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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福运来-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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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天来的大概不止新晋的美人吧?

绿盈把一只捧盒交给阿福,小声嘱咐:“不要出声,不要乱动,站完就算当好差了。”

阿福很紧张。

知道太后跟见到太后是两回事。

有人说后宫里地位最高的是皇后,阿福想,皇后才不是最大。

最大的,是太后。

皇后还要讨好皇帝,可太后可是皇帝的娘。皇后可能会被废,可是太后不会。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皇后不一定能成为太后,但是太后的地位,基本上是无人可以动摇的。

环佩叮咚,香风微袭。

阿福十分想抬头看看太后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仍然牢牢谨记绿盈的叮嘱,没抬起头来。

不过她虽然垂着头,只看着眼前的一小块地方,眼睛的余光还是扫过,从身前经过的人。

绣着繁复工丽的缠枝花朵,那裙摆就象一汪水,一掠,而过。

淡淡的香,说不上来的好闻。

阿福知道太后要用香,一定是最上品的,八成不会是自己闻到过的寻常花香气。

是檀香,还是龙涎?阿福对这个知道的不多。她乖乖跟在绿盈身后,穿过前庭。那些美人都已经到了,三三两两的站在花间池畔,太后驾临,她们一起行礼。

“都免礼吧,今儿天气好,衬着花儿也娇,人也俏。”太后的声音听起来清朗平和,那些美人齐声说:“谢太后。”

所谓莺声呖呖,应如是。

那些美人的打扮差不多,穿着宫中现在最时兴的窄袖罗衣和碎花薄绡百褶裙,一层层的薄绡边缘有着波浪似的微褶卷纹,走动间裙幅轻摆,仿佛一层层微风拂过水面荡起的波纹浪花。

很漂亮,很有韵味。

这样的裙子,得用多少绡纱?一丈根本不够,三丈说不定都勉强,这还是质量最最上乘的贡品绢缎……阿福在心里算算,这样的一条裙子,就够自己家里人吃一年的吧?没准儿是能吃个好几年的。

这些姑娘在家中时肯定也不会穿如此奢华糜费的衣饰吧?裙子是到了宫中才新做的。

阿福小小的不平了一下,不过,穿着漂亮裙子,在人前风光的生活,阿福知道那肯定不适合自己。

一想到这儿,那点小小的不平就平复了。

太后说的没错,的确是花娇人俏,赏心悦目。粉色,樱桃色,鹅黄,杏子色,秋香色,玉色,葱黄,青莲色……那么多的颜色,各各分明,灿烂绚丽。

阿福还看到柳夫人,她也站在一旁。柳夫人是太后身旁极得力的女官,站在另一侧的是韩夫人。这两位都不管花木上的事,阿福想起那天刘润还提过一位涂夫人,只是没有说下去。

太后居中坐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侧头说:“怎么阿馨这个丫头没来?我不是叫她一起过来么?难道不成最近甜汤吃的多,把我的话一起吃到肚里忘了不成?”

韩夫人站在下首微笑说:“三公主哪里会忘,可是发了太后的脾气,所以不肯来。”

“发了脾气?”太后来了兴致。

“三公主说太后不是想请她赏花,是请新美人们顺带捎上她,她不想沾人家的光才能赏赏名花,所以不肯来。”

“哎哟哟,这孩子嘛,说她懂事,她倒给我使起小性子来了。”太后呵呵笑,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阿福也听得出来,那位三公主也只是跟太后耍花枪撒娇而已。果然太后说:“好好,那韩菊啊,你和柳叶两个人一起去,请咱们三公主来赏花,跟她讲,是我特地请她来,不是沾了旁人的光。”

韩夫人答应一声,和柳夫人两人一起去了。太后忽然想了起来,又说:“固儿那孩子今儿身体怎么样?”

