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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地狱(出书版)-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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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其兄,必有其妹,玛塔心底暗自嘀咕,仍为他俩对面具如此着迷而感到纳闷。不过话说回来,但丁的死亡面具的确有一段十分离奇的历史,尤其是在最近一段时间里;而兰登并非第一个表现出对它近乎疯狂的痴迷的人。“好吧,告诉我,你对但丁了解多少?”
  年轻漂亮的金发女郎耸耸肩:“还不是那些大家在学校里学的东西。但丁是一位意大利诗人,以创作了《神曲》而闻名于世,作品描写了他在想象中穿越地狱的旅程。”
  “对了一半,”玛塔答道,“在他的长诗里,但丁逃出地狱,继续进入炼狱,并最终抵达天堂。如果读过《神曲》,你会发现他的旅途分为三个部分——地狱、炼狱和天堂。”玛塔示意他俩跟随她沿着阳台走向博物馆入口。“但是,这副面具收藏在维奇奥宫与《神曲》这部作品没有一点关系,而是与真实历史有关。但丁生长在佛罗伦萨,比任何人都更爱这座城市。他也是一位显赫、有影响的佛罗伦萨人,但在政治权力更迭中,但丁站错了队,于是被流放——赶到城墙外面,被告知永远不能回来。”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博物馆入口,玛塔停下来歇一口气。她再次双手叉腰,向后靠着墙,继续娓娓而谈。“有人声称但丁的死亡面具看上去表情悲恸,就是因为他被流放的原因,但我有其他看法。我有点浪漫,认为这张悲伤的面孔更多与一位叫贝雅特丽齐的女人有关。要知道,但丁终生都无可救药地爱着这个名为贝雅特丽齐·波提纳里的年轻女人。但不幸的是,贝雅特丽齐嫁作他人妇,这意味着但丁的生活中不仅没有了他深爱的佛罗伦萨,也没有了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他对贝雅特丽齐的爱成为《神曲》的中心主题。”
  “非常有趣,”西恩娜用一种对这一切闻所未闻的语气说,“但是我还是没弄懂,为什么他的死亡面具被保存在这里?”
  玛塔觉得这个年轻女人的执着既古怪又近乎无礼。“嗯,”她继续往前走,“但丁死后,不准他进入佛罗伦萨的禁令仍然有效,于是他被葬在意大利东北部的腊万纳。但是由于他的真爱,贝雅特丽齐,被安葬在佛罗伦萨;而且因为但丁如此热爱佛罗伦萨,将他的死亡面具带回这里就像是对这位伟人一种善意的致敬。”
  “我明白了,”西恩娜说,“那为什么特别挑选了这座宫殿呢?”
  “维奇奥宫是佛罗伦萨最古老的象征,而且在但丁生活的年代,它是整座城市的中心。实际上,在大教堂里藏有一幅名画,上面的但丁踯躅于城墙边,被放逐出佛罗伦萨,画的背景里宫殿的塔尖清晰可辨,那正是他所怀念的维奇奥宫。从许多方面来说,把他的死亡面具保存在这儿,会让我们感觉但丁终于获准回家了。”
  “真好,”西恩娜感叹道,好像终于满足了好奇心,“谢谢你。”
  玛塔走到博物馆大门前,轻叩三下:“是我,玛塔!早上好!”
  门内发出锁匙转动的声音,然后门打开了。一名老年保安笑眯眯地望着她,满脸倦意,看了看手上的表。“èun po'presto。”他微笑着说。有一点早。
  作为解释,玛塔指了指兰登,保安立即容光焕发。“Signore!Bentornato!”先生!欢迎回来!
  “谢谢。”兰登和蔼亲切地答道,保安示意他们都进去。
  他们穿过一间小休息室,保安停下来解除安保系统,然后打开第二道更加结实厚重的大门。大门推开,他向旁边避让,潇洒地挥舞胳膊:“这就是博物馆啦!”
