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和鸣-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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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乔惊讶地抬头道：“将军，不罚我？”
苏北岳好笑道：“你都被狗给欺负了，我还有什么好罚的。”
扑哧，却是扶摇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上官静也想笑，只是不敢当着林春乔的面，只得将头扭到一边。
林春乔的脸色丰富极了，一会儿涨红，一会儿铁青的。
“行了行了，今儿当着众人的面，你也出够丑了，虽然你有错在先，但扶摇也欺负你够呛。我再要罚你，也太不讲情面，若是万一惹恼了你那刚当上安北都督的堂叔，岂不是自找麻烦。”
苏北岳一面说，一面随意甩手，示意她快走。
林春乔愈发地觉得脸上发烧。
苏北岳这几句话，看似简单，实际上也有好几层奥妙。
第一层，按他的说法，今日实际上是她先犯了错，只不过没折腾成别人，倒反过来被人给狠狠欺负了一顿，她这二夫人的脸也算是丢尽了。
第二层，他不罚她，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已经出够了丑，他给她留一分面子，不愿再赶尽杀绝。
第三层，她所倚仗的堂叔林博明，在他的眼里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威胁，他一点都不害怕。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春乔今日这跟头已是栽定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只得领着一帮子伤病，垂头丧气地走了。
等他们一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门外，扶摇才欢快地跳起来道：“今日真是出了我一口恶气”
她扑上去挽住了苏北岳的胳膊道：“谢谢爹为我主持公道……哎哟”
却是苏北岳在她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个凿栗。
“你今儿也够胡闹了，要不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你不用受罚”
苏北岳佯怒地瞪她，眼里却只有笑意。
扶摇嬉皮笑脸地腻着他的胳膊。
她当然知道今天是苏北岳偏袒着她，不过这本来也是她的倚仗之一。
从当日拜水节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苏北岳是个护崽的人。那日雪华故意设计她想败坏她的名声，他虽然十分生气，但也只是罚雪华抄佛经罢了，然而对于只是纵容孩子的林春乔，却剥夺了她一半的当家权，转而扶起宋梨花和上官静跟她分庭抗礼。当家权是林春乔在这府里作威作福的最重要倚靠，被夺了一半之后，她立刻威风大减，算起来比雪华却是要罚得重得多。
由此可见，苏北岳对待女人和孩子，态度是有轻重的。
扶摇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算到苏北岳一定会偏袒她。
而此时，苏北岳对她的讨好也十分地受用，宠溺地拧了一下她的鼻子。扶摇像小狗一样耸了耸鼻子，惹得他大笑起来。
上官静笑道：“将军在外头总是铁面无情，难得在家里才能见到这样的笑脸，这可都是大小姐的功劳呢。”
她这话自然是故意讨好扶摇和苏北岳，不过听得人接受得也很愉快。
而这时，宋梨花打外头进来，瞧着这一院子的泥人儿，还有正在快活地笑着的父女俩，疑惑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我方才瞧见二夫人过去，拉着老长一张脸，瞅都不瞅我。这院子里又跟刚刚打了仗似的，人人都是一身土。你们父女俩又做什么笑得这么畅快？”
宋梨花明明是跟林春乔一起回来的，却直到现在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可见有多迟钝。
扶摇和苏北岳都是揉着眉头做无奈状。
上官静只好自己上前，拉着宋梨花，絮絮叨叨地将事情跟她分说起来。
扶摇停下了笑声，悄悄地跟苏北岳咬耳朵道：“爹，你今儿就在娘那里歇吧。”
苏北岳挑了挑眉，知道这是刚才林春乔说他冷落她的时候，扶摇也给记在心里了。
