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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鸾凤和鸣-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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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二小姐雪华刚满周岁的时候,二夫人也怀了身孕,大夫也说,极有可能是个男胎,可惜却因为意外而没有生下来。大小姐知道是为什么吗?”
扶摇没说话,她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三位夫人之间的往事,但是听上官静的语气,难道林春乔怀第二胎的时候,被四夫人丁芷兰下了黑手?
不过四夫人看起来温婉贤淑,怎么会做这么狠毒的事?
而上官静接下来的话,很快就为她解答了疑惑。
“二夫人怀胎七个月的时候,正好赶上四夫人生产三小姐青宁。当时将军还在战场上厮杀,我们所住的也不是如今的将军府,而是跟着二夫人在她娘家借住。当日是个大雨天,四夫人突然阵痛,我们都慌了手脚,全是二夫人忙进忙出,张罗着稳婆丫头来帮四夫人生产。我还记得那天的雨,真是大呀,一个接一个的雷,就在人头顶上炸响,雨线密集得,十步外就看不见人影。
“最糟糕的是,四夫人竟是难产,如果不是二夫人安排及时,又从娘家拿来老山参给四夫人提着气,只怕三小姐青宁未必能来到这个人世。”
上官静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声音低沉,抑扬顿挫,好似说书人说故事一般,扶摇听着,竟不知不觉入了神,仿佛身临其境了。
“这么说来,二夫人应该是四夫人的恩人才对。”
上官静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如果只是四夫人顺利产下女儿,没有发生后来的事,那么四夫人对二夫人当然一定是感恩戴德,二夫人对于四夫人也一定是亲亲热热的。”
扶摇心头一跳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静目光迷离,仿佛又回到了当日大雨天的情形。
“二夫人的确是尽心尽力,我当日也在产房中,亲眼见着二夫人拽着四夫人的手,给她鼓劲打气,手臂被四夫人抓出了道道血痕,她竟也顾不上。难产持续了三个时辰,不只是四夫人,我们所有人都是筋疲力尽,最后实在是没法子了,稳婆便提议用针扎,刺激四夫人。当时二夫人就站在四夫人旁边,四夫人被针一扎,突然暴起,手臂挥出去,那么巧就重重打在二夫人的肚子上……”
“啊!”
扶摇吓得惊叫了一声,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上官静看着她道:“是不是不可思议?事实上,当时的情景远比我这时候用嘴说的更为凶险。
“四夫人或许已经是无意识了,二夫人被打中肚子,却当场就摔了出去,我捏着四夫人的手,正好亲眼看着稳婆将婴儿给捧了出来。生下三小姐的那一刻,四夫人就昏死过去。
“可是二夫人,被人扶起来之后,整条裙子上都是血……”
扶摇紧张地抓住了胸口的衣服。
“二夫人她……”她声音微微有点发颤,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上官静脸上露出一抹同情。
“二夫人痛得已经站不住脚,稳婆刚给四夫人接生完,直接就把二夫人给抬上了床。我当时就抱着三小姐,眼睁睁看着稳婆从二夫人下身提出来一个血淋淋的肉块,那是个快要成形的男婴啊……”
扶摇脸上血色全无,果然如此。
“那之后有半年的时间,二夫人都是精神恍惚,身体也十分地虚弱。后来,大夫就诊断,二夫人被那次小产伤了元气,从今往后恐怕都没法再生养了。”
扶摇用手掩住了嘴,虽然对林春乔没什么好感,但是听到上官静陈述的这件往事,她仍是不得不对林春乔产生了同情。
再也不能生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难怪父亲苏北岳对林春乔诸多包容,说不定也有愧疚的成分在内吧。当时他在战场上厮杀,却让林春乔为了他的女人付出了痛失爱子和从此不能再生养的代价。
她突然回过神来,这件往事纵然叫人动容,可是上官静的初衷并不是回忆往事,而是在讨论眼下四夫人怀了男胎有可能发生意外。
她看着上官静道:“你是说,二夫人因被四夫人打中肚子而小产,并且失去了生养的能力,所以对四夫人怀恨在心了?”
上官静道:“大小姐不妨以己度人地想一想,如果你是二夫人,能对四夫人没有埋怨吗?”
