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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死刑之后 作者:余以键.-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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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稍稍定了定神,正要回房时,忽见这天井的入口处亮起了一盏昏黄的光,这团光照亮了妙玄和尚的脸和他脚下的路,这是妙玄和尚提着灯笼来巡夜了。小雪赶紧一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后,她想到,明天一定得问问妙玄和尚,住进套间的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胡柳还没起床,小雪已在寺庙里转着寻找妙玄和尚了。她走过大殿,走过佛堂,最后在寺院大门外看见妙玄和尚正在扫地。大门外的这片空地很干净,他还扫什么呢?网上曾有人说这是在扫红尘中人的脚印,小雪一直以为这是戏言,现在看来,此话不假。

  小雪走过去,问起了住在套房里的是什么人。和尚立即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套房的施主有言,凡是能说出他手机号码的人,住进去便是,我们从不过问。”

  小雪正感失望,忽见住在套房里的那个女人正沿着下面的石梯走上来。小雪定了定神,便向山道迎了过去。那女人三十多岁,眉毛描得细长,有点夸张。小雪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叫她“阿姨”还是“大姐”。她最后还是叫道:“大姐,这么早就出来散步呀。”那女人看了她一眼说:“哦,我是去停车场看了看,他还没来。唉,又是开会吧。不过今儿下午他肯定会来。”

  小雪对她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便问:“他,是谁呀?”

  那女人凑近她说:“妹子,邹副市长你知道吧?他再忙,可心中只有我,我们很久没在这里相聚了,他昨天发了短信给我,说今天一定来。你看,你看,这就是他的短信……”

  那女人一边说话一边摆弄着手机,并递给小雪看,小雪看见那却是条卖房的广告。

  对这突然发生的事,小雪无比震惊,并有想呕吐的感觉。虽然,她从报纸上已经知道,她的爸爸有三个情人,但如今面对面见了,自己也还是感到无地自容。这三个情人,最小的一个还在读大学,这女生在高中时为市里的活动做礼仪小姐,便被她爸爸看中了。第二个是某艺术团的女演员。而眼前这个女人,一定是市里某局的副局长了。新闻报道说她原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小科员,和爸爸好上之后很快逐级攀升,并最终当上了副局长。当然,爸爸案发后,这个副局长又回到了小科员的位置。现在看来,这女人的神经已经出问题了。

  这时,那女人已在石梯上坐下,对着山下小声唱起歌来。一边唱,一边还用手在膝盖上打着节拍。

  小雪转身就跑。她想大叫,大哭,她希望山崩地裂,马上把自己给埋了。她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关上门便倒在床上号哭起来。

  胡柳在“咚咚”地敲门,小雪像是没听见,眼泪已经没有了,她只是号。胡柳在外面觉得窗户都被震动了,她不再敲门,浅浅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这女孩也真够痴情,为几天的恋爱犯得着这样吗?”

  这天,游山休闲和去山后泡温泉的计划都取消了。小雪执意要回家,胡柳只好依从。她们下山来到停车场,小雪看见那辆黑色轿车,突然莫名地感到不舒服。她对胡柳说:“你怎么买这种颜色的车呢?”胡柳说:“公司配给我的,还能选颜色吗?”正说话,胡柳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一边说着“喂”一边往远处走,好一会儿后,她才接完电话回到车边,主动对小雪解释道:“公司老板来的电话,要我给他寻找名画卖家,唉,今天我休假他也在催,看来我老板快成收藏癖了。”

  回城的路上,胡柳一边开车一边对小雪说:“皮医生那人,我觉得挺喜欢你的。”小雪“嗯”了一声并不答话。胡柳发现她气色虚弱,像生了大病似的。

  小雪回到家,刚进家门魏阿姨便对她说:“昨天有人打电话找你,说是有急事,看来,你真该去买一部手机了。”

  小雪刚从国外回来,没有手机,原想回来待不了多久,用不上这玩意儿,可那天在酒吧想和皮贵悄悄通话时才感到不方便,她是借了胡柳的手机,和皮贵悄悄约定他的身份是皮医生。现在看来,这手机还真是不能没有。

  “急事?”她问魏阿姨,“谁打来的电话?”

