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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白首若相离 作者:游小离-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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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可怜的丫头。”紫骞叹了口气,又问:“对了大哥,皇上命*办洛老爷下葬之事,那是否还要等着锦离姑娘?”蒙毅摇摇头道:“葬了吧,让她去也只是徒增悲伤罢了。”紫骞道了声“是”回去着手筹备洛老爷的葬礼。
锦离昏迷了两天两夜,醒来后却如同木偶般毫无生气,蒙毅问过大夫,那大夫也只说是心病,打那以后,蒙府上下皆笼罩着一片愁云,当差更是小心谨慎,每每提及那场火灾及洛府的一切无不噤声一片。
这日天气暑热,蒙毅扶着锦离去到花园散了会儿步,又将她送回寝房,吩咐了侍女翠环好生照顾她便退了出去。却见小星子三步并提两步上前道:“将军,皇上来了。”蒙毅似是意料之中,只“唔”了声便随着小星子行至府外迎接圣驾。
嬴政因着微服出宫,身边只带了赵德、紫骞及数名虎贲军随行护驾,又带了夏无且前来替锦离请脉。赵德上前挑了帘,嬴政清冷的眸子扫视四周,缓步下轿。见蒙毅带着家眷已然跪在地上行见驾大礼,遂叫起后,道:“朕记得已有许久未到过你府上,倒也一如从前般熟悉。”
蒙毅连连应声“是”又引了嬴政到外厅上座,嬴政先让府上的下人引了夏无且前去为锦离请脉,这才仔细向他们二人询问了情况。蒙毅回想着那日的火灾现场,脑海中闪过一丝疑点,道:“回皇上,臣到现场勘察过,火点却是在锦离姑娘的房内,看来是有人想要锦离姑娘的命。”紫骞点头道:“确实如此,可谁能和她有如此大的仇恨?”转念一想,道:“莫非,乃宫中之人所为?”
嬴政对紫骞的分析尤为注意,依着锦离的性子断然不会与人结怨,而想要至她于死地的人也只能出自皇宫之中。他道:“朕不管这场大火到底是否蓄意,你们俩只管查明真相就是,朕倒要看看是何人胆敢如此放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夏无且回到大厅如实禀报:“皇上,姑娘的身子虽已无大碍,只怕是忧伤过度,诚然忧思心肺,待臣开些方子以供姑娘调养身子。”说罢,见嬴政神色淡然若常,他又道:“若姑娘能够宽了心,对病情也是极好的治疗。”
嬴政自然懂得他的意思,可眼下发生这种事,锦离又怎能宽了心。他让夏无且退下后,随后便命人引着前往锦离的寝房。远远瞧见薄如蝉翼的窗纸上映出的楚楚瘦若身影,见他扬手,众人皆自退去。
嬴政径自上前推*门,见她侧倚大靠枕,却还是方才请脉的姿势,素衣锦衫裹簇下,单薄的身子已然瘦脱得不似人形。那苍白如残雪的脸上,一双本应黑沉点漆的眸子,此时竟也失了芳华溢彩。嬴政只觉心下生了疼,轻步上前,生怕吓到她,见他温和低沉的唤了声:“离儿。”
却见锦离恍若未闻,眼睛直直的望着那高几上搁置的暗红流云双耳瓶,似要将那花瓶生生剜出两个孔来。嬴政复执起她的手,依旧温言道:“朕已然听说此事,你且放心,朕定要那纵火之人蚀了万箭穿心之痛。”


☆、三十六章:香生别院晚风微(三)

嬴政自那日回宫后,一心系在锦离身上,若非他当时的执念,也不会让她生生尝了那离别之苦,一想起那日她悲恸的表情,他的心中便如同放入油锅烹炸,顿时不得自已。却也是仔细权衡之下,又一次去了蒙府。这次非同往日,听着屋外蝉虫如鸣,他的心里颇为烦躁,待得恢复如初,一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声音低沉,道:“离儿,朕这次来便是要你做个决定,若是你跟朕回宫,朕依旧待你如初,若是你选择留下,那么,朕绝不勉强于你。”
怀中的她姿势僵硬如同石人,眸光恍惚,似是隔着一层极薄的细纱,心下徒然转过千百个念头,所有的委屈齐涌心头,却终未发一言,只一颗极大泪珠沁了出来,仿佛饱满圆润的珍珠,倍感珍惜。
原来这般不留恋,原来竟是这般不留恋。他心中如同万千利箭攒进那五脏六腑,清冷的目光中夹杂着异样的苦楚与恼悔。她的沉默,不过是留给他的尊严,他待她千般好,不过稍稍一个决定,竟被她弃之帚蔽。
时值正午,阳光明艳刺眼,隔了竹帘洒在青石砖上泛着点点白光。嬴政素来畏热,蒙毅早早吩咐了厨房预备好凉茶,见嬴政回厢房歇了午觉后,这才命人捧了去。
蒙毅委派了小星子去洛府仔细勘察,良久,瞧见竹帘被打起,小星子进来请了个安,有些神秘道:“将军,奴才给您带回一个人来。”蒙毅本是慵懒的斜倚在青藤靠上,见他如此说,倒也坐起身子,问:“哦,那是何人?”