两位管事夫人一去,其他人答话并不敢那么随便。

“天气这样好,别让他老关屋子里,让他也来吧,不赏花,听听这风声鸟鸣,闻闻这花香也好。”

有人应声去了。

没过多久三公主到了,阿福对这位公主是闻名已久,却是头一次当面看见。这位公主的确有她嚣张和恃宠而骄的本钱。那皮肤好的,阿福想到以前听过的肤如凝脂这句话,却一直没有见过那样的真人是什么样。

这位三公主的肌肤,绝对是完美无瑕!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天之骄女,可以养出这样的一身细嫩娇贵来。相形之下,她眉目如画秀发如云的姿容,虽然也称得上容色逼人,底下那些新进宫美人却也有可胜得过她的,但肌肤差她极远。就好象画者作画,用一张上品玉版纸和一张黄草纸,就算画一模一样的东西在上面,那差距是天壤之别。

“哟,三公主,三催四请方才请动,真是贵客啊。”

“哎呀太后娘娘,我还以为您把我抛到脑后去了,正在玉岚宫伤心呢。”三公主敛衽一礼,娇嗔着挤到太后身斜坐下,往太后身上揉搓着:“您看您看,这眼圈儿还是红的,擦粉都没盖住。我琢磨着啊,这一次有这么多千伶百俐的新人进了宫,太后有了人陪伴说话解决,一定想不起来我了……”

太后显然非常受用,笑着拧她的腮。

三公主转头看看下面席上坐的美人:“这就是这次新晋的美人了?果然都是人才出众啊。”

接着又有人来,虽然没见过,但是阿福想,一定是太后刚才特意让人去请的那人。看装束是位皇子,仍未成年。废话,要是成年了当然不能还住在后宫里,除非他是太子——而据阿福所知,现在皇帝并没有立太子,皇后去世几年,后宫现在只有几名夫人,大家分庭抗礼谁也压不过谁去。

阿福怔了一下。

这是她进宫以来,看到的第一个男子——不算上刘润。

少年年纪不大,大概十三四岁,和阿福她们算是差不多大。他身后跟随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和刘润一样宦官打扮的,一个是穿着圆领直裰长袍系着书生巾的,这打扮无论如何不会是个宦者。

“固儿,今儿天气好,又不算太热,正好叫你过来一起热闹热闹。”太后发话了,声音里满是慈和:“哟,小韦素也来了,正好,今天人倒齐全。”

两个少年一起行礼,声音清朗:“拜见太后。”

还没有变声的少年的嗓音听起来实在很动听,太后笑的更欢悦了。

三公主站起身走过来,笑盈盈的朝他走过去,柔声说:“是啊,固弟,今天天气还好,没那么热。来,你坐这边,咱们俩坐一块儿。”

三公主挽着那个少年皇子的手,亲亲热热的入了席。

离的更近些,阿福也看的更清楚些。

这位少年皇子身形瘦颀,皮肤白的有些缺乏血色,就象一张上等宣纸似的白,不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有的健康气色。穿着青色的袍服,更显的脸色白里透青。但他眉眼生的特别好看,阿福几乎看呆了,那眉毛就象画上画人像的眉毛一样,淡淡的,显的清雅。睫毛很长,眼睛里象是蒙着一层雾气,象是秋天早晨山间的湖泊,明明水是清澈见底的,却因为这层雾的遮掩,而一下子显得扑朔迷离起来。