  魏阿姨说:“一个男的,他说他姓皮。”

  小雪心里“咯噔”一声,好像预感到会有什么严重事情似的。

  第四章 月下花园

  吊死或怎么死,皮贵见惯不惊。他正要往停放尸体的整容间去,秃主任又补充道:“这个女人,据说与已毙掉的副市长有关系。”

  皮贵心里震动了一下,但没表示惊讶,便往整容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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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贵从森林山庄回来后,想起小雪在夜半的叫声便心如刀绞。他怀疑已经有人对小雪施加了某种魔法,以便在她精神崩溃后送她进精神病院。无论如何,他得赶快和燕娜接触上,以便想法从她那里探听到,究竟是谁让她联系精神病院的。

  按照邵梁的名片,皮贵将电话打了过去。这个月下花园的物业主管倒是很热情,他说皮贵,你来看我不敢当呀。上次我弟弟的事你帮了忙,我还没谢你呢,你来吧,我请你喝酒。

  月下花园在城市的南郊,皮贵仍然坐出租车去。皮贵现在挣钱不少,除了将工资奖金的大部分给供他长大的姑母一家外,剩下的钱他几乎不会花销。

  皮贵在月下花园的大门口被板着脸的保安询问。他说找邵梁,保安立即变得和颜悦色,看来这个主管在这里混得不错。保安立即用对讲机通话,邵梁很快出来了。邵梁比皮贵大几岁,长得腰圆膀壮的。他将皮贵带到他的小屋里,一边泡茶一边说:“听你电话里的意思,到这里好像有什么事?”

  皮贵单刀直入地说:“电视台的主持人燕娜,住这里吧?”

  邵梁说:“对的,她住16号别墅。怎么,你们殡仪馆也想找她做宣传?”

  皮贵说不是,是想见见她,和她说说话。皮贵还说从读书时起就崇拜她,如果能有机会和她一起待上几个小时,此生的心愿就满足了。

  邵梁惊得瞪大了眼睛。“皮贵,你发神经了吧?”他说,“你别胡思乱想了,找个女朋友结婚,你就不会发这种神经了。告诉你吧,我已有了一个女友,附近商店的一个售货员,长得蛮漂亮的,有机会我带来让你看看。”

  皮贵说:“我是认真的。你替我想想办法,让我进到她屋里去和她说说话。”

  邵梁被皮贵这不可思议的要求搞昏了头:“你什么时候成追星族了?就算这样,你守在这大门口,她开车回来时我拦住她多问问,你便可以在一旁看个够了。”

  皮贵固执地说:“不,我要进屋去和她说话。办法我已想过了,比如进屋去修水电什么的。”

  邵梁说:“你会修吗?”

  皮贵摇摇头说:“找个借口嘛。”

  邵梁说不行。他想了想又说:“你可不能有犯罪动机呀。人家是明星,况且已三十多岁了,算是大姐姐了吧,你要进屋去对她有什么非礼的举动,我可负不了这个责。”

  皮贵说:“你说到哪里去了,我皮贵一辈子都是老实人,敢乱来吗?我只是想和她说说话,不然人就像要死了似的。”

  皮贵的这句话,是从对小雪的感受转用过来的,不料还真让被逼得没法的邵梁让了步。他说:“这样吧,燕娜的家庭卫生都由我们给她派人打扫,每周一次,你就去做做这活儿吧。”说完这话后邵梁看了看墙上的挂历,他说,“老天成全你,做清洁就在后天,下午四点开始,你准时来,工具我这里都有。”

  皮贵如愿以偿。不过,当一天后他真正进到燕娜房里时,他还是非常紧张。燕娜看上去比电视里更生动,个子较高,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她看着皮贵说:“邵梁说你是新来的,做卫生有经验吗?”皮贵说:“做过好些人家的卫生了,不过每户人的要求不同,你多指教。”燕娜便带着他在别墅的各个地方转了一圈,不断给他指点。到了楼上的卧室时,她说这屋里什么都别动,只擦地板就行了。