  玛塔微笑着致谢,领着客人们步入馆中。
  这间博物馆原本是用做政府办公室的,所以这里没有伸展开阔的展示空间,而有些像是由若干中等大小的房间和走廊构成的一座迷宫,占据了半幢楼。
  “但丁的死亡面具就在前面,”玛塔告诉西恩娜,“它陈列在一个狭窄的空间,意大利语叫‘l'andito’,是指两个较大房间之间的走道。靠墙的一只古董橱柜用来放置面具,所以你只有走到和柜子平行的地方,才能看到面具。就因为这个,许多参观者直接从面具前走过,却没有注意到它!”
  兰登快步向前,双目直视,仿佛面具对他有着某种魔力。玛塔用胳膊肘轻碰西恩娜,低声道:“很明显,你哥哥对我们的其他展品毫无兴趣,但既然你来到这里,就应该参观一下我们馆藏的马基亚维利的半身像,还有地图展厅里中世纪制作的《世界地图》地球仪。”
  西恩娜礼貌地频频点头回应,但脚下没有放慢,眼睛也盯着前方。玛塔都快跟不上她了。他们走到第三间展厅时,玛塔已经落在后面,她索性停了下来。
  “教授?”她气喘吁吁地喊道,“也许你……想带你妹妹参观……这间展厅里的一些展品……然后再去看但丁的面具?”
  兰登转过身,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刚刚神游八方还没元神归位:“对不起,你说什么?”
  玛塔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附近的一个展柜:“《神曲》最早的……印刷本之一?”
  兰登这才看清玛塔不停地擦拭额头的汗珠,气喘吁吁,他顿时深感羞愧。“玛塔,请谅解!当然,若能快速地瞄一眼这个文本会很不错。”
  兰登匆匆走回来,让玛塔领着他俩来到一个古董柜前。里面摆着一本皮革包边、磨损严重的古书,翻到装饰精美的标题页,上面写着:《神圣的喜剧:但丁·阿利基耶里》。
  “难以置信,”兰登感叹道,听上去非常惊讶,“我认识这幅卷首插图。没想到你们竟然藏有最早的纽门斯特氏版本。”
  你当然知道,玛塔心道,同时不胜迷惑,昨晚我介绍给你看了啦!
  “在十五世纪中叶,”兰登急匆匆地向西恩娜介绍,“约翰·纽门斯特制作了但丁作品的第一批印刷本。当时印了几百本,只有十来本存世。它们可是相当罕见。”
  在玛塔看来,兰登此刻似乎是在故意装模作样,好在他年轻的胞妹面前炫耀自己知识渊博。对于这样一位知名的谦谦学者来说,这种行为未免失之轻浮。
  “这件展品是从劳伦齐阿纳图书馆借来的,”玛塔补充道,“要是你和罗伯特还没参观过,建议你们去一下。他们那儿有一处相当壮观的楼梯,是由米开朗基罗设计的,直通向世界上第一个公共阅览室。那里的藏书都用链子锁在座位上,免得有人把书带走。当然,其中许多书籍都是孤本。”
  “了不起,”西恩娜附和道,眼睛瞄向博物馆里面,“那副面具是朝这边走吗?”
