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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一枕黄粱梦-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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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在商家,自小耳濡目染便是曾未上心,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总不能似有些同僚一般,连自家一年到头有没有攒下银子都算不出来。”连成璧说到这里又有些感叹,翰林院虽说是清贵,可若是家无恒产的,在这京里做这清贵的官也实在是辛苦,那些个俸禄银子还不够一家人塞牙缝的呢,免不了东拼西凑一番,才能过去这个年。
“不是算不出来,怕是越算越难受吧。”许樱也知道如今的情形,若是寒门考出个贵子来,虽说有些投田收益,若是一开始就留在了翰林院,只守着那点子在外地看起来“很多”在京里赁房子、人情随礼都不够俸禄过活,实在是紧巴得很。“今年的年礼……”
“送中等的文房四宝吧,读书人最重风骨,若是送‘重’了,怕交不下人反倒要得罪人。”
“那柳大人和别的上官呢?”
“你自己估么着送,总之以清雅为要。”
“嗯。”
许樱又歇了一天,往山东送的年礼早就送了回去,要打理的是在京里的亲朋故旧的年礼,她按照远近亲疏分了一分,却总觉得怕失了礼数让人笑话,干脆让人套车请来了梅氏帮着自己参详。
梅氏果然是久居京城的,又添了几个人,说了几家人的喜好忌讳,许樱依着她的指点将礼单子拟了出来,普通的山东同乡,无非是送些个过年时常送的礼物罢了,这些都是现成的,刘首辅则是全套的湖笔、送夫人的鲁绣、送孩童的巧匠亲手所制童玩,这些摆在金銮殿上都没说头的东西,刘首辅不缺东西,送礼也不差这一时;陆家、杨家、六叔家、杜家三位舅舅家,则是各种锦缎特产等等,又是一式一样的,让人挑不出理来。


☆、156年礼二

梅氏瞧着她写礼单;连连点头;“你本就是个极聪明的;稍加点拨一点即透;我当初第一次自己置办年礼,若非有你六叔一起参详,怕是要出大丑。”
“六婶素来稳妥;岂会像我一般失了方寸……”
“你当你六婶我是生下来就会说话的?谁都是从什么都不懂熬过来的;你身边又没个婆婆更辛苦,你把家经营成这般模样,已然是难得的了。”梅氏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于大人和于氏的礼送不送?”
“于大人是我爹的旧上司;王二奶奶又是我的旧识;岂能不送,礼单都拟好了。”许樱其实是又想起了些别的事,“六婶,我一直惦着珍宝斋的那块羊脂玉……别人说玉与人有缘我这般想着那玉,莫非是与那玉有缘?”
梅氏笑了,“你若是真喜欢,也别管什么官买私买,咱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官买算上人情钱,比起从私人手里买的也便宜不了一、二百两银子,你们夫妻又过得俭省,就算是买了又如何?”
“我也是这般想的,等会儿拟完了礼单,六婶陪我走一次如何?”
“自然是成的,还有你上次送我的胭脂,果真是极好的,颜色硬是比别家的匀出许多,听你说是灼华斋的东西?”
“六婶若是喜欢,咱们顺路去买些就是了。”
“你这傻孩子,老太太如今病重,你六叔已然拟好了乞休的折子,就等着上司批复呢,说话我们就走了,买那些个胭脂有何用?又不是便宜东西,白放着罪过可惜,我只是听你讲那张大掌柜的夫人,是灼华斋的熟客?”
