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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春日满藤-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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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吧!几块钱的事!谁都会有倒霉的时候,谁都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刻!打电话给家人报报平安,也顺便给他们提提醒!现在的小偷特别猖狂,偷了手机不算,还经常拿着偷着的手机进行诈骗!”
司机是个胖胖的大叔,面相有些凶,但说出的话却特别暖人心。他递过来一只很旧的诺基亚手机,手机壳还带着他的体温。陈鸳鸯连声道谢,抓着手机却有些抖,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记得温清和的电话号码是什么。
苦思冥想了许久,陈鸳鸯依旧想不起来。正一筹莫展时,她忽然想到了小波。
“小波吗?我是鸳鸯。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是这样的……”还在被窝里跟周公幽会的小波频频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帮忙请假,又安慰陈鸳鸯不要伤心,手机没了就没了。她还有几只扔掉又觉得可惜,用着又觉得不顺手的旧手机可以外借、外送。并借着这个由头,大大阐述了一番自己淘手机的各种奇葩经历。
陈鸳鸯适时打住她的唠叨。又说了几句‘拜托拜托’,才匆匆挂掉电话。
确实,手机掉了就掉了。陈鸳鸯并不怎么心疼,这会儿也顾不上心疼。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懊悔也没用。况且这是旧手机,她本就想换了。只是没想到,这么破的手机,那小偷也看得上。
她给唐宁,沈俞晔,爸爸妈妈,各发了条短信说明手机遗失,小心骗子诈骗的信息后。就把手机还给了司机,并附上了诸多感谢。
临下车前,陈鸳鸯多付了10块钱。司机不肯收,陈鸳鸯坚持:“您的举手之劳救了我的急,我表达感谢是对您的尊敬。10块钱代表不了什么,您开车辛苦,就当我帮您买了几瓶水。”
话都说到这份上,司机也就不再拿乔,只连声夸陈鸳鸯是好孩子、好姑娘,好人会有好报。
陈鸳鸯看着司机倒车。开走前还冲自己挥手。她冰冷的心顿时有些动容:他不过是芸芸众生里最平凡的司机,每天早晚班地连轴倒,但依旧与人为善。心怀善心,并脸带希望,给人温暖。
陈鸳鸯咀嚼着他最后一句话,好人会有好报?或许吧,可自己不是好人,也不期待什么好报。她只期望身边的人能幸福圆满,希望这种东西,她早就不期待了。
她仰头看了看有些肃穆的附属医院,那一片接着一片的白。与记忆里的白不断重叠。自从苏眉住院,陈鸳鸯是一刻都不想踏进这里。
医院。曾夺去她最爱的人,曾带给她最大的噩梦。曾让她过早的体会到生离和死别。这里,有太多的悲伤记忆,如果可以,陈鸳鸯想永远远离,一生一世都不来。
她深呼了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七点多的医院还有些冷清,陈鸳鸯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去,走廊里依旧弥漫着消毒水味道,不时能看到提着吊瓶、行动不便,穿着病号服,脸色麻木的病人缓缓往卫生间挪去。
这是陈鸳鸯第二次来附属医院,上一次也是苏眉住院,还意外碰到了顾森。第二次来,感觉又不一样。
快速往重症病房走去,陈鸳鸯感觉自己每前进一步,嗓子都特别难受。就像被人卡住了,又像是踩在了一块即将消融的薄冰之上,随时可能被吞没。
重症病房!陈鸳鸯身子晃了几下,脚步也虚浮起来。陆有廷在电话里并没有讲得太明白,但‘重症病房’这四个字足以说明一切。陈鸳鸯还记得上次见苏眉时还是在演唱比赛上,那会儿她还很是精神,细致的眉配上温柔的嗓音,就是陈鸳鸯最喜欢的状态。
本以为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没想到,一切都是泡沫,一切都是假象。演唱比赛上的苏眉就像是回光返照般,那一场演唱,恍若是生命里的极致,花开绚烂后,就一路到荼蘼。
陈鸳鸯几乎是忍着泪到了重症病房。陆有廷一见她,就立马迎了上来。
“鸳鸯,你脸怎么了?打你电话,怎么一直关机?”陆有廷的声音透露着丝丝疲惫,但他还是打起精神来说话。
“陆叔叔,我手机掉了,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撞了一下。苏阿姨呢,她现在怎么样?上次不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晕倒了呢?”陈鸳鸯抓着陆有廷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