扶摇沉默,就算没有恨,怨气是肯定会有的吧。
为了你生下女儿,我失去了一个儿子,而且永远也不会再有子女了。
怎么会没有怨?
上官静此时悠悠然说了一句话,仿佛只是有感而发自言自语一般。
“将军府中三位小姐,若是哪位夫人能够生下儿子,在将军眼里,大约就成了苏府的大功臣了吧……”
扶摇悚然一惊。
林春乔固然因为没了儿子而对丁芷兰怀恨在心,但是正如上官静所说的,在苏府,儿子不仅仅代表苏家的血脉,更代表在这府中的地位。谁能生下儿子,谁就能成为苏北岳的心头肉。
宋梨花的大夫人身份是无法改变的,她是苏北岳的发妻,没人能替代。
但是林春乔的掌家实权呢?
听说四夫人丁芷兰也是士族之女,虽说比桐城望族林家要弱一些,但毕竟娘家背景也是不俗的,如果她生下了儿子,岂不就威胁到了林春乔的地位?
扶摇完全明白了。
上官静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林春乔对丁芷兰有恨,更有忌讳,丁芷兰如今怀了孕,而且很有可能生下一个男孩儿,林春乔怎么会甘心?
扶摇一面想着,一面目光又落回到上官静脸上。
而此时,上官静却并没有看她,而是撩起了窗帘,看着车外,像是在看还有多久能到海神庙。
阳关透过车窗,洒在她的侧脸上,脸上细细的绒毛也清晰可见,她妩媚的眉眼在金色的阳光中,似乎也变得素雅气质起来。
扶摇忽然皱紧了眉。
诚如上官静所说,她也是苏府的夫人,也是苏北岳的女人,难道她就没有争强好胜之心?她说了二夫人林春乔和四夫人丁芷兰之间的恩怨,难道仅仅是像她说的那样,单纯地想让宋梨花对府中内务有更多了解?
是挑拨还是离间?
扶摇刚想到这里,身下的马车忽然狠狠地一震,然后就是接连好几下的颠簸。她跟上官静都手忙脚乱地抓住了车壁和身下的座位。
车外嘈杂的声音,马嘶和人喊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比混乱。
不一会儿,马车终于消停下来,外面赶车的刘大脚高声喊道:“大小姐,三夫人,你们没事吧?”
扶摇推开车门,扶着头上的发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刘大脚苦着脸道:“咱们的车跟人家撞上了,他们拉着我们要赔偿。”
扶摇闻言,抬头看去,只见对面一辆紫色车篷、墨绿色车帘的豪华马车,正歪斜地倒在路上,显见有一边的车轱辘坏掉了。
一个穿皂衣带着黑色小帽的车夫冲过来,横眉立目大吼道:“你们是什么人,连我们云家的马车都敢撞,不想活啦!”



19、邂逅


 这次事故本来的确是己方有错在先,苏府的马车是从南北向的横街里出去,要往东西向的街道上拐,对方那辆马车则是从东往西地走。苏府的马车拐出去的时候,因刘大脚对自己的车技有信心,就没减速,直接冲出去的,结果正好就把对方的车轱辘给别了一下。
这么一冲撞,马儿又受了点惊,嘶喊起来。
两辆车都趔趄颠簸了好一阵,这才被双方的车夫给控制住。
刘大脚本意也是想向对方赔礼道歉,如果对方坚持的话,就给对方换个车轱辘也是可以的,但是对方一开口就这么不客气,他也就有点不高兴了。
但想到是己方的失误,刘大脚便忍了不快,拱手道:“实在是对不住,是我没注意到有车过来,给你赔礼了。”
对方车夫却一点儿没消火,插腰就大骂:“你眼睛长屁股蛋上了,我们这么大一辆车都看不见?你满桐城打听打听,谁看到我们云家的马车敢不让道的!”
扶摇在车上听见了就不高兴,对刘大脚说道:“既然是我们的错,给人家赔个礼,换上车轱辘就是了,不用跟他们的下人争是非。”
“是。”
刘大脚依言上前跟对方商量,要给对方换车轱辘,对方车夫见他们一点也不还嘴,自己也觉得没趣,随便胡咧咧两句也就歇了嘴,大家一起搭手要把车轮卸下来。
扶摇正坐回车里问上官静:“桐城有个姓云的望族么?”
