰首望他,淡淡道:“你觉得本殿下在胡作非为,嫌弃这房舍简陋吗?”
萧远候一讶,摇了摇头:“殿下只是累了。”
这一路上,绮罗的确神色冷淡,语气不善,但他不曾多想,觉得她只是奔波劳累罢了。自然,小公主金尊玉贵,嫌弃这房舍简陋,他觉得在情理之中,不会苛责。
“哼。”
绮罗冷哼一声,抬袖拽住萧远候的衣襟,直视他:“你可当真是朽木不可雕,难道你就瞧不出来,那位青萝小姑娘,对你另有他想吗?”
萧远候一恍:“殿下……”
这一路闷闷不乐,只是为了这个?
正逢青萝拿着衣裳从窗外来,绮罗余光一扫,忽然回眸望向萧远候,眉梢轻扬,盈盈一笑。
萧远候一顿,险些陷在她的笑里。然而下一刻,绮罗却拉低他的衣襟,在他唇畔亲了亲。
唇畔微甜,余韵不断。
“……”
萧远候双手撑着木榻,神色深恍,动也不动,心中却像万千波澜乍起,纷涌不停。感受着心潮的起伏,他有那么一瞬间在想,或许这一辈子都要停在这里。
直到窗外响起纷乱一声低呼,他才回过神来。
“……”
萧远候回首,见青萝立在门边,双眸低垂,仓促离开,只留下一句:“打扰你们了……”
绮罗眉间凝敛,唇畔却得意地弯了弯。
许久,萧远候缓缓开口:“殿下,您方才是故意的?”故意让青萝瞧见这一幕,好让她离他远远的?
“哼。”
绮罗轻哼一声,松开萧远候,拂袖道:“这世上,能让本殿下吃亏的人可不多。”
萧远候沉默许久,却说:“殿下其实不必费心算计。只要殿下不走,我就永远不会离开殿下。”
绮罗一恍,久久不曾言语。
这世上,能许诺她永远的人,能有几个?她的心中,其实感动万分。
良久,绮罗垂眸一笑,却几分落寞:“萧远候,你对谁都这样好吗?”
萧远候没有作答,只是犹豫几分,抬袖摸了摸她的发,纵容又宠溺。很久很久,他好像说——
“人间不值得,只有殿下值得。”
日光高移,天色渐晚,给萧远候和绮罗留了一间房舍与一炉炭火后,青萝便没再来过。
已是暮色时分,萧远候点了炉火,打算给绮罗熬一锅粥。
绮罗见他衣摆微乱,神色也倦,便挽起衣袖,兴致勃勃道:“你歇着,我来吧,萧远候。”
萧远候沉默一瞬,小心问:“殿下,您会熬粥?”
“你看不起谁呢?”
回答他的,自然只有清冷的反驳。萧远候不再多言,默默退下,在一侧旁观。只是观着观着,便觉得何处不对。
“殿下,那是糖,不是盐。”
“殿下,熬粥不必放醋……”
“殿下,水快干了。”
“……烦死了!”
绮罗最终忍无可忍,拂袖推开萧远候:“不必多说,本殿下自有分寸,你等着吃便行了。”
萧远候心中无奈一笑,默默退下,只是望着那炉子,暗想,若是有不知者,只怕会以为小公主在投毒吧。
最后,历经一番不可言说的波折,绮罗还是盛了一碗粥,放到萧远候面前的桌上,叉腰道:“诺。”
时值夏夜,繁星点点,窗下一盏炉灯,几分缃黄,然而映在那碗粥上,说不出来的诡异。
萧远候拿起勺子,沉默一瞬,终究还是舀了一勺,尝了尝。
绮罗眸色微凝,小心问道:“如何?我还没尝过,不知道好不好吃……”
“……”
萧远候面不改色,笑了笑:“……好吃。”
“当真?!”
绮罗闻言神色雀跃,琉璃眸弯弯浅浅,在萧远候没来得及阻止时,抬袖捏勺,飞快也尝了一口粥。
“……”
于是萧远候眼见着,绮罗的神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眉间还隐隐约约一丝黑沉。最后,她呸呸几下,将粥吐了出来,又喝下一大口水。
他顿了顿,虚咳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
“傻子!”
