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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问仙-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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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么?”小姑娘问。
  孚琛微眯双目,没有作答。 
  榘螂,凶兽榜排行第一,传闻中的上古凶兽,触须众多,剧毒无比,每个触须上均布满吸盘,能于瞬间将一个人的血肉活活吸干。它虽体积庞大,却行动敏捷,悄然无声,犹若鬼魅,最喜吸食修士血肉灵体,而被这种畜生吸干的修士,魂飞魄散,永无超生。
  这种东西典籍中有记载,然便是孚琛见多识广,也从未听说,世上尚有活着的榘螂。
  凶兽之所以为凶兽,除了其生性凶残,形态丑陋外,还有一点,凶兽无法修妖修一道,于修士补益不大,且自具先天天赋,并无灵性渐修,兽性天然,难以驯服,与灵兽无从比拟,与修妖之妖兽也不可同日而语。故修士若非正面相迎,一般都不愿去主动招惹,否则一场恶斗下来,能不能宰杀了凶兽另说,便是宰杀了,历尽千辛万苦,到头来往往只获一身皮肉,抑或一枚鸡肋般的兽丹,当真得不偿失。
  玄武大陆若非剑修一道,需实战中增修为,寻常术修符修,名门正派中的师尊们皆对门徒循循善诱,遇凶兽需谨慎为之,不可争强斗胜,不可恋战嗜杀。
  孚琛的师尊也是如此告诫于他,孚琛修道多年,命丧于他手中的人怕是比凶兽多,他自来精打细算,不做没益处的冒险,宰杀凶兽于他毫无意义,他从不主动做与己无利之事。
  若不是被困此间数十年,练紫炎秘文需补充水系凶兽兽丹,他连蟠哲鱼、伛偻虫一流都懒得动手。
  可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他见过的高阶凶兽,都没这段时间见得多。
  魜偶蛇已是百年难遇,现下又迎来了只闻其名的上古凶兽榘螂。自他收了这个徒弟后,似乎冰洞中日复一日毫无变动的日子,开始越演越热闹。
  孚琛双目微眯,他金丹后期修为,若正面相抗这浑身是毒的怪物,赢面并不大,且琼华一派乃修真正统,讲究修心领悟,于符修术修、阵法炼器一流建树颇多,然若论赤膊上阵,单打独斗,却非此门派所长。故琼花一派修士甚少逞凶斗狠,然他们每人皆有扎实的灵力修为,有出自名师指点的法诀术数,旁门中人皆不敢小觑。
  可孚琛此时,却自心中升起一种豪情,上古凶兽,终身难遇,虽凶险万分,却也是一战难求。
  他想不靠法器,不用灵符,以力相搏,以强制强。
  今日正可试验“紫炎秘文”威力几何,自他修炼此功法以来,因种种缘故,需谨小慎微,低调从事,然“紫炎秘文”却是世间首屈一指的刚猛功法,敌人愈强,激发潜能越甚,他从未试过抛开顾虑,放手一战是什么感觉。
  孚琛眼底燃起兴奋之色。
  此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石洞地下块块陷落,黑色的潭水瞬间喷涌而上,与此同时,孚琛一把抓住曲陵南的后领直直飞起,手一挥,一团光球将她整个团团罩住,悬在半空。
  孚琛冲她微微一笑,手一抛,小姑娘连人带球,便被他远远丢开去。
  曲陵南挣扎起来,却发觉自己竟穿不透那层透明的光膜,她大声道:“师傅,我也来!”
