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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狂后倾天下by墨倾长风-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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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荷!”身后传来宗映珊急切的呼唤,“玉荷,你怎么样?”
楚清欢缓缓转身。
李玉荷呼吸急促,口中不断有血涌出,而身上所缠的布条已全数被血染透。
奶娘叹了口气,从一个包裹里取出件单衣与伤药来,走过去为李玉荷重新撒药包扎。
“节哀吧。”她一边利索地动手,一边摇头,“她伤到了脏腑,伤口太深,刚才也只能拖得一时性命,活不了了。”
宗映珊紧紧握着李玉荷的手,眼睛通红,下唇被雪白的贝唇咬出了血痕,她突然抬头,眼里有着浓重的哀求,“王爷,求您救救玉荷……只要您能救她,以后,以后……我们远远离开,决不再出现在您面前。”
夏侯渊淡淡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你还不明白么?”奶娘擦着手里的血迹,难得的好言相劝,“书怀是这里最好的大夫,他都救不了,王爷还怎么救?”
“那,那……”宗映珊看着李玉荷痛苦的面容,眼泪终于如珍珠般掉了下来。
俞心默默地拿着手帕为李玉荷擦去脸上的汗血,没有作声。
李玉荷动作极慢地转头,眼睛直直地盯着楚清欢,动了动嘴唇,却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她,她有话要对你说。”宗映珊哀伤地抬头,“楚姑娘,你能不能……”
季婉瑶沉默地站在楚清欢身边,说实话,她该恨的,但看到李玉荷这副模样,她却恨不起来。
楚清欢缓步上前,半蹲下来,平静地问:“你想说什么?”
李玉荷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抬手,但已使不出半分力气,楚清欢看在眼里,沉默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李玉荷有些涣散的眼神亮了一亮,身上也似乎凝聚起力气来,使劲抓着她,头微微上抬,喘着气道:“我没,没有……”
才吐出几个字,却气力不续,只能急促地喘息着,无法将话表达清楚。
楚清欢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俞心怜惜地擦去李玉荷嘴里涌出的血沫,黯然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人活在世上谁能无错,妹妹,只要你能改过,楚姑娘肯定会原谅你的。”
李玉荷蓦然睁大了眼睛,费力地看向她,眼里全是惊讶。
她仿佛有些吃惊俞心的话,随即又有些着急,用力地抓住楚清欢的手,眼里言辞万千,却始终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她是如此急切,以致眼角流出了泪,在此之前,她身受重伤万般疼痛都没有哭泣过,此时却因为无法为自己开口而急出了眼泪。
眼神已无法聚焦,手臂也无力地垂下,她大口大口地吐着血,眼睛却始终不肯离开楚清欢的脸。
她还有话没有说完,很重要的话。
“我知道了。”楚清欢伸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睑,“你安心去吧。”
 
 第四十二章 确定
樊阳城外的山上多了一座新坟,坟前一块木牌,只简单地写着李氏幺女四个字。
宗映珊细细擦去脸上的泪痕,低声叫住了楚清欢:“楚姑娘,我能跟你说几句话么?”
楚清欢驻足,转身。
俞心看了她们一眼,远远地走开了几步。
洗去了精致妆容的宗映珊,有一种清丽脱俗的美,而那种矫揉妩媚之态,也在这一夜之间离她而去,此时的她,看上去就是一个名门闺秀,落落大方。
“楚姑娘也许会觉得奇怪,我与玉荷明明势同水火,为何我会为她伤心。”她笑了笑,笑容里有种苦涩,“我们两家本是世交,我与玉荷从小一起长大,她视我如姐,我视她如妹,后来我与她同时被皇上指配给王爷,我还曾为此欣喜。”
“可是不知为何,她在离京前突然对我有所冷淡,到了王府之后更是与我日渐生分,直至后来的相见无欢,这些,想必楚姑娘也看在眼里。”她微微一叹,默了片刻,“不过,玉荷性格爽直,对喜恶极为分明,也不知道加以掩饰,因此得罪人无数。但她从小痛恨别人背地里耍手段,我相信,她绝不会做出加害楚姑娘之事。”
“是非曲直,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楚清欢淡淡道,“她无愧于心,我也不会让她蒙冤受屈,加以时日,一切自有分晓。”
宗映珊深深地看她一眼,神情有些寥落:“见了楚姑娘,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胸襟气度的女子……映珊,惭愧。”
“宗小姐不必如此,我也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楚清欢微一点头,转身欲行。
“楚姑娘,”宗映珊上前一步,对着她的背影极为诚恳地说道,“谢谢你。”
谢什么,其实她也说不清楚。
谢她出手相救,让她们从密道逃生?
