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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白首若相离 作者:游小离-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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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的案犯之一,事后却突然发了急症被送出宫,后来又陆续有人发了急症被送出去,臣妾料到这其中必有情弊,所以就命人一直暗中调查,也算不负有心人,终于让臣妾揪出了那狐狸的尾巴。”
听到这嬴政脸色骤起,厉声喝问:“狗奴才,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还不如实招来。”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吓得他一激灵,忙磕了个头,断断续续道:“是……是……宁主子。”嬴政目光狠狠盯在他身上,仿佛一把极利的尖刀凌迟掉他身上寸寸肌肤,忽然道:“来人,传宁妃去朕的御书房。”说罢起身在一大群宫人的簇拥下出了延庆宫。
夜深风凉,月影清辉,整座皇城仿佛拢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嬴政疾步往御书房的方向,随后方宁也被内官引至御书房,款步上前行礼如仪:“臣妾叩见皇上。”嬴政神色本就不豫,瞧见她穿着大红喜袍却是一怔,虽不是进贡的布料,但样式却极是新颖,极艳的霞帔上,华丽的流苏一直迤逦裙裾,时风一过,只听得衣袂窸窣作响——她曾经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穿上它,原来不过一场梦。如果她没有进宫,如果她没有被封为妃,那么结局,也一定会圆满罢——她会遇到一个良人,从此相携一生,白首不离。
殿中寂静如斯,唯闻深处案上搁置的铜漏滴落有序,听得久了,倒像是外头雨滴声,一滴、两滴、三滴……嬴政道:“朕没想到你竟如此心狠手辣,离儿视你为亲姐姐,你倒下的去手。”方宁嘴角露出一抹讥笑:“亲姐姐——她若真当臣妾是亲姐姐,为何又对臣妾的孩子下毒手,胡亥公子不过是个孩子,这样的心计,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教唆,他又怎么会懂得这些?”嬴政没料到她会如此说,神色稍稍解颐,方宁道:“皇上难道忘了是谁将臣妾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自从臣妾答应了皇上的条件后,臣妾就已经没有心了。臣妾只是不甘心,凭什么离儿就可以得到皇上全部的爱,而臣妾就只能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
“臣妾入主锦绣宫以来,皇上就不曾主动去看过臣妾,可是臣妾还是夜以继日的等着皇上,臣妾告诉自己,如果哪一天皇上来看臣妾了,那臣妾愿意放下所有的仇恨。可是没有,皇上从未来过,因为皇上的眼里心里只有离儿,哪怕她的心里没有皇上,哪怕她从未爱过皇上——
“如果她从此消失了,那皇上是否会把对她的爱分给臣妾一点,哪怕与那些妃子共享,起码皇上的心里还是有臣妾的,所以臣妾派人在洛府放了那把火,目的就是要她消失,只是奈何她命大,让她躲过了那一劫。难道皇上就以为只有臣妾心狠,试想想,又有哪一个妃子眼里能容得下她?皇上之所以不册封离儿,怕也是这个原因,皇上担心她被人算计,到底是素性善良,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去算计别人。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皇上的骨肉,难道皇上真的相信那只是个意外?还是皇上不敢去查,怕查出的结果和心里想的一样,所以最后皇上选择了保护她。”说到这儿,眸底的泪水早已淌了下来,仿佛一颗颗饱满圆润的珠子砸到呈亮如镜的金砖上。
嬴政恨恨道:“所以你就报复她,也让她的孩子胎死腹中。”方宁一怔,嬴政道:“怀孕期间忌碰麝香,如果只在那些糕点上动手脚自然会引起旁人怀疑,于是你就想到了在食盒上动手脚,如此一来,那些太医也只会在她的吃食上下功夫,却不会查到那些已经被你带走销毁的食盒身上,只可惜你百密仍有一疏,问题就出在那些麝香身上。”方宁花颜顿失,嬴政继续道:“因为私藏麝香是死罪,所以他们自然不会有那东西,你只能吩咐那些奴才们出宫寻找,但你却忘了问那些奴才们寻来的具体出处。其实就算你问了,也不会察觉出有任何不妥,不过也正因如此,朕才会轻而易举查出来。”
方宁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极力站稳身子,声音却暗哑生涩,问:“是谁?究竟是谁?”嬴政一字一句道:“端妃的哥哥,端靖荣。”
端妃——原来是她。
她突然大笑起来,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臣妾计算了这么久,到底还是败给了她。古人有云‘成王败寇’,臣妾但凭皇上处置。”嬴政恨到极点,冷冷道:“你放心,朕自会给你留个全尸。”说罢转身对赵德道:“来人,赐她鸩酒。”


