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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国家公诉-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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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长恭笑了笑:“永强同志,你不要奉承我,什么有目共睹?‘八一三’火灾一出,对我和上届班子的议论就多了起来,好像我王长恭当了五年市长,就搞了个臊哄哄的狐狸,搞了个不赚钱的飞机场!这么一个美丽的新长山有人就是看不到!”
  林永强满脸真诚,感慨说:“这些同志呀,唉,片面嘛,太片面了……”
  王长恭摆了摆手,又说了下去:“说到今天的新长山,有一个同志不能忘,就是周秀丽!尽管周秀丽一时糊涂,拿了苏阿福三十万块,受了贿,渎了职,现在站在了法庭的被告席上,可我还是要公道地说,这个女同志就是不简单。陈汉杰同志用这个女同志用得不错!这个女同志是为今天的新长山做过重大贡献的!”
  江正流听了这话,心里一惊:都这种时候了,黄国秀又在面前,王长恭怎么还这么说?叶子菁可是黄国秀的老婆啊,就不怕黄国秀把这话传到叶子菁耳朵里去?
  果然,王长恭话一落音,黄国秀就接了上来,挺不客气地说:“王省长,周秀丽过去贡献是不小,可这回祸也闯得够大的啊,造成的后果太严重了……”
  王长恭语重心长:“所以,要认真吸取教训,在金钱的诱惑面前要有定力!”
  江正流适时地插了上来:“在这一点上,我们都得向王省长学习!去年王省长女儿结婚,许多同志跑去送礼,王省长硬是一分没留,全捐给川口希望小学了!”
  王长恭似乎有所不悦,看了江正流一眼:“这种事情光彩啊,四处乱说什么?正流同志,那些钱中可也有你几千块啊!”又对林永强和黄国秀说了起来,“到川口检查希望小学时,我就对川口县委书记王永成他们说了,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你手上的权力完全有可能变成商品,周秀丽的事又一次证明了这一点嘛!所以,我介绍了三条经验:一拒绝,二回赠,三捐献,实践结果证明,还是有些作用的……”
  黄国秀很会见缝插针:“王省长,那些钱要捐给我们困难职工家庭多好啊!”
  王长恭指点着黄国秀,呵呵笑道:“国秀同志,你可真是个讨债鬼啊!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找我讨债!好了,那就言归正传,我这个常务副省长既到长山来了,总得留下点买路钱嘛,多了不可能,先给你们一百万做临时救助资金吧!”
  黄国秀并不满足:“王省长,一百万是不是少了点?人均才多少啊?!”
  林永强也说:“是的,王省长,如果能先给五百万左右的话,那就……”
  王长恭没等林永强说完就摆起了手:“永强、国秀啊,你们不要不知足!这可是我最大的审批权限了!省财政紧张情况你们清楚,可以给你们交个底:我这次来长山,刘省长还说了,要我不要轻易开口子,我省应该列入低保范围的群体可有二十多万户,七十多万人啊……”就说到这里,王长恭的秘书小段进来了,迟迟疑疑汇报说:“王省长,市城管委一个叫……叫刘茂才的办公室主任来了,说是……说是要向您反映点情况哩!”
  王长恭没好气地道:“他一个部门办公室主任找我反映什么情况?让他走!”
  黄国秀心里好像有数,随口说了句:“王省长,人家可能是找您表功的哩!”
  江正流也知道刘茂才和城管委部分同志闹法庭的事,心想,没准刘茂才就是来表功的。刘茂才是周秀丽的老办公室主任,不会不知道周秀丽和王长恭的历史关系,这番闹腾十有八九是做给王长恭看的,可以理解为一种押宝式的政治赌博。
  王长恭像似很糊涂,问黄国秀:“什么意思啊?这个主任找我表什么功啊?”
  黄国秀明说了:“王省长,为周秀丽的事,这个主任在法庭上闹得挺凶哩!”
