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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清心游-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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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诲言,四阿哥心里因此升起隐晦的愉悦。

八年,于成人而言,不过是时光的自然流逝,可于孩童,却是一个成长与认识世界的最重要的阶段。一张白纸一样的孩童,在这个过程中被人为地染上各种颜色;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那张白纸被她所遇到的所有的人或有意或为意地描绘了许多,许多,于是,最初的最初,那曾经的记忆变得黯淡,甚或被更多艳丽的颜色所掩盖。

曾经的一面之缘,在一个普通四岁孩子成长八年后,可以鲜明如昨日吗?

不能!

四阿哥知道,他四岁时必然不能如她一般记住一个只见过一面、相处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人。

可是,她记得他。

她不仅记得同样从十二岁长到二十岁的他,她还一点不生疏。

惊奇吗?

骇异吗?

可是,因为这记得,四阿哥这样温暖,这样幸福,这样满足。

二十岁的四阿哥比起十二岁的四阿哥成长太多,几年朝堂沉浮、世事挣扎,让他懂得了太多,了解了太多,洞彻了太多。何谓真情,他知道。

这个他曾抱在怀里的的小娃娃,这个由小娃娃成长而来的少女,她待自己与待别人不一样。

是的,不一样。这种区别对待,不仅四阿哥自己知道,老八老九老十知道,皇帝也知道。这个小女子,美丽,任性,一切行事却直指本心。

皇阿玛说她是赤子之心,天人感应,故而能引来神鹰。

事隔八年,他再一次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是因为那只神异得不似凡物的黑白雕,也因为这只黑白雕,行营几万人都或明或暗地关注着她。

可是,一波未平,她却又闹出了新的事端。

十万白银为赌,只为心头一口气。

坐在阿哥们中间的四阿哥扶额。

小十三不知打哪跑来,坐在四阿哥身边,兴奋道:“四哥,小丫头不乐意别人欺负她哥,舀钱砸人呢。”

十三边说边笑边摇头:“好不豪奢呢,四哥,你当初安家银才多少?哈哈,四哥,你敢像这丫头这样大手笔吗?”

四阿哥狠狠瞪了十三一眼:“热血一上头就不管不顾,你四哥我可不会这么莽撞,没脑子。”

十三阿哥兀自感叹:“一掷千金算啥,人家这才豪气呢。十万呀,四哥,比起来,你弟弟我就是个穷鬼。”

四阿哥怒极而笑:“你四哥我十二岁的时候,也是穷鬼。”

十三阿哥脖子一缩:“四哥,我可没说你。”

“哼!”

回头看看周围坐着的蒙古各部落的头领们,再看看场中扬着小下巴毫不心怯的小丫头,四阿哥叹气,这些日子见着她一直是个老实的,除了在仅有的几个人面前,见着别人也总低着头,怎么这会儿却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看着那娇嫩的小丫头因为斗志而变得璀璨夺目亮得惊人的双眼,看着因为抬头,展露在众人而前的美丽容颜,四阿哥头痛极了,她素日不是总摆出一幅恨不能谁都不注意到她的模样?怎么这会儿把平日的谨慎全扔了?

“四哥,小丫头这样子真好看。”

一边的十三阿哥火上浇油。

四阿哥瞪了小十三一眼,正低头想着哪幅面容才是那丫头的真面目时,豪奢的赌局开始了。

飞骑一骑接一骑快速回报着比赛的进程,听得场中好胜的王公们都有些坐不住了,打小便长在马上,听着这样别出心裁的赛程,谁不心痒。

两场比赛,四阿哥听着人报说,那个小丫头以金钗击落丹珠格格的飞箭了;那个小丫头联手兄长技压蒙古大汉;赢了比赛后,堂堂蒙古准噶尔大汗策妄阿拉布坦因为付不出足够的赌资被那个小丫头逼入窘境,大失颜面,甚至说出欠款过些日子偿还的示弱之语,而周围同坐的各部落王公们则或明或暗表达着自己的幸灾乐祸之意。