☆、八十五章:唯愁吹作别离声(一)

锦离到底来晚了,方宁半跪半坐在地上,腥红的血从她的嘴角汩汩流出,如一朵嫣红开在她极艳的大红喜袍上,旋即隐了去,只觉得体内仿佛有一把火,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身体却忍不住发抖——原来最后一刻,他还在保护她。
锦离木讷的站在原地,方才蒙毅告诉她方宁就是凶手,她仿佛失了魂般跑来,想要质问,没想到却是看到奄奄一息的方宁痛苦的挣扎着,仿佛被一条绳索勒住了脖颈,她拼命的想要呼吸,也只是徒劳。方宁也看到了她,声音竟似温柔:“离儿,你终于来了,可惜来晚了一步,他已经替你报仇了。”
锦离只是摇着头,脚下如坠千斤石头,迈不开步子。她问:“为什么,你竟如此恨我,甚至不惜赔上整个洛府?”方宁道:“我确实恨你,恨你不该与皇上相识,更恨你不该答应留下来。”忽然仰天大笑,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声音更似哀凉:“因果报应,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只怪我当初鬼迷心窍才答应了皇上,如果你没有进宫,我也不用辛苦的布局,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锦离疑惑的看着她,方宁道:“我只所以提着这一口气就是要和你做个了断,当年皇上酒醉后要了我,可是等他醒来后只是叫人送我回去,是我不甘心,因为他梦中喊得是你的名字,所以我就将你的情况全部告诉了他,他说如果我将你留在宫中,那么他就答应晋我位分。离儿,你跟了他这么久,虽然还没有位分,可他到底待你真心,我和你不同,我若不主动,那我就永远不会有希望,所以我答应了他。”
因为药力的作用,最后她断断续续道:“我召你进宫,如果当初……你没有留下,我也许就会向……皇上请罪……可惜你答应留下来,所以……所以……”本就皙白如脂的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锦离忽觉得耳边嗡嗡声响,仿佛有几百几千只蚊蝇飞过,方宁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她却听得嘈嘈切切。
下半夜里更见寒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地上,仿佛水银铺就一般,她只觉得眼前一面模糊,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终于平复如初,随即缓缓的,慢慢的倒了下去,嘴角上扬,仿佛是在笑。临了只一句:“离儿,下辈子,只希望我们从未相识。”
终于解脱了。


☆、八十六章:唯愁吹作别离声(二)

