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翼冥妃 作者:夕阳下的泪珠(晋江2014-06-29完结)-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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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桥畔。
　　雪依疾行如风，风声在耳畔呼啸，如排山倒海。风中除了硝烟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缭绕在她的周围。
　　蓦地，脚步僵住。
　　一片红茫茫混沌的世界里，有棵被火烧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却依然矗立没有倒塌的大树，心中顿时泛起一阵闷痛。
　　多么熟悉的大古树啊！曾经青翠荫茂、参天的大古树，总是沐浴在光芒中，每片亮晶晶的绿叶都闪动着温柔的风华。
　　大古树底下总有个慈蔼的孟婆，日日掬水给往来的魂魄饮用，苦口婆心的哄着痴男怨女的魂魄，多喝一些忘情川的水，忘却前尘旧梦，了断前因后果，去轮回台，下一世能够到六道里寻一个好去处，若是有缘，月老定会绑牢你们脚下的红线，让你们下辈子一定能够厮守在一起。偶尔忙里偷闲，她又会眉开眼笑的坐在树下，和鬼卒宫娥们闲话家常，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说着那千百年不变，让众人倒背如流的故事，总是听得大家哇哇大叫，趁她不主意，脚底抹油般的销声匿迹。
　　一股酸热的气流慢慢自她的鼻翼扩散开来，她扭头，尽量不要让自己去想那些逝去的回忆。
　　视线扫视，全身怔住。
　　她的血液全部凝固住了，顿时脑中空白一片，只有耳膜轰轰作响。
　　树下，有一团很弱很淡的幽白光芒，闯进她的眼帘内，白光隔绝了灼热的火焰，火后面有个沾着血污的老人。恍惚中，看清老人的面容，雪依倒抽一口长长的凉气，连五脏六腑都沁满寒意。
　　雪依苍白着脸，像风一般冲了过去，蹲在她的身边，将她的身体紧紧的搂在怀中，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身躯。嘴唇微微颤抖着，附在她轻轻的唤着：“孟婆，孟婆，你醒醒啊！”
　　孟婆依然闭着眼睛，轻皱的眉头象在思念着心底某个最牵挂的人。她的气息很弱，呼吸很轻，轻到停止了般，像是保留着这最后一口灵力，等着期盼着某个人，能来和她见上最后一面。
　　雪依紧紧攥住她冰凉的手，把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可是输过去的灵力就像输进了无底的深渊内，灵力透过腹部的伤口迅速向外界扩散而去。
　　无论输多少灵力，都是徒劳的。
　　这代表了什么？
　　雪依心知肚明，那个慈蔼的婆婆就要消失了，就要魂飞魄散成烟成风了。
　　雪依一下凉到骨髓里，她蹲在那里，呆呆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顿时六神无主。
　　孟婆缓缓睁开眼睛，听到耳畔有人声，眼中瞬间闪动着喜悦的光芒，火光忽地窜起，清楚的映出雪依的容貌，当她在恍惚中看清来时的人，眼神由激动又转为黯淡。
　　雪依凝眸看着孟婆清醒过来了，顿时欣喜若狂的唤着她：“孟婆，孟婆……。”
　　孟婆瞳孔幽黯，她终究是等不到他，永生永世也见不到他了，再也不能远远眺望他的背影。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一直一直的沉落，滴进漆黑的大地上，永远的镶嵌在这片黑暗的国度里，亘古也不会融化了。
　　她沉默无语的看着雪依许久许久，火光落在孟婆的脸上、手上、身上，就向她往日坐在树下休息一样，拂过树叶的阳光，温柔的渗透下来，在身上像精灵般轻盈的跳舞，而她的视线总是尾随着同一个人的背影，从来未曾离开过。
