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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地下党-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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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上突然响起枪声,就在近处,砰砰两枪,然后又是两枪。熙熙攘攘的街道顿时大乱,有人尖叫,有人没命狂奔。一个挑担汉子把担子丢在路旁,一头撞进小饭馆躲避。里边的刘树木和年轻警察也慌了手脚,暂时丢开我们,一起拔枪窜出大门。

    我们几个同学抓起自己的行李,走也不得,不走也不得。突然而来的枪声和混乱给我们提供了摆脱特务的机会,我们应当抓住机会逃出小饭馆。但是孙力还没有回来,离开时他交代我们在这里等,我们不能和他失散。我们不知道该到哪里接头,不等到他我们无处落脚,无处可去。

    猛然地,砰砰又是两枪,然后乒乒乓乓响成一串,枪声震耳欲聋,在我们身边持续轰响。我们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几个同学浑身发颤,像是被子弹击中一般。突然有一个人冲进小饭馆,大喝一声:“快走!”

    是孙力。

    男生们抓起行李,抬起藤箱跑出小饭馆。我和另一个女生没拿东西,跟着跑了出去。我在小饭馆外突然吓了一跳,脑子里“轰”的一下,不禁停住脚步,呆立不动。

    地上躺着那个瘦高个年轻警察,他的帽子丢在一旁,喉咙中了一枪,血从伤口喷出,流淌一地,看模样已经死了。刘树木则跑得不知去向。

    我见过死人,却没像眼下这么突然,活生生一个人,转眼躺在地上,乍一看到,只觉毛骨悚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惊讶,还有不忍。我在死者身边呆立几秒钟,死者大睁两眼,翻着眼白,好像是盯着我。我下意识地俯下身,抬手在他眼皮上摸了一下,他合上了眼睛。

    一个人从旁边窜出来,一把将我揪住。

    “傻瓜!”

    我一脸茫然:“三哥?”

    “快走!”

    他拉着我钻进旁边一条巷子。我们进了巷子后部一幢两层民居,穿过民居的厅堂天井直到后门,再从那里窜进另一条小巷。几分钟后我们到了江边,那儿靠着条小船。三哥把我推上船,我们迅即离开。

    “孙力呢?”这时我才回过神来。

    三哥说:“死了。”

    “什么!”

    “骗你的。”

    他告诉我孙力他们在另一条船上,已经先走了。他问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害怕?大家都拼命往前跑,怎么我会站着不动,看地上的死人?太危险了。他们冒险开枪引开敌人,让我们可以趁机逃脱,时间非常紧张,稍迟一点,大队警察和特务会马上包抄过来,我在那里发呆简直就是自己送死。

    我不知如何回答,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算了算了。”他学我,“呜呜。”

    “臭三哥!”

    他不再责备,转而安慰,说我让死警察吓住也不奇怪,“乖女流鼻水”,女孩子头一回嘛,没什么。他们有个新兵,也是大学生,头一次上阵,枪一响还尿裤子呢。经过几场就不一样,人家现在已经是个班长。

    “我不是!”我抗议。

    他笑:“不是‘流鼻水’,是‘善又水’。”

    他夸奖我把电台找到,带出来,立了大功劳。我说不是我,是孙力他们干的。

    三哥让我不要不好意思,这里边有我一份。解放军已经打到福建,此刻把电合送上山正是时候,有如雪中送炭。

    我没有感到轻松,心里还在为刚才的情形后怕。我问三哥,特务刘树木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们从厦门尾随而来?柯子炎是不是也跟着我们?要抓我?

    三哥说:“他们是跟我。”

    三哥的敌工队与柯子炎的行动组打来打去,柯子炎调动周边特务和警察,发动了几次围捕,想抓住三哥,都没有成功。几天前双方在集美附近短兵相接,打了一场,战斗中柯子炎的特务一死一伤,三哥这边有个战士重伤被俘。被俘战士遭到刑讯,坚持不招,“血手”柯子炎下令用匕首割喉,战士被害于刑室。三哥他们与柯子炎对打,在同安、集美一带频繁露面,动作很多,昨天晚间他们突然隐身,潜到了海澄,为了今天接我们和电台。柯子炎他们急于找到三哥踪迹,分头在九龙江沿岸几个渡口搜查打探,刘树木因此到了海澄。

    “如果来的是柯子炎,可没那么简单。”三哥说。

    “打死他?”