入宫不过几年,连丧四位妃子,宫中一时猜测如流,终于将矛头对准到锦离身上,更有好事者翻出那些沉渣乱滓——诱惑皇帝出宫,遭遇刺杀,甚至被公然称为妖孽。淳于越也多次上折陈奏,折子上均是将她比作前朝的褒姒、苏妲己等红颜祸水,冒死谏,请旨处死锦离。嬴政看后勃然大怒,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临了还将淳于越传到长信宫仔细骂了一顿。
淳于越刚退去,赵德便走进来道:“皇上,锦离姑娘跪在殿外已有两个时辰了。”嬴政神色稍有倦怠,问:“她要做甚么?”赵德如实答:“回皇上的话,锦离姑娘说那日未能保护好皇上,理应受到处罚,皇上素性仁厚慈爱,才一直未治她的罪,如今又屡屡触怒天威,所以自请搬去万佛堂自省,也替皇上祈祷圣体安康。”
话音刚落,嬴政已将手上的折子掷到地上,脸上更是气结:“朕极力压下去,她倒又提起来,好,既然她原意跪就让她跪着,朕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锦离请旨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那些大臣耳中,淳于越自然没想到,于是私下里发了话:“若皇上答应了那宫娥的请求,我也不会再步步紧逼。”话虽如此,嬴政却迟迟不肯下旨,锦离也就一直在长信宫殿外跪着。
此事一传,扶苏与蝴蝶先后行至长信宫,见他们向嬴政行礼请安,嬴政叫起后,回头又命人赐座。到底年轻不藏事,扶苏谢恩后,道:“父皇,儿臣前来是为了锦离姑娘的事。”嬴政眉心一皱,扶苏道:“儿臣肯请父皇下旨,答应了姑娘的请求。”嬴政大怒:“嬴扶苏,你可知你在说甚么?”扶苏打了个寒噤,起身跪到他面前道:“父皇,儿臣知道那些传言实在荒诞,可悠悠之口,委实难挡。既然淳于先生已经退了一步,那些大臣自然也没的紧逼,如此一来,也算将这件事压了下去,等过些时日,父皇再下旨让锦离姑娘搬回日月宫也不迟。”
蝴蝶也跪在嬴政面前道:“是啊父皇,况且宁妃的死对姑娘打击不小,谁能想到自己的姐妹到头来都是在利用自己,若此事发生在蝶儿身上,只怕比姑娘更伤心。父皇,姑娘只是想找个地方静上一静,等她想开了,自然会搬出来。”
听到他们如此说,嬴政直直盯着不远处那高几上搁置的那疏疏几支兰花,仿佛瞧得不是花,而是那个足以牵动他全部心绪的女子。因那壁炉内早就生了火,一团热气拂过脸庞,越发得暖融融。嬴政只是定定的望着,好半晌,道:“既然她吃罪,朕就遂了她的愿。”又吩咐赵德:“传朕旨意,御前宫娥洛锦离因护驾不力,即日起幽闭万佛堂,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一步。”声音里透出一阵威寒。
赵德答应了去,传了旨后,锦离磕了个头:“奴婢谢主隆恩。”欲站起来,只因跪了一天,双膝早已经失去了知觉,她手撑着地吃力的站起来,脚下一个不稳,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幸好赵德眼尖,扶了她一把,低声道:“让奴才送姑娘过去。”锦离道了声谢,便由赵德搀扶着朝万佛堂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又被身后的人喊住:“锦离姑娘。”锦离停下来,回过头见是蝴蝶,于是又向她行礼:“奴婢给九公主请安。”方才走了几步,额角早已被濡湿,煞白如纸的脸上微微出现一丝洇红。蝴蝶点点头,只问:“你恨父皇?”
锦离不明所以的看着她,道:“奴婢不敢。”蝴蝶定定的瞧着她,那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带着一股倔强,却又觉得熟悉。锦离臻首垂眉,蝴蝶道:“罢了,恨与不恨终究是你和父皇之间的事。”话锋一转,道:“再有三两个月师父他们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宫中定会热闹上一阵,父皇怕是也无暇顾及,姑娘自己可要万分小心才是,我也会替姑娘向父皇求情。”锦离点一点头,淡然道:“是,奴婢谢九公主照拂。”


☆、八十七章:唯愁吹作别离声(三)

