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侍寝-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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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说后悔,却又不太后悔。
皇上沉声道:“老三先下去换件衣服。至于你,既然留着手没用,干脆废了算了。来人,尺戒三十下,罚洒扫一个月。”
很快过来两个太监,将我拉了出去。
范公公亲自行刑,一边打着手板子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咱们做下人,最重要的就是听话和勤快,至于脑袋是笨还是聪明倒无所谓。最可怕的就是,自作聪明,不该出头的时候乱出头。”
他并未用力,戒尺落在手心很轻,可我还是觉得脸上热辣得难受。
犹豫着,问:“公公觉得我适才的行为很蠢?”
范公公笑道:“不能说蠢,反而正符合皇上的心思。可你想过没有,就这么一句话,手就保不住了。划得来吗?庄王不过是失了面子,而你,弄不好会丢了命。”
我沮丧不已,“当时就是鬼迷了心窍,庄王是皇上的嫡亲儿子,却长成这样……若是他有娘亲护着,肯定要比现在强得多……我自小也没有娘教导。”话说得颠三倒四,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范公公却是懂了,“……皇上其实对庄王也心怀愧疚,虽然他不争气,可皇上还是想把皇位……”隐晦地避开了那几个字,“自己亲生的儿子,皇上打得骂得,但绝不会在旁人面前落了庄王的面子,更不想因此传出闲言,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你替庄王解了围,没准皇上今后会对你另眼相待。不过,若下次再这么冲动,就不见得这么好运。”
我喏喏称是。
戒尺落在手上,不多不少,刚刚三十下。范公公道:“回去歇着吧,我派人找个太医来。”
试着动了动手掌,只指尖有些肿胀酸麻,其余筋骨俱是好的。
手并没有废。
范公公见状,笑道:“我伺候皇上的年数比你的年纪都大,皇上的意思,怎么也能猜对几分。他若真要废你的手,还打什么板子,直接剁了岂不痛快。何况,皇上不是说要你洒扫一个月,废了手,怎么干活?”
我放下心来,民间盛传皇上都是一言九鼎,绝无戏言,原来并不真确。
巧的很,范公公派人请来的太医竟然又是那个害羞的八品御医李代沫。
我伸出手让他看。
他原本白净的脸“唰”地红了,局促地将手在衣襟处蹭了几下,才掏出一方净白的棉帕覆在我手上,轻轻按捏,“姑娘的手没事。若不放心,我这里有瓶药膏,想擦就擦,不擦也罢。”
那药膏与他上次送来的一模一样。
我笑道:“上次的还剩着一些,许是够了。”
李太医道:“你收着吧,用来当面脂也是好的,就是没什么香味。”
我收下,故意顽笑着问:“你这次还不收诊金么?”
“啊,姑娘好好养病,我告辞了。”他竟慌张得要逃走。
我忙唤住他,正色道:“李太医请留步,我有事请教。”
他脚步一顿,回过身来,“姑娘请讲。”
“太医曾说过,受人之托照顾我。那人是谁?”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李太医目光躲闪,摆明了不想告诉我。
我走近他,低声问:“是沈相?”
他不说话,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我再问:“六殿下么?”
他再摇头。
那么……我突然紧张起来,有点手足无措,深吸一口气,强做出平静的样子,问:“是平王么?”
他仍是不答,转身匆匆走了。
我不知怎样回到床上的,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脚步踩在地上像是踏在云里。
李太医什么都没说,可我分明瞧见,当我说出“平王”两个字时,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是他!
拜托李太医照顾我的那个人,就是他!
他表面淡漠,可对我,应该是不同的吧。
趴在枕上,欢喜得想哭。
“这会知道怕了,知道疼了,想哭了,刚才怎么就胆大得狠,不顾性命地往上冲?”巧云不知何时回来了,挖苦道。
我擦擦眼泪,坐起身,看着她将食盒里的菜一样样摆在桌子上, “呶,范公公特意吩咐厨子给你做的独食,要不要我喂你?”
