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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清穿]远望当归-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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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旁原本就有一个绿蚁小焙炉,上面放着一个水壶,弘晖动手从院中井里面打上来一吊水,接着倒到壶里面,搁到炉子上。竟然是亲手烧起水来。
这时候我察觉到了另一个问题。满院子的宫女太监,都死哪儿去了?。
之前明莼不回来,这帮人是有点懈怠,宫里办着丧事,和尚道士敲锣打鼓的吵个不休,这帮人悄悄抹牌赌钱。但他们还是正常人,不可能懈怠到这种程度。
这不是弘晖的手段,这是皇后的势力。
能够让一个宠妃,满屋子下人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还不惹人怀疑。
我想得更深一点,如果弘晖真的是高人隐士,那之前这么多年,陛下登基他不回来,陛下生病他不回来,年妃去世时他不回来,怎么就捡着皇后即将病死、势力大消的时候回来了?
他是为了谁回来的?。
我默默想着,继续瞧着这一对神仙儿女。
这两人一时没有说话,明莼目光游移,是在发呆。弘晖纯黑的眼睛,始终沉在明莼的眼睛里。仿佛那里有他渴望的一切,有他领悟的全部宇宙。
水烧好了,弘晖将茶叶放入茶碗,而后七次点茶,茶汤清澈,茶沫如雪,一瞬间熏染出动人的、剧烈的香气来。那香味仿佛是流动的、攻击性的,争先恐后地在空气中爆发开来,给人的嗅觉和精神同时留下愉快的刺激。
真不愧是“吓煞人香”,碧螺春。
弘晖手法高妙,动作如行云流水,尽显茶道“理、敬、清、融”的精神,明莼也看得发呆。
弘晖端起茶碗来敬她,明莼喝一口咽下去,深吸口气,顿时露出心旷神怡的神情来。
她微微眯眼,神态怡然,弘晖瞧着她开心的样子,悄无声息地笑。
这两人一句话不说,可是气氛已渐趋缓和。明莼含着茶盏慢慢品,一会儿开口:“这次又为什么来见我?”。
弘晖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时无语。
明莼淡淡道:“我以为上次偶遇之后,再见面只要装作是陌生人,再不见面就可以了。但现在看来,你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弘晖郁闷地说:“我没有这种想法,也没有装作不认识你。”。
明莼笑:“好吧,是我装作不认识你。不过我们确实不适合见面,人总得被身份拘束。”
弘晖说:“我从来没遇到过像你这样和我想法一致的人。做普通朋友,偶尔聊下天都不行吗?”
明莼无情地说:“不行。”。
弘晖低头没说话。过会儿,明莼忽然说:“皇后娘娘身体怎么样?”。
弘晖好不容易找到话题,顿时开始和她详细讲述皇后的病情康复经过,明莼听得很是用心。
还说不说话,过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这一对狗男女就笑个不住,你好我好了。
我站了片刻,开始往回走。收敛气息是很辛苦的,我已经超支了,必须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
为啥爱新觉罗家的成功男士们都爱明莼?莫非因为她很会装乖?。
我遇到的女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像我母亲那样务实的家务好手,她一切从理智出发,对人情往来、家政大事是信手拈来;一种是像我们家姨娘那样,风花雪月,永远活在梦中,柔弱敏感,颇有才情,需要男人的呵护,男人也乐意呵护。
在男人眼中,后一种女人是女神,前一种任他们践踏。在女人眼中,前一种女人是女神,后一种女人谁见了都想踩两脚。
正常来说,人的大脑就这么点儿,被理智占据了就很难感性起来,而被诗词歌赋塞满了的脑子也拒绝衡量利益关系。
我和我的师父、我的母亲都是前一种女人。皇后和熹贵妃勉强也算前一种,高水沉那小妮子绝对是后一种。
