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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祸水难为-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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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娆。”喉结上下剧烈滚动着,安子渊只觉得整颗心脏似是被刀子剜着般,一阵阵地发疼,他盯着她,如仙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你和孩子走了,你解脱了,我呢?我欠你的,就不能让我这一世慢慢偿还你?还是,你非得让我一辈子活在失去你的悔痛中,你才乐意?”
“我没有这个意思。”云娆下意识否认,她即便活下来了,生命于她依然没有太大的意义,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这些日子因为他披着炎璟帝的身份,她猜测不明,自知活不长,便也就自私地假装不是他,自私地享受着他的照顾,可是当一切都揭穿,当发现自己能活下去时,过去的伤口还是会在,欠下的债,也没有因此抹灭。
安子渊望了她好一会儿,长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云娆,你体内的毒我还是会给你解,这是我欠你的,等你体内的毒清了,你若是……若是真要嫁给苏炎,我……不会拦你。”

55章
安子渊自那日后便鲜少再来看云娆;每日会定时差人给她送药过来;定时过来给她把把脉,而后便离开了。
因云娆怀着身子,对于血腥味反应严重,安子渊特意在血中加入了两味药中和了血腥味;再将血汁熬成丸;温水送服,效果虽不及直接饮下来得有用,但于云娆的身子而言,却是最好不过的。
安子渊刚差人将药丸送来时云娆是不愿服下的,那么大一颗药丸,得需要多少血才熬制得成,她那日与他把话说至此,私心里也是不愿让他耗费如此大的心血给她解毒。
一个在死亡边缘徘徊了十几年的人,最终生无可恋,选择认命时,生死便已看得很开了。
云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将生死看得如此的开,明明一开始便是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的,可是向谨妃那一剑,不仅刺掉了她对安子渊的所有信任,也将她对生命最后一点眷恋也彻底毁去,十几年来,她从未像那日那般深刻地发现,至始至终,她真的只有一个人。
当一个人生无所恋,还要深受毒痛折磨时,死亡似乎便成了最大的解脱,若非是要偿还惜月当年的恩情,云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撑到现在。
即便现在知道肚子里已怀着孩子,心情却早已由惊喜变成担忧,她的身子被各种毒药侵蚀了十几年,她不知道腹中的他是否会被影响到,甚至害怕,生下来后他也是不完整不健康的。
那日安子渊听说她不肯服用药丸时,过来了一趟,他只淡淡留下一句话,“云娆,药丸我会依时给你配置,要不要服下你自己看着办,你体内的毒一日不清,这药丸我便一日配下去,你不愿活,我只能陪你。”
话留下,药留下,他便离开了。
连着几日,除了定时出现给她把脉,他未再与她多说一句话。
云娆服了几日药,面色好了许多,身子也不若以往虚弱,安子渊面色却明显日渐苍白憔悴下去,即便是她每日看着他,她也能明显察觉到他面色的变化,他在耗费他的生命给她解毒。
她的毒早已侵入心脉,云娆不知道是否得将他的血吸干才解得去这一身毒,若是真的如此,她宁愿现在便自我了断。
安子渊再送药过来时云娆没有服下,他过来给她诊脉,看着她搁在桌上的药丸,抿着唇也未说什么,只是安静坐下,拉过她的手,给她把脉。
云娆挣了开来,望着他,“安子渊,你是不是真打算耗尽你身上的血给我解毒?”
安子渊终于望向她,黑眸平静如水,“你想多了,我连你的命都可以不顾,又岂会以我之命换你之命。”
手伸向她,“把手给我。”
云娆没有动,只是盯着他,“安子渊,就算不耗尽生命为我解完毒,我还是可能带着你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你就非得让自己变得这么悲哀吗?”