我没好气地说:“我怕你噎死我,自己吃放心。我用不了筷子,你帮我取羹匙来。”
“范公公想得周到,早准备好了,就在食盒里。”小声嘀咕着,“对我咋就没这么好?”又细细打量我一番,问:“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我气道:“胡说什么,他那年纪,比我爹还大。”
巧云也笑,吃了几口饭,又去翻腾柜子,找出来一叠花样子,“这个做香囊怎么样?”
她手里拿着并蒂莲花的图样,很普通的样式。
“嗯,不错。”我敷衍着答应。
“朝云喜欢什么颜色?”她指着满床碎布头,又问。
“蜜合,秋香,浅粉都可以。不过,她喜欢桂花香。”
巧云点头表示记住了,突然神秘兮兮地问:“你们两人那么要好,是不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我不解。
巧云“嗤”讥笑一声,“你就装呗,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就是相好的。”
这下,我真的噎住了。
喝了好几口汤,才将嘴里的饭咽下去,问:“你看上朝云了?”
“嗯,原先以为你们是,我就没说。既然不是,那么我就挑明了,你别跟我抢。”
我正色道:“朝云不喜欢女人,她喜欢男人。”
巧云不屑,“除了那一位,宫里哪来的男人让她喜欢?”
我无语。
宫里是没有男人,可是宫外有,朝云喜欢的是沈清。
皇上想立庄王为太子,等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沈清若还记得他许下的诺言,就该接我们出去。
从此远离这丑陋的皇宫。
只是,若庄王当了皇上,那平王呢?
☆、27没规矩
不过三天,我的手就消了肿,与往常一样灵活。
范公公仍让我闭门不出,说:“才三天怎么能长记性,怎么也得养上七天。”
巧云便嘟哝着范公公偏心。
范公公笑道:“等下次你捱了揍,我也让你多养些日子。”
巧云又叫:“平白无故地,公公何苦咒我?”
范公公和蔼地笑,不语。
范公公作为景泰殿的掌事太监,对下面的宫女太监极宽厚。这点跟依柳很像。
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起依柳。
贤妃出此计谋,无疑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儿子们的前程。可依柳,却何其无辜,就为了成全主仆的情意,舍了性命,弃了名声。而且,连张裹尸的苇席都没有。
她绣给墨书的荷包,我只瞟过一眼,就没敢再看。
因为上面绣的图样是数枝莲叶,几尾游鱼。
鱼戏莲叶啊,依柳竟是这样大胆。
荷包,我一直揣在怀里,期待着有一天见到墨书就交给他。
可我不确定,墨书肯不肯要。
依柳对他的情意,连我都能猜到几分,我不信墨书会不知道。但是,他从没回应过依柳,哪怕一个暗示的眼神都没有。
如今,依柳已逝,又是因弑主而亡。抛开贤妃与平王的母子关系不说,单是弑主的罪名,墨书能接受吗?
听巧云说,西梁的战事终获大捷,以前误传的西梁指挥使李承志根本没死,而是躲藏在回鹘地区,无意中竟探听到回鹘的兵力布防,所以一举破了回鹘的老巢。
至于北历,安王自请总领赈灾事宜,把灾民安排得极为妥当,再无死人之事。
皇上终于露出了笑脸,笼罩在皇城上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后宫处处可闻凤箫鸾管击石弹丝之声。
楚蘅也连着进了好几次宫。
范公公给我安排了新的差事,就是打扫景泰殿正门到西侧门的区域。
差事不算重,只需将路上的残枝落叶石子碎屑清理了就是。
可若是赶上下雪天,就要来回来去地扫。偏偏今年雨水多,冬雪一场接着一场,累得我几乎头一挨着枕头就能睡死过去。
巧云骂我自作孽不可活。
我却觉得这比近身伺候皇上好多了,至少不用随时提心吊胆的。
这日又落了雪。
巧云对着窗子绣香囊,之前的那个,她嫌太过普通,没送出去,重新描了样子,准备绣个新奇的,以讨朝云欢心。
我望着窗外发愁,只是一会,地上的雪已积了薄薄一层,照这种下法,估计又得累个半死。
哀叹了声,戴上雪帽,穿上木屐,全副武装地往外走。
刚出门就感到有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院子里多了几个身穿黑色箭衣的陌生人,东走西瞧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看他们的行止举动,像是训练有素的禁军,可打扮却不同。
禁军是黑红两色的箭衣,腰挎闪亮钢刀。他们则是上下青一色的黑衣黑帽,佩长剑。
我悄悄蹭到偏殿门口,问范公公:“那些是什么人?”