  可她的声音同样也穿不透这层古里古怪的光膜。
  小姑娘眼睁睁地看着师傅凌空而飞,左手一伸,巨大的火焰刀当空往下猛力一劈,墨色水被硬生生劈成两半。
  水色墨黑,污浊冲天,然当空却有一人蓝袍鼓风,翩然若仙,右手一抓,一个耀眼夺目的火焰球随即朝那虚空处丢了过去。
  哗啦一声,火球入水,宛若有生命般越转越快,地下漫延开的水泽一遇这火球,无不被蒸发殆尽,水潭越来越浅,一条长长的触须悄然伸出。
  曲陵南只见师傅左手迅速化出火焰刀再度劈下,那根触须瞬间被斩断,而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尖利惨叫霎时间穿破耳膜般突袭而来,师傅脸色一变,嘴唇抿紧,曲陵南却觉胸口剧痛,她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满嘴腥甜之间,小姑娘忧心师傅,顾不得擦干血迹,抬头望去,却见无数条巨大的触须破水而出,纷纷涌向师傅所在之地。那些触须根部均张有圆状吸盘,一张一合,犹若无数张贪婪的嘴,循着本能奔往血肉之躯。小姑娘心下大急,心知水下被她刺了一剑的鬼东西此番是要攻上来了。那玩意体积庞大,黑墨墨一大片,若尽数而出,只怕连这大岩洞都要被填满,那还打什么?直接被它挤死算了。
  不知为何,她忽而从那些无牙的小吸盘处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感,小姑娘心下明白,这是那鬼东西真正的厉害之处。
  师傅却似乎无所察觉,他与那怪物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冰洞已成火洞水洞,一时间火焰刀光芒四射,璀璨夺目,墨色毒水四下飞溅,所腐蚀处,石笋断裂,碎石乱飞。
  小姑娘想喊,师傅你别只顾着砍断触须,一把火把它们烧干净才是啊。
  可外头的声音传得进来,她的声音却传不出去,非但传不出去,连她的气息都被隐匿起来,那些触须滑动得四下都是,然而却好像没一条发现她一般。
  曲陵南急得四下乱撞,她心知师傅是为她好,用什么法器将她藏了起来。可她不要这样在一旁瞪眼干等着,她已然眼尖发觉,地下被斩断的触须又蠢蠢欲动,似在蓄势而发。
  小姑娘瞬间拔出短剑,冲着光膜连刺数下,却刺不穿这琼华派出产的高级货。她扑到光膜上,焦急地喊,师傅小心,师傅那些玩意又动了!
  没用,可人在万般焦急的状况下,便是明知没用,也少不得要试试。
  她师傅被怪物团团包围,而水位上涨,那怪物瞎了一只眼的丑陋头颅正徐徐冒出,曲陵南并不知晓这种上古凶兽的特性,可她却有种古怪的直觉,仿佛自那怪物脑中所思所想能有些许反射到她脑袋一般,她盯着那个圆溜溜的头颅,不知为何就是能断定,怪物出水之时,便是它享用猎物之时。
  它要吃东西没问题,可它要拿自家师傅当饭吃,那可不成!
  可她来不及出言提醒,怪物触须忽而发动齐齐进攻,孚琛手持火焰刀杀得干脆利落,然而就在此时,地下那些被斩落的残肢齐齐飞起,瞬间团团扑去,孚琛右手法诀不停,紫色火焰将自己围住,毫不留情将扑来的断肢烧灼殆尽,曲陵南正要松口气,可一瞥之下,心却一下提到嗓子眼。
  她瞧见,就在此时,怪物的头顶长出一根长长的触须,悄然迅速地突破紫色火焰的包围圈,顶端吸盘,一下咬到师傅肩上。
  师傅身上穿的可不是什么法衣,小姑娘亲手摸过,那只是件寻常不过的道袍罢了。
  那道袍虽总是干干净净,可它真的不防水,不御寒。
  小姑娘觉着师傅很穷,好的道袍还让给自己穿了,她心里有些愧疚。
  她还记得自己叨叨过,往后要赚点银子为师傅换件新衣裳,被这个师傅狠狠嘲笑了句,银子?他文始真人若要穿也必得是上品法衣。
  上品法衣多少银子?
