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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庶女从容 完结+番外-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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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六姨娘自幼随了戏班子里的师父,师兄妹们走南闯北,,却没听说过有此一说,不由心头大奇,是以寻根问底。

“我与娘在沧州渡日那几年,虽然艰难清苦,却远比在陈园呆得自在悠闲。闲时母亲也曾带我去梨园几回。有位青衣老旦唱得好,有位老人家捋着自己的长须这般夸赞:‘妙哉妙哉,此曲甚妙,行文文如其人,品戏音如其人也。’”说着说着,陈五可竟做出古代老学究的样子,说到最后两句,纤纤小手在光洁的小下巴处捋了两把,摇头晃脑。

见她将这段故事讲得妙趣横生,六姨娘不由得朗声大笑,直笑出了眼泪,乐弯了腰。雀儿从未见自家姨娘这般开心了。心间倒盼着五小姐常常来的好,哪怕是将她们本就不多的云片糕吃光,也是值得的。

“五小姐,尝尝这云片糕吧,是我们姨娘亲手做的。”雀儿不等六姨娘吩咐就自作主张用托盘盛了糕点过来。她还未到五可近前,五可便觉有浓浓的香气入鼻,再看那盘中那一片挨着一片洁白如云的糕点,五可不觉垂涎欲滴。

六姨娘净了手,含笑拿了一块送入五可口中:“五小姐怕是没吃过,尝一尝我的手艺。”

五可还没来得及品咂味道,那云片糕却已入喉即化,清甜滑腻可人。五可不觉食欲大动,亲自伸手上去一片片撕来吃,接连吃了十几块方才罢休。

六姨娘乍看她时,一直面含笑意。可是见了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忽然面色阴郁起来。等五可吃抹干净,要雀儿拿了巾子擦手时,怔忡的六姨娘方才缓过神儿来。

“姨娘在想什么?”五可歪头问道。

六姨娘用衣袖拭拭眼边:“我只是想起了在贺班唱戏的时候,和我最要好的小师妹,那年也如同你这般大。她最喜我做的云片糕,看你吃糕的样子和她很是相像,不由得想念起她来。”

“姨娘整日呆在这院子里,也不出去在园子里走动走动,找个人说说话,或许就会好些。我听着姨娘总唱‘再难回那曲曲折折阡陌小径,再难听那清清澈澈流水淙淙……’,难道说姨娘想念从前在戏园的生活?”

“是啊,可惜再难回……奴只有挥衫袖寂寞起舞,奴只能惆怅月华凄清……”说到后在时,六姨娘甩了袖轻轻哼唱,声音凄楚婉约,到最后竟然是哽咽着,泣不成声。

五可不由得也掉下泪来:“姨娘,你莫要悲伤。明日我便告诉娘说你想戏园子里的师兄妹了,求她让你回去看看的。”

“不,我绝不回去。”六姨娘擦干泪水,绝决地道。

想念是你,不回也是你。你可真是矛盾,五可心道。“姨娘,要不现在你与我去三姨娘,五姨娘处走走?和三姨娘,五姨娘话话家常可好?”

六姨娘不听则已,闻言一声冷笑:“可儿你休提她们,我与那二姨娘,三姨娘非是同道中人。戏文中言道,不同路,不相与为谋。我还是不要惹她们去吧。自我进园起,她们就视我为洪水猛兽,见老爷宠我,她们更视我如狐狸精,蛇蝎美人。见我避都不及,哪里还会搭理我。有同他们搭理的功夫,我早绣了两个荷包,做出一百层的云片糕来……”

“姨娘为何同他们如此不合?”

“我这些年在戏园子里,走南闯北,上了太多次台,演了太久的戏。不愿下了戏台,进了园子里还看人带了假面具演戏。你的二姨娘,三姨娘,五姨娘,她们都在演。只不过,你二姨娘太过自负,演得过了火,还不是被你个小人精给拆穿了。”六姨娘说到最后,吃吃地笑。

五可怎么也没想到六姨娘会说到她头上,尴尬地咳了一声,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六姨娘摸摩她的手道:“同她们比,我年纪虽然不大。却太清楚这些人的心思。这大园子里的是是非非,我是懒得理。只要有我吃的喝的,老爷疼惜我,我管那么多做什么?老爷虽然只是爱我的美貌,只不过图和一时之乐,但他在日,我或多或少还知道有个人疼我,有人爱我……”