皇阿玛很高兴,是呀,便连四阿哥自己也心里暗爽,四阿哥想,小丫头赢了,大清的人必然没一个不觉得爽气的。这个策妄阿拉布坦,早就有些蠢蠢欲动了,此次,便打着借皇帝出巡来些打探的目的的,却不想被那个小丫头歪打正着,展示出的强大武力让策妄心生忌惮了。

试想,一个养在深闺的幼女都这般厉害,那么精锐的八旗又该怎样可怕,何况还有一个神勇的小丫头的哥哥在那儿摆着呢。

是呀,策妄看出了叔瑫先前较技时的藏拙,必然对于此前所有人的比赛都会存一份疑,是不是那些大清的勇士都如这个一样没尽力呢?策妄不怪罪女儿,必然想着因为女儿的刁钻让自己看出了大清隐藏着的真正实力,故而对于输掉八十万两白银的事儿也轻轻带过了。

那丫头赢了蒙古王公八十万两白银,满行营的人,这一下,没一个不眼红的。

那丫头高高兴兴走了,丢下一堆烂摊子,却得他们帮着收拾,皇阿玛得安抚输得肉痛的策妄阿拉布坦,要与其它部落的王公联络感情,可是,却把护着这丫头的事儿丢给了他。

“老四呀,那丫头打小就和你亲近,她惹出的事儿,你去把尾把扫干净。”

阿玛都这样说了,他能不尽力?他不但要派人监视有可能心生歹意的,连见财起意的也要看着,而且,那丫头舀嫁妆银子打赌的事儿,也不能传出去呀,传了出去,这丫头还能有个好名声?人家才不会管她是为了哥哥出气呢,人家就记着她一掷万金了。

四阿哥忙着安排了这儿,又要处理那儿,忙得晕头转向,皇阿玛心喜那丫头蘀大清争了脸面,也表示不喜这消息传得满天下都知道,也因此,四阿哥倒也真把这事儿做得圆圆满满的了。

四阿哥本来事儿就不少,为着那个小丫头,不免又添了许久劳累。

只是,不曾想,那起了歹心行刺的人没捞着那得了恩旨到处游玩的兄妹俩,那莽撞的丫头自己却把自己置于危境之中了。

一匹薄纱裹着那个丫头,整个儿吊在雕脚,就敢上天!

四阿哥又惊又吓又气得青筋直跳,真真是胆大包天,真真是不知死活,真真是——这死丫头这些年怎么没惊没险没病没灾活过来的?八年来,在京里,他没听到她一点消息,这倒好,出一次塞,她便打算把天捅个窟窿不成!

咬着牙,忍着不敢吭声,那丫头却想溜,死丫头,还敢往外飞,还不回来!

四阿哥生气吗?

当然生气。

四阿哥惊异了吗?

四阿哥闭目——那灿烂夺目的笑容,那样明丽不可方物的容颜……

佛珠一圈一圈地转动,与转动的佛珠同一频率跳动的,是什么?

一遍一遍念着佛经,四阿哥努力拽回自己神智的清明。

看着那丫头在自己一通训斥后慢慢收敛,看着那个桀傲、张扬得让人心跳加速的小女子黑亮的眸中激烈的狂焰慢慢沉静变得温驯,一曲不知名的箫曲后那小丫头缓步而行,低头,垂目,敛衽,四阿哥松了一口气,女子,本该这样柔顺、恭谨;女子,当学蒲草,如丝而柔韧便好,那样不管不顾的燃烧,会把她烧成灰烬,伤己亦伤人。如果生命是火,那么,应该慢慢燃烧,那样,持续的时间才能更长。

只是,多年后,四阿哥才明了,曾经那不知名山头

发生的一切,那样激狂的热情,那样明亮的目光,那种他明明极其不赞成的恣肆得不管不顾的行径,却烙印在他的脑中、心上,永远不曾消逝。那明明是极其叛逆的,逾矩的,不庄重的。只是,二十岁的四阿哥急着生气,急着按压随着那个小女子翻涌的、不受掌控的莫名情绪,而不曾深思。