陆有廷握着陈鸳鸯手拉她进病房,指了指病床上被插上了各种管子的苏眉:“你也看到了,她现在还没醒。是一直都好好的,歌唱比赛后,你苏姨就像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春,每天都能跟我说上好几句话,还能跟我讨论厨艺。冬天来了,前几天她还惦念着要给你织围巾和手套。”
“我陪着她去商场里挑了好几种毛线,带毛的,彩色丝线的,各种各样,样式繁杂。她每一种都买了一样,颜色还不重复。还计划着要给你织几件厚实点的毛衣毛裤,毛线鞋。我帮着缠了好几天的毛线,她又翻了老式的毛衣样式出来,连工具都一应俱全。”
“她每天都在阳台支一个小桌子,太阳出来后,就在那儿坐一下午。围巾和手套已经织了好几双,大红的毛衣织了一半。我好几次劝她休息,她都乐呵呵地放下手中的物事,有一回还拿了量尺,量了我的尺寸,说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也想给我织一件。我们就像老朋友一样,每天下午聊聊天,她织毛衣,我浇花洒水。”

☆、转角遇到爱,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二十六)

“本以为一切都这样好起来,没想到。”陆有廷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昨晚我炖了猪心汤,准备给她送过去,谁知我敲门没人应。我以为她出门了,就给她打电话。但我在门口能听见手机铃声,你苏姨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很少不带电话出门。她怕你找她,所以去哪都会带着电话。”
“我觉得不对劲,想起你上次给了我备用钥匙,我就直接开门进去。一进苏园,我发现你苏姨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地板上你送的那把玻璃茶壶也摔得粉碎。我吓坏了,掐人中也不管用,她躺在地上悄无声息。我没办法,就赶紧打了120。”
“等待的时间里,我都快死了,我老婆就是这样忽然倒地,没有任何征兆,不过几秒钟,就撒手人寰……根本不给我机会,悄无声息就离开了……120很快来了,我边跟上车边给你打电话……你一直关机……”
陆有廷见陈鸳鸯眼泪吧嗒吧嗒直掉,知道她是在自责,不由柔声安慰:“鸳鸯,你不用这么自责,我在也一样的。我们这样熟悉,我早就将你当成女儿般看待。对你苏阿姨,就是朋友,就是知己。我照顾她,才觉得乏味的生活有了一点点生气。我跟你苏阿姨就像两只寂寞的老猫,把关系定义在邻居,朋友上,反而更有平凡相依的感觉。”
陆有廷指了指病床:“你去看看你苏阿姨吧!昨晚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单,手术定在9点。主治医生说的太专业,我不太懂。总之,情况不容乐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鸳鸯拼命捂着嘴,摇着头。听到最后一句话,人差点倒下去。陆有廷看着她的悲伤模样,眼角也流出了泪。他伸手扶住了陈鸳鸯。一起朝病床走去。
躺在病床上的苏眉,面容恬静。举止安详,就像以前每次偷偷回苏园想给她惊喜时的模样。那会儿陈鸳鸯才刚上大二,每周都不定期回苏园,每次她蹑着脚进主卧时。苏阿姨都像现在这样,闲闲地靠在藤椅上,身上披着大大的披肩,手里拿着一本书。
陈鸳鸯早已泪流满面,全身都在抖。她轻轻拿起苏眉的手。紧紧握住,她怕一松手,就再也握不住这份温暖。看着眼前这么多恐怖的管子,陈鸳鸯只觉得心中的惊恐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黑洞,心已经痛得没办法呼吸,全身的荒芜已经没顶而来。
陈鸳鸯轻轻唤了声‘苏姨’,苏眉没有任何反应。陈鸳鸯又试着大声唤了几句,苏眉依旧没能像以前那样温柔地回答她。她就这样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被各种现代仪器包裹住。
陈鸳鸯一直低声唤她,接着伏在病床上无声地哭泣起来。陆有廷站在身侧,手拍着她的肩膀,一下又一下。
“鸳鸯。你要坚强些。你苏阿姨最在乎的就是你,你不能这么悲伤,她虽然昏迷不醒,但她能依靠的就只有你。如果你也倒下了,等她醒过来时,谁来照顾她呢?可能医生的话有些言过其实,但我们作为病人家属,一定要心存希望。只有我们相信你苏姨会醒过来,她才一定能醒过来。”
“所以。悲伤可以有,但坚强更应该有。你苏姨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我们坚信这一点,才有力气来守护她、照顾她。”
陆有廷还想继续安慰陈鸳鸯。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已经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他看了一眼陆有廷,又扫了一眼陈鸳鸯,开口询问:“哪个是病人家属?”
