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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春日满藤-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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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婷捧着日记,在难得能独自陪伴纪起霖的时间里,静静看着她妈妈的过去,在人生难得的时间里,与她敬重的爸爸,就这样一坐一卧。
从前那么多的岁月里,她都是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的侧影,从来没有这样单独面对面,让他知道他还有一个爱他,敬他,把他当作神龛一样的女儿存在。
难道唯有他不清醒,闭着眼睛,自己才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他,亲切地喊他一声爸爸?纪婷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能让爸爸有事,不能让爸爸因为自己的罪孽,遭受不测。
日记本里的记载,句句是泪,段段是心酸。纪婷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伏在病床上,痛哭起来。
为她苦命的母亲,也为一路为自己营造完美形象的爸爸,以及自己这么多年的怨恨哭。
爸爸曾说过她是一头白眼狼,如今看来,自己果然是。拿一辈子的时光来恨不该恨的人。生将亲人变成仇人。
她又想起丈夫易晋东说过,恨会摧毁一切,最后也会将她毁灭。
一语成谶,所有人都预测到了这最后的结局,只有她不知道。
是啊,她原本什么都知道,是嫉妒,是仇恨,将她变成现在这样,自己最讨厌的人。丈夫、孩子离她而去,爸爸也昏迷不醒。
在病房里呆到下半夜,纪婷才出来。她要回家拿爸爸的换洗衣服,她要等着爸爸醒来,她要用时间来洗刷身上的罪孽。
回到家,她一脸的失魂落魄,被一直等着的易晋东瞧见。
易晋东到底还是爱她,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才将纪婷变成那样脆弱。他忍不住等她回来,陪在她身边,就像从前许多次那样。
只是,纪婷像没看到似地,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即使易晋东拉住她,她也轻轻推开:“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早就觉得这里污垢恶心?哦,你是来取离婚协议书的。你放心,我马上签字,很快你就能跟纪婷再无瓜葛,追求你想要的生活了。”
易晋东伸手一抓,将纪婷揽在了怀里:“阿婷,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的,我爱你。我离开你,不过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存在,不过是想让你将目光多匀给我一点……我提出离婚,是下下策,我只是想你重视我们的婚姻,重视我们的孩子。”
纪婷却挣扎着离开她的怀抱,红肿的眼里流下泪:“我这样的人,配不起你的爱。晋东,我已经耽误了你这么多年,离开我这个坏女人,你才能获得重生。”
易晋东想要往前,纪婷大喝一声:“不要过来!你说过我会遭报应的,如今我已经遭了报应!我最爱的爸爸,被我活活气进了医院……你走,赶紧走!”

☆、六十四章

我不想将我最落魄,最脆弱的样子,呈现给你看。晋东,如今或许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也知道你不会。可我已是罪孽满身,我不想将你拉进来。黑暗的世界里,有我就已足够。
所有的罪孽,由我而起,就由我来解决。纪娉的,沈俞晔的,所有所有的,都让我解决。所以,你就站在离开我的视野里,永远不要回来。
纪婷不再废话,她头也不回地往里走去。只留下易晋东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双手握成拳。
再次返回医院,纪婷痴痴地看着半身已经僵硬,嘴里不断流出口水,被医生初步诊断为脑溢血的纪起霖,她的爸爸出神。
由于盛怒引起的脑溢血,纪起霖不仅半身瘫痪,而且丧失了语音功能。剩下的余生,都要在病床上度过,都要由人服侍。
纪婷将他的手缓缓覆在自己的脸侧,声音轻柔又悲伤:“爸爸,以后我就是你的腿,就是你的唇。我会好好照顾你,将我们从前那些光阴,一点点补回来。”
