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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做(兄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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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怨恨极了,他恨着那人的抢白,多事地夺去了他开口的机会。
    可后来他又想到,那也许根本不是在问他的话,也就无从恨起来,反而变得
有点哀戚了。
    「疏忽?想来你办的事,也不过如是。」
    「主人,有这等闪失,确是属下思虑不周。」
    「那你确是不周得要紧了,想那水牢,本来哪是淹得死人的东西?」
    「这……」
    「罢了。」
    「是。」
    就像开败了的花般笑着,他把头又在低垂下来,等待着那记忆中的粗暴拉扯。
他想着,也许是下句话,他的头髪就会随此被拉得发痛的了。
    可他并不害怕,反而一个劲儿的想着要以什么表情来应付。
    要痛苦的,悲愤的,还是软弱无力的?那人想要看到些什么呢?他专注于各
项使人满足的想象之中,一个人越发的紧张期待。
    「唃唃。 」敲门的声响传来,那待在旁边的腿连忙的走了开去,又快步的领
着另一双腿回来。
    「主人,医生来了。」
    「嗯。」那声音道了声招呼。「医生。」
    「病人呢?」苍老的声音问道。
    「在那头。」
    那双腿被引到他待的地方,他微微的看向那双腿不稳的站着,然后又得着一
声惊呼。
    「啊!这样怎么成了? 还不快把他移到床上?」
    他感到他的一条肩膀被抽起了,被强制抬起的脸看到一个平板着脸孔的人吐
出一点迟疑:「这……」
    「随着医生的话做着罢。」那声音变得近了,他勉强的向那方向一看,才知
道那人也站在床边了。一时间无以名状的兴奋又涌上心头,他死死的看着那光中
的影,一下也不敢移。
    身子被抬高了,又轻轻的放了下来。
    一个老者的脸阁在上方,他皱皱眉,又低沉的道:「这种伤口……嗯,看来
要缝几针才成了。」
    说着他从随身的皮袋子出掏出了一堆东西,又把手浸在带着强烈药物气味的
水里一会,最后才小心地用小夹沾起了阁在一旁的棉团,一下就按到那出血的部
位上。
    他感到久违的疼痛又再回来,紧闭着双眼,他不由自主的表现出软弱,一边
又担心对方是否会感到讨厌。可他这时的自制能力却近乎是空的,一切感受不由
自主的被坦白出来。
    头疼,赤热。他害怕那并不是若言想要的东西,故又死命的要隐暪感受。一
针一针的刺了下来,那肉体彷佛不是自己的被切割缝合。
    黑暗又向他没来,突然,他听到那个声音在说:「会疼吗?」
    不会,不会,一点也不会。他在胸膛剧烈的叫喊,可最终还是没有发表出来
的时机。
    因为和那人对望的老者说:「会有那么一点。」
    「那不麻醉吗?」
    「那,似乎对他身体不好。可以避免时还是不用吧。」
    「嗯。」
    那对话结束了。
    他想要吶喊,他想要表示他的所像,然而他却是透明的,一伙人面前讨论与
他相关的事,可他却彷如不在,插不下一点意见和表示。
    他把全副的精力向若言盯去,然而他却是无助的。若言即使是看向这头,亦
只是看到了床幔、医师、被褥、手下、纯银的床柱、惨白的瓷瓶,独独是缺了中
心点的那个人。
    他是醒着的,可彷佛并无人知道;他是睁着眼的,可彷佛无人得悉。
    慢慢地,他也怀疑起来。是否灵魂已超出了身体怂动,故此无人知晓他正存
在?