见六姨娘神色黯淡,五可忽然灵机一动:“若不然去求了母亲,再回戏园子去。”记得柳氏和李妈妈曾讨论过如何可安排几位姨娘的事,若是六姨娘自求请去。是不是她也或得了心灵的自由,柳氏也少操了份闲心。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岂不省事。

六姨娘的眼前一亮,美眸闪动,如彗星闪耀瞬间,倏地飘逝,神情黯淡下来道:“五姑娘,你休再提,我死也不回去……”

“姨娘,您真的不想回么,您每日每夜的睡不着,挥着袖儿舞,对着镜子照,不就是在回想那些在台上与柳廷芳同台唱戏的日子么。若不是为了他,您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如是我,但凡有机会争一争,也要出去的。”雀儿在一旁听了,已是泪痕满脸。

“雀儿,哪个让你多嘴?”六姨娘柳眉倒竖,杏眼圆翻。分明是恼怒了,可是那薄怒的眼中,分明又氤氲着不明液体。五可笃定,那柳廷芳是她未了的心事,她在哭。

29   撞破

五可也不点破,她知六姨娘见自己年幼,只做孩童对待,断不会对自己推心置腹。于是她又小坐片刻,只说同无垢哥哥约好了一起玩耍,便借故出来了。雀儿出门送出老远。千叮万嘱五姑娘要时常来,虽然年小,必竟是自家姨娘投心对意的,要不然就这位的怪脾性,是谁都不肯搭理的。

五可见左右无人,便把雀儿悄悄拉到一旁。细问谢廷芳之事。雀儿见五小姐关心自家姨娘,寻思夫人素日待五小姐与众不同。或许五小姐在夫人面前能替姨娘说上两句话,如今老爷已去。这园里少一位姨娘,少花份月例,夫人也是应该开心的吧。自家姨娘在这园中就如同天上展翅高习的鸟儿被关入笼中,自己都替她憋闷,她平日待自己情如姐妹,如今自己为她分担些个。

想到此,她不再犹豫,将六姨娘与那谢廷芳的事合盘托出。

原来,六姨娘原名李凤儿。是李家班的台柱。这两人都是自幼父母双亡,被李家班主收养学戏。因他二人天资聪慧,又肯吃苦,班主便叫她俩学对手戏,演得都是夫妻档。这样台上眉目传情,台下互相关怀体贴。不免就生出一种青梅竹马的情份。如今到了大好华年,师父正着手为二人张罗成亲,却不想那谢廷芳忽然得了重病,一病不起。

治病需得一大笔钱,戏班子里平日赚的,也只够整个戏园子活命的,去哪里筹措。这时忽然杀出个陈俊恒来,说是极喜李凤儿,只要凤儿肯嫁了她做第六房小妾。他便为谢廷芳医治此症。那李凤儿为了情郎,榨干她的血也是愿意。她闻言道,只要医得好谢廷芳,她便坐上花轿进门来。陈俊恒财大气粗,果真花了好大一笔银子,找了全山东最好的大夫医治谢廷芳。谢廷芳尚蒙在鼓里,等他病见好转。六姨娘已穿了大红喜服,一路吹吹打打,入了陈园……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听了可儿的描述,五可不觉感叹。在感叹六姨娘痴情的同时,她那该死的同情心又泛滥了,她想自己能为六姨娘做些什么?

“雀儿,六姨娘那般舍身相救柳廷芳,却为何执意不回戏园?”

“那日我去园外给六姨娘买做云片糕的料,听人说柳廷芳的身体已全好了。娶了班主的女儿李小环为妻,李班主已退了役,让他接替了班主之位。听了这消息,姨娘久久无言,只是一直唱一直唱……”

往昔不复,柳廷芳成亲的消息断了六姨娘的最后一丝念想。六姨娘这般决绝的人,是不会回到他身边甘居妾室的。但她仍心有惦念,或许,能让两人见上一面为好。可若是被柳氏发现自己出的主意,还不恨死自己。