范公公低声答:“他们是虎卫,专门保护皇上的亲卫……没事瞎打听什么,快干活去。”
我冲他笑笑,拖着扫把出了宫门。
路果然极难扫,前边刚扫过,后边又落上了雪,把我折腾得满头大汗,竟是丝毫不觉得冷。
正埋头苦干,忽听有人低唤,“叶姑娘,叶姑娘。”
是谁?
四下瞧了瞧,并不见有人。
“叶姑娘,我在这里。”
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几块太湖石垒成的假山缝隙里蜷缩着一人。那人身穿白衣,假山上又覆了一层雪,不注意真看不出来。
“楚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疑惑地走近,吓了一跳。
这么冷的天,他竟只穿着月白色的中衣,鬓发散乱,嘴唇冻得乌青,全然不是昔日高贵清雅温润如玉的谪仙模样。
“叶姑娘,你能不能想个办法送我出宫?” 他哆嗦着开口,眼底尽是哀求。
“范公公没送你么?”我不解地问。
眼角瞥过他单薄的衣衫,啊,定然是他这副样子无法见人吧。
我笑笑,“你先等会,我找件衣服给你。”
“叶姑娘——”他拦住我,“别叫人。我不想死,你别告诉别人……我真的不想死,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不是有意的。”
他的话颠三倒四毫无章法,我全然听不明白。
无奈地问:“楚公子,你说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他眼睛骤然一亮,急切地说:“你帮我出宫,或者你跟我一起走吧。这宫里根本不是你我待的地方,你知道,皇上他……”话音未落,只听到“嗤”一声,似有东西破空而过。
楚蘅应声倒地,眉心嵌着一粒石子,双目犹大睁着,似有无限恨意。
“啊——”我惊恐地尖叫。
一只手猛地捂住了我的嘴巴,与此同时有人箍住了我的腰,狠命往一边拖。
我用力挣扎,那人却不放手。
恍惚间,我看到不远处有黑衣人往这边跑来,而墨书朝他们迎了过去。
墨书——我心中一凛,身子软下来。
那人松开捂在我唇边的手,低低道:“别出声。”仍是揽着我往林间走。
直到行至树林深处,才放开手。
情不自禁地看向他。
深邃的眼,挺直的鼻,紧抿的唇,还是往日那般模样,只是黑了许多,也瘦得厉害。
他一动不动,凝视着我,忽然吐出几个字,“没规矩。”
我蓦然省悟,哪有下人如此盯着主子看的,而且,我还没有行礼。
低头作势要跪,他却冷冷地说:“免了罢,下次注意。”
“是。”我低低应着,仍是忍不住偷眼打量他。
黑色的麂皮靴子,看样子穿了有些时日,边缘磨损得厉害还沾着污雪。半旧的鸦青色直缀,袍角依然是繁复精致的水草纹。碧绿剔透的宝瓶样玉佩,大红的方胜结络子。再往上,是厚重的玄色狐皮大氅。
类似的大氅,庄王也有一件,可他身子单薄,完全被衣服的气势压倒,根本穿不出平王的威严气度来。
“还是不长脑子。”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不解地抬眸。
平王寒着脸道:“捱了两次打,还改不了爱管闲事的毛病。”
是说刚才的事吧?
我小声解释,“那个楚公子,我认识。”鼓了勇气问,“你为什么杀他?”
他简短地说:“他是刺客。”
“他是刺客?!”我惊叫,“怎么可能?”
