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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锦屏记(完结)-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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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奶奶救命啊。”

荀卿染一愣,眼睛同时也瞧见了,廊下青石地面上,跪着一个人,正是香秀。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树的荫凉

她不在这院子里,能罚香秀下跪,而让佟家的不敢抗辩,来求她救命的,只有一个人。荀卿染这样想着,不觉又看了眼跪在那里的香秀。

“奶奶,求奶奶救救香秀啊。”佟家的哭丧着脸哀求着。

“什么大不了的事那,嬷嬷就成这个样子了。”荀卿染并不当回事,微笑着,直接回了上房,先叫桔梗进来问是怎么回事。

“……香橼来找婢子商量针线……,四爷将香秀撵出来跪着,多宝格上的白瓷茶具和茶叶都不见了。”桔梗将她知道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至于书房中发生了什么事,却是没人知道。

“婢子若是看得牢些,就没这些事了。”桔梗低下头,有些自责。

荀卿染让桔梗不必如此,这种事情就是看的再严,有人要生事,也是防不胜防。齐二夫人这些天异常的举动,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心中有底。这院子里并不干净,因此她也想趁机再摸一摸这院子里的人心。毕竟,她从一进门,先得了容氏的欢心,又和齐攸十分亲密,这两人对她的支持府里的人有目共睹,那些聪明的人,即便是有这样那样的心思,也会暂时隐藏着,可却极可能在这个时候露出端倪来。

至于真有人趁了这个空子成事什么的,荀卿染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她一不想做那种把丈夫看的死紧的女人,二也是对齐攸的人品有信心,齐攸不是好色的人,更不是急色无行的人。而且,不得不说,齐二夫人帮了她很大的忙。齐二夫人太心急了,通过采芹的事,齐攸对于齐二夫人的某些做法,心里有很大的抵触。如今齐二夫人明摆着的意图,只会让齐攸生出更多的逆反心理。

问过了桔梗,荀卿染才叫佟家的进来。

“是怎么回事?”荀卿染接过麦芽递过来的银耳红枣羹,问道。

佟家的被荀卿染摞在外面这会工夫,心中更加焦急,见荀卿染问她,忙弓着身子回道,“回奶奶,四爷在书房读书,吩咐人要茶。香秀这丫头就进去倒茶。结果不知道怎么,四爷就恼了,就罚香秀出来跪着。”

事情就这么简单?荀卿染似笑非笑地看着佟家的。

佟家的就有些讪讪的,依旧说道,“求奶奶跟四爷求情。香秀不懂事,可她毕竟是奶奶的丫头,四爷这样,于奶奶脸上可不好看。”

荀卿染挑了挑眉,心道真是个狡猾无耻的老家伙。

不过佟家的话也说得不错,不管荀卿染自己心里如何看待这佟家的三口,但是在众人眼里,香秀依旧是她的陪嫁丫头。这才几天,院子里别的丫头还没怎样,反而是她的丫头出了丑,这要人怎么想。

荀卿染冷冷地扫了佟家的一眼。佟家的三口人都不安分,香秀这个丫头,更是心大的。她因为缺少人手,又不想过早地有什么大动作,这才容她们在自己身边。平时也没少拿话安抚,可这母女还是忍不住了要偷食,偏就在这个关口蹦跶出来。

“平时我怎么和你们说的,仗着我的势,想要胡作非为,我第一个就不答应。现在你做错了事,就想起我的脸面来了。你的意思,我就是你们手里随便拿捏的?”荀卿染摞下脸。

佟家的见荀卿染突然翻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下。

“奶奶息怒,奴才不敢,奴才说错了话,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只求奶奶看在奴才一家伺候奶奶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了奴才这一回。”

“你伺候我,是你的本分,我可也没亏待过你。”荀卿染慢悠悠地道。

“是,是,奶奶宽厚仁慈,只求奶奶开恩吧。”

荀卿染看了佟家的一眼,见她满脸恐惧的样子,不觉好笑,“嬷嬷,丫头做错了事,主子们责罚,这也是规矩。不过是罚着跪一会子,嬷嬷怎么就吓得这样?莫不是,嬷嬷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佟家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奴才不敢,是香秀惹恼了四爷,四爷的脾气,怕是不会只是罚跪就了事的。”

