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诗歌-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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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企图阻断传播途径是无法阻碍那突发的噪音轰炸的，莉琪短暂的畏缩让它们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被莉琪抛到半空的脑袋如雾状破碎为黑暗的残片，在虚空间浮动一会后又云集而至，重新组合成了原本的形状。被砍断脑袋都不会死亡，这世界上除了不死生物这种不完全的生命形式之外想来也没有多少了。
　　不过莉琪刚才的攻击并非没有对他产生作用。那只灵魂尽管外表看上去长回了脑袋，但是那些近乎透明的颜色变得更加微薄，伸长的手臂这样位于身体末梢的部位也开始出现了溃散的残片。
　　匍匐在地的肢体运转着纠缠在一起的身躯，无声无息的后退到几步之外重整姿态。女子的灵魂不知道受到了怎样的刺激，她不甘的向前探着身子，原本抱住脑袋的双臂在虚空中无力的抓挠。
　　那张犹如面具一样苍白而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扭曲的表情，失去眼球的眼眶以最大幅度张开，深邃的黑暗更大幅度从中喷涌而出。一直紧闭着的嘴巴陡然张开……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莉琪明白为何位于她周遭的灵魂都在唠唠叨叨，只有她维持着安静的缘故了——她不是不为，而是不能。那张张大了的嘴巴里，没有舌头的存在。从咽喉中喷出的并非绝叫，乃是血沫的团块。
　　死者并非不会撒谎，可是除去少部分例外，基本上所有的灵魂都会忠实的反映出原本身体上的变化——至于死者，他们飘散在外界的灵魂，所表现出的形象自然就是生前最后一刻的样子。
　　这是何等残虐的人才会施加在人身上的酷刑？莉琪盯着无声悲鸣的女子。
　　她绝非是眼睛与舌头被挖去失血而死这么简单，就算现在只剩下灵魂的轮廓，莉琪也能看到那明显的伤痕经过简单的治疗。反倒是她不断向前伸出的手臂上残留的几处针孔痕迹更让人在意。
　　腰腹被剖开、喉管被切断、心脏被贯穿……这些无数的在一起的灵魂身上的伤痕都是造成他们“死亡”这个结果的原因。可是这个女子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有许许多多经由残酷施暴留下的痕迹。
　　就像是被她射出的杀意刺激到了，纠葛成一团的灵魂们齐齐爆发出悲呼。方才被莉琪打飞的脑袋溃散成的残片溶解为黑暗中的碎屑。纷散的残渣在幻象构筑的空间中荡起了一阵波浪涌向周围。
　　看起来声势壮大的冲击其实只是灵魂残片破碎时产生的细微冲击罢了。这种原本储存在灵魂中的魔力失去控制后涌向周围产生的现象对人类毫无危害，就算是灵魂也只会感到细微的不适而已。
　　冲击波毫无危害，可是其他的东西未必如此，而这打乱感知的冲击波就是最好的遮蔽物。几乎是这阵“波浪”漾起的同时，莉琪就注意到有气息在靠近，一阵阵涌来的波动中隐藏着深刻的恶意。
　　气息的来源不止一处，从附近的区域开始，大量的气息从黑暗中出现，并且飞速的接近着莉琪。本应可以阻碍虚体通行的残像墙壁对它们没有任何作用，瞬息之间它们就贴近到了可以碰到她的距离。
　　不知道眼前好几个灵魂纠缠在一起的异物是否感应到了那些气息，他们静默下来面朝着莉琪的方向步步紧逼。为了保留足够的回避空间，她只好一点点后退，同时屏息静气的感应着周围的气息。
　　被第一个气息锁定的位置……是脚么？
　　限制目标活动能力然后施加追击的战术在佣兵们对付难缠的魔物时甚为常用，莉琪也预料到了敌人会第一时间攻击自己的立足点。
