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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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然忘了她。”
柳定义哭笑不得,“她小小年纪想的怎会如此复杂。”
“雁雁聪慧二爷难道不知……”李墨荷放心不下她,想尽快过去看看,“而且有一事还来不及同您说,入秋时,雁雁被歹人绑了去,差点没了命,接连两个月都不敢出门。”
她这一说,柳定义才想起方才出门前,她跟女儿嘱咐的那句“小心别乱走”是什么意思。他竟完全不知道女儿受过那种委屈,自己也实在是疏忽了。
“雁雁病得糊涂时,一直在喊您。只是二爷……太不在意了。她天生聪颖,又是小姑娘,心思比一般孩子细腻。”
这种事柳定义确实没在意,在他心中,女儿还小,还不到上学堂的年纪,是该捧在手心好好养在家里撒娇的,却不想女儿已经在长大,早已不是襁褓婴儿。他暗叹一气,“我去看看她。”
☆、总角之年(二)
第二十二章总角之年(二)
明日就要入冬了,柳雁在这深秋最后一日,深知什么叫秋风萧瑟。趴在窗户那往外看,日头正好斜照,不冷不热,就是风有点大,卷着已死去枯草的干燥味扑来,吹得她鼻子更酸。
管嬷嬷小心翼翼站在后头,给她披上衣裳她不动,拿了茶水给她也不言语直接喝,如此乖顺,只能说明此时她心情很坏,连傲都懒得傲了。
“姑娘,可饿了?”
柳雁闷不做声,吸了吸鼻子,呆呆看着小院子里的景致。半晌才道,“嬷嬷,你说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了呀?”
管嬷嬷立即说道,“二爷可疼着姑娘呢,别多想。”
“那为什么这次他回来,这么不关心我呀?”
管嬷嬷为难了,她总不好说她也感觉到了,对自家姑娘不上心,倒对齐家那孩子很是关心,这都是哪跟哪呀。心里抱不平,嘴上还得安慰她,“姑娘莫要多想。”
柳雁揉了揉眼,酸疼。
管嬷嬷准备去请李墨荷过来劝劝她,也唯有二太太才能劝动了吧。还没走到门口,就见柳定义过来了,忙弯膝请安。柳定义问道,“雁雁在里面?”
“在的,生着闷气呢。”
柳定义微点了头,因她是柳雁的乳母,待她也比其他下人客气些。提步进去,还没看见她,倒是见到屋里四处放置的各种材质珠子,有大有小,在光线充裕的屋内,辉光熠熠,反照着魅人的光泽。
他凝神看着,有些感慨。柳雁不知怎的就觉身后有人,回头看去,见是自己的父亲,抿了抿唇,没喊他。见到他身后的李墨荷,还是动了嘴,“娘。”
柳定义这才抬眼看她,绕过自己喊后头的人,果真是生他的气了。
李墨荷微微抬手,朝她摆了摆,示意她别犟。柳雁只当做没瞧见,又趴回窗口,坐在高椅上往外瞧。
柳定义走了过去,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屋外芭蕉高长,叶子墨绿,在秋季中看见分外舒服,“雁雁?”
柳雁还是没抬头。
柳定义继续说道,“你褚阳哥哥的父亲刚去世,爹要代好友照顾好他,否则对不起你齐叔叔,这话可在理?”