这日黄昏后,斜阳渐落,凉风习习。六姨娘一手拿了绣屏,一手拿了绣花针,望着刚绣了一半的鸳鸯戏水图发怔。

“姨娘,我们五小姐在后花园的空地上放风筝,她身子纤小,根本无法将风筝放飞,非叫我唤您来帮忙。我说您不会去的。她哭着要见六姨娘。”雀儿边说边偷看李凤儿。六姨娘抛下针线,“也罢,终日呆在这囚笼里把人闷坏了,待我去会会那小妮子。”说罢整整衣裙袅袅亭亭地走出房门。园子里的仆妇丫头们,见终年不出院门一次的六姨娘居然肯到园子里逛,不由得都暗暗称奇。

李凤儿无心观赏陈园春日美景,长裙曳地,急匆匆奔往后园,令人直觉是戏文中的女主在台上长途跋涉,穿山越岭。那姿态,甚是优美。

来到后园,后花园里碧草青青,绿树苍天。李凤儿美目顾盼,根本没发现一个人影。更别说是放风筝的陈五可了。“雀儿,”不禁有些恼了。回身一瞧,雀儿不知何时也早已没了踪影。

“这个该死的丫头,如此戏弄于我,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一番。”李凤儿咬牙道。回身准备返回。却听见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传来一声咳嗽。那声音甚是熟悉,好像是那自己日思夜念的李廷芳。他二人在台上配戏时,柳廷芳扮的小生常常以这样的方式出场。

李凤儿觉得自己因相思入了魔道,狠命地咬了下手指头,直到咬得疼痛……正神思恍惚间,那假山石后果然走出一头系方巾,身着蓝衫的俊秀男子。不是那自己日思夜念的柳廷芳,还是哪个?

二人如同梦里,痴痴凝望片刻。柳廷芳喉音沙哑地唤了一声凤儿,便上来拥她入怀。李凤儿埋首心上人怀中低声啜泣道: “庭芳,没想到我在这里还能见到你,凤儿还以为是在做梦。”

柳廷芳静静地审视心上人许久,目光中似喜似悲:“凤儿,亏得无垢少爷前去戏班寻我。要不我还一直蒙在鼓里。直至昨日,我方才知晓你是为救我命才卖身为妾。我只听闻你见我病入膏肓,便撇下我攀了高枝儿。我在病中时,是小环一直照顾于我。班主也一再表示小环对我一往情深。虽曾咱们海誓山盟,但我以为你以背弃誓言。我想与谁成亲都一样,于是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成了亲。凤儿……你可要原谅于我。你随我回去吧,我已与小环说明白,日后你我三人一处过,你们以姐妹相称。”

柳风儿凄然一笑:“庭芳,你听凤儿说。自那日上了陈家花轿,我们之间就已再无瓜割。我现在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回戏班定叫人瞧我不起,你还是同小环好好度日吧。我在这里锦衣玉食,生活得很好,你不必挂念。”

“不,我现在就带你走,决不让你在这里终日郁郁不欢,以泪洗面,你若不喜三人一同生活,我现在便带你远走高飞,到一个别人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举案齐眉到老,养育一些属于我们俩人的孩子。”

“多么美好动听语言,多么令人神往的画面。可是自在陈园呆了这么久,我在园里吃惯了燕窝鸡翅,穿惯了绫罗绸缎,哪里还过得下那衣仅遮体,日日如牛耕马作的日子,我死也不会同你走的。”六姨娘哭道。柳廷芳紧紧拉住她的手臂。她死命地挣脱,拉扯间,面前忽然多出几个人来,二人唬得急忙分开。

“想走,可是没门了,先拿住同我们去见夫人再说。”二人一直没有注意,三姨娘,四姨娘已早已埋伏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儿,四姨娘上去给了李凤儿一掌道:“贱人,早知道你是个不安份的主儿,老爷在日,只会整天缠着老爷。没想到老爷尸骨未寒,你便开始偷人养汉。”

三姨娘笑得阴狠,趁李凤儿不注意又在四姨娘打的那面狠狠加了两记:“狐狸精,惯会哄人伎俩,居然能哄骗小孩子家家的给你们铺砖垫道的,老爷若在,把你二人浸入猪笼也不解恨。”

柳廷芳又愧又急:“两位夫人你们莫要胡言,我与凤儿清清白白……凤儿,你的脸……”