安子渊盯着她的眼眸带了一丝深沉的东西,他盯着她,徐徐开口,“云娆,自打十年前遇上你,我这辈子就已经注定要这么悲哀了。你说过,若是还有来生,你不愿再遇见我。若是真有,我也不愿再遇见你。我欠你的,我今生一次性还与你。”
云娆忍不住笑了,眼睛却有些湿,“安子渊,你从不欠我什么,你没必要如此糟蹋自己,是我欠你的,是我三番两次拦下了你,搅和进你的生活里。”
“那你就给我好好活下去,”安子渊突然一声暴喝,声音突然变得冷沉起来,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云娆,你真觉得你欠我了,那你就把你欠我的都还给我。”
“你都不在了,我还你,怎么还,还给你儿子吗?”云娆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安子渊,我真恨你,为什么要亲手摧毁我对你所有的信任还让我忘不了你,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再这么活下去了你知不知道?”
后面几乎是吼出来的,吼着吼着却是哭了起来,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地哭着宣泄着。
安子渊沉默了下来,她从未在他面前这么失控过,也从未这般向他宣泄过她心底的痛苦,他知道他伤她至深,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回到过去,将那一切抹杀,错误犯下了便是犯下了,再怎么弥补,拿到伤还是会在。
他从未见她这般撕心裂肺地哭过,她总习惯将所有的痛苦难过都压在心底,不哭不闹,不悲不喜,安安静静的。
“对不起。”他哑声道,手伸向她,却又僵在空中,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伸向她,将哭得声嘶力竭地她揽入怀中,喉咙也似是被什么哽住般,似乎无论他再做什么,一切已是那般苍白无力。
云娆只是无意识地摇着头,不停地哭,自她十岁之后,她便从未这般放纵地哭过,甚至连哭都鲜少哭,因为她很早便知道,哭是没有用的,再怎么哭,身上的痛苦也不会减轻一分,也不会有人告诉她,他在那儿。
她就是一个人,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人,什么都学着慢慢忍下来,慢慢习惯,她已经很习惯这种一个人的生活,也很习惯这种为了活命不断地奔波寻找的生活,那时即使是一个人,她至少还是觉得生活是美好的,还是想好好活下去的。
可是她只是停下来一会会而已,只是想贪恋一下有人作陪有人依靠的滋味而已,却突然就上了瘾,然后就再也戒不掉,再也回不去最初那份淡然,也找不回最初那份对活下去的美好渴望,她从来没有这么悲观消极过,从未像这些日子这般,觉得生无可恋。
她从不知道,他那次本能的反应,摧毁的不只是她对他的信任,还有她对这个世界的眷恋。
她不想这样,可是她就像迷失了般,找不回当初那种对生命的渴盼。

56章
云娆一听到德妃娘娘出事时心底便“咯噔”了一下,也顾不得此时的心情;下意识地便想到了她腹中的胎儿。
事实确也如她所担忧的般;德妃腹中胎儿意外滑落。
听着于公公压低了嗓音汇报时;云娆明显察觉到安子渊身子略略的僵硬。
云娆抬起眸;望向安子渊,看着他面色微微蹙紧,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德妃怀的是第一个龙子,又是炎璟帝的宠妃,如今这孩子保不住……
安子渊一只手抚着云娆的肩,垂眸望向她;“你先在这好好睡会儿,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云娆起身;“我随你一道过去吧。”
同为母亲;她能理解失去孩子的那份锥心痛楚,更遑论德妃这孩子去得蹊跷,前些日子人看着还挺精神的。
安子渊担心她的身子,云娆摇摇头,“我没事。”
起身披了件外衣,便随安子渊一道过去了。
德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还残存着未干的泪水,梨花带雨般,整个人也失魂落魄的,看着好不可怜。
安子渊刚一进门,德妃小嘴一瘪,泫然欲泣地唤了声“皇上”后,人又低低地哭了起来,一抽一抽的,看着越发地可怜。