  这么着急干什么?玛塔还要多停留片刻好喘口气。“没错,但你们可能有兴趣听听这个。”她指着壁龛对面的一截通向天花板的楼梯。“这截楼梯通往阁楼观景平台,在那儿你们能够俯视瓦萨里著名的悬空天花板。我很乐意在这里等一下,如果你们想去——”
  “拜托了,玛塔,”西恩娜打断她,“我迫不及待地想去看那副面具。而且我们的时间有点紧。”
  玛塔盯着这位漂亮的年轻女士,有些不知所措。她非常反感陌生人相互之间直呼其名的新潮做派。我是阿尔瓦雷茨女士,她在心里抗议,而且我已经给你很大的面子了。
  “好吧,西恩娜,”玛塔还是彬彬有礼地说,“面具是往这边走。”
  玛塔不再浪费时间给这对兄妹讲解了,他们穿过蜿蜒曲折的展厅,直奔面具而去。昨天晚上,兰登和小主教座堂二人在那狭窄的过道里待了将近半个小时,观赏那副面具。他俩对面具的兴趣也勾起了玛塔的好奇,她问他俩如此痴迷,是否因为去年围绕着这副面具发生的一系列离奇事件。兰登与小主教座堂均顾左右而言其他,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现在他们逐渐靠近走道,兰登开始向他妹妹解释制作一副死亡面具的简单流程。让玛塔欣慰的是,他的描述完全准确,不像之前他佯装从未见过博物馆里那件《神曲》的罕见珍本时那么不着调。
  “咽气后没多久,”兰登讲解道,“死者被平躺着放置,面部先涂上一层橄榄油。然后再糊上一层湿的灰泥,盖住面部各个角落——嘴巴、鼻子、眼睑——从发际线一直到脖子。等灰泥结成硬块后,就能轻而易举地揭下来;再用它作模,往里面倒入新拌的灰泥。再等灰泥变硬,就制作出死者面部惟妙惟肖的复制品了。这种习俗被普遍用于纪念那些显赫名人与旷世天才,比如但丁、莎士比亚、伏尔泰、塔索、济慈,他们过世后都制作了死亡面具。”
  “我们终于到了,”当一行三人来到走道外侧的时候,玛塔宣布。她向旁边让出一步,示意兰登的妹妹先进去。“面具在你左边靠墙那个展柜里。馆方要求参观时站在立柱外面。”
  “谢谢提醒。”西恩娜迈入狭窄的走廊,走向展柜,向里面一看。她两只眼睛立刻瞪得滚圆,她回头望了她哥哥一眼,满脸惊恐。
  类似的反应玛塔见过千百遍;游客们第一眼看到这副面具,正视但丁那褶皱的诡异面孔、鹰钩鼻和紧闭的双眼时,通常都会被吓到甚至感到厌恶。
  兰登紧跟着西恩娜大步走过去,站在她身边,望向展柜里。他随即向后一退,同样面露惊讶。
  玛塔暗自嘀咕道,太夸张了吧。她跟在后面加入他们。但在望向展柜时,她也不由得大声惊呼:噢,我的上帝啊!
  玛塔·阿尔瓦雷茨本以为会见到那副熟悉的面具瞪着自己,但她所看到的却是展柜的红缎内壁以及用来悬挂面具的小钩。
  玛塔手掩着嘴,一脸惊恐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展柜。她呼吸加速,抓紧一根立柱以防自己摔倒。最终,她将目光从展柜上移开,转身朝主入口的夜班警卫走去。
  “但丁的面具!”她发了疯似的尖叫,“但丁的面具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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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塔·阿尔瓦雷茨在空展柜前瑟瑟发抖。她只希望腹部蔓延的紧缩的感觉只是恐慌的反应而不是产前阵痛。
  但丁的死亡面具不见了!
  两名保安此刻进入全面戒备状态,他们来到走道,看见空空的展柜后,立刻采取了行动。一个跑到附近的监控室去取监控镜头自昨晚以来的视频,另一个则打电话给警察,报告劫案。
  “La polizia arriveràtra venti minuti!”保安挂断电话,向玛塔通报。警察二十分钟后过来!
  “Venti minuti?!”她追问道。要二十分钟?!“我们可是有一件重要艺术品失窃!”
  保安解释,警方告诉他,现在本市绝大多数警力都在处理一场严重得多的危机,他们会尽力找一名警探过来看看,录一份口供。
  “Che cosa potrebbe esserci di piùgrave?!”她咆哮道。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严重?!
  兰登与西恩娜交换了一个焦急的眼神,而玛塔也感觉到她的两位客人精神上负担过重。这很正常。他俩只是顺路来瞄一眼那副面具,结果却见证了一起艺术品失窃的惨案。昨天晚上,有人不知用什么方法,进入展厅,并偷走了但丁的死亡面具。
  玛塔知道这座博物馆里还有价值更高的文物,却都安然无恙,于是她试着让自己多往好处想想。然而,这是博物馆历史上首次被盗。我甚至连处理流程都不清楚!
  玛塔突然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于是她再次伸手,抓住一根立柱支撑身体。
  两名展厅保安均感大惑不解,向玛塔重述他俩昨天晚上的每一个确切的行动以及事项:昨晚十点左右,玛塔领着小主教座堂与兰登进入展厅。片刻之后,三人又同时离开。保安重新锁好门,设置好警铃,而且就他俩所知,从那以后,再没有人进出过展厅。
  “不可能!”玛塔用意大利语厉声道,“昨晚我们三个离开的时候,面具还好好地在展柜里。所以,很明显,在那之后,有人进过展厅!”