  王长恭脸拉了下来:“国秀同志,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支持这位办公室主任到法庭上去胡闹啊?我的水平当真会低到这种程度吗?!”看了看黄国秀,又看了看林永强,冷冷道,“今天幸亏小林市长也在这里,否则,我还真说不清了!”
  林永强忙站出来打圆场:“王省长,您……您误会了,我看国秀同志不是这个意思,也……也就是个玩笑话吧!真是的,刘茂才闹法庭,您怎么会支持呢?不可能的事嘛!再说,这事我们前几天也按朝阳同志和市委的要求认真查了,还真没什么人组织,完全是自发的!王省长,咱……咱们还是说那一百万吧……”
  黄国秀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唐突:“对,对,还……还是说钱的事!”
  王长恭余怒未消:“国秀同志,请你和永强同志放心,这一百万我答应了,就少不了。但是,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周秀丽既然收了苏阿福三十万,受贿证据确凿,该怎么判怎么判,这没什么好说的,谁闹也没用!不过,我也奉劝某些同志少在我和陈汉杰同志身上做文章,更不要趁机搞些帮帮派派的内讧,这不好!”
  处于被动中的王长恭仍是那么大气磅礴,黄国秀和林永强都不敢做声了。
  王长恭语气这才平和了一些,阴着脸对林永强说:“永强同志,没人组织,没人操纵,却有这么多人在法庭上为周秀丽说话,什么问题啊?不值得我们好好思索吗?起码说明周秀丽是做了不少好事的嘛,你和朝阳同志心里一定要有数啊!”
  黄国秀似乎又想争辩什么,却被林永强一个稍纵即逝的眼色制止了。
  林永强赔着笑脸应和着:“是的,是的。王省长,我们心里有数,有数!”
  不料,王长恭却又说:“永强,你和朝阳同志也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啊,这个周秀丽必须依法惩处,该判几年判几年。你们对这个案例要好好总结,教育干部!”
  林永强又是一连声地应着,硬拉着黄国秀告辞了。
  黄国秀走了两步,还是在客厅门口回过了头,对王长恭道:“王省长,您别误会,我知道您不会支持刘茂才闹法庭,可事实上刘茂才这些人是在看您的脸色!”
  王长恭苦苦一笑:“这我心里有数,所以,像刘茂才这样的同志,我现在一个不见,不管是在省城还是在长山!”略一停顿,又说,“对了,国秀同志,代我向子菁同志问好,就说我要找机会向她道歉哩,以前啊,情况不明,我批错她了!”
  黄国秀和林永强走后,王长恭的脸沉了下来,愣愣的好半天没说话。
  江正流走近了一些,悄无声息地坐到了王长恭对面的沙发上,赔着小心道:“老领导,周秀丽的案子正……正审着,您……您真不该这时候来长山啊!”
  王长恭抬头看了江正流一眼:“正流同志,你以为我是为周秀丽来的吗?”
  江正流勉强笑道:“不是我以为,黄国秀和林永强同志都会这样想嘛!”
  王长恭把手上的茶杯往茶几上用力一,震得茶几上的烟灰缸都跳了起来:“如果这样想,他们就错了,大错特错了!我这次来长山,不是为周秀丽,是为长山矿务集团几万困难职工来的!是代表省委、省政府来的!培钧同志说了:弱势群体的社会保障问题必须尽快解决,这是不能含糊的!老百姓要吃饭,要填饱肚子,这是天大的事情,一个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党不能不管人民的死活!”
  江正流对王长恭不得不服:明明知道周秀丽的案子正在审着,明明知道省委调查组在查他们上届班子的问题,王长恭这位老领导不但来了,还来得理直气壮,竟把场面上的官话说得那么合情合理,那么富有感情!
