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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清穿]远望当归-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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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人知道,但我猜测,汗阿玛一生最为宠爱看重的,应当还是我额娘乌雅氏。
也就是太后。
额娘十五岁伴驾时,汗阿玛已经快到三十岁,对额娘的恩宠毕生从未停歇,虽没有盛宠、专宠,但该得的,额娘从来没少过。额娘生了三子三女,我是除太子外唯一得汗阿玛亲自抚育过的,胤祚就不说了,从名字就可以看出盛宠无二,便是胤祯,汗阿玛也是爱之甚厚。女儿里唯一成人的温宪公主,汗阿玛最是喜爱,甚至都未让她联姻蒙古,而是嫁给了佟氏舜安颜,归于舅家。
心中竟升起一丝欣羡之意。
或许,这便是帝王的爱,给予人希望和安全,不动声色却无缺无漏。
太后叫我:“胤禛!”。
我才恍悟过来,方才走神了。我问:“您说什么?”。
她打量了我许久,淡声说:“你的泰陵,修得怎么样了?”。
圣人并不讳言生死,我也没有生气:“已开始动工了。”。
“是么。”太后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你就不必费心给我留地方了,我还是随葬先帝的景陵……”。
我吃了一惊:“这,额娘为何忽然说起此事?”额娘和汗阿玛感情一向很好,汗阿玛刚死时,她数次说要为先帝陪葬,但后来我总以为她想通了,愿意在死后和我一起——毕竟先帝陵墓中埋了好几位皇后,总归尴尬。
她漠然地笑了笑:“我也是刚刚才想通,你为何要把陵墓修得离你汗阿玛那么远……杀了他这么多儿子,死后只怕无颜相见了罢?”。
“我身为太后,不能左右你一分一毫,也无力保护宗室,还不如早些下去给先帝请罪。”
缓缓走出殿门,抬首看去,天是一望无际的蓝。流云变换极快,看着如歌如梦。
我的心却是一片冰凉。
太后所言,极为诛心。
知子莫如母,她……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我心底最大的恐惧。
杀了允禩、允禟,我日后怎么去见先帝?。
还有,在圈禁中疯狂死去的允眩诮乐芯廊サ脑实i。
这是先帝最爱的儿子。
我想起汗阿玛驾崩前,曾经隐约向我提起过废太子胤礽之事……他也知道,我恢复胤礽的荣华爵位已不可能,但他仍期盼着,我能在继位后昭显恩德,把胤礽从圈禁之地放出来,给予他自由。
我含糊地答应了。
我当时不敢驳回汗阿玛的任何意思。他在我,不,在他的每一个儿子心中,都如同天神一般。
哪怕他老了、病了、衰弱了。
我依旧记得他那近乎天真的期盼。明明死前希望再见到胤礽一面,却为了避免我的多心,避免对胤礽的未来造成不好的影响,压下了这样的渴望。
慈父之心拳拳。
想起方才太后看我时冰冷的眼,不禁苦笑起来——父母之恩,就此断绝了么?