小星子道:“将军见过便知。”蒙毅不再说话,只将头稍稍扬起,小星子立刻会意,轻击双掌。但见一眉目姣好的女子莲步穿帘而来,一身的薄绡纱衣,素净清雅,却似婢女装束。见她行至蒙毅面前盈盈跪拜:“奴婢叩见将军。”
蒙毅只觉不可思议,问:“你是云儿?”那女子点点头,道:“正是奴婢。”说罢抬起头觑见蒙毅略带疑惑的神色,问:“将军,我家小姐可是在将军府上?”蒙毅道:“在。”又对小星子道:“你先带她去锦离姑娘房中。”小星子应了声“是”,他又叮嘱道:“记住,且莫惊动皇上。”虽是疑虑万千,到底是相依为命的主仆,若能就此打开心结,想必也是好的,蒙毅如是想。
小星子引着云儿一路穿花度柳行至偏房,云儿谢过小星子后上前推门而入,一连几日的痛苦思念在见到锦离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旋即豆大的眼泪扑簌落下,千言万语涌到嘴边终只喊了句:“小姐。”
锦离回过神来,怔怔的瞧着云儿,好半天才走上去紧紧的抱着她,泪水早已溢满眼眶:“云儿姐姐……你去哪了……他们说爹不在了……小包不在了……你也不在了……”云儿回抱着她,语气里皆是愧疚,道:“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丢下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说到这,云儿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小姐,那晚老爷叫奴婢去他房里拿东西,刚进去不久外面就起了火,老爷惊觉推门,却发现门窗已被人从外面钉死,若不是老爷将窗户撞开,奴婢只怕是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只是老爷他却……”声音似有哽咽,她调整了情绪,继续道:“老爷还将这只玉笛交由奴婢,他让奴婢无论如何都交到小姐手上。”说着她从袍袖中拿了出来捧到锦离面前。
那玉笛通体莹白,触手生温,底端结的绛紫色穗子沙沙作响。锦离接过后,小心的握着,她素知这玉笛是洛老爷与洛夫人的定情信物,自洛夫人去后也就成了他用来怀念洛夫人的寄托,如今倒真成了他们的遗物。锦离仍有些不解,问:“既然如此,为何那晚却没有找到你?”
“奴婢逃出来时,发现有几个穿着太监服的人鬼鬼祟祟的正要离开,奴婢当时并未多想就跟了上去,只是没跟多久便昏了过去,再等醒来时那些太监早已没了踪影,奴婢只好按原路返回,只是没想到洛府早已成了一片废墟,老爷他也……”云儿顿声,抽了抽鼻子,道:“奴婢不知小姐的下落,就猜到蒙将军定是知道,所以就找了上前,果然找到了小姐。”
锦离听到这,却是一直停留在云儿说的“穿着太监服的人”上面,她早已猜到那场大火根本不是意外,只是没想到竟会与宫中之人有关。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门外翠环已捧了点心推门进来:“姑娘,二公子念及云儿姑娘未吃东西,特意命奴婢做了点心给姑娘送来。”
锦离接过后,又道了声谢。她见锦离如此好相处,话自然也多起来,道:“奴婢自幼跟在二公子身边,却还未曾见过她带哪个女人过府,姑娘你是第一个,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就是了。”锦离又连连道了谢,方才问:“将军现在何处?”