　　果不其然，从黑暗中浮现出飞一点微光拉着长长的尾巴，像一条鞭子般卷向莉琪的小腿。可是她已经先读了这一次的攻击目标，立刻两腿一蹬原地跳起向倒飞一截界，颇有余裕的躲开了攻击。
　　低头看去，那是被燃烧的青色火焰覆盖的一只手，以及挥空的它还在向前摸索着，从黑暗构筑的“墙壁”中探出了只剩下半截身子的本体。那也是一只人类的灵魂，可是现在它没有丝毫曾为人类的样子。
　　攻击没有因为这一次落空而停息。莉琪每后退几步，就会有一只手臂或腿从她片刻前立足的位置伸出想要拦住她。匆匆数步之后，她已经离原本站立的位置上有一段距离了，可那些穷追不舍的肢体依然没有放过她。而那个大块头的异物更是挪动着作为“足”的部分继续向她靠近。
　　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不禁咋舌——为什么学院中会有这样的东西？
　　许多许多，一大片一大片的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灵魂，这个以艺术楼为核心的幻影建筑物简直就是这些灵魂们盘踞的巢窟。他们疯狂的从幻影的各处黑暗中冲了出来，扑向莉琪所在的位置。
　　这些灵魂们男女老少都有，身上却都是不着寸缕，唯有从思念残片中垂流而下的黑暗如覆盖的帐子一样把他们的身体遮蔽。莉琪看不出这些死者残迹所属的时代，也看不出它们有任何的共通点。
　　再一次闪过从上面甩出来的手臂，莉琪一反手抓住那只手然后用力甩向前方，自己则借着反冲的力量进一步向后退去。被莉琪丢出去的灵魂并没有砸到任何东西，他稍微浮动了一会后就再一次朝莉琪冲过来。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马蜂窝，而她就是捅了那个马蜂窝的人，被一个劲从蜂窝里冲出来的马蜂疯狂的袭击着。
　　
　　第六十二章　轰击
　　
　　在夕阳映照的走廊上，莉琪悬浮在半空滑行着。
　　包裹住身体的长袍在身后飞舞，冰冷的灵气环绕在身周，莉琪不受重力束缚的在离地几寸的高度向前滑行着。
　　走廊中充斥着不寻常的热气与浓烈呛鼻的**气息，廉价的木地板在夕阳的照射下，变得如血一般艳红。夕阳的光线勾勒出光影交错的轮廓，却没有映照出莉琪的影子，她飘忽的划过转角，继续向前冲去。
　　紧追在后的则是难以望穿的黑暗，那片黑暗侵蚀着“夕阳下走廊”这样的景象，稳步朝莉琪所在的方向推进着。在一片黑暗之中，无数的光点熠熠发亮着，仿佛要穿破黑暗冲向夕阳的光芒中。
　　一阵阵声响，是咕哝不休的呢喃。
　　高扬且拖长了尾音，就好像婴儿啼哭般的声音；尖利且夹带着颤动，就好像指甲磨蹭着地板的声音。
　　隐藏在黑暗中的并非他物，就是人类的灵魂。那些闪动着的光点来自于近百只人类灵魂的肢体上缠绕的“火焰”。那些火焰猛烈燃烧着，却并未向周围散发光与热，反倒是在全力吞噬着它们。
　　男人的灵魂、女人的灵魂、老人的灵魂、青年的灵魂……
　　——这些全都是有些不正常的灵魂。
　　抱着女子头颅的男人，发出咻咻不成音的声响。少了一只手的老人，脸上悬挂着腐坏的眼球。只剩下胸口往上部分的青年，与如娱蚣般复数拼接的灵魂们相互纠缠着。在那只“蜈蚣”的腹侧，有几个腹部肿胀却瘦骨嶙峋的小个子依偎一起。
　　奇形怪状的灵魂从黑暗的深处钻了出来，上方是人类的灵魂，下方也是，它们从黑暗中冲出，对莉琪穷追不舍。交叠的肢体相互纠缠或是彼此融合，形成了类似先前遭遇的异物一般巨大的集合体。
　　畸形的集合体中有着无数的手脚。它们划过地面，以怒涛般的气势向前推进。每当它在碾过落单的灵魂时，便会将那只灵魂吸纳进去，让体积逐渐扩大。最庞大那已膨胀到即将触及走廊左右两侧的大小。
　　尽管被数量庞大的异物追逐着，莉琪倒是显得相当镇定。灵魂形态下作为主要移动手段的“漂浮”无需体力，这让她迅捷向前方冲去的时候，甚至有余力偶尔转头，目测她与异物间的距离。