隆科多一案已开始审理了,早在雍正二年时我便说,再放纵他和年羹尧,只怕二人下场不堪。如今此言果真应验。
我曾经叫他舅舅,我们曾经视彼此为友。
朋友之义,离断绝之日又相距多远呢?。
远远地看到,阿莼一脸紧张,手里拿着绢帕、水盆等物向慈宁宫中走去。
我于子女之爱上,也很是寡薄。弘时已死,弘历和弘昼对我多是怕的,不算太亲近。因阿莼大胆聪慧的缘故,我在这小女孩身上,竟投注了许多心血。
我当然不会把她嫁给允禵做侧妃,感情断裂的痕迹在我的生命中触目惊心,我早已吸取教训,不会再轻忽对待任何一个我喜爱的人了。
或许……我会娶她,就像汗阿玛对待额娘一样,照顾她很久。
这样的念头一闪即逝,我失笑地想起来,以前我还想过把她赐给弘历。虽然弘历着实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我方才的念头也无稽得很。
在《妙色王求法偈》中有这样的句子:。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此佛偈大有深意,我考校明莼时,曾以此偈作引子,令她释意,并再作一偈。
当时她苦着脸,满脸绝望地看着我。
我觉得好笑,还是忍住了,严厉地问她:“四书五经你说死板,唐诗宋词你说虚幻,佛经道理又不肯好好领会,如此态度,怎么能做学问?”。
阿莼埋头听训,听完小声嘟囔:“宇宙大神,负心、负心啊……”。
这不知所谓的话语自然又被我批评了一番。
她虽然态度不端正,最后还是好好解读了此偈,我早就发现了,明莼其实是个从不让人失望的好孩子。
只是有的时候,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站在养心殿的东暖阁,身段玲珑,头发还未挽髻,她的双目如同露珠般明亮,嘴唇像玫瑰花瓣一样饱满,神态之中总带着些暖融融的笑意,如同一株刚长成的木槿花,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我当时只是觉得,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她抑扬顿挫的声音仿佛依旧回荡在我的耳边:“这世界上的情感,总是很多变、很难长久的,人活在世上,最大的恐惧就是恐惧,生命就如同早晨的露水一样脆弱。”。
“爱是欲求,有所求者,注定经历危厄,经历恐惧,经历悲伤。”。
“因为爱就是痛苦的。”。
我在长久的沉默后,忍不住笑了:“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爱不爱的?也不害臊,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
她冲着地板翻白眼,还以为我没看到。
和太后大吵一架后,我再次去慈宁宫请安时,本来已经做好了遭受冷遇的准备。
但让我意外的是,太后仍卧在病榻上,对我的态度却很是客气有礼,她令阿莼代她待客。
她甚至再未提过允禵的事情。
到一个月后,皇后突然出面,向太后讨阿莼为妃。
当时我也在场,我感到失措、震惊、疑惑……还有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喜悦。
没有办法忽略当时的感受。
哪怕是在我青年的时候,我也没有过这样心跳如雷的体验。
我仿佛回到了二十岁那年的四月,那时候我从府邸中走出,清晨下的京城分外美丽,我看到无花遒劲的古树,也看到伤心碧绿的春草。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在我眼中醒来了一样。
忽然很想得到什么。
或许就是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志在天下。
虽然命运令我失去了很多,但我知道,它总会补偿我,它令我得到的,甚至比我想象的更多。
太后笑了一笑,她双目仔细地打量着我,吩咐皇后:“你先退下罢。”。
我随着太后转入后殿。
她直接地说:“阿莼这孩子,我是当做女儿养大的……如今舍了给你,我是万万舍不得。”
“我要我的十四,健健康康、荣华富贵地活着。”。
到殿外时,我瞧见阿莼,她一身青衣,如同雨后的青竹一般高洁孤秀。
我很是怜惜她。
并不意外太后的决定,只是又想起了阿莼回给我的佛偈:。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
是无有证,斯可云证。
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当时我只为她的悟性而惊叹,如今想来,却仿佛是冥冥中的一种注定。