荀卿染心中冷哼了一声,这就是心中有鬼,知道香秀做了什么,怕齐攸重罚,想在她面前混过去,让她放了香秀。

“这算什么大事那,嬷嬷是管事嬷嬷,这院子里数的着的人物。遇事该庄重些,莫给我丢脸。”荀卿染道。

“是,是奴才胆子太小,奴才是奶奶的人,有奶奶在,奴才……”

佟家的听荀卿染这个口气,却是要管这件事,也就放下心来,不住口地奉承着。

荀卿染制止佟家的奉承,吩咐麦芽:“去,把香秀叫进来吧。”

现在就叫香秀进来,怎么着也该让她再多跪些时候,麦芽心中忿忿,也只好出去。一会工夫,麦芽领着香秀进来。

香秀一进门,便跪在地上。

荀卿染低头打量,香秀身上穿的并不是府里发的衣服,而是粉红色的轻薄衫裙,衣服紧贴着身躯。此时虽然春暖花开,却也没到穿夏装的时候。再看香秀脸上犹有泪痕,眼中是惊恐不安,还有不甘心的神色。

“才几月的天气,你这也太心急了些。”荀卿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在香秀耳朵里,荀卿染这语带双关的话,就有如响雷。香秀偷着看了眼佟家的,佟家的示意她不要怕。香秀红着脸低下头,没有说话。

“说说吧,你怎么惹恼了四爷?”

香秀也在问自己。她辛辛苦苦烹茶送上去,齐攸还问了她几句话,她回答的也没错,齐攸却并没有接她的茶,而是让她出去。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立刻走,又问了一句,结果,齐攸就让她“廊下跪着去。”

回想当时的情形,香秀不由地又打了个冷颤。齐攸的眼神,只一眼,就让的血几乎凝固了。她无法形容当时的感觉,就如同被扔到冰窖里,还被人用刀架到脖子上,连滚带爬往外跑,生怕走得慢了,就会马上没命。跪在外面的时候,她知道今天出了丑,丫头婆子们的窃窃私语,她都听到了,却无法再在意,因为她满脑子都是古老大挥舞着皮鞭,扬起的血雨。

如今被荀卿染叫进来,再看到她娘的眼神,她知道,她得救了。

性命没有了危险,香秀顿时觉得委屈起来。

“回奶奶的话,婢子也不知道怎么就惹恼了四爷。婢子并没做什么啊。”

荀卿染慢条斯理地喝着银耳羹,“是四爷冤枉了你?在我面前还不说实话,出去跪着吧,等四爷如何发落。”

佟家的和香秀都慌了,佟家的忙示意香秀说话。

“不,奶奶,婢子说的是实话。婢子就是给四爷烹茶,四爷问了婢子如何会茶道,又问婢子叫什么名字……”

香秀将与齐攸的对答说了一遍,说到齐攸问她的名字,她顿了一下,“婢子就说婢子叫香秀,是奶奶给的名字,结果四爷就赶了婢子出来。”

荀卿染目光并未离开香秀。香秀还不足够老道,说谎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咬嘴唇。荀卿染想起给香秀改名字的时候,香秀并不愿意。难道……荀卿染将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

香秀跪在那里,眼睛看到荀卿染的手,荀卿染的指甲,只是修成光滑的椭圆形,并没有涂蔻丹,却是健康的粉红色。香秀低头看自己留的长长的,染成猩红色的指甲。因为没有了方才的惊恐,脑子也活动起来,她想起齐攸曾在她手上扫过了一眼。齐攸很爱干净,难道是嫌弃她拿这样的手给他烹茶。可她的指甲每天清理,也很干净的。