“不必担心,我没事。”

李凤儿捂了半边脸点头对着三姨娘,五姨娘点头笑着点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么,如今被你们抓住了把柄,正应该好好在夫人面前诋訾一番才是,我不怕你,来来来,我就随了你们去见夫人。”

30  绝决

柳氏卧房,柳氏正与无垢,五可倚在榻上相谈甚欢。忽听得仆人的通告,不由跳了起来。手指二小,气得半晌无言。陈无垢与五可本就心里有事,一见柳氏气苦,慌忙双双跪地乞求母亲原谅,并暗暗给晴翠、李妈妈递眼色,请求说情。

柳氏见两小急出了汗,还在挤眉弄眼地传递消息。觉得很是有趣,便悄悄示意李妈妈端过来一杯茶,呷了一口,慢慢欣赏这二小惶急之态。自老爷去后,这园中极不太平,她是知道的,自己也早有清理门户之意,只是还没逮着机会,如今,才真正有了借口。

不到一刻钟,三姨娘,五姨娘已拿了李凤儿,柳廷芳归案。五姨娘妖娆做势地用绳索捆了二人的手,定要二人跪下。然后与三姨娘,五姨娘在柳氏面前添油加醋的一番,描述二人如何光天化日之下在后花园搂搂抱抱云云。

柳氏颇有兴味地盯了柳庭芳和李凤儿好一会儿,却并无责罚之意,笑眯眯的态度颇让三姨娘,五姨娘失望。

“夫人,你看,这贱人不守妇道,老爷去了才半年,她就守不住了,勾引戏子,是不是……”三姨娘抬眼观察柳氏神色,字斟句酌地道。

柳氏目视柳庭芳,缓缓道:“若是没有你生重病的事,你与六姨娘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只可惜造化弄人,柳公子,我们六姨娘即是为你医病卖身甘为柳园妾氏。现在老爷已逝,你是否不嫌弃她,可愿意将她带回戏班,一辈子对她好?”

“廷芳愿意,还请夫人恩准。”柳廷芳未料还有与心上人相聚一日,不由心花怒放,朗声答道。

“慢着,夫人,凤儿宁死,不愿与柳廷芳回去。”六姨娘咬唇道。

“凤儿!”

“六姨娘,你可仔细想好了,这关系你一生的荣辱,你不同他走,你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陈园已是不能留你。”柳氏厉声道。

“我自入园来,一直未闻他消息。如今知他安康,我已全愿,凤儿此生飘零,夫人您莫在说了,凤儿心意与决。日后若是有违此誓,如同此簪。”说罢死力将头上柳廷芳与她定情时所赠予她的桃花簪折为两半,不管不顾地掷到地上。

柳廷芳一见,不由得痛彻心扉。

“柳庭芳你也见了,六姨娘是着实不愿与你回去,你还是走吧,以后不得再来陈园纠缠。”柳氏半是惋惜半无奈地道。

柳庭芳与柳氏叩了头后,拂袖咬牙,却是目含泪光,一步一回头地离开。六姨娘美目蕴泪,却始终挺直脊背,不曾回头。

等到柳庭芳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柳氏低叹道:“六姨娘,你即爱他,难得有这个机会,你为何不随他去,却是何苦?”

六姨娘以袖拭泪,然后整装,正容道:“夫人仁慈,奈何我与老爷为妾,是情势所逼。如今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他嘴上不说,心间一定不平。那昔日恩义,定是淡了。他夫人李小环是班主之女,班主对我有养育之恩,环师姐也曾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与别人共享丈夫的。我不想坏了昔日姐妹情份,更不想班主为难。凤儿亦不想夫人为难。夫人可将我送与白云庵出家,凤儿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姐姐,不可。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偷人养汉的贱人不加责罚,就允她出家,是不是于礼法不合?”

柳氏正要顺势应了六姨娘的请求,不想三姨娘已瑞气腾腾地杀将上来,张口村言村语,闭口却讲起了礼法。柳氏虽嫌脏了耳目,眼前形势,却是她喜闻乐见的。

“我原是见他们俩人有情有义,所以想着成全。六姨娘即是这般有情有义之人,与柳庭芳私下见一面了却前尘,也是无可存非。六姨娘舍身佛法,我觉可敬,是以,才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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