翠环道:“二公子正送皇上出府,待他回来定会来看望姑娘。”锦离“唔”了声,转身将点心盘推到云儿面前,道:“云儿姐姐,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云儿刚接过,锦离已经小跑了出去。
远远便瞧见嬴政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步上轿辇,锦离只觉内心有些急剧疼痛,似要将那肺腑都灼尽。她拼尽全力冲着那渐隐的人喊了声:“政。”这一声喊在人群上空盘旋炸开,周围顿时静下来,众人皆将目光看向她。
此时太阳还未敛去它的光热,那明晃晃的日头照在地上像是冒了烟,赵德已将轿帘挑起,道了声:“皇上。”却见锦离亦步亦趋叠至轿前,顿字如斯:“皇上,奴婢跟您回去。”嬴政斜睨着她,脸上却瞧不出什么端倪,只问:“你可是想好了?”锦离点头道:“奴婢想好了,奴婢愿意跟您回去。”
嬴政点头示意,赵德立即扶上她坐进去,不经意间瞥见蒙毅定定的望着这边,温润的眸光旋即一点点暗淡下去。嬴政见她欲言又止在自己身边坐下,方才凝然道:“朕不管是何因由让你回去,既然决定跟朕回去,那么今后,朕便不会再轻易让你离开。”


☆、三十七章:香生别院晚风微(四)

那日之后嬴政已有一月之久未来日月宫,亦未传召,只打发了赵德前来传口谕:“奉皇上口谕,锦离姑娘身体欠安,暂不用到御前侍奉,只待用心调养身子。”又命夏无且隔三差五的前来请脉。
看着镜中的人,脸色苍白的不带一丝血色,仿若白玉雕琢的人像,香兰拿着白玉花卉纹梳子一下一下仔细梳理着,随后绾起了一个轻巧的发髻,她知道锦离素来不喜珠光宝翠,只在乌堆云砌的发间插了一支素白兰花簪子。
深秋时节本就萧瑟,看着满院青砖上堆砌的落叶更是让人心底升起一丝凄凉,只余了周围一大簇兰花在太阳下努力的开着,远远望去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粉。这些兰花是嬴政命人栽植的,还专门拨了两名宫娥过来侍弄,因为精心照料,虽是深秋,但这些兰花更像是牟足了劲比俏,真真成了宫中一景。
香兰回屋拿了一件云缎披风披在锦离肩上:“姐姐,天已凉了,待会儿夏太医来了让他再给姐姐开些驱寒的方子。”
锦离回头冲香兰笑了笑,唇角因裂开泛起了点点血丝,她又马上紧闭双唇。顺喜原本站在宫门外候着夏无且,半晌没有等到,只看到他身边的内官李丁走了上来,道:“夏太医被赵公公传去了华阳宫替华妃娘娘请脉,还请锦离姑娘稍些等候。”顺喜不敢稍作耽搁,送走李丁后转身迈了宫门槛回去复命。
香兰见顺喜一个人进来,问他:“怎么你自个儿回来了,夏太医呢?”顺喜向锦离施了一礼,道:“姐姐,兰姐姐,李丁刚来传夏太医被传去了华阳宫。”
“华阳宫。”锦离秀眉微拢,道:“郑妃娘娘病情如何?”自从回宫后她就一直病着,将近小半月后身子才稍见起色,期间只有方宁前来探望,亦无人在她面前提起后宫云云。
顺喜道:“只听说这几日郑妃娘娘又添了痨疾,皇上这几日也常留宿华阳宫。”顺喜说完察觉不妥,又补充道:“素闻是九公主前去请了皇上,皇上才肯去的。”
锦离明白顺喜是怕自己难过,香兰见锦离澄亮的双眸渐渐暗了下去,瞪了顺喜一眼,顺喜立刻领会过来,便请了辞垂首退了下去。秋风意凉,香兰伸手替锦离捋顺被吹起的秀发,欲安慰,结果张了张嘴只喊了句:“姐姐。”
郑妃旧疾未愈又添新病,华阳宫内每个人脸上愁眉不展,嬴政一早儿传了夏无且来替郑妃请脉,蝴蝶伏在榻上守了整整一夜,嬴政心疼的让宫娥送她回自己宫里休息。他盯着榻上昏昏沉沉的人儿,冷冽的眸子旋即浮上一丝不忍。夏无且扎完针后起身走到嬴政面前躬身施礼道:“启禀皇上,臣已施针将娘娘的心脉打通,待臣开些方子煎好送娘娘服下。”
嬴政微微点头,夏无且垂首躬身转身退下,刚走几步又被嬴政叫住了,嬴政想了一会儿问了句:“她怎样了?”夏无且愣了一下,猜到问的是锦离后如实回答:“锦离姑娘病已痊愈,只是身子还虚着,需待好好调理。”听完隆起的眉心渐渐舒展开,一扬手,道:“退下吧。
夏无且退出去后本想再去日月宫,心下一想,锦离的病现已痊愈,遂半路上又折回了太医院。刚离去,香兰便扶着锦离走了过来,按理说郑妃乃中宫之首,如今疾病缠身,后宫妃子理应前去探望,但因是痨疾,都怕将病气过给自己,所以都只遣了身边的宫人前去探望。
高高的宫墙下,秋风袭来,但见两旁的梧桐叶漱漱作响,香兰引着锦离前往华阳宫,刚上甬道看到赵德同几名内官打前面过来,赵德见锦离后暗吃一惊,伊人憔悴,鬓霜清减。锦离走上前对着赵德欠了欠身:“公公可是从华阳宫来?”