绮罗敛眸瞪了萧远候一眼,俯身就捏住他的嘴,试图让他将粥吐出来:“这么难吃,你还咽下去?傻不傻啊,赶紧给我吐出来……”
“殿下……”
哪有扣人家脖子让人家吐的?
萧远候无奈作挡,却又怕伤着绮罗,于是推搡之下,竟然与绮罗纠缠到了一起。绮罗压制到萧远候腿上,手在他唇畔摸索,萧远候拢着她腰,无意间就亲了亲她的指腹。
二人皆是一顿:“……”
咣当——
房外一声响动,将这暧昧氛围打破。回首时,瞧见一众公主府的府卫以及宫中羽卫纷纷前来。赵寻走在前头,大喜道:“殿下,终于寻到您……了。”
瞧见房中光景,赵寻一默,连退两步,反手还将房门关上。
府卫与羽卫纷纷皱眉:“赵寻,你做什么关门!公主是不是在里面?!殿下,您开门啊……”
“……”
绮罗一默,回首望了望萧远候,最终无言地从他身上起来,拂了拂衣袖。宫中的人寻来了,他们终究还是得回到京都去。只是那一拂间,绮罗却好像飞快地,从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回了遥不可及的长公主。
她起身,仪态端正地推开房门,神色清冷,睥睨而下:“聒噪。”
萧远候望着她背影,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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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遇萤十七
给青萝一家留下了一支碧玉簪,绮罗最后还是带着萧远候回到了宫中。
夜色无声,宫殿长明,灯色辉煌。
殿堂之中,绮罗独身而立,神色冷淡似雪,衣摆如云垂下。侧脸却沾了脏灰,云袖上也有一缕杂草。
景华帝坐在案前,皱眉沉声:“你瞧瞧你如今的模样,堂堂大御长公主,为了一个无名之辈跳下山崖,落魄凌乱,简直不成体统……”
绮罗默默听得,一言不发。
景华帝又道:“那个萧远候,不过一介草民,你还是尽早将他逐出府中吧。”
绮罗瞬间沉声道:“你管我。”
“我管你?”
听闻此话,景华帝气得冷笑一声,连连拍案:“陈绮罗,你长大了,不听皇兄话了。当初母后去时,亲手将你交到朕的手中,要朕好好照顾你。如今一去十余年,朕将你照顾长大,你却说出如此令朕心寒之话……”
绮罗沉默一瞬,低声:“那是我娘亲,不是你娘亲,你也不必听她的。”
景华帝一顿,久久凝语。
是,故去的先皇后是绮罗生母,却非他的。他的生母是一个卑微的小妃嫔,生下他后便早早病死。彼时是绮罗母后收留了他,抚养了他几年。
后来,先皇后也故去。
在那漫长的岁月中,年幼他牵着绮罗的手,在落满雪的宫道上一步一步地走。
他眼眶酸涩,绮罗却从来不哭。
她握着他的手,神色澈然:“哥哥,不要哭,我会难过。”
他哑然一笑,却落下泪。
那是景华帝最后一次哭,即便后来利刃割身,刀剑覆下,在血流成河的权谋中一次次与死擦肩而过,他也没有再哭。
从前的光景历历在目,景华帝沉默许久才回过神,语气缓下道:“是,我与你本非一母同胞,可这么多年来,我待你如何想必你也明白。绮罗,我乃你兄长,一生只望你日后嫁得美满夫婿,不求他有多出众于世,清名无双,但至少能于你一世安稳,而非萧远候……”
提及此处,景华帝便不再多言。
绮罗安静很久,却轻声道:“哥哥,我都明白,可那只是你想要的,不是我想要的。”
景华帝一恍:“……”
绮罗抬眸,一如既往地澈然:“当初你娶皇嫂时,人们都说她心智低微,不堪为后,可你呢?你可曾听过他们的一言半语?你没有,因为你明白,一个端庄稳重的皇后,是大御想要的,但不是你想要的。你要的,只是那个什么也不懂,却还朝你笑的小傻子。”
此话一出,一时殿内无声。
最后,景华帝神色沉敛,轻轻一句:“我娶她,是因为爱。你留着萧远候,也是吗?”