刘忠站在病房外,听着纪婷的声音,不由转开了眼。
有关方黎末的秘密,他早就知道。当年方心辰和纪起霖下了死令,谁也不能将实情透露给纪婷。曾经那么多回,刘忠看着纪婷眼里彻骨的恨意,他都想将实情告诉她,可一想起那个娇俏又苦命的方黎末,他到底没狠下心来。
只是,所有当年知情人的一丝不忍,才最终铸成现在的悲哀。局内的方心辰,纪起霖,方黎末,纪娉。纪婷,没有一个人是赢家,个个都被这些爱与恨。纠缠到死。
刘忠一步步往外走去,已经彻底打消想告诉沈俞晔实情的念头。说到底。纪婷也是可怜人。此时此刻,已经认不出眼前人到底是谁的大哥,最需要的是纪婷。能给纪婷生的希望的,也只有大哥。
丝毫不知外公入院的沈俞晔,经过一夜不眠不休的梳理,思考,终于找到了破绽。德非转账的银行,与陈鸳鸯户头上显示的银行。明显不符。
他顾不上满脸疲惫,一天没梳洗的邋遢,开着车就去了公安局。只是他忘了看时间,这会儿才早上6点,还没开门。
他只好将车停在一旁。不过他并未在车内避寒,想到陈鸳鸯被拘留了一天,沈俞晔就觉得心痛。他下了车,在寒风里靠着墙,闭着眼睛,脑海里都是陈鸳鸯的影子。仿佛只有这样。与她共同受着罪,沈俞晔的自责才能少一些,心才能暂时结疤。不再流血。
两个半小时后,急急赶来的吴律师来到公安局时,看到不断咳嗽的沈俞晔,心窝一热,但嘴上却什么也不说。
沈俞晔详细跟他讲述自己发现的疑点,吴律师眼里的精光越来越浓。良久,他才拍了拍沈俞晔的肩膀,夸赞道:“小伙子,心真细。设局的人估计也没想到。整个计谋堪称完美,结果却败在这个细节上。你放心。我一定将她完好地带出来。”
沈俞晔看着吴律师的身影,思绪飘飞。
果然。当吴律师将沈俞晔发现的疑点通过加工处理,并附上沈俞晔详细的说明时,矮个儿警察曹方凝视文件良久,才开口:“昨天晚上我们又收到一封匿名信,信里有一盘录像带。”
“录音带跟先前的一样,只不过多了说话内容,之前那盘经过高手处理……也不知道举报的人是不是有病,还是专门耍我们警方玩,一方面举报,没过一天又送来原版证据!”
曹方捋了捋头发,语气一变:“就是你们不来,我们也打算放了她。放心,她好好的,一根寒毛都没少。”
吴律师也不拿乔,既然人家已经给了台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就脸带微笑。语气谦和:“麻烦警察同志了。”
曹方示意了高个子警察一眼,只听一声极轻的开门声,陈鸳鸯缓缓走了出来。
吴律师看陈鸳鸯除了面色差了一点,果然没其他损伤。他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冲着警察叔叔说再见。
陈鸳鸯看向他,目光却看向他的身后。
吴律师笑笑:“他在外面,一直在等你。”
陈鸳鸯不由一阵脸红,她缓缓说了声‘谢谢’,静静跟在身后,一步步离开这个一辈子也不愿踏足的地方。
远远地,陈鸳鸯就看到了沈俞晔。不知怎地,明明只是一天没见,她的心顿时绞痛起来,眼泪也哗哗直流。
她轻轻喊了一声‘俞晔’,话刚落音,沈俞晔大手向前,她立刻跌在他的怀里。
他紧紧搂住她的腰,陈鸳鸯也回抱住。熟悉的气息,不一样的心境。沈俞晔的声音里带着丝丝动容:“鸳鸯,我的鸳鸯……”
陈鸳鸯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欢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俞晔将她搂地更紧些:“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不会给自己再失去你的机会。”
陈鸳鸯紧紧拥紧沈俞晔,挨着他的心脏位置,喃喃道:“昨天,我想了很多很多,想了我跟暮阳的曾经,还有我与你的现在。苏姨说的对,人生苦短,不要让过去成为现在的羁绊。是我不对,总顾念着过去,害你伤心自责,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没有坦诚相见,让你受了这么多苦。鸳鸯,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不会让你受一丁点伤害,不会让你再落泪。”
“好。”陈鸳鸯忍住泪,抬起头,清亮的眼睛是沈俞晔熟悉的柔情。
沈俞晔的唇落在她的头发上,再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吴律师咳嗽一声:“那我先给程先生复命了。陈小姐,回家好好洗个澡,洗掉身上的晦气,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沈俞晔:“谢谢您。要不是你,鸳鸯也不能平安无事。”
吴律师挥了挥车钥匙。呵呵笑道:“客气了,分内之事而已。我走了,你们也早些回去。”
沈俞晔点点头。看着他的车缓缓离开视线。
陈鸳鸯:“我们去哪?”