德妃的随侍丫鬟在一边低声劝着,连向安子渊和云娆请安都忘了。
“好了,别哭了。”清清朗朗的嗓音,平平静静,也没有什么不耐,却也没什么怜惜之意,但毕竟是披着炎璟帝的面皮来,这语气让刚失去孩子的女人听着总是不太好受。
云娆望向德妃,在床前坐下,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柔了下来,“先别哭了。”
德妃手用力一挣,挣开了云娆的手。
云娆不解地望向她,心底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想到了那日送过来的熏香。
安子渊走到床前,在床沿坐下,望向她,声音勉强算得温柔,“先别哭了,身子好紧,朕会让人彻查清楚。”
德妃强撑着虚软的身子哭哭啼啼地坐了起来,娇软的身子就要往安子渊怀中靠去,安子渊适时伸出一只手,扶着她靠在了她身后的靠枕之上。
德妃脸上难掩失落,半垂着眼眸,抽抽噎噎地道,“臣妾自从怀了龙儿后,一直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不是梅香亲手端来的东西从不敢乱碰,整日小心翼翼地也不敢随便出这宫门,一直仔细着身子,前几日太医给臣妾把脉时还道臣妾身子无碍,臣妾也未觉有何不适,可昨夜身子就隐约有些不舒服,臣妾想着夜深了,不好惊扰皇上和太医,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臣妾今早突然腹痛难忍,等御医过来,已经……已经……”
话未说完,德妃已低低地啜泣起来,看着确实伤心难忍,委实可怜。
“先别哭了,身子要紧。”
安子渊安抚了两句,让她先躺下,和云娆退了出来,唤了专门负责替德妃安胎的张御医过来,按张御医的说法,德妃小产并非意外,其他御医也同意此说法,依云娆之见这也绝非意外能解释得通。
安子渊让人彻查德妃这几日的饮食,每日的饮食都是由专人准备,也未经任何人之手,饮食中并未含有任何致堕胎的药物,传讯问审过后也未察觉任何可疑之处。
饮食无任何不妥,安子渊让人彻查了德妃的居室环境,从德妃衣着到桌桌椅椅,再到香炉。
香炉里还有半截未燃完的熏香。
安子渊的视线不自觉往那半截熏香望去,微微拧眉,“这熏香从哪来的?”
德妃抽抽噎噎地往云娆望了眼,欲言又止。
云娆往那熏香望了望,虽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送过来的那些,还是轻声道,“前些日子在御花园巧遇妹妹,妹妹说屋子蚊虫多,没什么熏香,臣妾便差人送了些过来,当时还特地让扁太医鉴定过这熏香是否适合妹妹用。”
安子渊微微抿唇,伸手拿过剩下的半截熏香,凑到鼻间闻了闻,黑眸略略眯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望向德妃,“这熏香是宫里派发的还是月妃差人送过来的?”
德妃抽噎着应道,“是姐姐差人送过来的,屋里还有一些未用完。”
安子渊将那麝香攥入掌中,让德妃将所有的熏香都拿了出来。
熏香很快被拿了出来,搁在桌上,还剩着一些,安子渊一一拿起闻了闻,每闻过一根,眸色便深一分。
张御医在一边看着,犹豫了下,还是小心请求道,“皇上,能否让臣检查一下这熏香。”
安子渊望了他一眼,面色淡淡,“熏香送来时扁太医不是已经检查清楚了吗?”
张御医未敢再多言。
德妃哑声接口道,“熏香当日送过来时姐姐确实派扁太医过来检查过这些熏香。”
不知有意,话中特意强调了是云娆把扁太医派过来的,言辞间便隐约带了些深意,在场之人听着便有了些别的意思。
云娆看安子渊神色,隐约察觉那些熏香有异,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拿熏香,刚到半途便被安子渊给拦了下来,以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别乱碰。”
云娆隐约间便明白了过来,她也怀着身子,安子渊不让她碰,那便是那熏香里带了些什么致人堕胎的东西。
德妃看安子渊这般护着云娆,眼眶一红,又低声哭了起来。
安子渊差人宣了扁太医过来,没让他鉴定这熏香,只是平声问道,“当日月妃娘娘差人给德妃娘娘送了熏香过来,是你亲手检查过的,那熏香可曾有异样?”