    “我要活的。”

    我把特务到我们家搜查的情况告诉三哥,问他是不是姐夫出事了。三哥说姐夫从游击区匆匆返回台湾后,情况发生变化。上级安排姐夫和部分人员分批撤回大陆,撤退人员大多顺利到达闽南游击区,姐夫最后走,本来应该到了,但是始终不见,这边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台湾那边也没有。特务到处搜查他,可见也没有落入敌手。

    “我们还在找他。”三哥说。

    我问三哥我怎么办。他让我跟他上山去,游击队会给我安排工作。

    “我可以吗?没报告上级。”

    他有些不高兴:“孙力说了。”

    他责备我不听话,小小年纪,头脑发热,不知道有多危险,冒冒失失跟上个人就走了。不只是自己危险,也得想想母亲,没想过母亲会担惊受怕吗?

    我抢白他:“现在你知道了。当初怎么不知道?”

    他辩解,说他离家时间越久,越觉得对母亲心存愧疚。原想母亲身边还有大姐澳妹,不要紧,胜利以后他再去尽孝吧。没想到大姐先走了,大哥也走上同一条路。所以他想尽量让我避开风险,等将来胜利了,安全了,那时再让我参加。

    “你倒是不吭不声跟上别人。”他不满,“到底为什么?”

    按三哥的意思,我要是真想参加进来,该跟他先说,听他安排,比较可靠安全。但是我之所以自行其是,就因为不可能。在他们眼里澳妹永远是澳妹,属于“妇孺老小”一类,小时候可以获准跟在他们屁股后边玩儿,杀头掉脑袋的事可不让我跟。

    我抱怨他:“跟你说管啥用?你们都当我是小孩。”

    他说:“算了,已经到了这里,不必马后炮。”

    他问我具体情况,谁是我的上级?组织如何发展,目前怎么行动?他是我三哥,问这些更多地出于关心,我却不能多说,因为是组织机密,上级没有指示,我不能随便透露,哪怕对自己的三哥。我能讲的就是眼前一些事情,我告诉他我所在的组织是从厦门侨师发展过来的,最近我们活动很困难,我的上级已经暴露,敌人在抓他。几天前我们开会,宪兵押着一个被捕的年轻人查他,我们几个人被堵在房间里,还好年轻人装作不认识,没有指认人。事后上级决定我们先隐蔽,暂时停止活动,下一段的行动视情况发展再通知。而后我们与他失去联系。

    “上级断了,我自己给自己找任务。”

    “你急什么。”三哥瞪眼睛,“澳妹的任务是将来。”

    三哥他们遇到的情况与我们一样,毛森指挥厦门军警特务垂死挣扎,全力镇压地下党活动,形势非常紧张。三哥他们领导决定留下一批隐蔽较好的人员坚持工作,其余的特别是可能已经暴露的人员则尽快撤出,进山参加游击队,加强游击斗争,也保存、锻炼干部,迎接解放。近日里有一批批地下党人员,特别是青年学生离开厦门,包括今天我们这批。尽管我不属于三哥他们系统,由于参与了地下活动,三哥考虑我的安全,要孙力把我也带走,一起上游击区去。