明莼和我见过的女人们都不一样,她面对大事的时候,拎得比谁都清。但平时又是不计小节、恍恍惚惚、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风花雪月、养尊处优。简直就同时兼具着正妻和小三的特质啊。
这就是她的成功秘密吗?。
上天待她真厚,居然让她天生出这么招男人疼的性格。我可没有这种功能,只能以后再面对皇上时努力假装。
装柔弱装梦幻什么的,是人干的活儿吗?。
至于到底在皇后和熹贵妃两边选谁……这还用说吗!弘历跟明莼表白的时候,明莼看他像在看蟑螂;弘晖么,瞧这一对狗男女柔情蜜意的小样儿!。
我愤愤地咒骂着回去了。
为什么后妃总要勾搭一两个外臣、或者太医、或者皇子呢?。
这帮红杏出墙的贱人统统应该烧死啊!。
我气得要死,自从瞧见弘晖进了明莼的院子后,那股无名之火越烧越旺,我发誓一定要狠狠折磨这个四处勾人的小妖精!。
可恨可恨!。


谦妃篇 第十七章 奈何
你目前的所作所为,都不是真正的你。——尼采。
雍正八年真正是多难多厄。先是皇后病得差点死掉,后来又是怡亲王不幸去世,然后年末的时候还死了一个懋嫔。
陛下大概受打击过大,或者已经到了那个年纪,成日里阴晴不定,反复无常。就连一向受他宠信的明莼都屡次得咎。他开始召其他嫔妃侍驾,但这完全不是什么好事——陛下对宣妃发完火,事后总会想法子厚赏她或者她的家人,其他人就别想享受这种待遇了。
你以为世界上会有两个明莼么。
但是后宫里的小姑娘们却难免梦想着做宣妃,结果一个个的被打击得哭着回来。
陛下从来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想想,雍正三年的时候年贵妃病得要死,在死前效仿李夫人,蒙着脸为自己的兄弟向陛下求情。结果陛下是感动了,是念旧情了,就把他兄长年羹尧的刑罚由凌迟改成了勒令自裁。死前还不忘记颁布年羹尧罪行九十二条,诏告天下,让他遗臭万年。
真让人感动啊。
不得不说,年贵妃真是一个失败透顶的宠妃。
皇后也是失败透顶的皇后,之前这么些年,她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失败者的霉烂之气。但现在不同了,她的儿子回来了,她人生最大的成功只要努力就可以摘取。我跪在地上,使劲扬起脸瞧皇后。
她衣服上绣着文采绚丽的双鸳鸯,头上凤钗含珠生辉,足下张扬的花盆底,脸上带着精致合适的妆容,她双目之中燃烧着熊熊大火,仿佛毕生的隐忍晦涩、艰难退让都是为了这一刻极致的得意、极致的快活。
开到荼蘼花事了,所以荼蘼花也是格外的艳丽热烈。
皇后毕生都在阴风晦雨中度过,她随同雍亲王吃过最大的苦,却没能和他一起享受成功的快乐。我相信她是那种在最青春的年华穿最朴素衣服的人,可能她一辈子也没有尽情地美丽过。
临到暮年,迎回了珍爱的儿子,皇后身上竟显现出一种夕阳晚照一般的美。
很安静,但绝对耀目。
我不禁为自己之前的犹豫而感到懊悔。瞧皇后这胜利女神一般的姿态,再想起熹贵妃辗转难安的样子,胜利者会是谁简直一目了然。
在皇宫之中,胜利者享受无上容光,失败者无葬身之地。
我诚恳地说:“婢妾绝对忠于皇后。”我说出了这两年来熹贵妃让我接触到的绝大多数秘密,丝毫也没有良心上的负担。
皇后满意地笑了。她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声说:“你做得很好……你要记住,我们只许胜,不许败。”。
当然,败了就是生不如死。
皇后的声音越发低微,却如同一只小虫子一般直直钻入了我的心脏:“弘历可以活着,但是,熹贵妃,必须死。”。
出了天地一家春之后我就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穿过重重的亭台楼阁,穿过重重的花草树木,穿过重重的阴霾雾障。
我小的时候就听过一句话,享福的人永远享福,受苦的人总是受苦。或许人的命数真是注定的,又或许娲皇造人的时候用的材料原本就有差别,人和人的间隔如此不同。若是九天之上有神明,神明也会为此心惊,为此发笑吧。
一个家族里,总是需要一根顶梁柱。它永远不能倒塌,必须无时无刻,苦苦支撑,而家中其他有福的人便可以在它的荫庇下安然度日,醉生梦死。
刘家的顶梁柱原先是我的祖父,可他已经老了、朽了,再也无力支撑没有才干的儿孙。我的父亲不善经营,我的兄弟们也没有长于世故的资质。
到最后,这一肩重担竟然由我挑起。
我心中没有悲喜,嘴角却微微勾起。大抵是在嘲笑罢,只是笑的是谁呢?是这个没有人才却想上进的家族?还是这不甘平庸总要奢求荣华的人情?又或者是并无捷才却妄想弥补苍天的自己?