他心里虽然有数，却也仍是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小小年纪，倒操心起大人的事来。下次再胡闹，可别想我再袒护你。”
苏北岳不再理她，走过去叫了宋梨花便出了远门。
“怎么你今儿不是在听涛阁歇么？”
隐约还能听到宋梨花的疑问。
扶摇在后面瞧着自家娘亲的迷糊样，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大约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上官静也跟她告别离开了。
等院子里只剩下自己人，扶摇才挥手，让那些滚了一身泥土的下人都去洗漱。
而阿棋和阿韵两个小丫头，活蹦乱跳地冲上来，兴奋地叽叽喳喳。
“大小姐今日好威风，堵得二夫人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是啊，你没瞧见二夫人走时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也就是咱们大小姐这么有本事，把二夫人都被扳倒了”
扶摇好笑地在两个丫头脑袋上一人敲了一下。
“胡说什么二夫人哪有那么容易扳倒”
阿棋和阿韵揉着脑袋道：“二夫人今儿出了这么大丑，连自己人都护不住。以前府里的下人们拿她当天，逆来顺受，从来不敢违抗，但依我看，今天的事情传开后，少不得有人要不服她了。”
扶摇好笑地摇头道：“你们两个丫头，也太天真了，就算二夫人今日威风扫地，她仍旧掌握着府里的财政大权，你们这些下人，个个都仰仗她发月例吃饭，卖身契也都在她手上捏着呢。谁敢在她面前打马虎眼，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她说着，又在她们脑袋上各敲了一下。
阿棋和阿韵不满地捂着自己的脑袋，生气地瞪着她。
扶摇却不再理会她们，扭着小腰便往门外走。
“大小姐去哪儿？”阿棋连忙喊道。
扶摇拧身回头，指着她们俩道：“不许跟来我瞧瞧慕容的伤势去”
她哼着小调，脚步轻快地出门。
阿棋和阿韵对视一眼。
还说不开心，得意得都要飞起来了——俩丫头冲她远去的背影一起做了个鬼脸。
今日大大地挫了林春乔一顿，说不得意，那就太矫情了。
扶摇一路哼着歌儿进了东园，开心地往东风阁走，路过旭日阁的时候，随口对那门口的小厮问道：“你们二公子在呢？”
小厮毕恭毕敬道：“二公子去看大公子了。”
扶摇一听，忙收拾了心情，对小厮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端庄地朝东风阁走去。
到了东风阁门口，竟无人守门，她径直进去，却发现满院子一个人也没有。
退出来，又朝外头望了望，这才发现所有东风阁的下人，都在远处的园角整顿花木。
“奇怪了，好端端的，怎么都跑那儿去。”
她一面疑惑不解，一面仍是进了东风阁。
慕容的卧室和书房在二楼，这她是知道的，所以并没有在一楼停顿，径直就拎着裙摆往楼梯上走。
她穿的是绣花鞋，鞋底软，她脚步又轻快，踩在楼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从楼梯口上来，正要就瞧见前面廊下，慕容坐在一张躺椅上，慕扬站在他旁边，兄弟俩都背对着他，在他们的视线前方，是西园开阔优美的风景。
兄弟二人似乎正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并没有发现有人来了。
扶摇正要出声叫他们，却正巧听见了慕扬说的一句话。
“看来大哥还是认为，你今日受伤，是我故意指使了。”
这一句话，让她停下了脚步。
慕容受伤，是慕扬故意指使，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瞬间，扶摇觉得她踩入了一个她不应该踩入的险境。
她该退下楼去，还是继续听着？
对慕家兄弟的担忧，和强烈的好奇心，使她在片刻的纠结之后，毅然地站住了脚。
。。。
＇正文 92、争执（1/1）＇
“大哥认为今日之事，是我所为？”
慕扬浑然不知身后有人，仍跟慕容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扶摇在后面听着，并没有听到慕容开口。
慕扬却自顾自接着道：“大哥难道不这么认为？”
沉默中的慕容终于开口了。
“我从不做无根据的猜测。”
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慕扬笑了起来：“大哥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性子。”
