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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髑髅之花-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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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是冷?衣服湿了?刚才翻车的时候不小心碰伤?为什么你抖得这么厉害?“告诉妈妈,到底哪儿不舒服?”
  “爸爸说……男人是不应该怕疼的……可……可我……”
  “潘!你哪儿疼?告诉我……告诉我啊!”
  没有一个时刻她比这更害怕眼前无法穿透的黑暗。孩子的一只手臂勾在她肩头,从他咽部挤出类似破纸洞被狂风灌过的声音。没有一个时刻,她像这样,真正地恐惧着什么——在她得到而又失去洞悉之力后——毁灭有如冰山的巨大根基,隐没于她未知的海面下,或者说未知本身即是一种恐惧。她握着孩子抽搐不已的小手,试图温暖他,但越来越刺骨的寒意让她觉得自己不过是将那座冰山拥入怀抱痴痴地等待它融化。
  爱丝璀德竭力平抚着孩子的痉挛,手从他反弓的背部一路摩挲,直到后颈。
  
  痛觉是一片沙漠。只有当亲身感受到它的存在,云缇亚才真正领会了这一点。
  有时举步维艰并非因为力气或身体机能的丧失。体内原本奔腾着托载他的万千河流冲涌到这片剧痛的不毛之地,突然就像被大力吸吮一般枯涸下去。这种自己有而对手无的反应忠实地干涉着他的躯体。云缇亚每一次挥刀都可察觉彻卡维眼底的冷嘲。背部的伤必定深深损害到了肌腱,甚至肩胛骨,几乎所有建立于上身和手臂的动作都是对它的进一步挫割。彻卡维带玩味性质的眼神充分体现出他对这陌生感受的好奇。云缇亚厌恶这种表情。
  对手的短匕袭至前他已从墙头跃落,借助在旁边灯柱上的一蹴拉开距离。然而即便如此,仍有密叠的眩光紧追他身后,并与他手中的黑电交相咬噬。两年前他和彻卡维交过手,这人如影随形般的鬼魅速度,足以令任何一个与其贴身肉搏的人都饱受其苦,就算依靠长刀的范围优势也无从抵御。匕首虽然短小,但总有本事赶在他构思对局前封住他下一步路线。只不过这次,由于一根灯柱阻挡,它竟鬼使神差地没能堵到他前面去——云缇亚知道彻卡维在追逐自己穿过上一个火场时,眼睛多少受了点熏伤。机会仅此一瞬,不容错失。
  他朝自己选定的阵地跑去,身后飞扑之声直擦耳膜。鸷鸟向猎物发起了志在必得的冲击。前面是依附着教堂的一条外廊,原本供葵花在这里向平民发放物资,此时早已人去廊空,只剩一些被遗弃的箱子和货车散堆其间。白烟穿过廊洞聚涌,令眼前此景有如失重漂浮。
  云缇亚跃过一堆板条箱,忽地反臂,双刀交架,在背后封住匕首突刺。彻卡维新的一轮快攻随之逼来,显然蓄势已久。云缇亚只觉自己像在狂风中的枯树,他清楚不能硬扛,但从伤口里不断流失的体能令他难以作出完美有效的周旋。
  视线无法描摹的百十条光轨中,终于有一条穿破了他的刀风,胸肋间血痕陡现。
  危机之刻,云缇亚一抬腿,离自己最近的木箱箱盖砰然飞出,撞向对手膝头。彻卡维纵身闪过它,跳上废弃货物堆的高处。
  “你的防御漏洞百出。”他哑声说。
  他没有立刻再展开抢攻。不知是他识破了这消解他攻势最凌厉处的伎俩,还是体力已同样不支,云缇亚宁愿相信后者。
  “彼此彼此。”
  话音尚未落定,他已窥见彻卡维右手上扬的征兆。电光石火间,云缇亚向后一仰,十数枚特意漆成黑色的尖针几乎擦着他的面颊掠过。他拧身空翻,落到一架独轮木车头部,车尾高高翘起,厚木板恰好替他挡下第二蓬暗器的袭击。
  人影凌空扑来。云缇亚确信自己听见了利爪和铁翼的飒声。
  他在再次闪避之前伸脚一勾,让独轮车迎上对手的落足点,自己则借力飞退。彻卡维面幕微挑,平移的木车并未给他造成障碍,弧光挥出,夺人眼目。云缇亚以刀尖挑挡,冷不防对方已近身,另一道光划着周密的曲线勒过他脖颈。猛一回手,死亡之线束紧的是贴颈而卫的短刀,将它网得飞脱出去。直觉救了他一命。