    无益的讨论在继续着,他彷佛听到了:「因为先时还在发热,我看我还是多
开一点抗生素给他吧?」
    「嗯。这应是好的。另外……」
    「……也对,一般淹了太久的水,脑子多少会有点缺氧的……」
    「……」
    无益的讨论在继续着,他却被排除开来,只能默默的旁听。
    11确实是有什么不同了。
    具体的话,阿曼实在说不出一个所以来,可是在某些细微的地方,还是可以
看出微妙的差别。
    比方说是仆役的态度吧,先时他们虽已是不太向他发话,可从一个个投过来
的冷讽目光中,最少还可令人意会到他们到底还是在乎「阿曼」他这么一个人。
但现在呢?他们在说话,可那话不单不是为他而发,即使是,也像他压根儿是不
存在一样──就如空气一般──的说着。
    就连某些和他相闗的事务──就说是他是感到饿了渴了罢,那些仆人也不会
去问他,而是在他跟前径自讨论。「要吃了吗?」一个问另一个。「还没到时候,
也不用吃了。」另一个答。要是不知道,还以为她们说的是自身的温饱,或者是
为某种不能表达意愿的生物着想似的。
    可阿曼终不是瘫的,又或是昏迷了的。于是他怀疑,自己其实是经已死掉,
变成一个飘渺的灵魂在四周存在;亦可能是身子还是活的,可神智却早已脱离躯
壳而去了。这个想法本来是偶起的,本意亦是想要讽刺那些麻木可笑的人。可现
在他却时时想着念着,日子一久,自己倒还相信那确是真的如此了。
    现在她们看他的目光不再是在看着一个人的了。要说她们视他为猫狗之流的,
那倒还好些。可她们却是把他看作衣服,柜枱,甚至是更不重要的墙纸地板。那
伸出去的瓷羹,彷佛也不再在乎是否有人在另一旁吸吮,而那连续的收放活动,
也单是在做着某种时尚的健身操似的。
    开始时阿曼觉得他们是疯了,后来他却倒觉得是自己在窥视别人隐私,而到
了最后,他怀疑其实是自己发疯了。要说生活有什么改变,此乃其一。
    其次是他们开始把他装扮起来。
    要说装扮,似乎有些不尽不实,大概是随意的把弄着他的衣着装扮,最后把
他弄成一个极奇怪的样子。就像现在,他左边的头发被染成大红,然而那右边的
却是极翠,中间还偶然间着几丝金色,好像一团糟糕被倾倒于头上。而那左边的
耳朵被硬打上了几个洞,拖拉着几个沉重又夸张的耳环,看起来倒是没有耳朵的
了,极尽丑陋怪奇,彷佛他生来就是这个样子。
    这仅仅是他所能知道的不同,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向那沾尘的镜子了,想来那
面相的改变,应该还有许多,但他也不想去知道了。只是低头看见那身怪异色彩,
尽管没人去看,他也感到是极可耻的。也不算那双祼露的肩膀,就是说那条不合
身的裤子也有够卑贱的了。它比阿曼的脚短了足足一节,紧扣着那小腿黏着泥黄
色的质地,那裤子越往下面是越宽身的,相反上面的却紧致得挤不下多一节手指。
他穿着一面是觉得不舒服,另一面却感到自己是不当存在的丑陋。
    想起以往的威风,他更是无法接受如此丑恶的自己,由是亦如同旁人般对自
己嫌恶起来。有时他想,其实是一个陶塑的模特儿穿着那身怪异的衣装,虽然那
形貎和自己有些相像,不过神情却是完全不同的。他知道,因为他也曾从偶然反
射过来的光影中看过,那任人摆布的模特儿表情呆滞、两眼定定,彷佛己是死了
的样子──而它也确是个死物。
    只要这么一想,他自会宽心得多。至于那模特儿为何亦同常人一般吃喝拉撤,
那阿曼到未曾关心过。
    他只是静静的待在这里就可以了,别无其它。
    少不免地,偶尔看到那被涂成丹红的指甲,他就会难过的想起些什么,一时
只感到心脏疼痛,口腔也挤不出一点声音来。
    可幸是他这时的记性已变得极坏,常常把以往发生的事,预算为今天的,又