　　怀里的孟婆微微动了动，斜睨着大古树。
　　仿佛这一刹那，她已永恒的倾尽相思，因为，她再也不用等他，也没有机会在守护在他的身旁了，虽然明知道他以前不会注意到她，以后也不会爱她。
　　火越来越旺，天是血红，地是火红，冥界却愈来愈黑沉沉的。
　　带着阳光的笑容在孟婆苍白的脸上徐徐绽放，脸上每一条皱纹仿佛都在灿烂的微笑，她苍白的手颤微微的伸出，覆盖在雪依的手背上，安抚的拍一拍。
　　“雪依。”她的声音像轻轻的飞雪飘过来。
　　雪依反转过来，紧紧握住孟婆的手，泪水缓缓从脸上流淌下来。
　　孟婆怜爱的看着雪依，微微笑着：“三魂七魄散了，会到那里去呢？”她轻轻的问。“会不会化作天空中最闪亮的星星？”
　　雪依怔怔的看着她，然后轻轻的吸气，点头的应着：“孟婆，会的，会化作天空上最亮的星星。”
　　“变成了星星，是不是能够继续守护着他了。”孟婆依旧轻声的说着，她的表情中似有淡淡的痛苦，苦笑着道。“可是冥府离天空那么遥远，变成星星也看不见他了。”泪水从苍白的面容滑落，在火光中闪烁着哀伤的光泽。
　　火光狂乱，孟婆的鲜血不停的流逝着，染红了漆黑的大地，将她身上青色的衣衫染成了红色，触目惊心的红，深到无法愈合的伤口，流淌的是血是灵力，是她对他深如汪洋般浓烈的思念。
　　雪依淡淡勾出凄楚的微笑告诉她：“能看到的，一定能的，孟婆一定能化作天空中最明亮的星星，让他一眼就能够看到你的。”
　　“星星。……”孟婆轻轻地摩挲着她脸颊，温柔得如同母亲的手。“有人告诉过我，流星是滑过天际的眼泪，而星星是点缀在天空，还没有来得及流淌的眼泪。”她每一个音的结尾，都是一声种种累极的喘息。“不知道，我能不能成为他心中的那颗眼泪。”
　　孟婆的眼中盛满了忧郁，是她埋藏了几千年的思念和寂寞。
　　她已经很累很累了，可是却执意想最后看他一眼，万般不舍的铭记住那张悄悄看了几千年的容颜，为什么看了那么久，还是觉得看不够，每次望着他的背影，都会怅然之极，期盼着他能回头。
　　目光穿透了雪依的身体，好像在看那个她想见的人，眼神带着浓浓的悲伤。
　　哀伤的水雾汇聚在雪依的眼里，模糊着难以看得真切。
　　“傻孩子，婆婆知道，魂飞魄散就是灰飞烟灭，永远不见了。”孟婆摇了摇头，仰望着被火映得血红的天空，眸光也被辉映得殷红璀璨，里面还镂刻着一抹黑色的身影，永远不会消退。“我愿意作冥界的尘埃、我愿意作幽冥中的风，只要能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就好。”
　　雪依眼中滚烫的泪珠滑落了脸庞，化成冰冷的液体滴落她苍老的手上，留下一道泪痕。
　　孟婆闭上了眼睛，唇边的微笑变得好寂寞。
　　红灿灿的天空，黑漆漆的大树，只有那莹白的结界在火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半晌，孟婆开口问她。
　　“雪依，天上有月老吗？”
　　“有。”冥天曾告诉她有的。
　　“若有的话，为什么给了我见他三次面的机会，却没把我和他的红绳绑上？”
　　孟婆微笑着看她，温热的水雾在眼中闪耀。
　　“难道真如那个老和尚所说，我的魂魄曾在三生石边与他相见过，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驻过三次，所有我得还尽他三生的相思，三世的眼泪。”
　　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从她的眼中纷纷的坠落，听得雪依心都碎了。
　　“三生三世，从豆蔻的年华，等到银霜满头。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我，总是给我一瞬间的回眸，换我一生无怨无悔的相思，我已倾尽我的相思，现在却无法换回他给我一个回眸了。”
　　孟婆的泪水是那么忧伤，雪依从来不知道，孟婆心中有那么多的哀伤，她总是那么快乐的微笑着，像母亲一般的慈蔼的碎碎叨念着那些来往的魂魄，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孟婆额前的银发在风中熠熠闪亮，火红的光芒汇聚在她的脸上，淡淡的笑容闪烁着温柔的光华，一丝梦中般的静谧伴着红光在她的脸上荡漾着，荡漾着。