  颈上凸显一圈锋刃的啮痕,看上去甚至有几分缠绵,但只有他清楚生死之间甚至容不下一转念。
  而最要紧的。
  直到现在他还未掌握进攻的先机。
  必须一招致命,云缇亚默念。干脆了当,手起刀落。对于这样的敌人让他多流几滴血毫无用处。可讽刺的是我的血会先流光——这样想着,云缇亚忽然失笑。彻卡维眼下已无法发动连绵不绝的速攻了,他必须蓄力、等待,像豹子一样将身体弓伏起来以便猛冲,而既然有所规律,就不难将这样的攻势引入自己设计好的节奏。足够的耐心可以让羚羊拖垮这只豹子——但前提是上天得给羚羊用以支撑其耐心的体力。
  否则它便注定,为豹子所捕食。
  云缇亚握紧了刀。
  血的滴答声像暗秘的鼓点,从另一个空间唤去他苦心经营的舞步。
  对手慢慢进逼,云缇亚深知他没有追击是怕露出破绽。新一轮疾风骤雨正在阴云里重组,而等待的间隙正是防守最严密的时刻。这个人对他的应战之道心知肚明。他几乎能看到彻卡维的胸膛正隔着薄衫起伏,自手臂汇下的血流亦在匕首上蜿蜒不止。但这没有用。
  他无懈可击。
  烟雾愈加浓重,风将呛人的气息向回廊里推送,一同还有檐瓦壁饰在火中的崩离声。
  长刀陡然出手,挟着终于舒展开来的尖啸,笔直挑向对方裸…露的咽部。不出意外。彻卡维只用一把匕首就别住了它,向下一压,然而未及使力,刀已如细鳗般滑开。虚招奏效了!
  再度纵起,云缇亚在一架斜靠着的平板推车上一蹭,跃向空中抓住墙壁高处的火把插座。灼烫的剧痛瞬间沿手心而下,直刺颅脑,阵阵昏眩。他却分明瞧见对手眼底寒光迸射,似在讥笑他失策至此。
  锋刃横掠,不暇交睫,目标是挂在空中无可闪避的躯体。好快!
  云缇亚反拧手臂,右膝在墙上一顶,左脚飞踢彻卡维面门。这是他所能使出的最迅猛的一击,去势如同执意要撞碎柱子的一颗头颅——可对方速度更胜过他,一手将其足踵托住。
  ——来了!
  就在彻卡维抬手之际,云缇亚已丢开火把座,身体前倾,借助那只紧握自己脚踝的手为支点,整个人朝对方别无防范的后背倒去。破绽只可能存在于攻势发动之初,而他赌的是浓烟弥漫加之对方眼睛有伤,并未察觉他靴中根本未藏刀刃!
  长刀在从背后贯破前胸时,传来一丝震颤的触感。
  云缇亚不确定它是否已经刺穿了心脏。
  身子被一股巨力猛地掼了出去。与此同时,他自血液里清晰听见了踝骨碎裂的声音。
  
  火蔓延着。从这个角度看,它们浸没大地,仿佛血海。
  整座城市都在流血。哥珊是一个被车轮碾压过的女人,分崩离析地躺着,燃烧的血像亿万条蛇环绕她咝咝地吐出红信。
  你注定不可能成功了。
  云缇亚用力合了一下双眼。他本以为在漫长的战斗中自己早已忘了这个声音,而疼痛把它带回他脑中。脚踝给拧断了,肩膀在刚才被甩出去的时候狠狠撞上廊柱,或许该庆幸头颈还没事。他艰难地挪动身体,眼前一幕一幕发黑,以至于分不清所见到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幻觉。
  彻卡维没有倒下。
  长刀仍嵌在他身体里。喉咙下方约三寸左右的位置,穿出一截修狭黑刃。云缇亚心里冰凉。刺得太正了。自己在失去重心的千钧一发没拿捏好最精准的时机。
  这能夺走其他任何人性命的伤口对于彻卡维,只不过让他的步伐摇晃了起来。
  他徒手抓住那截刀刃,一寸寸地,当着云缇亚的面,自背后刺入的长刀从胸前缓缓倒抽而出。刀柄离开胸口的瞬间,奔涌的血泉失去了最后一道阻碍。
  云缇亚眼看着他握住刀,走向精疲力尽的自己。
  就像一个朝地平线蹒跚跨来的黑夜。
  但更令他惊愕的是彻卡维的脸。原本就在打斗中破败不堪的面幕已然脱落,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茹丹混血儿的面容——脸上没什么血污,只是色泽惨淡,神情平薄得就像让砭石磨过。应该说,这是张相当年轻且漂亮的脸,尤其是……其中属于母亲的部分。
  漂亮得竟让云缇亚想起了一个人。
  达姬雅娜。
  “……‘胡蜂’彻卡维,彻卡维·乌谱莎。”他念着这个在舌尖依旧森寒锐利的名字,直至今日才明白它的真正含义。“你是乌谱莎妃主的儿子。”
  彻卡维俯视他。
  “当年害了达姬雅娜的你也有份!你做了些什么?帮别人奸污自己的亲姐妹!”