  更让江正流想不到的是,王长恭又批起了他,用指节敲着茶几,口气极为严厉:“而你呢,正流同志?你又是怎么做的呢?省委、省政府的困难,市委、市政府的困难,长山矿务集团南部煤田几万失业矿工的困难,你不是不知道!可你做了些什么?你和你那位连襟王小峰贪婪得很嘛,和苏阿福搅到一起去了嘛!一分钱没付,就把大富豪价值十几万的高档装潢材料全拖回家了,把自己家装潢得像宾馆!你这个同志的党性在哪里啊?良知在哪里?人性又在哪里啊?你到底还有没有良知和人性啊?心里还有没有老百姓啊?当真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啊?!”
  江正流禁不住浑身燥热,额上渗出了一层汗珠:“老领导,这……这我得解释一下:这都是我连襟王小峰背着我办的,我……我知道后就找了唐朝阳同志……”
  王长恭摆了摆手:“不要解释了,我知道,都知道!你主动向朝阳同志和市委坦白交赃了。所以,苏阿福把黑名单交出来后,你也就不怕了,你很聪明嘛!”
  江正流心里明白,王长恭的耿耿于怀肯定是在击毙苏阿福的事上,于是,又急忙解释:“老领导,您关于……关于处理苏阿福的指示,我……我执行不力……”
  王长恭挥手打断了江正流的话头:“等等,等等,正流同志,我请问一下,我对处理苏阿福有过什么指示啊?我什么时候对你具体办案发过指示啊?我不过把握个大原则!在我的印象中,对苏阿福我自始至终强调了一点:这是个关键人物,这个人一定要抓住,决不能让他逃了或者自杀,一句话:要活的,是不是啊?!”
  江正流没想到王长恭会翻脸不认账,一下子呆住了:幸亏当时他没下令击毙苏阿福。如果真这么干了,再不主动找唐朝阳说清自己的问题,现在麻烦可就大了。王长恭不在这四十八人的黑名单上,他和王小峰却榜上有名,他就是有一百张嘴只怕也说不清了:谁都会认为他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经济问题,才搞了杀人灭口!
  王长恭也说到了这个问题,口气却和气多了,竟有了些亲切的意思:“正流同志,苏阿福那四十八人的名单上有我王长恭吗?好像没有吧?倒是有你!周秀丽不是个东西,你就是好东西吗?下面对你和公安局的反映一直不少,我不是没提醒过你!还说过要到你家去看看,看看你家那座宫殿,你躲我嘛,就是不安排嘛!”
  江正流抹着头上的冷汗:“王省长,这……这我得解释一下……”
  王长恭阻止了:“正流同志,不要解释了,你能在关键时刻坦白交赃还是比较好的!可你不要产生错觉啊,不要以为周秀丽是犯罪分子,你倒是什么清白的人。刘茂才闹法庭时说,被告席上少了个人,少了谁啊?我看少的是你江正流嘛!”
  就说到这里,秘书小段敲门进来了,说是省委书记赵培钧来了电话。
  王长恭立即起身送客:“正流同志,就这样吧,要总结经验,接受教训啊!”
  江正流连连应着,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后来也不知是怎么走出的长山大酒店,又是怎么上的车。当时头脑恍惚得很,像似做了一场很不真实的梦。
  开着车一路回家时才想到,他和王长恭这回是完了,彻底完了。因为留下了苏阿福这个活口,周秀丽被押上了被告席,不管这次周秀丽被判多少年,王长恭对他的仇恨都将是永世不得消解的,心里便冒出了向市委和省委告发王长恭的念头。
  细想想,却又觉得不妥:你说王长恭曾下令对苏阿福杀人灭口,谁会信呢?王长恭不在苏阿福的受贿名单上,从情理上推断用不着这么做,说他是想保护周秀丽和包括他江正流在内的一批长山干部吧,这告发就更不像话了:你的老领导要保护的是你,你却把老领导卖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更重要的是,拿不出任何证据,既无旁证,又无物证,王长恭今天也把话说明了:人家从来就没下过这样的指令!