从小到大,喜悦和悲伤,都是自己一个人的。
很努力了,师父却说我并非天才。很认真了,母亲却叹息我没有才艺。很拼命很拼命了……却得不到任何人的肯定。
高位嫔妃总是漠然和欺压。皇帝陛下不好伺候又喜怒无常。低位嫔妃充满了嫉妒和怨恨。
把头都提在手上,也根本换不来任何想要的东西。
这个皇宫,真的很难混。
我所谓的自信,多么像一个笑话。就连稳操胜券的熹贵妃都能瞬间被翻盘,我那小小的倚仗,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茫然失措地走着,一直到侍女容妹怯怯地拉住我。容妹说:“小主,不能再走了……前面已经是漱芳斋,再走就要走到宫门了。”。
我抬头去看,黑底匾额上果然写着泥金的大字。
漱芳斋。
竟然走到这戏台子来了。
我心情不好,凶她:“我就是要到这儿来听听戏,你乱拉扯什么!”。
容妹一缩脖子,不敢做声。我说出这话,自己下不来台,只得走进去了,里面正排着一班小戏,我不耐烦听,站了片刻又去院子里透气。
结果瞧见树丛里一道白影闪过,我喝问一声:“谁?”。
那人慢慢踱出来,原来是个涂得一脸油彩的小戏子。她妆已经画好了,戏服却还没换。这几年老是死人,皇宫里到处都是穿素服的女子。
白茫茫一片人海真凄凉。
这倒霉的朝代,这倒霉的日子,这倒霉的地儿!。
她柔声细气地说:“贵人娘娘,奴婢一时不慎,冲撞了贵人,请您见谅……”
到底唱戏出身,真是鹂音婉转。
我问:“你叫什么?”。
她屈膝行礼,姿态也很是悦目:“回娘娘的话,奴婢小名容卿。”。
我听了之后取笑容妹:“听听,这岂不是你的姐姐?”。
戏子容卿赶紧下拜,惶恐道:“奴婢怎敢高攀姐姐?奴婢不过卑贱之身……”
她说话总带着些意犹未尽的意思,仿佛余韵无穷,让人听了还想听。但是,不惹人讨厌。
我想想,就对她说:“你方才自己在树林子里唱的什么?唱给我听听。”
容卿怔在那里。
我眯起眼睛,问她:“怎么,你不愿意?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不成?”见她默默不答,索性威胁她:“你再不说话,我叫这儿的主管太监来了。”。
容卿叹了口气,说道:“这缘故这里的人都晓得的……既然贵人娘娘不弃,奴婢也只好说了。之前有一次奴婢在林子里练嗓子,有幸遇到宣妃娘娘,她夸奖奴婢唱得好,厚赏了奴婢,后来又给了一首曲子并一支词,时常让奴婢一个人唱与娘娘听。奴婢之前练的,就是这支曲子。”
我心中一跳。急声说:“你快唱来。”。
容卿又皱眉不语。我威胁她数次,她才不情不愿地清唱了一遍。
那曲子,真是不胜幽怨,不胜凄凉。果然是曲不醉人人自醉,情不迷人人自迷。
一直到很久以后,我都记得她婉转低回的声音,那檀口中吐出的珠玉一般的词藻。
我毕生最喜欢的词,一直是那一句。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
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
物不平则鸣,我胸腔之中的不平之音,像是和这词句起了共鸣,激荡成震撼生命的强音。
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
可不就是今时,可不就是当下。
无可奈何,伤怀寂寥,无可排遣。
一片伤心画不成。最是伤心画不成。
很多年后,全国人都知道皇后娘娘最喜欢的书叫《红楼梦》,《红楼梦》的十二金钗曲因此家喻户晓,我才晓得明莼说的是真的,这词的作者真不是她。
可这曲子总是她作的。
偶尔进宫提起,明莼总是苦笑摇头。
更后来,我悄悄派人把这《红楼梦》的作者,大才子曹雪芹接入庄亲王府中,指望偷偷摸摸春风一度。谁知道这家伙却是个黑胖的大个子,实在不符合我的审美,终究是败兴而归。