沈俞晔一把将她抱起:“回家。”
陈鸳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好。回家。回我们的家。”
沈俞晔嘴角不禁扯出一丝笑,他已明白,他的鸳鸯已经放下了一切,重新接纳了他。
回家的路上,他的右手一直握住陈鸳鸯的。陈鸳鸯也任由他握着,许是太困,车内的温度刚刚好,才过不久。她就睡着了。
昨晚,她睁着眼到天亮。此刻,因为他在身侧,她终于能安心地睡了。
沈俞晔看着她的睡颜,忍不住凑过身,轻轻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
很快到家,沈俞晔抱着她轻轻走进卧房。半睡半醒间,陈鸳鸯虚搂着他的脖子,嗅着他的气息,唇一点点印在他的脖子间。
沈俞晔轻轻将她放在床上。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又将被子盖在她身上。刚要转身,陈鸳鸯牵住了他的手:“别走。不要离开我。”
唯有此刻,陈鸳鸯才泄露出脆弱来。沈俞晔缓缓回身,轻轻躺下。他的手放在她的眉间,然后再拥住她的身子。
熟悉的拥抱姿势,陈鸳鸯往他这边靠了靠,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再虚虚搂住了他的腰。就像从前那么多次一样,他的怀抱,就是这世上最温暖的港湾。
沈俞晔也缓缓闭上眼。将怀里的人儿搂地更紧些。他悬了好多天的心,终于因为她在侧。回到了原点。
就在沈俞晔,陈鸳鸯相拥而眠的时间里。方庭经历了一次有史以来最大的震荡。
原来,孙德厚思来想去,被纪婷摆了一道的怨气实在咽不下去。在开庭的前一个小时,他忽然召开新闻发布会,强烈谴责方庭卸磨杀驴的卑鄙行为。
虽然没有实际证据,但孙德厚几乎找来了静安所有的媒体,发布会以现场直播的方式出现在静安各个角落。一个小时内,方庭股价暴跌。
纪起霖住院,纪婷不理事,沈俞晔也关了机,方庭顿时乱成一锅粥。堵在门口的记者,一窝蜂地涌进方庭总部,见人就采访。董事会的其他股东,更是震怒,扬言要撤股。
昨日还如日中天的方庭,一个小时内,跌入低谷。其他跟方庭还在合作的公司,纷纷拿着合同要求终止合作。许自强忙得焦头烂额,他将那些面露惊恐神色的下属都赶了出去。
拿着手机,一遍遍拨打着纪婷的电话,电话那头,纪婷却不言不语,如入定的老僧,对一切都不关心。眼下的一大摊子破事,齐刷刷落到了他身上。
许自强将手机狠狠甩到地上,他对纪婷忽然没有了斗志,很是生气。那不是他崇拜和追随的纪婷,方庭是他跟在她身后一点点发展壮大起来的,而她,居然忍心看着它大厦将倾,支离破碎。
许自强一拳砸在办公桌上,董事会其他成员已经来了,他们要求立刻召开董事会。许自强知道,他们不过是趁人之危,想趁着危难之际,瓜分整个方庭。
腹背受敌,外有虎狼,内有萧墙。许自强看着拳头上渗出的殷殷血迹,只觉得一阵心寒。
不,即使纪婷倒下了,他也不会让方庭倒下!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表态的钧安集团,却伸出了橄榄枝。
程安安拿着程钧剑的方印,悠闲地出现在方庭。她令助手拿出电脑,将上面的数字一一展示给股东们看。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只要让沈俞晔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她立刻入股方庭,那些中止合约带来的损失,她也可以承担。
程安安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职业套裙,头发全部盘起,一副职业丽人的模样。她眼神犀利,双手轻轻放在会议桌上,语气生冷:“现在,只有我才能救方庭。纪老原本的继承对象。就是沈俞晔,我只不过是将你们的股东大会提前了而已。选沈俞晔当下一届董事长,你们的利益,丝毫未损。”