“回奶奶,婢子想,也许是婢子给四爷烹茶,四爷嫌弃婢子的指甲。”香秀也聪明起来。

荀卿染看了眼香秀的指甲,不置可否。凭借着一点技能,便想着能入了齐攸的眼,背着女主人勾引男主人,而丝毫不觉得羞愧。这样的人,是不能留的。

但是却不好在这个时候打发掉。

荀卿染往引枕上靠了靠,闭目沉思,这院子里似乎总有些阴影,若隐若现。

“罚一个月的月钱,回你屋里,把交给你的针线活计做了,这两天烧出来,免得四爷看见你生气。”荀卿染吩咐道,责备的语气中带了些许对自己人的维护和亲切。

佟家的和香秀都听得喜出望外,荀卿染竟然这样被她们瞒过了,替她们挡下了大祸。果然还是荀卿染这棵大树有荫凉。两人磕了头,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派人看着她们。”荀卿染吩咐,这两人被齐攸吓破了胆,又被她安抚住,不会很快再生事端,但也不能完全放任。

这母女俩发落完了,可还有书房那位需要她去安抚。荀卿染揉了揉眉心,她为了自己在这院子里的威严,这样轻轻地放了香秀,齐攸不知道会如何,会不会因此生气,如果齐攸发起小孩子脾气那可麻烦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齐二夫人的妙招

荀卿染走到书房门口,略站了站,便推门进去。齐攸端坐在书案后,旁边矮几上放着有些散乱的茶具,茶早就凉了。荀卿染忙吩咐人将东西收拾起来。

“怎么才回来。”齐攸问道,并没抬头。

荀卿染见脸色如常,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心中一松。齐攸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算是因为人冲犯了他的忌讳,处置了就是,却没必要动气。

“太太打发我回来看看。”荀卿染道,心中想着如何跟齐攸说放了香秀的事。

“去将玉青山的泉水烧一壶来。”齐攸吩咐道。

麦芽忙应了,退了出去。

玉青山在京城外四十里,山中有泉水,甘冽清澈,皇宫每日的饮水就是玉青山上的水。齐府每天也从玉青山运水来,不过极少,用来烹茶最好不过。

齐攸站起身,从书案后的多宝格上取下一套紫砂的茶具。

“四爷要亲手烹茶?”荀卿染见齐攸如此,便猜道。

两人挪到临窗的矮榻上坐了,一会工夫,麦芽送了水进来。齐攸便开始净手烹茶。

轩窗敞开,映出满窗翠绿。齐攸凝神泡茶,荀卿染舒展了眉眼。

她放了香秀,齐攸在屋内,不可能不知道,可却什么也没说,甚至连问都没有问。现在又亲手烹茶给她,这样的支持,怎能不让人身心舒畅。

茶香袅袅,两人品着茶,不仅都有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慨。

外面小丫头突然来禀报,说是齐二夫人叫荀卿染过去。

这这是急于知道香秀事件的后续?荀卿染放下茶杯,嘴角漾起一丝苦笑。

……

祈年堂齐二夫人看着和荀卿染一起来请安的齐攸,不觉愣了一下,随即便露出满脸的慈祥来,询问了一番齐攸在朝里的事。

“你在皇帝身边,凡事都要谨慎小心。回到家里来,放松些无妨。你媳妇帮着我理家,照料你有疏忽的地方,看着我的脸面,莫要责怪她。”齐二夫人对齐攸道。

“谢母亲关怀。她虽愚钝,照料的还算周到。”齐攸道。

“哦,”齐二夫人在两人面上瞧了瞧,“那就好。”

半响,齐二夫人还是问出了早就想问的话。“方采取宁远居传话的丫头回来说,说有个丫头怎么冲撞了你,是怎么回事?”

荀卿染暗道,方才祈年堂的小丫头去传话的时候,香秀早被打发回屋子里去了,齐二夫人如何知道有人冲撞了齐攸那?

“有个小丫头做事不小心,媳妇已经罚过她了。”荀卿染替齐攸答道。

“伺候主子,是下人们的本分,若是犯错,该罚的就要罚,别太纵容,是怎么……”齐二夫人就要细问。

“不是什么大事,母亲不用费心。”齐攸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齐二夫人就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三个人坐了一会,就又一起到宜年居来,给容氏请安。

齐仪也在,陪着容氏坐在榻上。齐二夫人和齐攸在下首相陪,荀卿染亲自接了茶先献给容氏,又献给齐二夫人。

“你也怪辛苦的,坐下说话。”容氏笑道。

荀卿染便在旁边坐了,聊起了府里的家务事。

“老太太经历得多,我要和老太太请教。怎么三年前,这鸡蛋竟然是二十个大钱一枚,比现在贵了足足四倍,难不成当年那些鸡蛋是金子做的不成?”