  不多,照你那天宰的魜偶蛇,百八十条也就够了。
  师傅如是说。
  可她还没宰百八十条魜偶蛇呢,师傅身上那件袍子,根本没任何防御作用。
  果不其然,孚琛身形一晃,大喝一声,火焰刀尽力一劈。
  刀势一去千里,然他的人,却慢慢行动转缓。
  不对劲了。
  曲陵南浑身血脉中的寒火骤转炙热,霎时贯通全身上下,她深吸一口气,手贴光膜,心随意动,那承载法器启动的灵力骤然间倒转源源不断自掌心吸入,此情形便如当日她吸走傅季和的新娘子变幻出的青藤蔓上所附着的灵力一样,小姑娘咬牙承受超出修为的巨大灵力灌入体内,她瞧不见自己,却觉着浑身便如一个鼓起的风囊,而那灵力就是不断再吹涨身体的疾风一般。渐渐地,她目之所及一片血红,大吼一声,双手硬生生将那光膜自中间掰开。
  一股腥香之气扑面而来,暧昧甜美,然曲陵南却于这气味中品出内里夹杂着的说不出的暴戾嗜血之意。护身光膜一旦裂开,那怪物的所思所想愈加清晰传入脑内,曲陵南骤然睁大眼,她分明感到那东西的心思,它想生啖师傅的血肉,吸干他的灵力,连他的魂魄也不放过。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曲陵南怒气上涌,奋力一撕,光膜一撕两半,她奋力一跃,手持短剑直直扑往水中的怪物头颅处。


☆、第 26 章

  曲陵南跃至半空;挺剑疾刺,她直奔那怪物头顶而去,那怪物两只牛眼大的瞳仁已被她刺瞎一个,此时乍然一见,只见另一个血洞一般,甚为可怖。她一跃出;榘螂便似认出适才刺瞎自己的仇人一般,尖嘴张开;四个触须同时自脸上长出;伴随着嗤嗤声瞬间朝她缠绕过去。
  这小触须与适才孚琛以“紫炎刀”斩断的大触须不同;其色深碧;其形尖细;小姑娘半空中避无可避,横刀斩去,那触须竟似长眼一般灵巧一缩,拐了个弯避开剑锋,曲陵南大喝一声,双手握紧剑柄,直直掉到榘螂怪头顶,干脆利落朝那东西头顶就刺下。
  哪知下品法器于这等上古凶兽而言全是豆腐做的一般,只听咔嚓一声,小姑娘的剑一断两截。
  曲陵南微微一愣,当机立断抛下断剑,随即左手积聚灵力,轰的一声一拳砸到榘螂头顶。
  可惜她再天赋异禀,此时也不过练气期修为,上古凶兽如何能撼动分毫。那怪物一拳之下纹丝不动,却突然张开嘴,尖利的声波霎时间传了出来,几乎要刺痛她的耳膜。
  曲陵南浑身一颤,脑子里宛若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伸进去狠狠搅动了几番,她勉强睁大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那东西的细小触须已于瞬间攀上她的手腕,冰冷滑腻,宛若爬虫,小触须一贴上她的肌肤,顿时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猛然扯到榘螂怪嘴边,小姑娘抬头一看,那榘螂的血盆大口已近在咫尺。
  榘螂怪似乎极为兴奋,不断呲牙咧嘴,伸出一条滑腻腻的血红舌头,直直舔过曲陵南的脸颊,并不时发出短处的尖啸声。
  它的贪婪与嗜血之情绪清晰传到曲陵南脑中,小姑娘几乎能听见这鬼东西满脑子的叫嚣声:吃了她,吸干她。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榘螂怪犹有些舍不得马上进食的心态,似乎自己于它而言是难以形容的美味,可遇而不可求,东西送到嘴边,它竟然有些不愿一口吞下完事,而是想慢慢吃,今天吸点灵力,明天啖点血肉,最好别一下弄死这猎物,生吃更美味。
  那条湿哒哒的舌头灵活地在她脸上舔来舔去,这是榘螂怪在思量往哪下嘴最合适。
  曲陵南艰难地转头过去,望向半空中被一团紫色火焰围着的师傅,却见他双目紧闭,双手低垂,脸色苍白,眉心却不断耸动,瞧着像深陷什么噩梦之中无法自拔一般。曲陵南不识得师傅身边此刻团绕的火焰乃他金丹期练就护身法宝“紫炎云”,但她一瞥之下,也清楚那团东西大概是护住本主之用,若不是有这个,只怕此刻师傅也跟她一样要被怪物卷了送嘴边吃掉。
  只是那火焰之芒光明灭不定,而周遭盘踞的触须却越来越密,空中灵力对撞,闪光点点,师傅脸白如纸,身躯微微颤动,那一处被咬中的伤口诡异地缓缓流淌出血液,那血液与众不同,非纯然红色,而是暗带金光。血液一流出,此间触须皆躁动不安,环伺涌动,意图以此为食,却苦于受紫色火焰所阻隔。然吸食修士精血灵力乃榘螂本能,便是孚琛护体法宝再强,却也与本体灵力状况息息相关,此时此刻,灵力外涌,本体却又被榘螂毒液所侵,“紫炎云”被侵蚀殆尽不过时间长短而已。
  小姑娘心急如焚,然却无法动弹,她眼睁睁瞧着那鬼东西缠缚住自己手腕的触须张开吸盘,噗的一声牢牢吸附脉门之处,随即,自身灵力宛若大坝决堤,源源不绝涌出体外。
  不出片刻,她这等半桶水的练气期灵力便会被吸得一干二净。
  她死在这,就等于师傅要死在这,可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师傅也似乎没教她多少有用的玩意,除了生火,他似乎还没教会自己引水,半空翻身,别动不动被摔屁股的诀窍。
  就这么着要交代在此?