上官静道:“是云家吧,的确是桐城这里的望族,不过他们跟其他的望族倒不一样。比如像二夫人的娘家林家,祖上都是做过大官的,有官员荫护提携,整个家族才兴旺起来。云家却不一样,云氏的祖先没听说有出仕,他们是靠经商起家,莫说桐城,就是整个大盛,也几乎所有大城市都有云家的买卖。”
刚说到这里,外面刘大脚就敲起了车门。
“大小姐,对方的马车要卸掉车轮换轱辘,车里的女眷想到咱们马车上借坐一会儿。”
扶摇推开车门,见刘大脚身后跟着两个女子,前头一个浅黄色高腰襦裙,披着湖蓝色的披帛,头上戴着一顶粉纱的宽檐纱帽,遮住了脸;后头一个是双丫髻的小姑娘,显然是个丫头。
此时日近正午,太阳正毒,这一段的街道上又没什么可供歇脚的酒肆茶楼,难怪对方女眷要借坐。
“若是不嫌弃车里挤,便请上来吧。”
上官静起身跟扶摇坐在同一边,那两个女子上了车,便坐在她们对面。
那女子便摘下了纱帽,交给了丫头,把头脸都露了出来。
极富少妇成熟韵味的堕马髻,斜插着一支青碧青碧的翡翠金珠步摇,耳朵上也垂着同样材质的翡翠金珠耳环,微微转动脖子,便会有点点的反光。
简单的装饰,透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女子体型略显丰满,浅黄色高腰襦裙将她的胸部托得极为雄伟壮观,但意外的是并不让人觉得俗媚奔放,她的湖蓝色披帛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一部分雪白的肌肤。
“打扰了。”
女子开口微笑,向扶摇和上官静致意。
她旁边的丫头便道:“这是我们云家大小姐云子规。小婢玉奴,见过小姐夫人。”
上官静笑道:“原来是云家大小姐,我们是将军府的内眷,这是我们大小姐苏扶摇,妾身腆居三夫人之位。”
云子规点头:“子规见过苏大小姐,见过三夫人。”
扶摇和上官静都微笑受了。
云家生意虽大,名声虽响,毕竟是平头百姓,苏北岳是皇上钦封的平海将军,统领东南水军,若是有战事,桐城的县令还得把桐城的管辖权也交给他。苏家虽然根基尚浅,却是新兴的贵族,正如日中天,云家当然不能交恶。
上官静道:“听闻云大小姐去年已出嫁,夫家是嘉临城的名门望族,今日可是回来探亲的?”
她话一出口,对面的小婢玉奴脸色就变了。
扶摇暗暗疑惑,她并不觉得上官静说的话有哪里不妥。
倒是云子规,面色如常道:“并不是探亲,子规以后便要常住娘家,帮着家中打理生意了。”
“啊?”上官静和扶摇都忍不住惊讶了一声。
虽然大盛因为刚刚经历过战祸,许多礼教都败坏了,但是出嫁的女儿是属于婆家的人,云子规去年才嫁人,应该正是夫妻感情亲密的时候,怎么会回到娘家来常住呢。
玉奴也觉出自家小姐说话不对,张了嘴要说什么。
云子规却抢先看了她一眼道:“既然我回了娘家,早晚总会有人知道的,何必忌讳。”
玉奴便闭了嘴。
云子规把视线转回扶摇和上官静脸上道:“子规命薄,虽然去年才出嫁,但夫君在去年入冬就因病去世了。婆婆怜惜我,不忍心叫我年轻守寡,便亲写了放妻书,代替夫君将我放回了娘家。”
扶摇和上官静这才恍然。
大盛对于解除婚姻关系是有相关规定的,比如放妻书,就是夫妻沟通良好,丈夫写给妻子的离婚书,如果丈夫已死,由公婆代写,并在官衙备案,也可成立。
这个时代的男尊女卑思想不算太重,朝中也有少量的女官之位,女子亦可抛头露面,比如像云子规这样打理生意,所以她婆婆写的放妻书,也有法律效应。
云子规嗓音比一般女人要低沉沙哑一些,却极有成熟女人的味道,听着特别舒服。
“云家姐姐容貌秀丽,人又和蔼,家世也是百里挑一,将来不愁有好郎君来匹配。”扶摇随口安慰了一句。
此时她跟云子规也不算熟悉,只是出于道义,才安慰于她。但对面的小婢玉奴听了,却似乎十分认同,脸上也出现了一点笑模样。
云子规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出嫁半年就恢复成单身女子的事情,只是微笑道:“姻缘自有天定,顺其自然便是。倒是我瞧着苏大小姐面善,若是不介意,不如姐妹相称如何?”