  越想心里越害怕,不由得对叶子菁生出了深深的敬意,这个女检察长真了不起,明知周秀丽的后台是王长恭,硬是顶着压力把案子搞到了今天。叶子菁怎么就不想想:“八一三”大案办完后,她还过不过日子了?对这位老领导他可太了解了,此人向来是有恩必报,有仇必复的,他不是王长恭的对手,只怕叶子菁也不是对手。
  惟一能搞倒王长恭的,是王长恭本人的经济问题。可王长恭经济上会有问题吗?受贿问题涉及了长山这么多干部,都没涉及到王长恭身上。也许正因为如此,王长恭才敢这么理直气壮,不但敢在这种时候到长山来,而且敢公开替周秀丽讲话。另外,还有个信号值得注意:在这种情况下,省委书记赵培钧仍和王长恭保持着很密切的联系,刚才还把电话主动打到了长山大酒店来了。赵培钧书记要和王长恭谈什么啊?是谈困难职工的解困问题,还是“八一三”大案?不好揣摩哩!
  真想好好和叶子菁谈谈,交交心,也交交底,让叶子菁对王长恭这位省委领导多一份提防。像叶子菁这样的同志真栽在了王长恭手上,简直天理难容!转而一想,却又不知道该去对叶子菁说什么?更不知道叶子菁会怎么看他?叶子菁会不会把他也看成方清明这样的政治小人呢?方清明的故事现在已传得满城风雨了……
  长达三十三天的庭审没有一天是轻松的,以叶子菁为首的九人公诉群体,面对辩护席上众多被告和强大辩护阵营,精神压力一直很大。虽说各旁听单位按市委要求做了工作,闹法庭的事没再发生过,但部分单位旁听者的抵触情绪仍然很大,喝倒彩的事还时有发生。被告律师中也不乏高手,法庭辩论一直十分激烈,尤其在渎职和滥用职权的事实认定和法律适用上,纠缠得很厉害。起诉消防支队一位玩忽职守的副支队长时,连经验丰富的十佳公诉人高文辉也陷入了被动。这位副支队长在安全检查上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可却在“八一三”救火时严重烧伤,脖子上的绷带至今还没取下来,旁听者对其产生同情完全可以理解,加上辩护人的辩护极富感情色彩,高文辉陈述的法律事实就在无形之中打了折扣,甚至被认为是“把英雄送上了法庭”。可也正因为有了这些激烈的辩论,“八一三”大案中的每一个关键细节,每一个被告人的法律责任才进一步明晰起来,最终给判决提供了充分的根据。
  长山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失火罪的最高刑期判处查铁柱有期徒刑七年;以受贿罪、滥用职权罪,两罪并罚,判处周秀丽有期徒刑十五年;以消防责任事故罪、行贿罪、组织具有黑社会性质团伙罪、绑架杀人罪,判处苏阿福死刑;以受贿和滥用职权罪判处了汤温林、言子清有期徒刑各十二年,以受贿罪、滥用职权罪、包庇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判处王小峰十五年有期徒刑;其他三十二名涉案被告也被判处了刑期不等的有期徒刑。其中十二名犯有玩忽职守和滥用职权罪的被告几乎全部适用刑法的最高刑期,一律七年。消防支队那位受伤的玩忽职守的副支队长也没能逃脱法律的惩罚,虽然考虑了他本人救火时的表现,仍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三年。
  应该说,整个“八一三”大案的判决是有充分的法律根据的,既公正,又严厉。法庭判决宣布后,查铁柱和言子清等十九名被告均表示认罪服法,不再上诉。
  但是,在对周秀丽的量刑问题上,公诉方和法院方面产生了重大分歧。周秀丽受贿三十万,适用刑期为九年,滥用职权罪适用刑期为七年,合并执行十五年,在法律上没什么大问题。周秀丽和她的辩护律师进行最后陈述时,也一反往日庭审时的表现,表示认判服法。叶子菁却代表检察机关提起了抗诉,指出:尽管周秀丽受贿额没达到死刑标准,但受贿后果极为严重,应处极刑,要求对周秀丽加重刑事处罚。这下子炸了锅,周秀丽在法庭上叫了起来,说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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