  按照安排,皮贵开始从厨房卫生做起。因为燕娜说,如果一个人做这里的卫生,要很晚才能做完。先打扫厨房,这样才不影响她到时做晚饭。

  打扫厨房卫生是很繁重的活。皮贵首先瞥了一眼泡在水池里的碗碟,估计是好几天积累下来的。单身女人的生活看来是很懒散的。皮贵将这些碗碟洗了,放进消毒柜,然后开始清洁灶台。他做得很认真,很仔细,目的是让燕娜满意,以便愿意下次继续雇他。要了解谁在背后害小雪,这个女人这里还留有最后的线索,皮贵绝对不能让这条线索断了。

  没想到,要做出高质量的厨房卫生,竟花去了一个多小时时间。终于可以做客厅卫生了,燕娜就坐在那里,这样可以一边干活一边和她说话。皮贵准备在闲聊中将话题引到精神病院方面去。

  看见皮贵从厨房过来,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燕娜又安排他打扫客房,皮贵顿感失望,可嘴上却只得说好。他进了与客厅相连的侧门,这间房看来没人住,打扫起来很简单。他迅速打扫后又回到客厅,燕娜站起来要走,他忙说你就坐那里吧,不影响我。燕娜说她还是到楼上去。

  皮贵的计划就要落空了。他进了这屋,可是并没有和主人接触的机会。他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干活,主人在楼上。他一边干活一边在心里咒骂着自己的笨蛋计划。心里一急,他想起了对小胖娃用过的方法,可是,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女人,对女人使用武力是男人的耻辱,他皮贵一辈子不会干这种事。

  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皮贵得救似的对着楼上叫道:“电话——”燕娜下了楼,站在电话边,并没有立即拿起话筒。电话铃声一声紧似一声,燕娜这才拿起了电话。她“喂”了一声,便听着对方说话。好一阵子后,她说:“不,不,我表弟在这里,以后吧。”接下来,她又听着对方说话,最后她无奈地说“好吧”,便放下电话。

  燕娜站在电话边愣了一会儿,对皮贵说:“你不用打扫卫生了,把东西收拾一下,去洗洗手,天黑以后我这里会有客人来,你就装作是我表弟陪着我,行吗?”看见皮贵一下子很迷惑的样子,她又补充道,“这人很烦,有你在,他在这里坐不久。今天做卫生的报酬,我双倍付给你,并且以后还要你做,行吗?”

  皮贵的心跳得厉害,他太高兴了。这个来客会不会就是要燕娜联系精神病院的那个人呢?如果是这样,皮贵很快就可以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了。

  燕娜立即进厨房去,里面连墙壁和地砖都一尘不染,她来不及夸奖皮贵,很快煮了两盘水饺当晚餐。她让皮贵和她一起吃,并且说:“等一会儿来客会带着酒和菜来,我们就说已吃过了。”

  皮贵看着水饺,并不动筷子,而是叹了一口气,装作有心事的样子。燕娜问:“你怎么了?”他说:“我有个亲戚的女儿,家里人想送她进精神病院,又怕医院不收,想找熟人先与医院联系一下。”

  燕娜想也没想便开导皮贵道:“这不用找熟人的,有病要住院,医院欢迎得很。”

  皮贵说:“她又不像真有病,要住院怎么办?”