　　渐渐地，她与那些异物间的距离逐渐缩短了，那些异物看起来庞大且臃肿，可是不具备实体的情况下，体积无论再怎么庞大也很难影响移动速度。在它们的领地上，它们移动的速度颇为吓人那些残缺不全的灵魂如海浪般紧迫而来。在那为首的巨大团块周围，几只仰躺着的灵魂如蜘蛛般唰唰爬行于地面。它们就像先锋一般，眼见即将触碰到莉琪，立刻张大嘴巴夸张的嚷嚷着。
　　前方出现了一个拐角，虚幻的人声从拐角的彼方传来，为了不被身后的追兵赶上，莉琪进一步加快里的向前的速度。就在这时，莉琪身旁的墙壁中再一次伸出了一只手，它就像某种生物的触手般诡异的向莉琪的方向延伸着。
　　这样的偷袭今晚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就算没有一次成功，这些家伙依然不愿意轻易放弃。莉琪前冲的势头陡然一减，她跃向空中，伸出手来朝着想要抓住她的男性幽灵肩头猛地挥下。
　　顿时，那个像在酸液里泡过一段时间的灵体肩膀处就被莉琪徒手撕开了口子，破散的碎片化作黑气涂抹上夕色的走廊。反击并未结束，莉琪用力抓住灵体的伤口，将它从墙壁里拖了出来朝下甩去。
　　摔投类的格斗技巧是难以对几乎不受重力影响的灵魂造成伤害的，可是莉琪这一次的攻击似乎产生了效果。随着不成声的哀号，大半截被腐蚀的男子那半透明的身体突然止不住的往下陷落。
　　吞噬男子身体的，是地板上的洞穴——硬质的木地板不知何时被打碎了，出现在位置上的是黑漆漆的洞口。洞口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莉琪即将踏上的位置上，毫无疑问是设计来对付她的陷阱。
　　一阵腥风从中窜出，洞穴中央存在着某种包含恶意的东西，那是拥挤的灵魂，它们狂乱且拥挤，渴求着新鲜的血与肉。不知道男子是否注意到了，那些利齿以及伸长的舌头……并不打算分清敌我。
　　霎时间，堕入坑洞里的男子腰部以下的部分完全埋入地板中，从他喉咙里爆发出如呕血般的惨叫回荡在走廊之间。而看不见的深坑之下，传来了不知是咀嚼还是撕裂时才会发生的啪嚓啪嚓声。
　　惨呼着的男子伸长了手，像是在呼唤着莉琪的怜悯，但已经失去力量的他除了阵阵空洞的喘息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而作为被呼唤的这一方，莉琪别说是停下脚步了，甚至还将他作为垫脚石越过深坑。
　　当男子的灵魂用尽最后力量放声哀号时，莉琪也没有，只是继续向前冲去。不久，完全吞食掉男子的深坑在一瞬间阖上了它的大嘴。潜藏在内的恶鬼们随同它一同深深沉入地板，消失无踪。
　　她身后的地板之上，一大群灵魂的集合体扭动着，继续追逐着莉琪。他们逐渐加快了行进的速度。灵魂们的叫声尖利刺耳，尸体般的臭味与甘甜的腐臭味扑鼻而来，灵魂的集合体朝莉琪急切迫近。
　　莉琪知道这个“走廊”并非实际的景象，而是记忆残片拼凑出的过往幻象。在幻影中的行动非常麻烦，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幻影”，哪些是能阻挡住自己的幻影，就必须遵循幻象彰显的形象行动。
　　事倍功半的行动让莉琪有些焦虑，可她必须承认现在的状况不太妙，在刚才躲过陷阱之际她就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好不容易维持的步调被打乱，行动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在可以预料的时间里，对方就会追上自己的脚步。
　　——既然一定会被追上，就让着无聊的捉迷藏告一段落吧。
　　拐过下一个拐角，莉琪穿越了幻影构筑的走廊，她双手挥舞，沿途在墙壁上留下数处闪烁着白色光辉的印记。白光闪烁之下，黑色的长袍翻飞着，莉琪将速度提升到最快，持续向前方跑去。
　　眼前的风景变幻了，夕色浸染的走廊瞬间消退在黑暗中，出现在莉琪面前的是一条堆满了人的走道。这些人并非灵魂，只是一些单纯的影像。看他们的装扮，这段影像大概是数十年前产生的残片。