慕容道：“我从未改变。”
慕扬点头，道：“我知道。小时候你保护我，长大了也一直让着我。谁都知道，靖国侯府的两位公子是兄友弟恭。”
慕容沉默。
“可惜，世事多变，非人力所能阻拦。”慕扬声音中带出了一丝无奈。
慕容道：“你不想做的事，没有人逼得了你……”
慕扬不说话。
“同样，你会做出这件事，就说明这本来就是你想做的。”
慕扬再一次轻笑，这次的笑声有些发冷。
在楼梯口站着的扶摇微微蹙眉。
“看来大哥心中已经有定数了。”
慕容终于抬起了头，将目光投在他脸上。
“各为其主，自求多福吧。”
扶摇瞪大了眼睛。
慕容一直话很少，但是这一句却充满了犀利。
果然，慕扬冷笑了起来。
“自求多福？看来大哥自信能赢？”
慕容又低下了头。
“你该知道，我从不做无把握的事。”
慕扬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各凭本事，看谁笑到最后。”
他拂袖回头。
扶摇躲避不及，尴尬地站在楼梯口。
慕扬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直直地朝她走来。
扶摇紧张极了，她听到了这些不该听的话，会不会很不妥当，慕扬会跟她说什么呢？
然而，慕扬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看了她一眼，扭回头冲慕容的背影道：“大哥，我们再加一个赌注吧。”
慕容回过头，也看见了扶摇。
扶摇咬着嘴唇，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她真的不是有意偷听。
“什么赌注？”慕容却也没有对她说什么，只是问着慕扬。
慕扬笑道：“既然说是各为其主，输赢最后总会见分晓。赢的人抱得美人归如何？”
他虽然没有说明美人是谁，但在场三人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扶摇心中立时升起一丝荒唐之感。
慕扬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他提出这种建议，将雪华置于何地？将她又置于何地？
她望着慕容，想看看他到底会做出什么反应。
慕容只是淡淡道：“没有人会愿意做赌注。”
扶摇心里一松。
如果他答应了慕扬，她真的会生气。她是人，不是东西，怎么可能由着他们兄弟两抢来抢去。
慕扬听了这话，却也不争辩，只是勾了勾嘴角，对脸色不虞的扶摇耸了耸肩道：“不上当，真是没意思。”
扶摇没好气地瞪着他。
慕扬转身下了楼。
“这个家伙”扶摇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
原来刚才只是开玩笑，她差点就当真了。情爱之中，她最深恶痛绝的，便是男人将女人当做物件，无视她们的自主意识，不管是当做赌注抢来抢去，还是当做礼物送来送去，都是对女人极大的不尊重。如果慕扬刚才是说真的，即使是好朋友，她也会翻脸。
“什么时候来的？”
在她沉思时，慕容开口问道。
扶摇惊醒过来，道：“就刚才来的，没多久。”
她收拾了心情，轻快地走到他面前。
慕容脸色看起来很正常，即使失血过多让他略显苍白，竟也并没有变得虚弱。不过他一直是坐在躺椅上，没站起来，可见受伤对他的体力还是有一定的影响。
刚才听到的话，让扶摇依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好。
她是心直口快的人，心里有事，还是掩藏不住，最终还是问道：“你这次受伤，跟慕扬有关？”
慕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慢地往后倒，扶摇伸手扶着他，让他靠到了躺椅的椅背上。
“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做的。”
扶摇默了一下，他说的是没有证据，但既然提到了证据，可见他心里还是怀疑慕扬的。
“你们兄弟之间，真的有问题？”
“你已经看到了。”
“我不明白。”
慕容转头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日后你会明白的。”
“可是……”这事儿不说清楚，她便如鲠在喉。
慕容抬手阻止她说下去。
“别说话，让我歇会儿。”
他放下手臂，慢慢地合上眼睛，放松身体，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泄露出一丝疲惫。
扶摇见他要睡，想着自己也不便留下，转身要走。
慕容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过头，他并没有睁眼。