苏扶摇自然也同意,于是双方又都改了口,扶摇称呼对方“子规姐”,云子规便直呼她名字“扶摇”。
“扶摇这是要去哪里?”
扶摇答道:“我刚来桐城不久,许多地方都不熟悉,三夫人今天带我去海神庙进香。”
云子规点头道:“海神庙的确值得一观,尤其庙前那棵许愿树,有求必应,十分灵验,扶摇若是有愿望,不妨挂上一只许愿香囊,向海神娘娘祈祷。”
扶摇笑道:“好。”
双方毕竟是刚刚认识,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话,云家马车的车轱辘便换好了,云子规向扶摇告辞,带着玉奴下车,上了自家的马车。
双方的马车各自退开一些,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隔着车窗,扶摇跟云子规挥手道别。
有云子规出现过,之前上官静挑起的家斗话题,就算暂时揭过去了。
没多久,就到了海神庙。
海神庙地势比较高,庙前一座大牌坊,据说是汉白玉石砌成的,可见桐城之富,和建筑此庙时手笔之大。
过了牌坊,扶摇和上官静就下了车,刘大脚赶着马车,从专门供车马入内的偏门进去,有专门的居士引导,带他进入供马车停放的大院。
扶摇一面暗暗纳罕,只有形成规模的庙宇,才会像后世的大酒店那样,还有专门的停车场。
上官静对海神庙显然已经十分熟悉,一面拾阶而上,一面就像扶摇介绍海神庙各处景点和特色,间或还有文人骚客留下的墨宝。
海神庙人流如织,但因为道路台阶都十分宽阔,建筑设计也十分精妙,所以并不显得很拥挤。空气中流动着香火的味道,庙前有专门卖香烛的铺子,来海神庙进香的人大都虔诚,香烛也都是尽量买好的,所以空气里的香味也蛮好闻。
进了正殿,三丈高的一座海神娘娘像映入眼帘。
扶摇仰头看去,发现整座神像都是用汉白玉石雕刻而成,而且据上官静所说,这是用一整块玉石雕成的,全无衔接缝隙,不由暗暗咋舌。
上哪儿能找出这么大一块汉白玉石来,桐城人真是太有钱了。
海神娘娘宝相庄严,但脸上却又现出一种普度众生大爱无疆的慈祥和蔼来。神像头上有金饰,身上衣服也有金色纹路,都是用纯金锻造雕刻,所废银钱功夫,不可谓不大。
扶摇跟上官静一起进香,默默地祝祷。
在这种充满虔诚气氛的地方,就算本来不相信神灵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跟神灵祈求些什么。
扶摇拜完了就起身,见上官静似乎还有什么心愿要特别祈求的,便轻声跟她说自己出去外面等她。
上官静默默地点头,她就从正殿里退了出来。
正殿的左前方,有一段精致的金瓦红墙,墙下一个大大的月亮门,门下穿梭游人特别多,尤其以大姑娘小媳妇居多,她便好奇地走了过去。
进了月亮门,才发现,整个院子非常宽敞,中间一颗庞大的树,枝桠茂盛,至少有好几十个年头了,树上挂满了五彩的丝带,每个丝带上都挂着一个香囊。许多善男信女正围在树下,双掌合十,默默祝祷;也有人正踮起脚尖,往树上挂香囊。
扶摇恍然,这肯定就是云子规所说的许愿树了。
她四处瞧了瞧,见右手边屋子里似乎是专门卖香囊彩带的,便走了进去。
柜台后面站的是个青衣小帽的年轻人,看起来不像是海神庙里的居士,他看见扶摇进来,本来就微笑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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