  长刀尖叫着截断了他。它不是活物,认不出它的主人。云缇亚一阵痉挛,那东西在他两根肋骨之间的翻搅几乎要把他的内脏挖出来,但他知道,对方故意避开了他的要害。尽管如此,在彻卡维黑杏仁般的眼睛里,他找不到包括残忍在内的任何感情。
  “我的母亲不是乌谱莎,而是她的淫…欲。她一度想用药堕胎,阴差阳错,未能成功,因此我一出生就无法感知痛苦。她发现了这一点,于是转念把我训练成替她的驭主铲除异己的机器。”每说一个字,从胸前喷出的血就更汹涌一分,彻卡维撕下一大片袖角塞住伤口,他的语声也变得闷钝起来,像在倒扣的铁钟内响动。“所有人都以为她选择吉耶梅茨只是看中他能够力挽狂澜,却不知道,她真的爱了他一辈子,从不表露,从不说起。反对吉耶梅茨的人都死光了,为了让他顺利过继茹丹的最高权力,她不惜自己舍弃生命。吉耶梅茨没有辜负她,一辈子也在为重回故园而战,结果最后死无葬身之处。……他俩的女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俩做了一辈子的梦,跟我有什么关系?”
  刀柄徐徐转动。云缇亚抬眼上望,火焰簌簌地呼喊着,爬到屋顶。
  一条盘着身躯向下垂涎的蛇。
  “……就算豁嘴和石拳,他们两个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想要的不过是权柄,是操纵信仰的道具,而我竟然无聊到用了好几年来说服自己那会是比亲手杀人要有意思的东西。可是即使这座城、这个国家天翻地覆,我也依然毫无痛苦,毫无快感,毫无喜乐!……你以为你凭什么能活到今天?要不是你还让我觉得有几分乐趣……你以为……我会无能到几次当着众目睽睽放你逃脱?”
  从刀柄那头传来生命流逝的声音。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是了,当年长桥之夜,他与彻卡维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为了拖延时间,他说了很多从未想过会在那时说的话……或许彻卡维只是想把那些话赚回来而已。
  而现在再没有一只名叫萤火的狗与他并肩战斗。
  云缇亚笑了笑。“不是因为你在我身上能找到乐子。”他想自己的笑必定轻佻且凉薄,让人忍不住想把这张脸撕烂。阿玛刻曾经最讨厌这种笑容。
  “而是,”他说,“你妒忌我。”
  他猛然将对方一推,便在此时,一根燃烧着的梁木向两人中间迎头砸下。彻卡维迅速后跃,云缇亚趁机夺回长刀,一翻身,滚下廊外的台阶。耳中只听得对手紧追,刀刃一扬,架住猛扑直下的匕首。云缇亚伸脚去够早被击落在一边的短刀,彻卡维早有准备,一脚碾上他受伤的左足踝。云缇亚差点没昏死过去,手一颤,几乎让紧咬着长刀的匕锋削掉自己下颌。
  “……我会妒忌你吗?我会妒忌乌谱莎、吉耶梅茨,还有他俩的女儿?你和他们眼里是同样的光。”
  喷涌的血冲开堵塞,浇到被压在下面的人身上。云缇亚知道对手绝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他会在他的血流干之前解决战斗。
  天空晃悠悠地旋转,似乎下一刻就要坍下来。
  他看见了那个被车轮碾过、分崩离析的女人。她躺在群蛇般的火焰中。乌鸦开始啄食她,她的荣光被车辙印深深地压进淤泥,如同腐叶。他看见了她的脸。
  ……爱丝璀德的脸。
  “我只想问……什么是所谓的‘执念’?”