  保安们两手一摊,一脸茫然。“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
  此刻警察正在赶过来,玛塔挺着大肚子,用她那怀孕的身体允许的最快速度冲向监控室。兰登和西恩娜紧张地跟在她身后。
  监控录像,玛塔心想,它会告诉我们昨晚究竟还有谁来过这里!
  三个街区之外,在维奇奥桥上,瓦任莎看到两名警察手持兰登的照片,在路人中开始逐一排查,她闪身躲到暗处。
  当警察靠近瓦任莎的时候,其中一人的无线电对讲机响起——是来自指挥中心的常规全境通告。通告很短,是用意大利语说的,但瓦任莎听懂了大意:在维奇奥宫附近有没有警力能去旧宫博物馆录一份口供。
  两名警察听后几乎毫无反应,瓦任莎却竖起了耳朵。
  维奇奥宫的博物馆?
  昨天晚上彻头彻尾的失败——这场惨败毁掉了她的职业生涯——就发生在紧挨着维奇奥宫的一条小巷里。
  警讯通告还在继续,由于有无线电干扰,而且又是意大利语,瓦任莎基本没有听懂,只听到了两个特别清晰的词:但丁·阿利基耶里。
  她的身体立刻绷得紧紧的。但丁·阿利基耶里?!她有十成把握这并非巧合。她转身寻找维奇奥宫的方向,看到它那带雉堞的高塔城垛,耸立在附近建筑的屋顶之上。
  博物馆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她思忖着,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抛开细节不谈,瓦任莎做过多年实战分析,知道巧合并不像大多数人认为的那样常见。维奇奥宫博物馆……还有但丁?这肯定与兰登有关!
  一直以来,瓦任莎都在怀疑兰登会不会回到老城。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昨天晚上,当所有事情开始混乱失控时,兰登就在老城里。
  现在,在清晨的阳光中,瓦任莎想知道兰登回到维奇奥宫那个地方,是不是为了获取他正在寻找的东西。她敢肯定兰登并没有从这座桥进入老城。但还有其他很多座桥,尽管这些桥都离波波利花园太远,步行似乎难以抵达。
  在她身下,她注意到一艘四人划桨赛艇掠过水面,从桥底穿过。船身上写着SOCIETàCANOTTIERI FIRENZE。赛艇红白分明的船桨次第起伏,整齐划一,煞是好看。
  兰登有可能是乘船进城的吗?似乎可能性不大,但她隐约觉得关于维奇奥宫的警讯是一条线索,值得跟进。
  “请先不要急着拍照!”一个带着英国口音的女声喊道。
  瓦任莎循声看去,一名女导游正摇着一根棍子,上面挂着一只带褶边的橙色绒球,正率领着像一窝小鸭子似的游客穿过维奇奥桥。
  “你们上方就是瓦萨里最大的杰作!”导游带着职业化的热情大喊道,同时举起她手中的绒球,引着众人的目光向上移。
  在此之前,瓦任莎并没有留意到,然而维奇奥桥上确实有一个两层结构,跨过桥上商铺的屋顶,如同一幢狭窄的公寓楼。
  “这就是瓦萨里长廊,”导游介绍道,“它接近一公里长,为美第奇家族往返于碧提宫与维奇奥宫提供了一条安全通道。”
  瓦任莎望着头顶上隧道式的建筑结构,瞪圆了眼睛。她听说过这条长廊,但知之甚少。
  它通向维奇奥宫?
  “今天,只有那些极少数拥有VIP资格的人,”导游继续说,“才能进入长廊。从维奇奥宫到波波利庭园的东北端,整条长廊就是一座令人叹为观止的画廊。”
  导游后面介绍了些什么,瓦任莎没有听到。
  她已经朝她的摩托车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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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登头皮上缝针的伤口又开始阵阵作痛,他和西恩娜挤进视频监控室,里面还有玛塔和两名保安。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一个折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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