还是谢她愿意耐心聆听,在李玉荷临死前给予温暖?
或者说,谢她愿意听她这席话?
还是其他?她不知道。
楚清欢只是脚步微顿,便快步而去。
宗映珊久久地注视着她的身影,这女子步履沉稳,身姿挺拔,如一株直上九重云天的青竹,孤傲而凛冽,容纳她的,是那片宽广高远的天。
这样的女子,注定不会与那些依恋尘土的娇花,攀附树枝的藤萝为伍,她们之间,一个向天,一个归尘,差距太大,太大。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前往探路的石坚与清河飞快下马,与夏侯渊低声说了些什么,神情极为凝重,夏侯渊眉梢骤挑,眸过闪过一抹冷芒。
他略作沉吟,将手里披风递给走近的楚清欢,沉声道:“你们先在山上稍事休息,等我回来再作决定。”
楚清欢将披风抖开披在身上,问:“你要去哪里?”
“我要赶在天亮之前回趟王府。”英挺的轮廓在夜色里如同斧削,夏侯渊的眉目冷若寒夜之霜,“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去确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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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府的火势一直延续到天亮时分才稍稍渐小,城里百姓一夜未眠,谁都知道出了大事,但没有谁敢靠近半步。
天光薄薄地透过云层,天地间一片混沌,余火混着烟雾充斥着这片废墟之地,断壁残垣之下不时可见的焦尸,昭示着这里曾发生的一切。
几条黑影悄无声息地隐身于一处虽然残缺却还未倒塌的屋檐之后,隐蔽,沉默,目光炯然。
分散于王府各个角落搜查是否还留有活口的黄甲军纷纷汇聚过来,在一方空地上列成两队,一名副将模样的年轻男子单独上前禀报:“将军,府内所有人都已斩杀或烧死,无人生还。”
“所有人?”黄甲将军眼神一厉,“逃出去的那些人可有追到?”
“没有。”副将低下头,“我们追出北城门之后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不知去向。”
“大概有多少人?”
“十来人左右。”副将回答,“将军不必担忧,虽说他们身手都还不错,但这么几个人,料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你懂什么!”将军发怒,“皇上严旨必须斩草除根,一个不留,没有将人全部除掉,便是你我的失职!”
副将一按腰间佩刀,忙道:“属下这就带人去追。”
“算了。”将军挥了下手,“现在你再去追,还能追得上?”
他转身,看向躺在一边的一具焦尸,脸上并无过多表情。
副将看了眼那尸体,垂下眼睑,片刻后,他面上露出不解,问道:“将军,虽说皇上不喜欢淮南王,但也一直容忍着,这次怎么突然……”
“容忍着?若不是因为皇后……”黄甲将军哼了一声,“淮南王安安分分地做他的闲散王爷,皇上也不至于现在要他的命,谁叫他心里想着谋反,身边偏偏还有不可信之人……”
他突然住口,对那副将拉下脸来:“做好你的本分,不该你问的便不要问!”
“是。”副将连忙低头,“是卑职多嘴。”
“淮南王已死,皇命已经完成。”将军走下台阶,向外走去,“通知樊阳城守了没有?那顾老儿可老实?”