    “只是不忍心阿姆。”他说。

    不禁我又落泪。

    母亲真是命苦,生我们这些儿女,一个个不能尽孝,反让她担忧。大哥大姐牺牲,姐夫下落不明,二哥离家多年,原先还有我跟母亲做伴,现在我也走了,三哥让我护送电台离开厦门,他最放不下的就是母亲会担心、难过。但是没有办法、此刻让我离开对我对母亲都好。母亲养育了一窝地下党,她自己不是,虽有柯子炎威胁,不至于出太大问题。我在厦门活动,倒可能牵连她陷入危险,因此不如撤出来。还好胜利在望,不要几个月,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跟三哥上山去游击队根据地,到自己人的地方去工作,我非常向往,问题是我没办法向老江报告请示。解放大军进军福建,三哥他们非常需要电台,帮助他们找到并送出电台,虽然不是老江交给我的任务,却是迎接解放的大事,这个任务我应当完成。如果老江未受特务追捕隐蔽起来,我找到他汇报,他应当也会批准。但是现在电台已经安全送达,如果我还留在游击队,一旦老江有任务,却无处找我,以后我怎么说明?

    “胜利后我们帮你说清楚。”三哥说。

    “我是不是该回厦门呢?”

    三哥眼睛一瞪:“送死吗?”

    我已经离开险地,三哥不会让我重归虎穴去面对杀人魔王毛森和特务柯子炎。胜利后无论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在此之前由他们给我安排工作,解放后再将具体情况报告上级,上级会核实清楚并为我作出结论。

    “臭澳妹在山上老实待着,别总想什么任务,将来有的是。”他说。

    “臭三哥。”

    我们家孩子里,三哥与我年龄最接近,只比我大四岁,小时候我总跟在他屁股后边玩。我们家跟别人家不同,长兄如父,大姐则有如另一个母亲,只有三哥完全就是哥哥的角色。我童年和少年期间他经常带我,他喜欢逗我,其实很会照顾我,我喜欢跟他斗嘴,其实很依赖他。此刻跟着三哥,我感觉特别踏实。

    我们踏上上山之路。

    这是我第二次跟三哥上山。上一次为了找姐夫吴春河,我们走山路,这一次走水路,顺大溪,转小溪,直到一个小码头弃船步行。我认出了这条路。

    “到黄狮坑?”我问。

    三哥表扬:“澳妹眼睛大,认得路。”

    黄狮坑是游击区的门户,进山有几条路,最后都要到这里会合。

    孙力他们在集中地点等候,这个集中地点我熟悉,就在易太太的大庄园。见面时孙力松了口气,他埋怨:“你搞什么?”

    海澄街上遇险时,他们逃出小饭馆,拼命往前跑,转进一条小巷,这才突然发现我没有跟上。孙力着急,打算返回找人,接应人员当即制止,说队长命令以最快速度离开,不许片刻耽误,应急情况队长自有处置。他们上船离开,一路为我担忧,在黄狮坑见面才放下心。孙力很奇怪,问我当时怎么没跟上,到哪儿干什么去了。

    三哥反批评孙力:“把人丢了,你还敢问?”

    易太太听说三哥来了,特地前来看望。她一眼认出我。

    “这不是小钱兄弟的小妹吗?”她问。

    三哥说:“易太太好记性。”

    易太太开玩笑:“小姑娘不错,给我吧。”

    三哥也开玩笑:“行啊,跟你学双枪。”

    易太太倒认起真来,提起姐夫吴春河,说当初误会了,逮住吴先生,打个半死,拖出去砍了。还好人家命大,活了过来,才知道是共产党,还是小钱兄弟的姐夫,真不好意思。小钱队长不计较的话,把妹妹留在这里,保证好好款待,补一补歉疚。

    孙力赶紧插嘴:“易太太另外挑一个吧,她不行。”

    易太太奇怪,问孙力为什么。孙力批评说,别看是大学生,其实就是个小女孩,不高兴了,动不动就哭,哭声特别大,比得上易太太的枪响。

    孙力不是嫌我,其实是想帮忙。他那么说让易太太觉得有趣。

    “我喜欢听人哭。”她笑。

    三哥说:“我们给易太太另外找一个,保证不输她。”

    第二天我们进山,到了地委机关。几天后三哥领着我和另一个女孩回到黄狮坑,住进了易太太的大宅子。

    这是他们领导给我分配的第一项工作:我们两位刚进山的女学生作为游击队与易太太的联络员驻于黄狮坑,任务就是做易太太的工作,她是我们的统战对象。领导把我们派来是应易太太的要求,易太太点了名,要的就是我。