叫声惊起数只麻雀,呼拉拉地飞走了,抖下无数雪粒,正落在我头顶,激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时才察觉,方才干活出的一身热汗,受惊出的一身冷汗,都已消了,汗湿的衣服冷冰冰地贴在后心,很是难受。
平王犹豫一下,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我身上,还细心地结好系带。
他的手修长有力,又很灵活,指腹有薄茧。
大氅带着他的体温,暖暖地将我包围,就像——就像他的怀抱。
不由地脸热起来。
平王冷冷地说:“别多想,我有话问你。”瞬间散了我的绮思。
我抢先道:“楚公子只是个琴师,弹的一手琴如同仙乐。以前,沈家的丫鬟都仰慕他,钻破了脑袋想多看他一眼。这样清俊高雅的人,绝不可能是刺客。”
平王微皱了眉头,“你说本王杀错了人?”
字字冰冷。而且,他说“本王”,是在提醒我该有的分寸。
一时心凉,低头恭声道:“奴婢不敢。”
“那就好,本王问你,贤妃让你做什么?”他淡淡地问。
我惊诧地张大了嘴。
“别问本王怎么知道的,有脑子的人一想就明白,你只需要告诉本王,她让你做什么?”
我摇头,“不做什么?” 我在观音面前发过誓,要保守这个秘密。
他上前一步,抬起我的下颚,深邃的眸子直盯住我的眼,“是不是跟六弟有关?”
深吸了口气,仍是摇头,“奴婢不知。”
他的手慢慢收紧,眸中流露出挣扎和一丝杀意。
有种窒息的感觉。
我畏怯地看着他——他不会要杀了我吧?
眼泪悄悄地溢出来。
他颓然松手,指尖飞速地拂去我腮边的泪水,背过身,冷冷地说:“你为了他,宁愿死也不肯说么?”
不!不是!我无声地大喊。
看着他的背影,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
我很想扑过去,抱住他,说我喜欢他,只喜欢他。
事实上,我正要这样做。
可是身后传来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让我我猝然停住步子。
玄衣冷面的墨书说:“王爷,楚蘅的事已妥当了。”
平王“嗯”了一声,转身,平静地说:“回去吧。”举步便走。
我急急地叫住墨书,“墨侍卫,请留步。”
墨书有些意外,看了眼平王,停在那里。
平王的步子只稍缓了一下,又大踏步地往前走,转眼就消失在林间。
我掏出荷包递过去,“依柳送给你的。”
墨书不接,盯着荷包看了半天,额前的发遮住了他的眼,我瞧不出他的情绪。
就在我以为他不肯接受时,他却一把夺过去,说了声,“多谢。”
我却是惊诧了——他竟然立刻系在了腰间。
突然有些泪湿,依柳的情意,并没有白付。
可是,他为何不早点说?
墨书犹豫了下,低低道:“这次,本想立了战功,回来讨个恩典……我心中早已视她为妻。”
泪水终是流了下来,是欢喜,也是难过,哽咽着道:“可她……你……”
她是背负了弑主的名声死的。
墨书飞快地说:“我信她!”又掏出帕子来,“别对着风哭,王爷……王爷见了会心疼。”
我霎时愣住。
他会心疼吗?
平王等在林边,并没有走远。短短的一会功夫,他的发髻,肩头已落了薄薄的一层雪。
他缓缓走来,停在我面前。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泪怎么样也止不住。
他冷着脸,“到底懂不懂规矩?”伸手去解大氅的系带。
修长的手就在我的腮边。
忍不住低头,咬在他手上。
他吃了一惊,却是没动,亦不叫痛,任凭我死死地咬住不松口。
舌尖尝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儿,混着泪水的味道,我还是使劲地咬,使劲地咬……
他不是说我没规矩吗,我就是没有规矩。
☆、28小野猫
我不记得怎样离开那片树林的,也不记得是否跟他行礼告退。
可我记得,他声音里的无奈,“再不松口,腮帮子就疼了。”
我也记得,他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怜惜。
我还记得,他抬手去拭我唇边血迹,指腹停在我的唇上,那片刻的温暖。
纷飞的雪花里,我步履轻快,像是会飞的小鹿,我知道小鹿没有翅膀,可我就是像长了翅膀的会飞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