于那曹胖子而言,这却是一桩难得的风流雅事。他偷偷摸摸把这段琐事写进了诗话,只是不敢言明我的身份,反复在文章中抓耳挠腮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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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去之后一琢磨,总觉得这词应该还有后续。然而无论再怎么威胁那容卿,她也说不出别的了。
我想象着明莼摸到小树林让容卿那丫头给她唱曲子听,那副偷偷摸摸的小样儿,忍不住好笑。
如果报给陛下知道,他一定很感兴趣,或许能增添我的恩宠。但不知怎么的,我并不想说。悄悄参与了明莼的秘密,让我有一种幸灾乐祸又微微泛甜的喜悦。
这么说,血滴子的高人,也不算什么嘛。
皇宫之中鬼蜮伎俩最多,明莼这么没心眼的小丫头能够混得风生水起,完全是因为她背后有靠山。太后死前总庇护着她,那时她也不算太受宠。而太后死后明莼日渐得宠,陛下不知因为什么派了血滴子的暗探在她身边,宫里众人因此才不敢下手。
毕竟为了一个无子、威胁不大的嫔妃搭上自己,对高位嫔妃来说实在是个赔本生意,不值得去做。而低位嫔妃的那点手段又干不过血滴子。
我基本上不敢窥探明莼的秘密。这世界上高人是很多的,血滴子哪怕在武林中也是声名赫赫,我一个没入门小丫头,就不要去挑衅他们了。
所谓后宫之中风生水起的日子,那真心和我入宫前想象的不太一样。每每想起之前为了博取熹贵妃信任,对她的贴身宫女讨好卖乖的日子,都忍不住要感叹自己当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低位嫔妃讨好宫女太监,这种事在深宫并不少见。
雍正九年打头的那几个月,我是真的很难受。原以为已经忍到头了,结果竟然是忍无可忍,从头再忍。而且皇后居然交给了我这么艰巨的任务做投名状,我应该怎么去把熹贵妃干掉?
我怎么可能把熹贵妃干掉?。
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完成的任务,皇后你怎么就敢交给我做?。
回到园中后有几次受到陛下的召见,我便去御前侍奉。那时候明莼也在,我常在陛下面前作出一副和宣妃姐妹情深的样子。
大概是被我欺负多了,明莼淡淡的懒得理我。
结果陛下后来对我亲近很多,有一次还婉转地向我抱怨,说明莼太过傲娇,像我和他,这么巴心巴肝,她还爱理不理。
我听得简直想跪在地上挠墙。
这种内伤得要喷血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明明陛下不会武功。
那时候是有点怨天尤人,总觉得大家都很好命,只有我苦到根子上了。
但有一次,御前侍奉的时候,陛下接了道士进上的金丹,很是享受地磕了几颗,我和明莼都不忍直视,他却忽然说:“阿莼,这是上好的丹药,你也随朕服用几粒,最是补气养身的。”
我缓慢地扭过头,几乎听到了脖子发出的嘎巴嘎巴的声音。
有片刻,室内是完全沉默的。
皇上疑惑地说:“怎么?阿莼?”。
明莼上前一步接过丹药,声如冰铁:“谢陛下恩赏。”。
皇上高兴地微笑了一下,明莼站直身子,微微闭眼,把剩下的丹药一股脑都塞进了嘴里。
我简直忘了眨眼,一直看到双眼酸涩。
明莼扬着头,那修长洁白的颈项就如同一只绝美高傲的、垂死的天鹅。只是天鹅尚且能发出凄凉的哀鸣,她却只能静谧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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