荀卿染就将看账簿看到的新奇事,拿出来请教容氏。

容氏最是喜欢讲古,听荀卿染这样问,就笑了,“你那时候才多大,又在颖川,养在深闺里,哪里知道京城的事。那一年京城附件先是发了洪水,接着又是时疫。京城里鸡鸭死了半数。那鸡蛋就成了稀罕东西,二十个大钱,一般人家还买不到的。别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宫里面的份例都减了一半。我还记得,那年有一天,小五不知怎的就要吃鸡蛋羹,偏巧家里的都用完了,外面买的又来不及。厨子就拿鹅蛋做了一碗,小五只吃了一口,就说不是鸡蛋,给吐了出来。那厨子是极有本事的,蛋羹里加了许多干贝,又调好了味道,一般人哪吃的出来,偏小五这舌头,是天生的饕餮。”

齐仪嘴巴刁,而且不一定要山珍海味,却是缺什么他就要吃什么,这是齐府都知道的事。

“老太太编派我,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了。”齐仪不依道。

容氏大笑,齐二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荀卿染却有些唏嘘,京城的繁华,齐府的富贵,竟也有这样的事,那么民间普通百姓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荀卿染又说起二十年前的菜价,十年前的,三五年前的,和今时今日的比较,又引得容氏热热闹闹地说起这些年京城的变迁。

“这些个簪缨之家,哥儿姐儿都养的金贵,不让知道这些,说不尊贵。我却不这样看,这些民间疾苦还是要知道些,不能养出“何不食肉糜”的纨绔来,只别沾染了铜臭气就是了。”容氏最后道。

荀卿染不禁暗自佩服,容氏也是后宅妇人,不过这眼界和知识面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国家和民间的大事,都能够如数家珍。

容氏有意无意地扫了齐二夫人一眼。

“这孩子,看个账簿,竟看出这许多有趣的事来。”齐二夫人笑道。

荀卿染垂下眼帘,趣事可不是白白讲给人听的。

晚间,祈年堂上房。

“你找了佟家的,可都问清楚了。”齐二夫人问张嬷嬷。

“奴才和那佟家的也算的老交情,以前在侯府时小姐妹们都曾在一起当差。她也把奴才当个贴己人。奴才依着太太的吩咐,问的极为仔细。佟家的虽遮遮掩掩,不过奴才却听得明白。她那女孩十六岁了,却是有着攀龙附凤的想头。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到四爷跟前卖俏。谁知道她那女孩不知哪里惹怒了四爷,四爷就罚她跪在外面。她们知道四爷处置人的手段,怕得要死,就求了四奶奶。四奶奶做主放了那丫头,只罚了一个月的月钱。四爷竟然就默许了。”

齐二夫人皱了皱眉,那丫头打的何种念头,荀卿染不会不知道,这么宽大的处理,也得了齐攸的认可,这夫妻两人是有了什么打算?

“可是四爷要收那丫头在房里?”齐二夫人问道。

“四奶奶虽没直说,却待那丫头极好。佟家的和那丫头也被吓怕了,只认四奶奶是主子,那个心意,是等着四奶奶做主了。”张嬷嬷道。

“依你看,四奶奶到底是嫉妒还是不嫉妒,她真的会往屋里收人?”齐二夫人问道。

张嬷嬷觉得这事很不好说,“说不嫉妒吧,上次采芹的事,搁在别人身上就认下了。可若说嫉妒,也不像。两个陪嫁的丫头都有姿色,对香橼也极好,还有这个香秀,若是嫉妒,直接借着四爷的势发作了就是了。”

齐二夫人觉得张嬷嬷说得没错,又有些怅然。今天这事,她听到后想过三种局面,或是齐攸要收香秀,荀卿染不肯,或是齐攸罚了丫头,落荀卿染的面子,或是荀卿染放了香秀,齐攸不满。不管哪种,两人之间都会有嫌隙。

她没有想到,这事不仅没有在两人之间造成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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