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座孤岛。
在很久之后回忆起和明莼的一切过往,我会为雍正五年那个轻忽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诚然,当时已然品尝到孤独滋味的我在感情上需要这么一个人。但事实上,我并不需要把阿莼放入后宫。如果把她收为义女嫁与外臣,或许对她对我,都是更好的选择。
但我实在太忙了。要做的事情太多,阿莼和任何正事相比,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就像一块玉石,是把它好好搁置在书桌上让它被书香浸染,还是把它系在身上作装饰之用,不过仅凭主人一时心念决定。
明莼被立为端嫔之后,好像一夜之间从天真可人的小孩子变成了含愁静默的少女。
我把长春殿赐给她作宫室,并在圆明园中保留了牡丹台供她寝居,她嫌弃牡丹台的名字不好听,我亲自为她题匾,名为“镂月开云”。
我还记得,她的生活习惯和其他妃嫔不太一样,会在晨起之后沐浴。在圆明园住的时候,有时她起得特别晚,我在午后去她宫室里,会发现她倚坐在镜前,手中半边玉梳,正在梳理如云的长发,有种少女特有的生疏的妩媚。
前人常有美色误国之叹,我以前不以为然,这时候才知道,有时候美色当真如同毒药一般。
我还记得,在她的楼阁中向外望去,清寂飘渺的云雾缓缓浮动,全城的宫观楼阁都在脚下一般,是极壮阔的景色。
见我在梳妆镜旁边,明莼就站起身走开,给我端来一杯放在井水里凉过的颜色鲜亮的橙汁,点心是点缀着芒果果肉的新鲜蛋糕。她坐下后就瞧着窗外,不动也不笑。
然而这样的时光是很少见的。在圆明园中时我总拉不下脸来训斥她,然而毕竟太后还在宫中,我们在园中住的日子也短少。回到宫中后,皇后掌管六宫,常常因明莼不懂规矩而责罚于她。
但都是合乎情理的,皇后并不苛刻,我有时也觉得阿莼太放肆了些,宁愿皇后多行教导之职。
在最初的沉迷和喜悦之后,我很快感到了失望。
许是脱离了太后的庇护,严格的规矩磨去了明莼的灵气,她不敢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胆。作为后辈时,她出众的聪慧让我心喜,然而作为我的妃嫔,她的聪灵却却让人感到不安分。
更何况,很多时候,她不动,也不笑,像一个木偶人。
她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宫廷、对我,既不感兴趣也毫不关心。
一个人用不用心思,用了多少心思,明眼人都是一目了然。
何况我又是那么忙,设立驻藏大臣、清扫隆科多余党,桩桩件件不得马虎。在清高自闭的明莼和巧言体贴的宫妃之间,一个帝王会选择哪个,是毫无疑问的。
十四刚回朝堂,又因为出言不逊而获罪,太后因此更是焦虑。当我终于想起来去看看明莼的时候,她竟也在我面前进言,为十四求情。我当时大怒,责她不该随意出言涉及朝政。
事后听说,皇后因此而罚她当众在青石板上跪了一个时辰。
那时的我竟没有因这个消息而产生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再想起来以前,我为同样的人儿欣喜激动,真是让人觉得如坠梦中。
只是,再美好迷离的梦境,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我本龙生第九子,来做凡间第一人。
世界上美好的情感,令我向往,也曾令我迷惑。然而这些东西,在我冰冷如铁的意志面前,都如同滚汤沃雪一般地迅速消融。
当初许诺的温情消失殆尽,我能做的只有保有阿莼的荣华富贵。虽然诸多妃嫔在我面前数说端嫔的不是,我也从未想过罢黜她的嫔位,更从未削减过她的用度。
好在自幼疼爱明莼的太后伸出了庇护之手,她令阿莼协助她抚养福惠,由此常常留在慈宁宫中陪伴太后,哪怕皇后也不能驳回这样的命令,后宫诸位嫔妃更是只能对小小的端嫔客气恭敬。
有的时候回想起来,我也会惊异于我那时冰冷无情的心态,一个人竟会对自己喜欢的人漠不关心到这种程度。
我从不知道阿莼心里在想什么,猝不及防地被我纳为妃嫔,她是不是觉得意外和恐慌?被疼爱她的太后用来交换亲生儿子的安全,有没有感到害怕和委屈?而后来,她又是怎么在孤立无援、又如此年幼的情况下变得坚强、变得冷漠、变得无所畏惧?。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斯言犹在耳中,然而人心易变,还比不上清晨的露水。
雍正六年,命运再次向我露出了狰狞掠夺的一面。
八月,体弱的福惠突然生病,并极快地离开了人世。这个自幼丧母的孩子,和他母妃一样福薄,八岁的人生几乎都在生病、吃药、生病中度过。
从来没享过一天福。