赶着年下,紫甫率大军班师回朝,嬴政大喜,下旨于十里坡外设宴犒赏将士,又在当晚大摆筵席,宣那些有功的将士进宫封赏。待一切繁文缛节走下来已经是戌末时分,众臣子离席跪送嬴政,这才步出宫门。
黄昏时分下起了雪珠子,远远望去,那天地间皆是白茫茫一片,好似琼楼玉宇。紫甫出了宫门便直接去了蒙府,小星子挑了灯笼出来将他引到书房,打起帘子,道:“侯爷,将军在里面等着您呢。”
他径直走进去,见蒙毅负手立于窗前,眺望远处那片雪景,于是走上前道:“如此良辰美景,怎能不小酌几杯?大哥,咱俩可有日子没痛快饮酒了,不如今晚就借了这冷月映雪的由头痛快的饮上几杯才是。”蒙毅转过身来,笑道:“我打发人寻你来便正有此意,不过这由头倒也不只是良辰美景。”紫甫眸光一闪,蒙毅道:“我知道你性子恬淡,一直不喜欢这宫廷生活,刚好这次歪打正着,得了个文信侯这般清闲的职衔。虽说汉中离着咸阳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好在也不必急着赶过去,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把你和初若的事给办了。”
其实各郡都设有县令,各司其职,至于文信侯一职也不过是担了个虚名。紫甫倒也乐见其成,便哈哈一笑,道:“既然大哥如此用心,我只有以酒谢过了。”蒙毅便命人预备了酒宴,原本蒙毅还打发了人去寻紫骞,但今晚他值上半夜,回头却又叫人送来了两坛上好的桂花陈酿。蒙毅亲自执壶,与紫甫满斟一杯,道:“原想是咱哥三儿畅饮通宵,不想骞弟还有差事,那我也只好借花献佛与甫弟满饮这杯。”
紫甫素来随性,喝了数杯后,脸上微微有了醉意。下人轻步上前添了菜肴,不远处还有下人添着炭火,只听得哔剥声响。蒙毅又为他斟上一杯,道:“放眼望去,哪个意气风发的男儿不想着一日建功立业,入朝为仕,也只有你过得了闲云野鹤的生活,我啊,还真真羡慕你呢。”紫甫突然想起了战场上那一幕幕,哀鸿遍野,血流成河,不觉微皱起眉,道:“月初一战,那匈奴人最后被逼急了眼,连夜偷袭了我军大营,幸好蒙恬将军早有所防备,在云中拦截住,但仍被那匈奴小王爷杀出包围,被一路护送着逃到了上郡。其实那日,我正在上郡一家酒肆吃酒,一眼就认出了他,我早就听闻他也是个闲淡的性子,一心只想着寄情于山水,没想到大战在即,倒也一副铮铮男儿该有的骨气。又一想,匈奴退兵那是迟早的事,于是私心里并没有惊动那些官兵。为了躲开那些追兵的盘查,我让他假扮成我的随从,直到出了城门才与他道别。”
蒙毅无声的吸了口气,道:“那匈奴小王爷我也早有耳闻,他虽未统兵,但兵法却极为精要,匈奴为患我朝边界数年,据说背后的僚属就是他,甫弟,恐怕你这次是要放虎归山了。”


☆、八十八章:唯愁吹作别离声(四)

紫甫神色淡然,道:“大哥所言句句属实,不过我已和那小王爷订了生死盟约,匈奴一战后决不再统兵打仗,小王爷亦如此。”蒙毅并未觉得惊讶,笑道:“你倒是打算的好,如果今日皇上没有恩准你,你也正好借此反将一局。”紫甫手指摩挲着杯盏,道:“大哥果然厉害,我正是此意。”忽然脸色阴沉下来,道:“大哥,其实我并不想急着离开咸阳,毕竟凶手还未查到,妹妹的仇还未报,我不能将此事完全丢给哥哥。”
紫玉的事蒙毅多少也知道些,见他为自己斟满一杯,抿了一口,又听他将方宁的事娓娓道来,直道:“原以为离儿只是一时想不开,过不了三五日也就搬出来了,谁承想三五月下来,皇上竟也不提及此事,依照下去,她怕是要长住了。”紫甫也听说了此事,于是担忧的问:“那离儿现在情况如何?”
蒙毅摇了摇头,道:“大不好,蝶儿前几日进宫也去看过她,那万佛堂到底不是养人的地方,离儿素来体弱,再加上前几日感染了风寒,叫她如何好得了?”紫甫执起面前的杯盏一饮而尽,道:“大哥放心,明儿一早我就去看离儿,希望能说服得了她。”
大雪如棉似絮拉扯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午时方才小了去,但闻北风呼呼的刮着,仿佛发了怒的狮子没头没闹的咆哮着,那吼声如雷贯耳,让人听着就忍不住害怕。紫甫拢了拢身上穿的那青缎色织锦披风,直直朝着万佛堂方向走去。这天极冷,殿外那当值的卫士早就三两个躲进了西门外一间低矮破旧的屋子里围着一个火盆子避着外头那风雪,紫甫从长廊迤逦下来径直穿过庭院竟也无人上前迎接。
锦离本跪在佛像前诵经,莹白的脸上几乎没有半分血色,双眸微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叫人实在不忍心打扰。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香兰从偏殿出来这才发现了紫甫,惊讶的喊了声“二公子”,一时失礼,又上前躬身行礼:“奴婢叩见二公子。”过了诵经的时辰,锦离已经步出佛堂,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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