说罢,抬眸望来,几分审视。
绮罗立于殿中,沉默一瞬,说:“我也是。”
世人纷纷,各有己见。府中人以为她留着萧远候是为了欺负他,王久善以为她留着萧远候是为了解毒,景华帝以为她留着萧远候是被人蒙骗。
只有她知道,统统不是。
绮罗一字一顿道:“我就是喜欢他,只是他不知道。”
景华帝神色微恍,目光望向殿外那凝顿的身影,无奈叹息:“如今他可是知道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此事暂且作罢,你回府中去吧。”
“那萧远候?”
“朕暂时不动他。”
“……”
送走了绮罗,景华帝立在宫阶之上,遥望皇宫的碧玉灯色。他远远瞧见,宫道侧,萧远候与绮罗并肩齐行,灯色落下,身影斜长。
景华帝沉默些许,心中却想:如今绮罗多番袒护,萧远候是动不得了,可万事多变通,虽然他应允不杀萧远候,却没应允他不会另行他路。
“宣,姑苏江照左入京。”
神色难辨的君王挥一挥袖,吩咐道。
“是。”
……
转眼又是数日。
回到公主府后,绮罗很久没再出过门,便是百无聊赖时也只是在花架下荡秋千。萧远候隐约知道她心中所想,每每想说些什么,却又作罢。
他知道,小公主怕圣上再动杀意,才避于府中。
可小公主怎能因为一个萧远候就永远闭门不出呢?萧远候动过离开的念头,却又因那夜的一句话而停住脚步。
每每想起那句话,萧远候总是无言,沉默又温柔地陪在绮罗身旁。
这样又过了十余日,京都的狐火节悄然间便来临。是日一派繁华景象,百姓们沐浴出行,三两做伴,佩以狐狸面具,笑约着到了夜间,去淮河畔共赏万千烟火。
长廊下,霁玉劝绮罗:“……朱雀街热闹,丽姬们乘着花车□□,殿下真的不去瞧一瞧吗?”
绮罗一言不发,却双手抱袖,眉间隐忍:“……”
真想去啊。
可是若皇兄杀意未灭,趁着她不在时再对萧远候动手该如何是好?然碍于面子,她又迟迟开不了求萧远候一起出行的口,此时若萧远候能主动说与想她同去……
萧远候仿佛看透绮罗心思,缓缓出声道:“……狐火节热闹,我也想见识见识。”
“……”
绮罗一顿,蓦然回首,眸中划过熠熠微光:“那走吧!”
萧远候一笑:“……嗯。”
最终,暗地里带了数十个暗卫,二人一起乘了长檐马车,悠悠驶向朱雀街。掀帘而望,见各色狐狸面具佩在行人脸上。下了马车,行入人海里,宛若游荡在光怪陆离的异界。
绮罗贪玩,买了两枚狐狸面具,一枚给萧远候,一枚给自己。
“渡口那里好热闹,瞧瞧去。”
见人群似乎往渡口去,绮罗拉着萧远候就要看热闹,然此时,身侧却忽然传来两声齐刷刷清脆又惊讶的——
“哥哥!”
回首一望,见萧家的萧怀瑾和萧怀薇正立在身前,神色懵懂。
萧远候也是些许惊讶,俯身摸了摸他们二人的头,温声问:“怀瑾,怀薇,你们怎么在这里?”
萧怀瑾如实作答:“碧月姐姐本来带我们出来玩,可方才她似乎瞧什么人去了,我们便跟她走散了。”
萧怀薇却一把抱住萧远候,撒娇道:“哥哥!我好想你哦,你陪我玩好不好?”
萧远候神色一顿,语气迟缓:“我……”
一直沉默的绮罗淡淡垂眸,道:“去吧。”
“……”
萧远候一默,望向绮罗的目光几分愧疚。
绮罗却双手抱袖,神色寡淡,轻轻道:“怎么,难道本殿下是七岁稚儿,非得要你陪吗?”
闻言,萧远候沉默些许,转身买了一个竹草滚绣球,递到绮罗手中:“殿下等我,我很快便回。”
绮罗没说什么,待萧远候离开,才垂眸,缓缓抬袖摇了摇竹草滚绣球。绣球坠有铃铛,顿时泠泠作响。有稚童听得,雀跃欢呼,伸手去够:“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