  没门!
  小姑娘睁大眼睛,面罩寒霜,她猛然深吸一口气,经脉中的炙热气息全部放开,刹那间,她眼前宛若开过繁花万朵,姹紫嫣红,那被吸走的灵力,通过绑缚自己的触须,突然开始回流!
  榘螂怪尖声怪叫,声浪一声高过一声,每过一声,均如利斧斫头,疼得曲陵南眼前发黑,然而她咬紧牙关,专心致志地驱动体内古怪的气息,一时间,山河倒转,泄洪倒转,自榘螂触须那汹涌澎湃地灌进来许多灵力,经脉处便如河道崩塌,洪流肆虐一般,冲刷得她浑身剧痛,颤抖不休。
  曲陵南死死盯着榘螂独目,那怪物的目光中流露出惊惶恐惧,全部触须瞬间乱冲乱撞,石洞之内霎时间被捣毁得碎石满地,潭水喷涌,曲陵南大喊一声,双手握拳,奋力一挣,瞬间将那两根毒蛇般的触须震开。
  她随即双拳击出,一下一下击打在榘螂怪头部,拳头落下指出隐隐有火光电闪,榘螂怪吃痛不过,一声怒吼,身子晃动,一下将她甩开。
  曲陵南重重摔到地上,她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浑身经脉宛若被节节撕裂般,疼痛不可具言。此时只听榘螂怪尖利地吼叫了一声,随即传来哗啦水声不绝。小姑娘转头望去,只见那榘螂怪整个冒出水面,水滴之下,庞大的身躯宛若小山,她能感到那怪物在大怒,它活了上千年,吸食的修士活物不知凡几,今日却没想到收拾一个金丹修士已然麻烦,而更麻烦,还有这个的练气期弟子!
  不好,它要出狠招。
  曲陵南顾不上疼,就地一滚,身边啪啦的一声巨响,地上岩石硬生生让榘螂怪的触须砸开一道深深的裂缝。曲陵南摸爬滚打,一连避开它十七八下攻击,然这样一味避下去,可不是办法。曲陵南偷眼看去,师傅的紫色火焰团似乎又弱了些,他那张俊脸上,宛若将死之人般涌上灰色。
  小姑娘皱眉,心忖师傅还真是没用,就这样还说要宰了守阵眼的凶兽破阵。
  等等,破阵,阵眼。
  电光雷闪之间,曲陵南忽而想起当初郝平溪也布下一个金光闪闪的防御阵抵挡那头罹鞫猿,他那会说过什么来着?
  他说,用你的血!
  曲陵南精神一振,奋力爬起,奔向师傅先前布下的金线符文之下,奔向师傅命她站立的地方,她挽起手臂,一口咬下,鲜血登时涌出。
  曲陵南当机立断,将血滴入那处,转头大喊:“师傅!”
  血液渗入地下,滴入深潭,突然间一股金光直射其上,金光越来越强,宛若野火燎原,立即点燃全部的金线符文。
  整个法阵运转起来,符文宛若一张大网,越长越大,将岩洞里庞大的榘螂怪尽数笼罩住,金色光芒耀眼夺目,将榘螂怪纤毫毕现,再无遗漏。
  曲陵南脚下一软,跪在地上,她狠狠心,又咬了另一只手腕,再注入自己的血。
  随后,她抬起头,将浑身灵力逼到地上,大吼一声:“师傅,醒来!”
  灵力混合着曲家人的血注入阵眼之中,顿时自地底深处传来一声龙吟般的鸣叫声,整个岩洞随即地动山摇,巨大的钟乳石漂浮自半空摇摇欲坠。
  “师傅……”小姑娘觉着自己的力气快用完了,她盯着师傅的身躯,哑声又喊了一下,“师傅……”
  孚琛的眼蓦地睁开,目光清明如炬,他长袖一转,巨大的紫炎刀冲天而起,狠狠劈向被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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