　　“雪依，替我告诉雷霆。”声音很轻很轻，一字一句的用她千年的相思所织所绘的话语，埋藏了几千载岁月的爱恋，在幽冥中一遍一遍的回荡着：“我爱他，从第一眼见面起，我就深深的爱上了他。”
　　“孟婆。”
　　雪依僵住。
　　她发现孟婆的灵力愈来愈弱，慌张无措的哭着唤着。“你撑着点，他就快来到你身边了，就快来了啊！”
　　火光盈盈，星眸灿灿。
　　孟婆眼底的神采顿时亮了起来，嘴角浅扬的仰脸看着红与黑错落交织的天空，失了血的唇缓缓翕合着，低吟浅述着一首古老的诗经。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有弥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孟婆的神态仿如诗中的痴情女子，有着盼望，却无任何疑惑。无论发生何事，轮回几世，她都会站在那片荷塘边，安静的从天地太初等到世界灭劫，始终等待着，等得那么的坚定，那么的执着。“雝雝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招招舟子，人涉昂否。人涉昂否，昂须我友……我未曾奢想做你妻……仅仅是……能遥遥望着……一个背影就好……”
　　流星是滑过天空的眼泪，而点缀在天幕上的星辰是天空还没有淌落的泪。而孟婆的泪，早已划破了心脏，穿透了灵魂在悲恸欲绝。
　　几千年的泪，似乎还没有流干啊！
　　眼泪滂沱、视线飘渺，她执拗地寻了他三生，寂寞地的思念了他三世。
　　火光中，沉浸在回忆中的目光，在生与死之间，记忆如同雪山溪涧一般的悠长清远。
　　一世情缘留影。
　　初夏的花絮飞舞在河畔，澄澈的湖泊里长满茂盛的荷花，荷叶翻飞，在地平线上连成碧浪，各色荷花点缀在碧浪中，清风吹落花的幽香，荷随风轻轻摇曳。一个相貌姣好的女子，坐在湖边，清澈的水波亲吻着她白皙的玉足，乌沉沉的长发被风撩起，渺如晨雾清波的双眸直直望着眼前这个容貌惊为天神，却又如雪神般绝冷泌寒的黑衣人。他无言的递过一枝被风吹残的粉荷，那是她刚在湖里剪的荷，却被刚才那阵飓风，吹得老远。她接过荷花，让他的身影在心中镂印上一抹深刻的剪影，然后灿如艳荷的微笑着看他转身离去。
　　二世情缘倾情。
　　天空风起云涌，漫天大雪纷纷扬扬，铺满了整个大地，恍如遮天蔽日的朵朵晶莹的六凌白花，悬在半空轻歌曼舞，激荡出一串串闪闪银光。一丝金灿灿的阳光透过云层轻轻的洒落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晃动出一片璀璨的流光异彩。雪地上面有顶大红花轿，轿夫们坐在地上小作休息。突然呼啸的北风透了过来，撩开红色的花轿布帘，清冷的风吹落她如骄阳的红盖头。他走过来，剑眉星目，冰冷的目光，如雪清冷的五官，宽阔的肩高大的身躯，依旧是一身如夜般漆黑的长衫，手中拿着她的红盖头，漫穿了那白茫茫的世界。她望着他，一抹熟悉穿透了神魂，如此的光景，如此的眼神，似乎曾在生命中重复过，上演过。她接过红盖头，他转身走了，幻影如风，踏雪无痕，却在她的心中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让她相思至死，终难相忘。原本炫目的莹雪，随着他的背影，化作相思的泪融进骨血中再也无法抹去了。金灿灿的风中，飘飞着银亮亮的雪，把天地笼罩了起来，却把她的心她的魂魄永远带走了。
　　三世情缘是痛。
　　浑浑噩噩坠入黄泉，她仍在寻找心中惦念永生的身影，奈何桥边，忘情川之畔，她不愿为人、誓不轮回，只想站在奈何桥畔，静静的等待，等着那抹身影的出现。她终于寻到了让他惦念了生生世世的背影，欣喜得她神魂俱动。可是，他没有关于她的记忆，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她只是昙花一现，让他回眸三次的女子，怎么可能记得！他是高高在上的神，而她却是那一抹缥缈无依的游魂。
　　佛家有云：百次的回眸换得擦肩而过，千次的回眸换得同路而行，何况她只得他三次回眸。