会把这刻的晨曦,常作大前天的夕照。所以那种种酸楚,纵使当时是极痛的,也
很快就会为他所忘却。亦因为没人会跟他说话,所以这毛病从来只得他自己知晓。
那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毕竟这世界亦再无用得着他的记忆的地方。但对于
阿曼来说,这却是最深沉的秘密,絶对不可为人所知悉。因而若非必要,他也絶
不肯轻易开口,于是一室之内──虽然是满了人,可除了死寂,还是死寂。
    不过,虽然他的脑子已是很不可靠的了,但有一件事阿曼还是颇肯定的。
    ──若言已经有三星期没看过他了。
    他是肯定的,因为他像一尊泥雕般无论早晚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花了全副
的精力去记着一件事──若言、若言、若言。
    他常常在心里默记着这两个字的发音,因为是异国的语言,他本来就记得不
牢,现在脑子又混成一团,自然是比以往更吃力辛苦了。于是他又把这双字一直
在手心写着,有时足了一天,也不会嫌倦。每每默上百余遍了,他才满足的闭起
双目,可眼睛一睁开来,却总是先寻着所有有关这两个字的记忆的。
    他也常常想着若言的脸容,尽管那是痛苦的,可他却害怕一直这样会遗忘掉
「若言」这二字的意义,而变成为一个虚莽的空谈。他害怕这样。
    于是他每天都在重复,每天都在等待,若言终是没来,他身上的花样也就变
得更多。
    恶俗的红宝,緑宝在闪耀着,一天他意识到自己被人打扮成奢华的模样,然
后被推入一个包厢之中。他倒了,就倒在某个人的怀里。挣扎着想要一看,那人
却抱得他极紧的,一时甩脱不开。
    阿曼徨恐地接受着那个人的踫触,感到那摸在头壳上的细腻。阿曼按耐着呼
吸,心里极不情愿那丑陋现于人前。他想要逃开过来,可那足间的长靴实是太狭,
脚痛使他一时也没法走远的,只好百般忍耐。
    突然他被放开,一个声音从二人的空隙中挤涌进来:「来,走个圈来给我看
看。」
    熟悉极了!阿曼又惊又喜的把头高抬过来,靴子在刮着他腿背的肉,可他也
没管,只顾凝定了橙和啡色的眼睛,痴痴地依着那指示走了一圈又一圈,越走越
细,越走越急。
    他冀望那殷勤能着回报,果然那回报来了。只见许久未见的若言脸色越发幽
深,他侧身向身旁的管家道了一声,那老头子马上青白了脸色,一面又慌忙的指
使着他人办事。
    「若言……」他低声的叫着,可不知道是涌过来的人太多,还是喉咙经已干
涸,没有分明的声音传出,人就已被推到房间一角强制脱脱换换。
    许多的手摸上来,许多的布帛被褪下换上。一双比一双绷紧的鞋子被插到脚
上,直到他的脚麻木掉,直到那切入足踝的鞋沿硬化,他才被放到一个稳当的椅
子上,艰难的坐了下来。
    最后一个赤裸的肉块穿着高跟的高鞋,祼露出手足以及性器,被阁置于房间
一角。众多的目光看向这边,那里头依旧是无情和冷漠。他并不想求得蔑视,可
更害怕被直视不讳的目光射穿,他想要把身体曲折起来,然而那紧抓着脚的鞋子
却使他无法从愿。
    大概过了一刻,某种快乐在他身上具体的呈现了。尴尬的看着地板,他感到
那三十对眼睛中有一双正冷静的打量着他,阿曼感到亢奋极了,可羞愧又只能使
他对着那逐渐抬头的器官发呆。
    他知道那是若言,他期望着那是若言,然而他知道不管有没有这个可能,这
也是不由得他掌握的幻影。
    他只能去追逐,去献身,而不能反抗推委。
    只要一伸爪,这个游戏就完结了。阿曼敏感的感觉到,一旦超脱现在的景况,
那他将不再为若言所理睬。
    于是他甘愿的,卑微的,抬起头来,笑了。
    若言见了,也就笑了。
    他把从人挥退,让房间只余下他们二人。角角的步声敲在地上,阿曼感受着