阿福不敢再看,头垂下去,目光落在自己捧着的漆盒上。

嗯,漆盒上雕的花纹十分精致华贵,是鸟儿,但不是凤凰,当然更不是孔雀。阿福想了好一会儿,她让自己认真的去思索,好不再冲动的抬头去偷看那位苍白的皇子。

啊,是了,是朱雀。

她正有些欣喜自己认出了这只鸟来,这场赏花会,好戏已经开锣了。

正文 八 赏花会 下

这些美人还都没有封号,虽然统称为美人,但和真正的美人,还有好几级的差距她们中有的已经伴驾侍寝过,有的却还没有见过皇帝的面。

天渐渐热起来,阿福站的地方原来晒不到太阳,但是日影偏移,大半身体都被阳光照着,绿盈朝她招了下手,阿福趋前两步,绿盈打开盒子拿了一个小瓶子出来,又把盒子盖上。

阿福眼尖,看到瓶子上的笺纸写着生津雪露丹。

绿盈把瓶子递给紫玫,紫玫服侍太后含了一颗,瓶子收进怀中。

下面美人们来赴赏花宴,却个个不是空手来的,按着座次一个一个的向太后奉上薄礼——自然,到了太后这位置上,不是什么珠玉财宝能够打动的,但是众美人的礼物却都非常雅致,看得出是下了功夫准备的。头一个于美人送上的是手绘的观音像,那观音看起来,倒与太后的眉目有几分相像,不知道是真巧还是假巧。太后虽然也是要知天命的年纪了,看上去雍容华贵,仍然端丽如三十许。

于美人生的小巧婀娜,说起话来细声细气,说这观音是一日梦中所见,醒来所绘。恰逢太后邀宴,所以特意赶着裱了送来。太后微笑着说:“也是一番心意。”命人收起,又赐酒一杯,于美人忙谦逊说粗陋涂鸦不成敬意,接了酒饮了,脸上微微晕红,退回入座。

这一下先声夺人,有了于美人的这幅观音像,后面的绣品,丝帕,如意绦,绢扎花还有手抄佛经都不显的很出彩了。十来位美人各有各的美,让人看的眼花缭乱。三公主时而插几句话,时而又靠着太后喁喁细语几句,逗的太后十分开怀。

皇子李固和他身旁那个叫韦素的少年却一直都很安静,李固的神情很冷淡,对眼前的繁花似锦美人如玉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韦素一直坐在他身旁,除了替他斟了一次茶,也没有说过话。

这两个人看起来与德福宫这锦秀馨香的场面格格不入,可是太后却象是对李固多有偏爱,并不因为他不象三公主一样亲近讨好就忽视了他,还吩咐人将自己席上的点心果品给李固端到他席上去。

最后是排在末座的一位吕美人,她身上的衣裳是豆绿色的,并不很鲜妍,尤其是和其他美人那色彩艳亮的服饰相比,有种落魄黯淡的的感觉。

她两手空空,袖里怀里也不象是掖带着什么礼物的样子。等所有人都已经献过礼物之后她才上前来,盈盈拜倒,声音却很动听:“吕珂拜见太后。”

别人纵然是抄佛经绣手帕也有件礼物,这无关贵贱,要只有她空着手,也说不过去。

果然她接下去说:“小女愚笨,并无礼物。不过记得一首家乡小曲,或可博太后一笑。”

其他人的神情各异,显然没料到这位吕美人倒有惊人之举。这么一来,倒又比其他人显的出挑了。

阿福站在那里,觉得自己象一个局外人,看着这一副貌似融洽的行乐图,繁花,名园,美酒,仕女,书画,词曲……

她有些恍惚,听到太后说:“呀,这也很好。雅坐无趣,有曲子听倒解闷。不过今日未备乐师,丝竹管弦一概没有呵。”

三公主微笑着,端着杯坐在李固旁边,接了句:“何必丝竹乱耳管弦扰心,只清唱更好。”

“好好,那就唱吧。”

吕美人微微昂起头,她身量不矮,或许不够纤窈,但是这样一站,却另有一股落落不群的大方自在。

阿福也有些好奇,在山上时,也常听着师傅抚琴按弦,和着山风松涛,令人意驰神醉。

吕美人拣了一根牙箸,轻轻敲在碟边,叮的一声,清晰明脆。她声音清丽柔婉,吐字似乎连成了一道线,却又字字清晰明白,阿福却只听到了开头一句,就象一道雷劈在头顶,整个人僵的一动不能动。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忽然当啷一声响,阿福吓的三魂七魄急忙回壳,还以为自己没捧住盒子摔了东西。可是低下头一看,自己呆虽呆,可没失手,盒子还好好的捧在自己手里呢。

那,那摔了什么?

阿福往席上看,三公主正不悦的站起身来拂拭衣裳,一旁的宫女也急忙替李固擦拭。装酒的瓷壶翻倒在桌上,里头深红的而打翻了东西的人——是杏儿!