　　“幽幽几千年，你是我心中的剪影，是我凄迷的梦幻，我宁愿用尽此生，为你留下的残影蒙雾，等了一年又是一年，年年岁岁，我无愿亦无悔。”
　　她化作孟婆，掬起那涓涓忘情水，赠与魂魄饮用，看尽那来去的魂魄，望穿那一个个为情所苦的痴心人，何尝，她不是其中一个。花自飘零水自流，不知不觉已在奈何桥畔驻守了几千年，她默默的望着他的背影，身躯慢慢老去，依稀容颜老，芳华不复还。而他，旧时模样旧时黑衣，在他冰冷无波的眼眸里，根本不会，永远不会有她的身影。
　　“你给我三个回眸，我倾尽我三生相思。三生结束，从今以后，我不能再默默守望你的背影了。就这样凋零，就这样消逝，你却依旧根本不记得我，究竟是我欠了你，还是你负了我，奈何用了三生三世的痴心，依旧不能在你心中烙上一个我。”
　　孟婆的意识渐渐涣散，一颗星芒般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慢慢的滑落，她伸出苍白的手，想去触摸那骄阳般殷红的天空中，那张淡淡透明的容颜。
　　眸光一凝，动作忽然凝滞，双目顿时变得空洞渺茫，苍白的手无力地垂下，苍白的唇边有着温柔透明的微笑。
　　四周一片茫茫的血红。
　　空气是灼热的、滚烫的，风却出奇的轻柔。
　　寂静的天空是红灿灿的，眼泪也是红灿灿的。
　　苍老绝望的声音飘荡在风中，久久不散：“星星化作天空挥洒的眼泪，而我会化作你眼中的泪水，化作你肩头的雪，化作吹拂你额际的轻风，你不记得我，我永远记得你，你给我的三次回眸，我还你三生不变的爱。我要谢谢你，其实三生里有个可以时时想念的人，是种幸福。也请原谅我，原谅我再也不能守护在你的身后了。”
　　怀里的孟婆带着透明的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身子也慢慢的变得像琉璃般晶莹透明，像花瓣一般轻飘飘的欲要乘风而去，璀璨的魂魄一点点化为莹白纯净耀眼的光芒。
　　绚烂的光芒映白了四周，就像那场白茫茫的飞雪，他在白色的尽头带着冬阳般的笑容等着她，孟婆嘴角有甜甜的笑容，如那荷花瞬间舒展粉嫩鲜艳的花瓣一般美丽，她的身子银光灿灿，像铺满身体的星辉，璀璨而炫目。
　　星辉般盈闪的光芒自雪依怀中漫漫飘散出去，她伸出双手试图去聚拢那些虚无的光芒，可是灿亮的流光依旧透过肌肤向四周扩散。
　　风轻轻的吹，柔柔的吹。
　　流光恍如一场绝美的流星雨，为冥界血红的天空漫流着哀伤的泪水，在火中闪耀着闪耀着，化作幽冥的风，化作幽冥的灰烬，永远的消逝了。
　　唯有一个声音在幽幽空冥中，又一次窃窃的叹息着，一声沉过一声，来至幽冥深处，向更远处延伸，低沉的复述着一份千年契约。
　　“我，孟婆自愿放弃永世轮回，千年人世富贵权势，甘愿留于冥界忘川之畔，替来往之魂赠予忘川水，让世人忘记前尘，不再被前世所累。立此契约，终不悔……”
　　终不悔……
　　终不悔……
　　永世也不会后悔……
　　火，无休无止地焚烧着。
　　红茫茫的世界里，有声音在凄楚的悲哭着……。
　　哭声穿破了长空，一直一直的在幽冥中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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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一直都有支持冥妃的朋友们，对不起，写这文的时候情绪经历很多的变化，从浮躁到淡定，花了太多的时间去调适心中的复杂，最终此文还是占据了我最最重要的几年青春，我也只想和孟婆说同样的话，我不悔，哪怕写出来无人问津，写出来没有一个愿意欣赏去看的朋友，我也不悔！谢谢大家伴随冥妃的成长，一切尽在不言中，万千只化作一句感谢。谢谢DORAEMON、学会放弃、~浪漫☆樱花~、娃娃、颜儿、晴天有雨、琉璃生烟　、Melissa　、小胖、阿紫、kiriny　、若水等等，还有我没有提到名字的朋友们，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