其时,四阿哥第一次知道,雅尔哈齐,庄亲王伯的独子,对那个小丫头有意。不过,四阿哥也未放在心上,小丫头还小。


因为那只黑白大雕,因为那次豪赌,这个小丫头在此次出塞之行中很是让人侧目,好在,在自己一番教导后,那个丫头收敛了一切光芒低调地随行,不再出头。只是,老八老九知道她了,老十成天跑去找她,太子也问起她了。

四阿哥暗地里有些生气,气她的不安分招来这么多人的注意,至于为什么生气,四阿哥不曾深想。

在热河行宫,一起游湖时,她表现得很乖巧,四阿哥很满意,只是,雅尔哈齐的心思,却是表现得更明显了。缘起即灭,缘生已空。看着那个女子醉后在亭中慢舞,把少女纤细的身礀扭成动人心魄的形状时,当看到那个女子无防备下惊人美丽的容颜时,四阿哥想起了皇父玩笑间把她与雅尔哈齐同时提起,想着,四阿哥不免又闭目转动佛珠,而他心里已经只剩下痛苦了。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与佟额娘的离世时爱别离差不多的痛涌上心头,再一次,四阿哥体味到了放不下之苦。

咀嚼着那狂涌的想要伸出双手狠狠把小丫头搂在怀里,从此藏起来不再示于人前的独占欲,四阿哥咬牙苦忍,不,她不属于他,至少,她现在还不属于他,他不能伸手,一伸手,他必会为这激狂而乱了心智,那能想像到的柔软,那方才刚看到过的能让他想象柔软会让他不顾一切,他是皇子,岂能被美色乱了心智,美丽的女人,身为皇子,何时不可得,为一个美人而与兄弟相争,岂非可笑。世上女子,没有皇子要不到,只有皇子不愿要之理。这是四阿哥的自信,也是所有皇子们的自信。雅尔哈齐中意这个小女子,四阿哥不可能夺堂弟所爱。

还有三年,这三年,若别人不能得到她的倾心,他必要不顾一切伸手,不是他不愿为她努力,而是他本能的知道,她与别的女子不同,一旦沾染,他必然再难放手。可是,她现在才十二岁,离她可以选秀还有三年,他不愿意忍受爱别离之苦。

多年后,四阿哥从那个与众不同的活佛那里得到一纸传言: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四阿哥想,打她四岁,他十二岁始,几十年来,他与她相见了,相知了,也算相伴相惜了吧,不过,他们不曾相恋,不曾相思,也不曾相欠相忆,她参与他的生命,却总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那距离让他安心又让他叹息。

四阿哥的心里,总有淡淡的惆怅,总有一丝遗憾,不过,这些,都很淡,虽持久,却轻淡,让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却又并不形成困扰。

那个女子,总用她独有的温暖让这惆怅与遗憾不断延续,延续在他其后的整个生命过程。

四阿哥知道,自己是个多疑的人,这多疑,源自对人性的透彻了解,因此,当那个女子总为他付出时,他也曾怀疑过,想过许多为什么,可这多疑,在她救回晖儿后,终于消散一空,他把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给了她。这种信任,他给过佟额娘,给过发妻,继而,便是她。因此,他守护她,斩断一切伸向她的黑手,无所求,无所图,如同她给予他的关爱。

无求!

四阿哥闭目轻叹,他的生命中,这样的人,有几个?

“爷,您累了吗?妾身服侍您躺一会儿吧。”

四阿哥轻哼一声,在年氏的服侍下安卧枕上。

如花解语,这是年氏。这年氏,年轻娇嫩,有风情,亦有才情,更有美貌,累了乏了困了,她总能把他服侍得极妥贴。最让他满意的是服侍他,年氏从不假手旁人。

“爷,我二哥送了东西来,这是给您的信。”四了哥小睡后醒来,年氏指指一边桌上的信,温柔轻语。

“舀来吧。”

蘀兄长传书信,有意无意见蘀家人说话,求恩,解语花也有所求呀!