  燕娜放下筷子说:“皮——贵,你是叫这个名字吧?你把我说糊涂了,没病就不用住院啊。我看你的脑袋里像装着糨糊一样。快吃吧,客人都快来了。”

  皮贵于是开始吃水饺,在刚才的对话中,他认真地观察着燕娜脸上的每一丝变化,她一直很坦然,不像是在这件事情上藏有秘密的人。这与小胖娃的说法一致,他姐只是代人打了个招呼,并不知道实情。

  天黑了,屋里开了灯,燕娜用梳子在皮贵的头上刮了刮,并且说:“记住了,你是我表弟,从云县来,那是我姑姑的老家。”

  不一会儿,客人来了,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中等个子,微胖,穿着一件质地很好的白色T恤,肚子已凸起,有成功人士的模样。他看了皮贵一眼,好像这时才相信燕娜没说假话。他一边听燕娜介绍一边说:“你表弟……哦,很好,很好。”

  皮贵想笑,什么叫“很好很好”,这就是官话吗?

  燕娜和来客呈丁字形坐在沙发上说话。皮贵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看电视。他将电视声音开得很小,表明他这个从县里来的表弟是有教养的,同时,这也有利于听清他们两人的谈话。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的谈话让皮贵很失望,除了知道来客叫“刘总”之外,皮贵没听出任何有价值的情况。刘总先是劝燕娜喝酒,说他带来的法国葡萄酒如何高级。燕娜坚持不喝,说是感冒了嗓子发炎。刘总又提议去楼上看看,燕娜说昨天接孩子回来玩了,把房间搞得很乱,还没来得及收拾,不好意思。

  说来说去,两人实际上没什么话说,燕娜便叫皮贵去厨房洗点水果来。皮贵去了厨房,端着水果出来时,正看见那男人的一只手搂着燕娜的脖子,好像要强行亲吻的样子。皮贵咳了一声,那男人立即收手坐正。皮贵将水果盘放在茶几上,抬头盯了那男人一眼。这一眼让皮贵猛然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人。在哪里见过呢?皮贵一时却记不起来了。

  接下来,皮贵继续看电视。电视里正播放一部武侠片,皮贵开大了声音,一片喊杀声让来客坐立不安。既然旁边的谈话没有皮贵要听的东西,那他该尽到“表弟”的职责,为“表姐”驱赶客人了。

  来客终于走了。燕娜对皮贵说:“我开始说你脑袋里装着糨糊,你其实还蛮聪明的嘛。”

  皮贵不好意思地笑笑,问燕娜:“那刘总做什么的?”

  “是一家国有投资公司的老总。”

  “投资公司?”皮贵又问,“做什么事?”

  燕娜说投资嘛,可能什么都做,她也说不清楚。

  皮贵看得出来,这刘总是有钱有势的人。燕娜拒绝他,说明燕娜并不是一个贪图钱财的人。也许多年前,给她留下这别墅和一个孩子的那个富商对她伤害太深,不然她不会怀上了他的孩子还要和他分手。

  皮贵也该走了。燕娜拿出钱夹来,她说过要给皮贵双倍的工钱。皮贵不要,说表弟怎能收表姐的钱呢?燕娜笑了,说你还当真了。皮贵便说多做几次卫生后一起给吧,燕娜说也行,不过不只是做卫生,有这种事情的时候我还叫你。她要了皮贵的手机号,说有需要时给他发短信。

  皮贵回到殡仪馆,秃主任一看见他便大为恼火,说怎么也找不着他,还有工作等着他做呢。皮贵从下午起就关了手机,就是怕接秃主任的电话时露了馅。现在看着秃主任冒火的样子,他也不解释,只是说,有工作,我加班做不就行了。

  秃主任的语气这才缓和过来。他说:“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灵慧山停车场旁边的树林里吊死了,家属急着要求给死人整容。”

  吊死或怎么死,皮贵见惯不惊。他正要往停放尸体的整容间去,秃主任又补充道:“这个女人,据说与已毙掉的副市长有关系。”

  皮贵心里震动了一下,但没表示惊讶,便往整容间走去。

  这个女人躺在停尸台上,面色乌黑,瞪着眼张着嘴,颈部有很深的勒痕。皮贵开始用两条热毛巾交替着热敷她的面部,得让她僵硬的肌肉先松软下来,才可能用按摩恢复她的面容。

  这天直到半夜后皮贵才做完他的工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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