  匕首缓慢地与长刀摩擦,最终独力将后者按了下去。彻卡维的动作同样艰难,却已足够他用左手掣出第二把武器。
  “什么是人一生中非做不可的事?什么是痛苦不堪也让你抓在手里的东西?什么就算一直到死……下了地狱……也不肯舍弃?”
  他说这话时眼里竟有种真诚的茫然,夹杂狠意,就像单凭本能进食的狼。
  云缇亚无法回答。
  他仅有的力量全在刀柄上。虽然它已经不能挽救他了。
  爱丝璀德死去的嘴唇张着。她对他说话,又似歌唱。他听不见。
  压在他身上的是整个天空。
  “那么,”彻卡维说,“待会儿在地底下重逢……再告诉我吧。”
  他举起了另一柄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  某高难度动作示意图(请勿模仿)
  
  评估领导28号来校,考察五天,此前会天天加班,头破血流。所以下次更新时间会在十二月初……我争取多写一点……争取。
  




☆、Ⅵ 捋锋(7)

  “把刀子往左边上面数起第三和第四根肋骨间捅进去,可以杀人。”
  一直以来夏依无法理解,父亲临终前为什么留下这么一句漫无边际的话。身为外科医生的父亲只救人,不杀人。除此之外,他胆小怕事,逆来顺受,像石头一样沉默寡言,无论在什么朝代都是深受领主国王教皇们称许的顺民典范。然而他死的时候,表情狰狞,面部肌肉用力向外凸着,就好像在穷弥留之际拥抱一个魔鬼,要向它交出自己的身体。
  这句话是他留给儿子的唯一遗产。
  父亲死时睁着眼睛。
  
  夏依没有杀过人。确切地说,连鸡都没有杀过。物质条件还宽裕的时候葵花们举行圣餐会,他都是看着别人杀鸡宰鹅,然后坐到较瘦小的人身边分食自己的那一份。吃得心安理得。
  狂信团内部并无非常形式化的等级制度,取而代之的是“福业”,一切凭福业高低说话。理论上做任何能取悦主父的事都会获得福业,数量不定,审判和处决异教徒(这是所有圣廷敌人的统称)得到的最多。夏依的福业大多是靠帮人跑腿或抄背教典一类杂事换来,微薄得有如穷人家汤碗里的肉块。为此他闷闷不乐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后来渐已习以为常。那是腥风血雨的一年,被平民推上教皇御座的圣曼特裘开始肃清贵族,一无所有的老爷夫人小姐们瑟缩在墙根任由同样一无所有的老百姓向他们扔石头,轻则头破血流,重则倒地毙命。夏依也混在同伴的队伍里乱扔了两颗,砸伤了一个女孩,但他很快被自己的所作所为吓呆,抱着空白一片的脑袋不知所措。自此他相信有些事情做不来,属于命定或天赋使然的范畴。
  几天后夏依意外地遇到了那个被他砸伤的贵族女孩,她在监营外跪着捡别人倒的剩饭。夏依只觉异常尴尬,还好那女孩根本不认识他。她的肤色和发色都黯淡脏污,唯有一双湖蓝的眸子亮着,人虽然跪在地上,腰却挺得很直。夏依眼尖,瞥见她破烂的衣领上依稀有山柳菊和雪滴花的图案。她的眉目近似他记忆中姐姐的模样。姐姐曾教她辨认过这两种花。
  “呃……”夏依说。
  女孩瞪着他。她从他的装束上认出了他是个狂信徒。
  也许她真的是姐姐,夏依有些不寒而栗起来——只除了姐姐并没有一个被判流放北地的男爵父亲和男爵夫人母亲。他知道从明天起这个监营里的犯人就要全部拉出去审判,搞不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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