　　影像重复上演，这些人也在重复他们的运动，慢慢的涌向莉琪跑来的方向。而在他们走过来的方向却是一堵高墙。这些影像先是从墙根出现，然后慢慢走过走道，消失到莉琪身后的黑暗中。
　　逆行的人潮无法拖住莉琪的脚步，一整面堵住道路的墙壁就不一样了。莉琪前冲的速度怱然减缓，转身跑进一间敞着门的房间中。
　　自以为已将猎物逼进死胡同的灵魂们，刹那间同时张开了嘴。无数的肢体，如被风轻拂而过的草坪般欢愉的摆动着。那些伤痕累累的头颅也因为即将获得上等饵食的预感，发出了扰人的叫声。
　　一马当先的集合体紧随在莉琪的身后。被她随手拉上的门扉这时倒是起到了作用，暂且阻止住他们直接冲进房间。可是薄薄一层幻象构筑的墙板不过一会就被不住蔓延的黑暗爬满，眼见着就要被摧毁。
　　刺啦——
　　犹如撕破纸张的声音，幻象顷刻间就被灵魂的集合体摧毁，它挪动下半身，准备扑向终于到手的猎物。几个跟随在它脚边的灵魂已经按耐不住，从被摧毁的门户中冲了进去，想要拔得头筹。
　　只可惜迎接它们的不仅仅是莉琪，还有她在一瞬间设下的大量魔方阵。密密麻麻的纹路爬满了并不大的房间，闪烁的各色光辉酝酿着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让灵魂们身上燃烧的怪异火焰黯然失色。
　　失去了智能不意味着失去了本能，让灵魂都为止恐惧的威胁感使得冲在前方的怪异灵魂不由得止住了脚步。而停下脚步的他们，立刻就被后方冲来的灵魂集合体给挤扁，化作了黑色的碎片飘散。
　　莉琪抬头用嘲讽的眼光看着眼前聚集的敌人，脸上挂着无畏的笑容。
　　她抬起手，将最后的指令填入魔方阵中，布置完毕的魔力轨迹一瞬间连通，将散布在幻象结构中的魔力抽出转换为能量。高速写下的潦草文字一个个被点亮，赋予了魔方阵更加庞大的力量。
　　刹那间，一股魔力的洪流从魔方阵中喷出。
　　不加遮掩的纯粹能量闪耀着夺目的光辉，就算只通过肉眼也能捕捉到这足以照亮半片天空的光芒在艺术楼旁爆发。剩余的能量逸散而出爆发成一阵气流，直接将洪流流经的草坪上的植被吹飞。
　　霎时，整间教室的影像被冲垮，空余的黑暗框架中鸦雀无声，被束缚着的灵魂们发出的鸣叫也戛然而止。被魔力洪流正面撞上的灵魂们被一举击散，灵魂们虚幻的身体全都被粉碎为黑暗的残片。
　　现在他们只剩下灵魂的核心像萤火般坠饰在黑暗中。
　　
　　第六十三章　聚集
　　
　　耀目的闪光和猛烈的气流在空旷的艺术楼旁一起炸响，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将奥斯卡送回宿舍的柯特察觉到这阵异样的光辉赶到现场的时候，艺术楼周边已经被学院方的守卫封锁起来了。
　　这条路是通往银耀塔的必经之路，这样的骚动很快就吸引了许多来看热闹的人。他们简直像是碰上了几年才有一次的狂欢一样，一边围观着一片狼藉的现场，一边和身旁的同伴窃窃私语，脸上挂着好奇的笑容。
　　在服饰不一的学徒中，倒是有一块相当和谐的颜色。
　　数十个穿着统一系别制服，身后还背着口袋的学徒围在现场周围。看来他们是去上天文课的路上，因此虽然大多数学徒都踮起了脚向现场张望，只有这些学生站在稍微远处用手中的望远镜辅助观察。
　　现场人群密集，柯特却在人群中捕捉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缓缓走到人群没有注意到的阴影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对着空气说：“真是难得，你说我有多少时间没看见你用这样的形态移动了？”
　　也许是对他说的这些话起了反应，柯特感觉自己身边的气温突然下降了一大截。夏夜本有些燥热的空气陡然转冷，连脚边在那场爆发中幸免于难的小草叶子上都挂上了一层薄霜，躬下身子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