“留下陪我。”
她柔声道：“我不走，只是去搬个座儿。”
慕容不置可否，手却是放开了。
扶摇进屋搬了个椅子出来，放在他的躺椅旁边，刚坐下，慕容已经又握住了她的腕子。
她蹙眉苦笑，有时候，他真像个孩子。
慕容始终闭着眼睛，呼吸平缓，似乎真的睡着了一般。
扶摇认真地端详着他的脸，俯身过去，用手指轻轻地抚着他眉心的川字。
“这么好看的眉毛，怎么可以皱起来。”她咕哝着。
慕容显然没睡着，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双眉却是慢慢舒展开了。
看着这张脸，刀劈斧凿般的线条，浓重如两把小飞刀的双眉，挺直的鼻梁，还有坚毅的下巴。
她觉得对这个男人，似乎还有很多没认识的地方。
他看起来总是很坚强，总是很有主张，总是有把握，但事实上，他也应该有脆弱的地方吧。兄弟之情，他其实是很看重的，可是似乎有什么力量在逼着他们兄弟走上两条分岔路。
不过现在看来，他还不愿意跟她说这些。
这个别扭的男人。
她扭过身去，又用手指尖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
风很轻，云很淡，心里很宁静。
但是很快，一阵急促的上楼梯的声音，就打破了这片安详。
扶摇不悦地回过头，想看是哪个粗鲁的来客。
一个红衣女郎从楼梯上奔上来，扑面而来，犹如一团火。
“苏扶摇你给我滚出来”
苏雪华怒气冲冲地上来，居然第一眼都没看见慕容和扶摇，一头就往屋里扎。
“人呢？”
扶摇在外面喊道：“我在外头”
雪华又冲出来，一看见她，眼睛都红了：“好呀，你以为躲到这里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扶摇道：“稀罕了，我为什么要躲？”
雪华怒道：“你今天耍了阴谋诡计，把我娘害的颜面尽失，还被爹教训我娘大度，不跟你计较，我这个做女儿的，却看不得亲娘受人欺负。”
她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慕容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扶摇自然也就跟着站起来。
慕容转身看着雪华，也不说话，就是眯着眼睛，冷着一张脸。
不知怎么的，被他这么一看，雪华心里就有点发虚。
“苏扶摇，你要是有胆，就跟我出去理论不要找男人来给你撑腰”
扶摇冷笑：“你太高看自己了，对付你，我还用不着靠别人。”
“那就跟我出去”
扶摇道：“走就走”
慕容看着她道：“有麻烦么？”
扶摇笑着摇头：“没什么麻烦，你有伤在身，不要送了，我跟她出去说点事，很快就能解决。女人家的事情，也劳动不了你们大男人。”
慕容点头。
扶摇便对雪华道：“走，不要在这里打扰病人的清净。”
雪华哼了一声。
两人一先一后地下了楼。
慕容在二楼廊上，视野开阔，看着她们一起出了东园，雪华似乎深怕扶摇半路跑了似的，不时扭头盯她一眼。
扶摇跟着雪华出了东园，一路到了花园里，左右无人，十分清静。
雪华停住了脚步，拧过身来。
扶摇也停下了。
两人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四目相对。
扶摇老神在在道：“今儿新鲜，做娘的丢了面子，居然要做女儿的来找回场子。你打算跟我理论什么？”
雪华怒道：“你有本事，就把我也扳倒了”
扶摇笑道：“我为什么要扳倒你，扳倒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雪华道：“你不是早就看我们母女不顺眼么，今儿已经欺负了我娘，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没用出来。”
扶摇摊手耸肩：“谁说我欺负你母亲了，明明是你母亲来敲我竹杠，却被爹看穿了她的手段。让她丢面子的，是她自己，不是别人。”
“呸谁会信你的花言巧语”雪华对她的解释很是不屑，“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这次得了手，就可以高枕无忧。我娘出身名门望族，就算你母亲是原配，也动不了我娘在这个府里的地位。你这些小手段，能得逞一时，却得逞不了一世。该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
扶摇抱着胳膊，淡淡道：“你特特地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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