陈鸳鸯连忙抹掉眼泪,立刻回答:“我是。”
“病人的手术安排在9点,这里有一份手术单需要你填。”
蔡医生看了陈鸳鸯一眼语气有些沉重:“你是苏眉的女儿吧?我是主治医生蔡明达。是这样的,病人的大脑里有一颗恶性肿瘤,它压迫着病人的脑部神经,这才导致病人经常出现晕眩,昏倒的症状。”
“上次我们来医院,也做了常规检查,并没有发现肿瘤。”陆有廷回答道。他对苏眉的病史比较了解,医生明明是对着陈鸳鸯说。但她陈鸳鸯一直在哭,根本没办法跟医生正常交流,所以陆有廷才接过了话头。
“我们也是昨晚帮病人做了全身检查才发现的。肿瘤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患上的机会,每个人身上都有癌变因子。为什么有的人会得癌症,有的人不得?这是概率问题。可能病人上次检查时癌细胞还在潜伏,这一次就扩散开了,这个我也没办法解释。你们先别急,昨晚卢医生话说得有些严重,病人的脑瘤还是早期,完全可以通过手术来摘除。”
“今早我们经过专家会审,制定了新的手术方案,我是主刀医生。我先跟你说下这台手术的风险。”
蔡医生顿了顿,望着陆有廷继续:“病人的脑瘤位置刚好毗邻着脑部动脉和主神经,手术的风险很大。所以,这份手术单,必须由病人家属亲自签署。只有你们同意手术,跟我们一起承担这个风险,我们才会开始手术。”
站在蔡医生身侧的一名年轻医生见陈鸳鸯手都在抖,不禁安慰道:“你放心,蔡医生是这方面的权威,经验丰富,更是我们医院的金字招牌。这次手术由他主刀,已经是将风险降到了最低。你们要相信蔡医生,也要相信我们医院。手术虽然存在风险,但现在是最佳手术时间,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等肿瘤变大了,手术的风险会更大。”
“只要动手术就能摘除肿瘤,我苏姨就会没事,是吗?”陈鸳鸯攥着手术单,直勾勾地盯着蔡医生。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只能回答你尽力。挽救病人的生命,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我们整个小组也会奋不顾身。理论上的结果是你说的这样,但我不敢跟你拍着胸脯保证。我刚才说过了,肿瘤位置旁边是脑部动脉和主神经,我只能保证尽力,不能保证一定。这就是要你签这份手术单的目的。”
“如果不手术会怎样?”陈鸳鸯又追问了一句。
“如果不手术,癌细胞扩展地厉害,病人的寿命可能不会超过半年。早发现早治疗,你妈妈也能少受点苦。美国新研制了一种药,专门针对术后治疗的。这还是后话,如果你同意我上述所说,就把手术单签了,我们也好马上准备手术。”
陈鸳鸯看了一眼陆有廷,他投来同意的目光:“鸳鸯,现在别无他法,这个时候我们只能相信医生,有一份希望都要把握住。”
陈鸳鸯沉思良久,才在手术单上重重签下了名字。
“还有,有关手术费的问题……”蔡医生顿了顿:“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我知道你有困难,但该交的还是要交。手术之后,你们把剩下的钱补上。另外,我刚提到的那种药,价格也不便宜。所以,你们要多筹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蔡医生说完,其他医生又说了很多要注意的问题。陈鸳鸯站着,只觉得围着自己医生们,此刻就像一只只蜜蜂。他们的话,明明清晰可闻,可听在耳侧,就像被消了音,根本听不见。
陆有廷有意将剩余的时间留给陈鸳鸯,所以医生们走后,他找了个借口,也离开了病房。
陈鸳鸯将苏眉的手放进被子,又掖了掖被角。她静静看了看昏迷的苏姨,又扫了扫一旁的医疗仪器,良久,才收回目光。
陆叔叔和蔡医生的话,将她的注意力带到了其他地方。一旦离开悲伤,陈鸳鸯就忘记了哭泣。沈俞晔说过,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方才乱了分寸,此刻完全冷静下来,陈鸳鸯已经暂时收拾了心情。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要照顾苏眉,要筹钱,要善后……