柳雁紧闭着嘴不说,不在理,根本不在理,因为她猜齐叔叔没死呀。可恨为什么昨晚要跟齐褚阳拉钩约定,否则就能理直气壮反驳了。
“这次回来,只顾着照顾褚阳,忽视了你,是爹的错。只是因此而口出恶语,实在不是个胸襟坦荡之人,又怎么能成大事,再不改这毛病,日后定遭人诟病。”
李墨荷在后面瞧他,雁雁心高气傲,最不喜别人点评她,更何况是在这种关头上,这话只怕要越说越惹她恼了。果真,柳雁一听父亲竟还在责怪她,好似是她小心眼了,又更是委屈。眼泪啪嗒落下,“雁雁就是小气,比不过齐褚阳那家伙。”
柳定义差点又恼了,“没规矩,不许直呼别人的名字。”
李墨荷忙上前把她揽入怀中,这一拥,柳雁就在她怀中哭开了,凄凄惨惨,转眼变成泪人。柳定义在一旁束手无策,只好看向李墨荷。这家宅里的事,比变幻莫测的战场还更让人头疼。
“雁雁不哭。”李墨荷轻抚她的背,又朝柳定义使眼色,这里交给她罢,再待她非得哭得嗓子哑不可。
柳定义这才放弃,走时又看了看放置在屋里各处的珠子,熠熠如星辰,光刺进眼里,看得心有愧疚。算起来,雁雁出生五年,他在家待的日子断断续续只有三年吧。他一个大人,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柳雁听见关门声,这才忍了泪意收了哭音,强忍得肩头一抖一抖。李墨荷拿帕子给她拭去脸颊上的泪,轻轻笑道,“哭成花猫了。”
她低头不语,十分难过,抓着她的袖子不放,这样多少能安心些。
李墨荷摸摸她的脑袋,等她完全平复,才道,“你爹爹是个大老粗,在军营里又都是男子,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雁雁总不会要跟你爹计较这些吧?褚阳已无双亲,又没亲人,能倚靠的只有你爹爹,难道雁雁要赶他出去才欢喜么?”
“当然不是。”柳雁瞪大了眼,“我才不是那种坏人。”
李墨荷笑笑,“是啊,雁雁当然不是。你想想,如果你爹把他领回家,却不疼他,那带回来做什么,你齐叔叔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对吧?所以雁雁就大方些,让你爹爹也疼他,你们是父女,是谁都没法代替的。”
柳雁眨了眨泪眼,“真的?爹爹不是不疼我了?”
“嗯。”
“可他老责怪我。”
李墨荷失声笑笑,“那雁雁想想你爹责怪你前,你都说过什么话?而且听来是有理的,只是嗓子大了些。这样吧,下回他说话,你就将他的语气减轻一半,就不会觉得他凶你了,仔细听里头的道理就行。”
柳雁歪了歪脑袋,“减轻一半呀……”
李墨荷见她想通了,语调更是轻柔,“对。娘跟你爹提提,让他也别总扯着嗓子跟你说话。”
柳雁点点头,越想越觉得自己应当是做错了,因为爹爹每次生气说的话都有道理……她挠挠头,又揉揉鼻子,“可是他去学堂真的把雁雁的事忘了。”
李墨荷笑道,“不要爹爹陪,明日娘陪你去,不带你褚阳哥哥。”
柳雁心里飘然,这才高兴起来,像小鸡啄米点头,“嗯嗯。”
李墨荷领她去洗了脸,见她乏了哄她睡下,这才回房。离开前又将目光落在屋里的珠子上,进来出去时柳定义的视线都在这些东西上面,也不知有什么含义。
真是……越想在柳家待下去,就越想知道他们的秘密,再不会太漠然对待。
回到屋里,柳定义负手站在窗前,这连带的小院中,也在窗前栽种了芭蕉树。李墨荷还记得那晚拜堂后,他却突然离开,自己也是站在那,听着芭蕉落雨声,看着屋檐滴水,心觉悲凉的事。
“二爷。”
轻声唤之,柳定义身体微顿,回身看去,那娇俏人站在梅花落雪屏风旁,目光柔和,直直看来,恍惚片刻,又想起那已过世的人。
李墨荷见他盯着自己的脸怔神,心头像有毒箭刺过,蓦地偏头看向别处。这张脸使得她进了柳家门,可是她不愿靠着这脸立足。她是李墨荷,也只是李墨荷。
柳定义见她偏头,也明白过来,抛出话将这停滞的气氛打破,“雁雁如何了?”