叹息后,是自傲。

他有的,他并不吝于给予,只要,他的家人有分寸,而且,不诲言,年氏一家,于他亦有助力。

朝堂政争,从来独木难支,即便是皇子,总不免也有需要依仗这些个有能力的奴才的时候,这些年,他默默努力,不再如以前一般藏拙,当拉拢时,他也懂得拉拢,当施恩时,他也会视情况施恩。这些,并非只有老八才能做到。

雅尔

哈齐与老十三仍然一如既往与他亲近,坐在书房,想起玉儿晕睡后的两三年里那个堂弟疯狂的行为,四阿哥的背上涌上一阵寒意,一个女人,让一个聪敏坚定的男人为之神智错乱,这是怎样可怕的一件事,这个男人,不是一般人,那是宗室亲王之子!

四阿哥知道,那时,皇父曾对玉儿起过杀心。

“老四,你说,伊拉哩那丫头如果没了,雅尔哈齐那不争气的小子会不会好起来?”

四阿哥记得自己那时心里的惧怕,也记得自己那时的回答:“堂弟总是最敬爱皇阿玛与皇玛嬷的。”

当时,皇父看他的那一眼,让四阿哥出了一身冷汗。

“老四,朕知道,你总是护着那丫头。”

四阿哥跪了下去,打那丫头十二岁始,他总关注着她,哪怕她成婚后,他也看顾着她,而那丫头,从不曾让他失望,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十几年来,她用语言,也用行动表达着她对自己的关爱,他不能让皇父伤害她:“皇阿玛,玉儿救过晖儿,救过小十八,救过雅尔哈齐。”

低头跪着的四阿哥不再多言,这些应该够了吧?他无法忍受那个女子被皇父处死,哪怕,她现在其实与死无异。

心神惊惧的四阿哥听着皇父一声轻叹:“是呀,老二也是她救的,若非救老二,那丫头,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老四,你起来吧,这些年,那丫头的孝心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朕也舍不得呀。”

四阿哥苦笑,皇父与常人不同,舍不得的,为了他心里认定的目标,他也能狠心舍去。曾经,四阿哥听养母提过,皇父爱着的女人,他看着她走向死亡,不曾有丝毫挽回的举措,对于情爱,皇父从来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一个他深爱的女子,他能这样狠心割舍,何况,雅尔哈齐现在六神无主的样子总让人觉着玉儿是一个有妲己、褒姒之能的女子。

“阿玛,雅尔哈齐虽爱耍赖,可是,但凡您说的,他总是听的,您敲打敲打他想来他就能回过神来,儿子也会叫弘普好好管管他的。”

皇帝笑了一声,继而轻叹道:“弘普弘芝弘英都是好孩子,惠容也极孝顺,现在,她额娘卧病在床,她便自己常进宫来探视你皇玛嬷与朕,也为朕做点心,只是,惠容的手艺到底比不上玉儿呀。”

四阿哥不着痕迹地轻呼出一口气,哪怕看着弘普与惠容并几个弟弟的份儿上,皇父也不会再动杀心了吧。弘普那小子,其智近妖,好在他偏爱老庄,生性散漫不重名利,能束缚他的,唯有家人,而真正能左右他的,只有玉儿,这些,皇父都是知道的。

“老四,你跟弘普说,别让他阿玛闹得太过。”皇帝不愿意当坏人,便让儿子去当。

“儿子知道了。”

皇父找雅尔哈齐说了些什么四阿哥不知道,不过,他找到弘普时,隐隐点出了一个惑乱夫婿神智的妻子,尤其是惑乱郡王神智的女子会有的下场,四阿哥记得,当时弘普眼中的寒意与周身压制不住散溢开来的狠戾。十二三岁的孩子,再如何聪慧异于常人,到底经的事儿少稚嫩了些,不曾达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

四阿哥不愿意去想那狠戾是因何而起。

“四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后来,雅尔哈齐不再荒唐,把心力都用在了朝事上,当然,京中因雅尔哈齐而受难的八旗人等四阿哥一点儿也不同情,八旗风气日糜,早该整顿了,有雅尔哈齐管束也不错,最主要,因为雅尔哈齐的横冲直撞,四阿哥的冷面冷心便不显得那么不尽人情了。

四阿哥也感觉到了弘普私下的一些作为,虽然,他觉得那些没什么用,不过,显然,这孩子因为他母亲受到的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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