那维多利亚式铜椅的冰冷,一面期待着所有的恐怖和邪恶。他并不是享受的,但
对于唯一能得着的东西,他是珍惜的。
    似乎若言又从一个阁在一旁的箱子里翻出了什么,细致精美的纸盒一被打开,
闪着柔光的礼服即展现出面貎。他往那里头抚去,似是无限的怀念,然后随着那
一顿的半响,又消亡过来。
    若言小心地把衣服捧在手里,一边又往赤裸的阿曼走去。他一边走,一边露
出别有深意的微笑:「你看这是什么?」
    阿曼往左右看去,确定没人了,才细细的往那衣服看去。
    那是很熟悉的,深水蓝色的绒布制成的披风,肩头镶一个纯银烙成的太阳,
又串上几抹镶钻的蓝宝石。其下很简单的是一套深黑的军装,只是那纹理图腾,
是用手工一针一针绣成的银针花样。流纹的水龙在淘涌的浪中冒出头来,泛银的
扣钮被龙含着,又于末尾激起几缕银丝。
    他痴迷的看着,久了竟也生出一种念旧怀思。自然那是属于过去的东西,那
种令人怀念的东西,可阿曼对它确切的意义,却始终茫无头绪。
    皱着眉,头痛若裂,他思索着那个答案,却被割裂掉的画面冲得头昏脑涨。
    那种痛苦若言自然是不知道的,只看他笑着,又把那披风先阁到一旁,抓起
阿曼的手就亲自为他穿起衣服来。阿曼只顾看着那双微微踫触到肌肤的手,在凉
透的身体上点上星微的热,他感到被焚毁,只余下一身的灰待在原地耸立。
    他的手指踫过来了,阿曼抖震着,又听到他细意的吐息:「那是你前些继承
式时穿的衣服,还记得吗?那时你是多么的漂亮。」
    阿曼本来是极迷糊的,但却在被推下崖的一息间回复了清明。他恐慌的想要
掩盖自己,可却被若言毫不留情的腕力扳得无法动作。他知道他要自己想起些什
么了,一切过去的骄傲和荣誉狠毒的打在身上,他盯圆了眼睛,却在那闪闪生辉
的白银中找回了过去的点滴。
    「记得你是那样漂亮的吗?」
    当他一再重新,那心脏的疼痛又再度上来。阿曼甩着那色彩怪艳的头,一边
极力的否定着那每一句话。
    若言仍旧在笑着,嘲讽的笑着。
    他在最末的时候说着:「来吧,我们去见见所有到贺的宾客。」
    12宾客?什么宾客?
    双色的瞳孔内慌乱一团,若言满意地看着那其中变化,亲自为他套上衣服,
一手又把他扯到身边来。
    阿曼的心情是矛盾的,他本能地想脱出这片诡谲的气氛中,然而又不能甩开
若言的制肘;实质上他亦不愿意甩开他的手,于是半推半就地,他被带上了一台
房车。
    车是黑的,那早坐在里头的司机表情还是与寻常的仆役一般呆板。可不知怎
的,若言看到了那人的神色,即马上把本来怀抱着自己的手放开了,目光也转为
游离至车窗上的一角。这时天色已暗,外间还淌着几滴冷雨,本来这种天气对他
来说并不构成防害,可现在浑身的血液却随着渐密的细雨低降下来。
    阿曼把手抱紧了肩,又忍住了那莫名的颤栗。早上方才喂过一盘糊了的麦皮,
想来该是不碍事的。但那冷抖却还是没有止住,似乎把浑身的力气都抖开过来。
他只感到自己的冰冷,即使车厢内的暖气拂面而至,他也只能呵出白色的雾团。
    外边的云雾赘成暗灰色的块团,那雨亦如冰峻般激在地上,又冷却掉车轮转
出的灼热。阿曼感到严寒极了,那僵掉的手亦如针刺着般,一时间竟不能自如地
卷曲过来。肚子里的麦皮似乎不济事了,那肠间总是空荡荡的,末了整个人竭力
都散发不出一股热气出来。
    青白着嘴唇,阿曼虚掩着脸,也不敢看向若言。他低着那色彩斑烂的头,眼
睛只顾往脚尖盯去。他看着镶上银色亮片的鞋子在闪闪生辉,随着那星光的晃动,
他的视线也飘移了,后来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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