    “就这样,你先干吧。”三哥说,“有我,别怕。”

    我心里忐忑,嘴上却说不要紧,我不怕。

    三哥交代说,遇事不要哭,要笑,澳妹笑靥如花。

    第四章 笑靥如花

    小妹。21岁。厦门大学学生,厦门要塞司令部勤务兵。

    惊天消息

    易太太是个地方实力人物,她本姓陈,名叫陈珍珠,当地人没有谁敢当面用这个名字叫她,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管她叫易太太。

    易太太的丈夫叫易镇坤,人称易司令,曾是“民军”重要人物,远近知名。所谓“民军”是早年本地地方武装的名称,其性质介于地方军队与土匪之间。易镇坤是黄狮坑人,生于贫困人家,幼时潦倒,十八岁离家投军,在一个军阀手下当兵,一直干到连长。他的部队在军阀争斗中落败,易从连队里拉出十几个人,跑回黄狮坑一带山间,收编当地几股土匪武装,组成一支队伍,号称“民军”,自立门户,占山为王,派捐派款,设卡收税。易军具有相当实力,所活动区域天高皇帝远,当局力不能及,无奈他何。十数年里易的“民军”逐渐发展,鼎盛时期拥有千余武装,控制了三县交界区域大片山地,十几座集镇。易镇坤在自己的老家盖了一座庄园,高墙大宅,建成“口”字形,四边建房,上下两层,百余房间,既是家宅,又是营房,遇强敌时把大门一关,整个庄园就是一个土围子,里边有井,备有充足粮草,可以抵挡多时。抗日战争时期,省政府给了易镇坤一个部队番号,让他率部守土抗日,那以后易镇坤就成了易司令。抗战胜利后,易以当地保安司令名义继续据守于黄狮坑一带。

    有一年中秋,官亭镇镇长饶和贵嫁女儿,请易司令赏脸光临。饶和贵是易镇坤的老部下,起家时的结拜兄弟,饶当镇长由县政府委任,委任状却是易镇坤开口向县长要的,因为官亭位于山下,与黄狮坑唇齿相依,由饶和贵兄弟把门,易镇坤才能放心。饶镇长嫁女儿,易司令当然要贺,他带着一帮全副武装的随从隆重驾到。酒宴中,饶和贵突然拔出手枪,当着众人的面,把易镇坤击毙于酒桌上。

    易镇坤带去的随从早被饶和贵的人逼住,没有一个能够起身相救。

    饶和贵宣布:“易镇坤通共谋反,本人奉上峰命令将其就地正法。”

    事实上易镇坤并未通共,反是杀过共产党。抗战之前,黄狮坑附近曾经有一支红军游击队活动,易镇坤认为游击队抢地盘,在黄狮坑外围山间伏击过游击队,打死了十几个人。饶和贵给易镇坤戴红帽子只是找借口,他枪杀易镇坤另有背景:易镇坤势力大,统治大片山地,地方当局一方面加以利用,一方面也视为大患。本地县长拉拢饶和贵,许诺除掉易镇坤后,把易的地盘都让给饶,饶和贵久居易镇坤之下,积累了很多不满,跟县长一拍即合。

    易镇坤被杀次日,易太太陈珍珠带着儿子和几个丫鬟赶到官亭,在饶和贵宅子门外哭丧,请求饶和贵将易镇坤的尸体还她下葬。易太太声称自己女流之辈,不懂得男人间的争斗,只因夫妻一场,不忍心让丈夫死无着落,望饶镇长还她丈夫尸体,容她为丈夫举丧,她会自行携儿女离开,去娘家投奔孩子的外祖父。黄狮坑的庄园,易镇坤的旧部,她一概不要,全部交给饶镇长处置。

    易太太上门哭丧,实为缺了脑筋,丈夫昨天被杀,今天岂不是自己送死?饶和贵的手下二话不说,将易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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