“我送你们一条康庄大道,你们不选,非要选鬼门关,那也随你们的意。”程安安挑衅地看着许自强,嘴里露出一丝冷笑:“纪婷现在不理事,纪老躺在医院,唯一活蹦乱跳的,就只有沈俞晔。这样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你们要考虑,我给你们时间考虑。”
“另外。”程安安顿了顿,看了看自己右手上还缠着纱布的伤口,轻轻一笑:“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你们的新董事长,必须跟我成婚。”
整个会议室为之一静。
许自强冷冷地看着程安安,目光复杂。先前他只将她当成为爱痴狂的二缺娇小姐,没想到,她现在居然以施恩者的姿态在方庭大放厥词。
程安安也看着许自强,手在会议桌上有节奏地敲着。脑海里闪过与孙德厚见面的情形。
爸爸送来的资料,无一例外表明服装秀上乌龙的主谋,就是纪婷。她表面上以一个知心姑姑的姿态来到自己身边,看似事事为自己打算,适时引导着自己将矛头对准陈鸳鸯,结果惹得俞晔哥哥反感、决裂。
而背地里,她却毫不手软地拿自己当枪使。真把自己当成了傻子!程安安从医院偷了爸爸的手印,又悄然离开医院,第一件事,就找了孙德厚。
孙德厚正恼怒纪婷的不仗义,程安安自动送上门来说会为他报仇,正合他意。两人在办公室谈了许久,才有了后面的记者会,落井下石……
“记住,必须让沈俞晔答应跟我结婚,我才会替你们收拾烂摊子。”程安安说完,扫了一眼许自强,袅袅婷婷地离开。
路天恒还是在第二天一早,透过各种渠道将方庭现下的情况告诉了沈俞晔。
陈鸳鸯一大早就拿着程伯伯之前给的何家地址,去见见她的外公——何长笛。
当日安安生日宴会上,不过是匆匆一见,陈鸳鸯没想到当日宴席之上的绝大多数人,居然都跟自己有联系。那日威严又不苟言笑的长者何长笛,那样宠着安安。本以为他应该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可他生生拆散了她的父母,又间接造成了他们的死。

☆、六十五章

陈鸳鸯不知道,他忽然让程伯伯传话,要自己去何家的目的何在。又勒令程伯伯不许相陪,只要她一个人前去,是为了哪般。
可他终究是与自己有血脉之亲的外公,妈妈何以安的父亲。在被拘留的一天时间里,陈鸳鸯想通了很多事。现在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可以坦然面对。
还有什么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呢?
死去的人,已经将爱恨带走;活着的人,要将恨抛却,将爱留下。
陈鸳鸯更想知道,作为当年的知情人,他又是怎样看待早亡的女儿,疯癫的爸爸晏琛,以及那段尘封在岁月的爱恋。
何宅坐落于静安城北方向,地理位置极佳,又很安静。
据说在古代,不少达官贵人的府邸就建在那。花开花落多少年,当年的痕迹早已消弭。后来静安的权贵,慕城北这块区域的风水,都将家安在了旧址之上。
一路走过去,两侧并不突出的楼房,隐在茂密的高大乔木之下。不宽的马路上,落满了发黄的树叶。
上了年纪的高大乔木,被岁月晕染出不同程度的绿意。林荫小道两侧花卉已经鲜见,但古色古香的氛围,却从头到尾,都营造的十分好。
何宅就在路的尽头。陈鸳鸯上前,抬头看了看眼前这栋普通的三层建筑。
已经光秃的爬山虎,在围墙上显露出衰败的痕迹。楼房的风格,是典型的静安味道。只不过褐色的外观,平添了几分庄严。有些斑驳生锈的铁门,轻轻一推,就开了缝。
陈鸳鸯走进去,前方紫色藤架下。一个老人躺在一个摇椅上,手里抱着一只白猫。
四周俱静,风轻轻吹过。只听得见风吹树叶的声音。陈鸳鸯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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