“熟客是熟客,可这一年能买多少,我却不知。”
“就算是一年只买一两样也够吓人的了,灼华斋二楼那些个好东西别说是我,就算是刘首辅的夫人,也不过是有三、五样罢了,哪经得起整日的擦,也就是你们这样的身家或者是几个王爷的宠妃、宫里的娘娘能经年累月的使,就说那玫瑰水,只备了十瓶,卖完了就再不制了,据说是因为能制那样的玫瑰水玫瑰,只有深山里某个玫瑰园子里有,满打满打算够产十瓶的,多了就是要掺假了,是以不卖,余下的也都是如此,最多的极品紫茉莉粉也不过是二十盒罢了,你去了就能淘涣到一套,也是时运极好了。”
“那么贵的东西,我买了倒有些后悔了,却没想到竟有这般的来历。”
“你啊……大钱不算计,小钱上倒算计上了,张太太能有那么多灼华斋的东西,又有那么大的面子,这内里情由你想一想……”
许樱摇摇头,“不是我没想过,只是如今家里的买卖是二叔管着,我嫁过来的时日尚浅,京里已经折了一个姚大掌柜了,若是再折一个张大掌柜,怕是旁人要说闲话。”
梅氏点了点头,“也是,他终究是已然娶妻的人了,若是再生个儿子,也不能不为自己想,你公公的身子骨如何了?”
“病病歪歪的,却还能支撑。”
“他也是个辛苦人,连九爷年纪轻轻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我也是听人说的,他在京里得罪了水匪,人家没想要钱,就是想要他的命。”
“唉……”梅氏摇头叹息了许久,“那江姑娘呢?”
“既然人已经没了,婚约自然作罢,她家世不差,找个寒门子弟还是成的。”
“万般皆是命啊。”
过年时珍宝斋生意自是比往常要兴隆些,各家的夫人、姑娘要打新首饰,就是不打首饰的也要把旧首饰拿出来粹粹火,珍宝斋自然生意兴隆,门前车水马龙,许樱和梅氏依旧是被请到了二楼,老板娘是个会做生意的,一回生两回熟,已然把她们当熟客了。
“这大年下的二位怎么有空出来了,家里的年都预备得如何了?”过年时珍宝斋的生意虽好,往来的却大多是下仆,还有一些采买东西的男子,女人们多数都在家里忙年呢。
“已然预备好了。”许樱点头笑道,“若非如此,我也没工夫出来。”
梅氏道,“我还有一摊子的事呢,索性长话短说了,上次的那块……玉可还在?”
老板娘笑了,“您二位得亏来得早,昨个儿还有一个人说要看一看有没有好玉呢,因价钱没谈拢这才走了,说今个儿还要再来,您二位若是要了,我就能回了他了。”
许樱笑道,“您别急着谈价,能把那玉拿来给我再瞧瞧吗?”
老板娘使了个眼色,没过多大一会儿,楼下就有个婆子端着托盘上了楼,托盘上是上次的红漆盒,老板娘自腰间解了钥匙,开了锁,这才拿出那块羊脂玉来,许樱用帕子托着,放到手里细看,又对着阳光瞧了许久,“果然是难得的好玉。”
“不瞒二位,这样的玉这样的品相,若是在官卖里一露头,怕是就要被一、二品的大员给收下了……”
许樱看完了玉,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端托盘的婆子,只见她脸上未施脂粉,头梳了圆髻,额头上戴着素面的藏青抹额,除了银柄碧玺挂珠钗和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再没别的扎眼饰物,,露出一张皮肤略有些发黄但没有什么皱纹的脸,一双眼睛低垂只瞧着自己的脚尖,很普通的民间年过四十的妇人。
“这位嬷嬷我瞧着怎么有些眼熟……”
老板娘愣了一下,“许是太太您久在京里住着,见过她吧,她原是在官吏家里帮佣的。”
“我们夫妻今年是头一年上京。”许樱又瞧了她好几眼,“您抬起头来瞧瞧,可认得我?”
那婆子抬起头,飞快地扫了许樱一眼,“不认得。”
“那八成是我认错了。”许樱却看清了那双精光一闪而过的眼睛,就是上一世跟管仲明说话的人,当初她可是一身的劲装打扮,身上还带着鸳鸯钺,脚上穿着薄底靴,十足的武人打扮。
这样的人竟藏在珍宝斋,莫非是想要有什么大举动?上一世没听说京里珍宝斋出过事啊……是了,上一世管仲明也没有因为自家的事,被锦衣卫提前剿了水寨……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块玉……老板娘开价多少银子?”