我令人以亲王礼葬下了这可怜的孩子,还没等我从悲痛中平息过来,太后又因悲伤病倒了。
自我登基以来,太后也多次生病,然而从未像这次一样来势汹汹,我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因此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甚至都把允禵从府邸中放了出来,让他礼见太后。
允禵明理了许多,至少,不再在太后面前哭诉我对他的不公。
不得不说,他之前的这种行为让我对他充满了鄙视。受尽父母宠爱的小儿子,一辈子也长不大。
我甚至因此联想到弘历,熹妃对他也是够宠爱的,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出岔子。其实弘昼在这方面倒还好,他母妃对他并不宠溺,但是他那荒唐的性子……。
虽然早在雍正元年就把弘历的名字放在了正大光明匾后面,也早早向重臣声明不立太子,但有的时候,难免还是为继承人的事情而烦心。汗阿玛是儿子太多,我却是儿子太少。
一路想着这些没谱的事,路过慈宁宫后梅园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素白的身影。
无论何时,明莼的美貌都足以艳冠群芳,让人难以忽视。
满园都是盛开的梅花,如同她秀美却孤清的脸。
冰雪林中若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我示意内侍不要出声,在她身后看了她一会儿。她手中擎着一枝遒劲芬芳的白梅,身后的侍女捧着瓜果点心、香炉熏香等物。
这是在祭祀。
她并没有说什么。她身后的侍女也甚是小心,不发出任何声响。我知道她们处境艰难,只敢在这慈宁宫后的梅林悄悄祭拜。
祭的是福惠吧。
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流下冰凉如玉的脸庞,很快就被冷风吹去。我忽然察觉她内心的彷徨和恐惧,这点点斑斑的泪或许不仅仅是为了福惠,也是为了病重的太后。
也是为了自身无依的命运。
我最后也没有惊动静静跪在地上的明莼,转身走进了慈宁宫。
太后最后叮嘱我,定要保阿莼一世富贵。
我一定会做到的。
太后葬礼上,明莼哭到晕厥。宫中也有人说她矫情装样,我却当即升了她的位分。
以后她就是我的宣妃。宣者,明亮也。
重来我亦为行人,长忘曾经过此门。
那个五月,微醺的温软的风,锦绣的流动的花,仿佛都不是真实的。只记得那天黄昏,明莼手中抱着一束明艳的火红的玫瑰,她瓷白的肌肤上也仿佛开出了玫瑰。她走过来,脆生生地说:“见过陛下。”。
一生难忘是天真。
作者有话要说: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
是无有证,斯可云证。
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这是《红楼梦》第二十二回贾宝玉所作的佛偈,明莼在被雍正考校的时候想表现得好点,于是回了这个。大意是:彼此都想从对方得到感情的印证而频添烦恼;看来只有到了灭绝情谊,无需再验证时,方谈得上感情上的彻悟;到了万境归空,什么都无可验证之时,才是真正的立足之境。
雍正从中看到的是情意,他以为这是阿莼无意中作出的一种预示之偈,而从阿莼自身来说,她作这佛偈并非暗示感情,而是暗示自身的命运,不再为感情而牵累,最终才能达到立足之境。



雍正篇 第九章 错过
人一生一世,不给人间留点痕迹,不如不出生。——拿破仑。
我对阿莼的感情,像是一条蜿蜒莫测的河流。
在源头的时候静静流淌,不动声色里变换云天;而到中段细流涓涓,暗流莫测,几乎要间断;然而越到生命的末端,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爱她。
如果时光倒退二十年,我绝想不到有一天会爱上明莼这样的妃子。
在情窦初开的时候,我最喜爱的女子是如同桃花般明媚鲜妍的李氏,也就是齐妃。到后来,我最欣赏的女人是纤细柔弱、病弱而敏感的年氏,她如同一丛秋海棠般,柔丽娇怯。甚至皇后,我对她虽不宠爱,也始终保留着一份尊重。
说到底,这些后妃无伦本性如何,都是以夫为天,贤惠温柔的。她们的心思,也不过是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很少的陪伴和关心,都能让她们非常快乐。
明莼和她们一比,简直就是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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