扁太医欲言又止地往云娆望了眼,突然跪了下来,“臣不知当说不当说。”
他这突然的下跪云娆心头隐约不安,下意识地望向安子渊,安子渊面色也绷紧了些,扁太医话中的意思是要将云娆给咬进去的。
安子渊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没想到扁太医会突然来这一招,双眸紧紧盯着扁太医,声音也沉了些,“那便等你想清楚当不当说再据实向朕禀报,退下。”
扁太医未依言站起身,只是抬眸往云娆望了眼,“禀皇上,这熏香……咳……咳咳……”
话未说完,突然剧咳了起来,手急乱地抠着嗓门胡乱咳着,根本没办法完整说出话来。
云娆忍不住往安子渊手中望了眼,他手中依然攥着那根熏香,垂下的衣袖遮住了他的手指。
“爱卿怎么了?”安子渊拧眉,问道,声音很平静,“是不是身子不适?”
屋里无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奇怪地望着扁太医,看他在不断地咳着。
安子渊眉宇间带了些不耐,冲着门口的侍卫唤了声,“来人啊。”
侍卫听令入内。
安子渊道,“扁太医身子不适,先扶太医去歇息,张御医你去帮忙看看,看看扁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位御医被带了出去,安子渊让人将桌上的熏香及炉内燃尽的烟灰收起,说是交给刑部彻查,好声安慰了几句便与云娆先离开了。
云娆默默随他出了非宁宫,快到月华宫时才轻声道,“那熏香里裹着麝香?”
安子渊轻轻点头,“嗯。”
云娆不自觉地咬了咬唇,“我……很抱歉。”
她想着要劝德妃远离后宫是非,却不想一个恻隐,却将自己给推了进去,那日便想着不妥,却还是存了侥幸,许是也没想着,一向待她如父的扁太医,会突然想要反咬她一口,只是她不明白,扁太医为何要这么做。
安子渊望向她,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又不是你干的,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云娆微微垂眸,“这事情会给你带来不少麻烦吧?”
德妃是炎璟帝疼在心尖上的人儿,失去的是他的骨肉,他必是得彻查清楚的,若是德妃一心咬死那熏香便是她这里送过去的,炎璟帝必是得查她,这事儿一闹下去,她不是真的惜月的事怕也兜不住。
云娆心里为着那日的冲动暗恼,没想到到头来会是自己挖了一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进去。
安子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这事儿我会处理。你身子不好,又怀着身子,别到处乱走。”
云娆轻应。
安子渊陪了她一会儿便回了皇上的寝宫,唤了无常过来。
无常自他入宫后便一直假扮跟在炎璟帝身边的小太监小泉子。
安子渊将一封信交给无常,让他马上送到宫外。

57
安子渊以为他占得了先机,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夜幕之时;安子渊正欲过去云娆那边;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清朗身影已出现在门口中;身形与安子渊相差无异。
“皇上。”
安子渊向炎璟帝作了个揖,并未行跪拜之礼,正欲开口说今日之事,炎璟帝已扭头望向安子渊:“朕听闻德妃的腹中胎儿保不住,可能是月妃动的手脚?”
安子渊心一惊,面色未动;只是平静望向炎璟帝:“此事尚未调查清楚,还望皇上莫要妄加定罪。”
“子渊。”炎璟帝盯着他;“我听闻月妃曾给德妃送过熏香;今日你已将熏香没收,不让御医接近熏香,可有此事?”
安子渊望向他,眸色坦然:“确实如此,而且熏香中含有麝香。但是这完全不能证明这些熏香就是月妃送德妃的,栽赃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德妃不是这样的人。”炎璟帝断然否决。
安子渊面色未变:“皇上真了解您的枕边人吗?在这后宫之中,女人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的事还少吗?就算不是德妃所为,其他妃嫔看月妃近来圣宠正盛,借此买通德妃身边人栽赃也是极有可能的事,唯一不可能的,月妃不会杀害德妃的孩子。”
“朕很早便听闻,你自入宫以来便一直宿在月妃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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