她揉了揉眼睛,枯坐的时间内,回想了很多很多事。她将头靠在苏眉的旁边,细细说着自己的一些事。从前许多时候,她都像这样,静静依在苏姨旁边,讲着生活琐事。苏眉总是慈爱地拍着她的背,做最安静的听众。
自从苏暮阳出事后,陈鸳鸯对苏眉的依赖更深,苏眉也将陈鸳鸯当作亲生女儿看待。经历过共同的失去,他们早就成为彼此的依靠,也成为彼此的肩膀。
陈鸳鸯一直说服自己不去想最坏的结果,她相信陆叔叔说的,好人会有好报,苏姨人这么好,一定会逢凶化吉,一定会熬过这一关,一定能与自己永远在一起,看着自己披上婚纱,生儿育女。
不一会儿,几个护士们鱼贯而入,陈鸳鸯看了看手臂,手术时间快到了。她站在一遍,看着她们将苏阿姨推走。
“请问,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可以,但只能到手术室外。”为首的护士回答。
手术室在三楼,陈鸳鸯跟着进电梯,再跟着到手术室外。护士们脚步镇定又从容,陈鸳鸯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们。她的手一直握着苏眉左手,目光从未离开过苏眉的脸。
被推着走的苏眉依旧没有反应,眉眼一直很平静,就像是在做着一方美梦,只是不愿醒来一样。

☆、转角遇到爱,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二十七)

就在苏眉即将送入手术室时,陈鸳鸯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她紧紧抱住蔡医生的腿:声音颤抖:“蔡医生,求求你一定救救我阿姨,求求你……”
蔡医生被陈鸳鸯的惊人一跪给吓住了。不仅是他,其他医生也被吓了一跳。
看着哭得声泪俱下的陈鸳鸯,蔡医生不禁弯下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开:“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做这台手术,还你一个健康的苏阿姨。”
陈鸳鸯仰着头看着蔡医生,眼里俱是惊恐和不确定,抱着腿的手没有松动。她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即使是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的蔡医生,也不禁有些动容。
他弯腰想将陈鸳鸯搀起来,急急赶来的陆有廷和其他医生见了,赶紧上前帮忙,七手八脚拽着陈鸳鸯站直。蔡医生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睿智的眼睛里投来安慰的关怀,“相信我们,也相信你的苏阿姨。”
说完,他就走进了手术室。门缓缓关上,闪着红灯的‘手术中’四个字随即亮起。
陈鸳鸯看着这三个字,只觉得心痛的难受。她站在门外,靠着冰冷的墙,脸上一片无法遮掩的惶恐与绝望。良久,陈鸳鸯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起来。
她从来都是无神论者,更不相信一尊不会说话的佛,求了就能真正普渡众生。沈俞晔说过,心中有佛,这个世界才有佛。此刻,心中惶恐无依,陈鸳鸯也不禁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虚无飘渺,又大慈大悲的菩萨身上。企盼着忙碌的菩萨能听到自己的祈求,给自己,也给苏姨一点希望。一条活路。
陆有廷本想低声安慰几句,见着陈鸳鸯这副模样,口中的话是再也说不出来。他也靠在墙上。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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