看着如剪影般的锦离,赵德欲上前扶她一把,但觉不妥,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放到嘴边轻咳一声,道:“是啊,娘娘现仍旧昏迷着,皇上守在身边,遂命奴才们前去御书房将今日大臣们上奏的折子送到华阳宫。”
锦离道:“我和香兰正想去探望娘娘。”赵德脸上有些惊慌,道:“锦离姑娘,皇上有旨,姑娘身子不好,还请姑娘回宫歇着。”锦离心下一沉,顿时有万千小针扎在心口上,虽是蚀骨之痛,但她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意:“有劳公公了,我这就回去。”
赵德见锦离脸上并未出现怒意,道了声:“那奴才们先退下了。”锦离微点头,他同身后的内官从锦离身边走过,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道:“姑娘莫要多想,皇上也是怕娘娘的病气过给姑娘。”
是怕把病气过给她吗?还是怕见她?可是她有什么好怕的,只怕是不愿意见她。
冷冽的凉风吹在脸上像把刀子割裂开每一寸皮肤,彻底将整个心穿个透心凉,锦离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香兰心疼的看着她,道:“姐姐,我们回去吧。”
“既然郑妃娘娘那去不成了,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可好,夏太医也说让我多走动走动。”不是说让她安心养病,那么听话就是了。香兰欲再阻拦,一想夏无且的确说过要她多走动走动的话,也就扶着锦离转身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宫宇重重,秋意萧瑟,主仆二人步子轻棉,只听得身后的披风发出阵阵窸窣声。香兰扶着锦离走了好一阵儿,冰冷的额角已被濡湿,香兰怕再走下去她的身子会吃不消,便扶着她去汀兰水榭小坐,锦离因走了一会儿有些口渴便吩咐香兰回去捧茶盏。
赵德的话依然回响在耳际,锦离站在长廊上极目望去,廊下碧绿的一泓瑶清湖水中还有层层叠叠的荷叶在风中相互打着卷,那还开着的零星荷花也仿佛知晓寿限将至,像个害羞的姑娘将头压的低低的,倒让看得人心中生了一丝凄凉。
锦离站的累了回到厅内休息,远处一声清脆的泠泠声传了过来,由远及近,锦离望去,但见一身着华丽的女子在一大群宫人的簇拥下朝这边走来。


☆、三十八章:香生别院晚风微(五)

待锦离看清来人后,华丽女子已在一大群宫人的簇拥下近前来,暗红如意缎绣祥云朝服上织绣的百鸟朝凤尾一直迤逦到裙裾,横绾着十二支错金步摇,凉风过处,细密的赤金凤尾流苏随风摇动,泛起层层金色涟漪。
原本她的着装极不合规矩,只因曾宠逾后宫,遂嬴政将这件华服赏赐与她。锦离起身上前盈盈一拜:“奴婢叩见娘娘万福金安。”嫣贞儿并未着急让她起身,定定瞧了她一会儿,轻启朱唇:“本宫当是哪宫的婢女有如此闲情雅致,原来是锦离姑娘。”
锦离颔首恭谨道:“奴婢只是一时无聊,若是扰了娘娘清静,奴婢离开便是。”心知嫣贞儿不好惹,锦离请辞后起身欲退下,不料又被叫住了:“锦离姑娘怕是忘了上次的事,上次姑娘有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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