“您这回是第二次来了,我也想拉您一个主东,昨个儿那人是开价九百五十两,我嫌弃他磨叽得很,就没卖给他,您若是能出九百六十两,我就卖给您。”
这个价就私卖的羊脂玉来说,其实不便宜,可也没多贵,珍宝斋也不是以卖玉为生的,卖得是制首饰的手艺,许樱点了点头,“九百六十两确实不算贵,只是……”
“十太太,有钱能买心头好,您若是喜欢了,岂会差那几十两的银子?您从指缝里漏出来的银子,就够我们过个好年了。”
“就冲您的这张嘴,这玉我买了。”
连成璧坐在许樱的梳妆台前拿了西洋放大镜瞧那块羊脂玉,“玉是好玉,价钱虽比官卖的贵,可这般的成色,怕是到不了你我手里,九百六十两……珍宝斋的老板娘也算是会做生意。”他自从生下来,瞧过的好东西无数,自然是知道这块玉的好坏的。
“我倒不单是为了这块玉。”许樱想了想,若是经由那婆子能找着管仲明便是极大的功德,自家二姐也不算是白白的送了性命,可编个什么谎能让连成璧信那婆子……“我上一回去珍宝斋,瞧见了一个婆子。”
“一个婆子有什么当紧的。”
“自是没什么当紧的,可那婆子当日手上戴了一个镯子,我越瞧越是眼熟,回到家里连着几个晚上都梦见那镯子,终于让我想起来,是我二姐身边的丫鬟叫雯儿的,有这么个镯子,因磕坏了,重新做了个包金的箍,雕花很有些趣味,我们笑她说比原先的还要好呢……”
“你是说那婆子买了贼赃?”
“我想着若是抓了她,问一问在哪儿买的,是不是能问到我二姐别的东西都在哪儿,好歹多个念想。”
“如今快要过年了,锦衣卫忙着卫戍皇城,怕是没工夫管这样的事,我与武景行商议一番,让他找几个兄弟偷偷捉了那婆子问话,一个乡下的婆子,吓一吓许是什么都说了。”
“如此甚好。”许樱又想了想,那婆子若是武艺出众,武景行却没有防备,岂非会害了他?“咱们家与威武镖局素有些往来,不如请他们派高手如何?咱们家的事,总不能让武侍卫欠旁人人情。”
“这样也可。”连成璧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要抓紧,听说腊月二十八开始宫里的侍卫就不许出宫了,正月初五以后才能分批出来回家过年。”
“那你现在就去问问武侍卫,趁这一两日把事情办了吧。”
连成璧摇了摇头,“你啊,瞧着稳重,倒比我还要性急。”他伸手又摸摸许樱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这才放下了心,“这种事自有我们男人布置,你在家等着信儿就是了。”
“此事并非官家办事,还是要在私下里,悄悄的……”
“就听你的,私下里,悄悄的……”连成璧点了点她的鼻尖道。

☆、157落网

武景行和威武镖局的几个人;躲在珍宝斋外,等着堵那个据帮佣的人说每天清晨去早市买菜的婆子,这天早晨有雾,那婆子出门的时候比平常稍晚;武景行和威武镖局一等一的好手王彪、王虎两兄弟并五个趟子手刚想要一跃而出,王彪就做了个等等的手势,待那婆子走远了,武景行瞧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这个婆子走路没声儿。”王彪本是久走江湖的,虽说一开始没把一个普通的婆子当回事,还是本能地查觉不对;仔细地分辩婆子走路和喘气儿的声音,又瞧了瞧地面;“你们看……”
武景行自小在道观长大,成年后又在宫中做侍卫,经过的事儿少,瞧了一眼地面,也是心惊胆颤,那么一个婆子,脚踩在昨个儿刚下过雪的地面上,竟然只有些许痕迹,他曾经听说书人说过有踏雪无痕的功夫,这婆子竟然……
“点子硬,扯。”(这人太厉害,走)王彪和王虎兄弟武功虽不错,对付那婆子却只有五成的把握,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小伯爷外加五个只能填命的趟子手,
连成璧本来在连家的某间空仓库里等着,见武景行和王家兄弟脸色难看的回来了,却没带着那个婆子,不免有些奇怪,“没堵到人?”