阿福一颗心几乎不会跳了,杏儿呆呆的抬着手站在一旁,好象还没有弄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公主扯着被红色酒液翻污的衣袖,眉头皱的紧紧的,韩夫人急忙命一旁的宫女收拾,眉毛都要竖了起来,向两旁的人低声喝道:“还愣着作什么?把这丫头拖下去!”

杏儿如梦如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头如捣蒜,语无伦次的说:“夫人!夫人饶了我!不是我……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倒茶,没碰着酒壶……”

三公主看她一眼,对韩夫人说:“算了,看她也是刚进宫不久,夫人不要罚她了。”

阿福重重的松了口气,刚才那一刻紧张的她都忘了要呼吸。

三公主要不说这句话,杏儿被活活打死都有可能!

韩夫人说:“还不多谢三公主宽宥之恩?”

杏儿还呆,旁边宫女推她一把,她又惊慌的叩起头来:“多谢三公主,多谢三公主饶恕。多谢夫人,多谢公主……”

真是吓坏了。

阿福定定神,不必担忧杏儿,可是,刚才她听到的那几句曲词,却又一下子又兜到眼前耳边来了。

是不是听错了?

不,没错。阿福可以确定。

那么,是巧合吧?只是碰巧了,才一样的。

阿福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一点头绪都整不出来。

这个世界,明明没有秦皇汉武,没有唐诗宋词,没有……阿福上辈子知道的任何历史啊!

可是这首词,吕美人唱的这四句词,是从哪里来的呢?

韩夫人伺候三公主去更衣,李固站起身来,声音冷冷的说:“太后见谅,我想先回去了。”

“哦?”太后意外:“怎么?你身体不适么?”

“这里人多我头晕,天也热。”他神态一直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浓重的疲倦厌烦,对太后也不见软化讨好些,太后却一点都不觉得他这副样子有什么怠慢不敬,忙说:“既然这样,那你回去歇着吧,喝些解暑汤,下午的课就不要去上了。”

这么一岔,吕美人尴尬的站在那儿,站不是坐不是的。太后让人好生送李固回去,三公主也不在,赏花宴上一时冷了场。

阿福现在并不关心其他,她只反来复去的想,吕美人下面是不是还有四句词?那四句,是不是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吕美人她……怎么会这词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福脑子里无数个念头滚来滚去,她以为自己早忘了上辈子的一切了,叫还魂也好,叫转世也好,叫穿越也好——上一世的生命结束了,这一世开始了,只是她没有喝那碗传说中的孟婆熬的汤,所以才记得原来的一切吧?

可是,她已经想要把那些都忘记,好好开始,踏实的过好这辈子了,也这样过了十来年了,可突然又听到了这曲词,那些不安,那些迷惑,那些混乱……又全涌上了头顶。

阿福的目光不受自己控制,在吕美人脸上身上扫来扫去,哪一处都不放过,她真想冲过去问个究竟——可是她却只能让自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

这两天都带儿子去医院了~~~唉,我宁愿是我自己生病。还好,挂水的效果明显,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正文 九 太平殿 上

等三公主更衣回来,场面重新热闹起来,然而吕美人的好时机已经过去了,那支被打断的曲子没能让她打动太后,却让一众同来赏花的美人对她有了一种同仇敌忾的心理等到过了一会儿三公主提议雅坐无趣,传花行令饮酒的时候,美人们不管真高兴假高兴,大家都比刚来时放得开了,不那么拘束,有两个都唱了曲,另外当场作诗的也有一个,还有几个讲笑话的,甚至还有一个跳舞的,那身段腰身,花间风前翩翩起舞,意态动人,婀娜多姿。吕美人只说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笑话,用过午饭,天更热了,太后也倦了,才散了场。

阿福一夜都没有睡着。一半是因为杏儿虽然因为三公主的话而躲过大难,但是仍然被韩夫人罚跪了一下午,到晚上两个膝盖红肿不堪,人也站不起来了。阿福打了水替她敷着,杏儿两眼红肿,当着人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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