李墨荷面色淡淡,“已经不闹了,也明白了您的苦心,我哄她睡了。”
柳定义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这是妾身应做的。”
语气淡淡,柳定义也知道她心有芥蒂,寻话说道,“明日我带她去学堂,你也一块去吧,我们去郊外梅林走走。”
李墨荷想着雁雁应当更喜欢如此,就答应了。听着他的语气如今正有耐心,抬头看着他问道,“二爷……妾身有一事想问。”
柳定义心中有愧,果真耐了性子,“你说。”
“雁雁怎会那样偏爱圆滚滚的珠子?还放得满房都是。”
柳定义迟疑片刻,见她目光炯炯,才道,“她很小就没了母亲,但天生聪慧,长大了些,听不得别人说她没娘亲,我又总不续弦,她便问我她的娘亲去了何处。方先生同她说,化作天上星辰护着她了。只是星月只在夜里出现,因此她自己动了脑子,在屋里放了许多珠子,这样白日里,只要屋里有光,就如同挂了星辰。”
李墨荷这才恍然,这孩子……心思当真细腻。
“我想她早就知道生离死别是何解,四岁以后就没再缠着别人问过她母亲的去处,只是每每烦闷惊怕,还是喜欢往屋里堆珠子。”
李墨荷听得心头泛酸,她该早些知道这个。柳定义已走到她一旁,低头说道,“方才我进去,那珠子没见多多少,这十个月,辛苦你了。”
“一家人,何谓辛苦?”李墨荷轻轻摇头,“二爷且放心罢,日后再不会有人说她是个没娘疼的。”
不知为何,这听来毫无证据支撑的话,却敲进柳定义心里,信了她十分。之前他担心过后娘不善,可如今看来,却比他做的好太多,“你若是有什么委屈的,只管跟我提。”
她唯一委屈的只有这脸,可木已成舟,难不成还能回娘胎那再来一回?自然是不行,也就不再多想。
柳定义想着补偿她,倒是想起她娘家人来,“你弟弟的事,我已想好要替他安排什么差事。”
李墨荷也回神,“您说。”
“想来想去,送去马政合适。”
李墨荷不大懂朝廷职位,“那是什么?”
柳定义答道,“朝廷养马的地方。”
李墨荷眨眨眼,“那宝良去那里做什么?”
“养马。”柳定义见她不思其解,神色微懵,不由笑笑,“马无夜草不肥,养马是个辛苦活,你不是说你弟弟不思上进又懒于行事么?那就安排他这个差事,强其体魄,健其意志。”
李墨荷哑然,诧异他将自己的话听入了耳,还费心寻了差事。这差事她倒也赞同,只是……娘家人知道后,只怕要气得火冒三丈,不依不饶了吧。
☆、总角之年(三)
第二十三章总角之年(三)
李墨荷猜着爹娘和弟弟定不会喜欢这马政的差事,因此不等他们来,准备先回娘家。晨起请安时跟老太太说了这事,老太太说道,“你进了我们柳家门,本该让颂贤陪你回门,只是突然去了北征不得空,今日他又有同僚相邀,若没急事,可教他改日陪你去,也是该回门拜见丈人了。”
李墨荷笑道,“这也不是正式回门,只是娘家有些事,得今日回去,改日等二爷得空,再一同去,我爹娘是明白人,不会多说什么的。”
老太太喜她贤德,命钟嬷嬷去拿些礼,一并让她带去。
李墨荷没多推辞,道了谢收下了,等用过早饭,就要出门。柳雁在家无事,也想和她一块去,缠了一会,被李墨荷劝下了,“等娘回来带你去学堂,你在家同你褚阳哥哥玩可好?”
柳雁瞅了一眼齐褚阳,勉强点头。目送她出门,直到马车瞧不见了,才转身回去。回到院中,就见左侧的平地上,已经架起了个射箭用的靶子,还有一旁的兵器架子也立在那,刀剑一一摆放,看着就像小小的校场。
她负手哼着曲子蹦了过去,踢了踢箭桶,里头的箭簌簌抖着。她抬头问坐在不远处检查弓箭的人,“你拉得起弓么?”
齐褚阳一心在擦拭着弓,没听见。柳雁蹙眉蹦跳过去,伸手挡了他盯在弓上的视线,“我问你话呢?”
齐褚阳这才抬头,“嗯?”
柳雁本就是个没耐性的人,见他全然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大声道,“我说,你拉得动弓吗?”