武景行摇了摇头,“那婆子颇有些奇怪,竟像是武林中的高手。”
连成璧皱了皱眉,“武林中的高手怎么会在……”他忽然想到许樱说过的,婆子手上戴着当年许榴身边丫鬟雯儿的镯子,难不成她与管仲明有些瓜葛?他原以为那婆子是买到了贼赃,可如今想想,那婆子莫非就是贼?
王虎说道,“那珍宝斋本是内务府程家的产业,他家的保镖护院我都认得,那婆子并不在其列,他们家也没有请外来高手的习惯,那婆子出了门走了几步见四下无人才露出功夫显然不是光明正大的身份……珍宝斋也是威武镖局的大主顾,我与他家的总护卫有点交情,请问连少东家,因何要抓那婆子?”
连成璧知道兹事体大,便将镯子的事说了。
王虎沉吟了一番,“世人都晓得管仲明的水寨厉害,少有人知管仲明的水寨藏着个高手,多年前我随着太平镖局走过一趟镖,太平镖局的路总镖头本是一等一的高手,本来已经给管家水寨交了过路费,谁知不知哪个走漏了风声,说那次保得东西珍贵,路总镖头与管仲明对打几十个回合将他打伤吐血,本以为能冲过去,却忽然出现了一个蒙面女人,路总镖头不是她的对手,被她打断了一条腿,我们兄弟全都急了,冲了上去与她拼命,这才救下路总镖头的性命,可东西全部被劫走了,那女人用得兵器我没记错的话是鸳鸯钺……”
“这样的人藏在珍宝斋莫非有什么企图?”
连成璧这会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事儿我们既然误打误撞遇上了,管仲明又与我家有仇,不瞒您说江湖上黄金千两悬赏管仲明人头的花红就是我出的,她既与管仲明有些瓜葛……”
王虎听到这里摇了摇头,“陆总镖头与我也是有恩的更不用说连家与珍宝斋都是我威武镖局的大主顾,遇上这样的事,您就是不提银子,我们也义不容辞,只是兹事体大,又恰逢年关,还是要请小伯爷您禀告了伯爷,让他与锦衣卫衙门与九门提督府、京兆尹打声招呼。”
武景行点了点头,“此事我也是义不容辞。”
许樱见连成璧回来时表情一会喜一会忧,颇有些奇怪,“成璧,你这是……”
连成璧见旁边人多,没说话,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又避入了内室,“樱儿,你道那个婆子是什么人?”
“不过是一个婆子……”
连成璧摇了摇头,“幸亏今日武兄是与威武镖局的两个好手一起去的,那两人久走江湖眼睛极毒,立时就认出了婆子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又讲了那镯子的事,威武镖局的王镖头说曾在管家水寨遇上过这一个女人,那女人用得是鸳鸯钺……”
“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只知是一种刁钻的兵器。”连成璧道,“王镖头说那人在珍宝斋里藏着,定是打着什么主意,如今恰逢年关,兹事体大,让武兄回家与父亲商议,禀告九门提督、锦衣卫衙门、京兆尹……武兄带着我回了家,将事情与伯爷说了,伯爷当即带着我们到了九门提督府,九门提督又找来了锦衣卫指挥使肖大人和京兆尹吴大人,又与三位大人一并听了我与武兄如何无意中在珍宝斋遇上那婆子的事,因临近了年关,珍宝斋又是内务府程家的产业,内里又与武家有些关联,三位大人不敢掉以轻心,让我们两个先回家,他们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许樱听他这么说,从心里往外叹了一口气,无论管仲明想要替连成珏出一口气也好,盯上了珍宝斋里堆山填海的珠宝也罢,都忘了这里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别说那婆子露了真容,被京里的几个大人盯上了,就算是未露真容,他们真得动了手,怕也逃不出这四九城。
“既是如此,咱们只安生在家等信儿吧,莫要给几位大人添乱了。”
连成璧也叹气,“我原想只是私下里找那婆子询问她在哪里买得镯子这样的小事,却没想到成了这样的大事,若非你提醒我让我再找两个威武镖局的人跟随,万一武兄或者是侍卫里面的谁出了事,我是万死难辞其咎。”
“我也是福至心灵……许是二姐在天之灵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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