女童声音本就尖锐,这在耳边一喊,刺得齐褚阳身体连连后倾,“能,这弓是特地做给孩童的,不用多费劲。”
柳雁伸手拨了拨弓弦,有点刮手,“好像挺好玩的,要不我也学好了。”
管嬷嬷忙在后头说道,“这可使不得,要是伤了手怎么办。”
齐褚阳也说道,“你还小,又是小丫头,拉不动的。”
柳雁撇撇嘴,“我去找工匠给我专门做把小弓。”
“你可以学弩呀,弩不用太费劲,角度也易找准。”
柳雁想也没想,“偏不。”
齐褚阳无奈收回劝告的话,检查完毕,就提着弓去找位置。柳雁瞧着有趣,跑去抱了一把箭过来,从怀里抽了一支给他,“我跟你赌一颗金珠,你射不中。”
“……”齐褚阳哭笑不得,他是真的不愿招惹她,“七姑娘,我们不赌好不好?”
“你怕输呀?”
“我怕你输。”
柳雁吐了吐舌头,“输就输呀,反正钱不多。而且我未必会输,你该担心的是我赢了后,你去哪找珠子给我。”
齐褚阳哑然,这高傲豪气的小丫头。他拿过箭,查看箭头箭身后,才站定姿势,将箭放在弦上。两人都没说话,院子里悄然得只能听见风吹叶子的声音。只是片刻寂然,就有箭离弦,弦嘣弹的脆声。
“咚~”
箭未射入靶子红心,却还是稳稳击中靶上,又快又准,看得柳雁好不诧异,去拿他的弓,“我也要玩。”
她拿着那快比她人高的箭,翻了翻,学着他的模样提箭拉弓。齐褚阳微微诧异,“你学过么?”
“没有。”
“可是姿势……”
“刚跟你学的。”自己学什么会什么,夸赞已经听得太多,连自己都不屑得意了。只是她力气小,姿势是对了,弦却拉不开。捏箭的手指一滑,从弦上狠狠刮过。指肚一疼,低头一看,竟然刮掉了一层皮。
管嬷嬷可吓了一跳,拿帕子给她捂手,“小祖宗诶,你真要急死人了。好好握着,嬷嬷去拿药膏。”
柳雁不以为然,就是有点疼。见乳母急急忙忙跑了,取了帕子瞧,染了点血。齐褚阳忙把帕子重新覆上去,“等嬷嬷来吧,七姑娘不疼么?”
“疼啊,还能忍。”这是她要玩的,要是当面哭就太无能了。
齐褚阳以为她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却不想竟然如此镇定,又令他刮目相看了,“七姑娘以后跟我一块习武吧,你肯定比我学的好。”
“我才不学。”柳雁凡事只学三分精,才没那心思去好好钻研什么,学精学透就不好玩了。正说着话,一只紫蝴蝶从眼前悠悠然飞过,她腾手想将它捉住,却捞了个空。
齐褚阳见她要跑去抓,说道,“长这么大多不容易,别追了。”
柳雁满眼奇怪,“鸡鸭鹅长那么胖还不容易呢,可我们还不是吃得欢喜。那这蝴蝶为什么非得放了,我又不是想不劳而获捉它,我也得费脚力的。”
齐褚阳眨眼看她,这说辞好像没什么不对,可又好像……很不对。
柳雁轻哼一声,“同那些小姑娘出去,每每见着鸡鸭鹅被宰杀,总要说可怜可怜,可一转眼做成了菜,却吃得不能更欢喜。所以我从不说它们可怜,要真说了,就没法安心吃了。”
齐褚阳看着这小丫头,自己明明也是个小姑娘,偏是大人语气。
“可怜是可怜,但为了活得更好,吃也无可厚非。他默然片刻,才道,我是在军营长大的,自小就听过许多战场上的事。比如行军被困,饿了十几二十天,吃人也有的。”
柳雁瞪大了眼,脸色变得惨白,抖声,“吃、吃人?”
齐褚阳默了默,“嗯。一个人快饿死的时候,什么都吃,哪怕是吃……”
还没说完,柳雁腿一软,几乎瘫在他脚下,干呕起来,看得齐褚阳莫名。他是觉得她胆子大才和她说这些,原来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小姑娘呀。他忍不住说道,“七姑娘,你别抓我的裤子……要、要掉了。”
恶心得翻天覆地,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