“顾老儿识趣得很,一看到圣旨半个字都不敢多说,就让人去给将军收拾屋子去了。”
“那就好,将士们辛苦,先在此休息三日,三日之后回京复旨。”
“是,一切听凭将军吩咐。”
“……”
脚步声渐远,黄甲军都朝樊阳城守府而去,四周归于寂静。
屋檐上,石坚正想直起身子,却被清河一把摁下,手劲大得出奇,而更让他惊讶的是,清河的身子竟然重重一震。
石坚抬头,见他眼里皆是震惊之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亦不禁心下大震。
那处原本是夏侯渊住处的废墟中,此时走出一人,他朝刚才黄甲将军所处的位置笔直走来,一直走到那具面目全非的焦尸前才停下。
他久久地凝视着那尸体,从头到脚,从左手到右手,看得十分细致,细致得让人无法认为他是在看一个死人。
许久,他才点了点头,长长舒出一口气,仿佛放下了一件让他苦恼了很久的事。
石坚只觉得心中如同压了块巨石,空气寒冷如冰。
位于他左侧的夏侯渊静若山岳,感觉不到任何怒气与杀意,唯有那一双眼眸越发深邃幽黑,如一潭无法掀起半丝波澜的深渊。
 
 第四十三章 小胡子,药,胭脂
八月十六,晨。
辰时,樊阳城门如往常一般准时打开,并没有因为淮南王府的变故而有所改变。
进城的人比往常要多,一名身着黑袍蓄着一撮小胡子的俊秀男子排在后面,平静地随着入城的人潮往淮南王府行去。
王府外围进行了戒严,外面守着持枪佩刀的黄甲军,严禁行人进入。
所有人都远远地观望着这沦为废墟的王府,不明白平时亲善待人不问政事只知养花弄草的淮南王怎么就突然遭到了灭顶之灾,皆不胜唏嘘。
黑袍男子淡淡一眼掠过,将远近之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待转过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时,视线忽地一凝,眸光深了深。
“哎呀,别挤别挤……”身边一名肥胖的女子被人搡了一下,站立不稳向男子倒过来,他一侧身,伸手将她扶住,再抬头时,视线所及处已不见了原先那里所站之人的身影。
他微抿了双唇,问人打听了城内几处药铺的方向,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掌柜的,抓药。”如先前几家药铺一般,他进门之后便从怀里取出一张药方放在柜台上。
正在拨打算盘的掌柜头也不抬,只微微抬高了音量喊了一句:“六子,有人抓药。”
“哎。”柜台下面有人应了一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直起身来,掸去手里的药末,拿起药方。
“咦?”他抬起头来看了眼男子,自言自语道,“怎么尽是些外伤的药方?昨晚上半夜来了一个,今儿个大早上的又来。”
“哦?”男子似乎很随意地说道,“刀剑无眼,受伤本就是常事,就是切个菜伤到手不也很平常么?”
“切个菜?”六子很不以为然地将药方放回柜台,转身开始抓药,“就这方子上的药材与分量,如果真是割破了手指头那么点小伤,都够一百个人喝的了……这位公子,不是我多嘴,就你家病人的伤,恐怕流了不少血吧?”
“想不到小哥也懂医理。”男子并没有正面回答。
“药方看得多了,多多少少也懂了点儿。”六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见小哥是个聪明人。”男子称赞了一句,随口问道,“刚刚小哥说,昨晚半夜有人来抓药,莫不是淮南王府那些黄甲军的人?”
“那倒不是,那会儿淮南王府还没动静呢。”六子熟练地将药分包,大概被赞得高兴,很是乐意与他多说几句,“昨晚那个,是城里那家最大的胭脂铺佟掌柜的人……说也奇怪,明明住在城西,隔壁不远就有家药店,还大老远地跑在这里来敲门……”
“六子,哪来那么多话。”掌柜拿过柜台上的药方算账,嘴里训斥道,“你只要记得,咱们只管做生意,不管人家是城西还是城东,只要乐意往咱铺子跑,咱就招呼着,明白吗?”
“掌柜的,我明白。”六子将药交到男子手里,“公子,药都抓好了。”
男子点点头,将药方放入怀里,拿起药包付了银子便出了门。
出门后,他走到一个拐角时,随手将手里的药包扔进暗沟里,转身往城西方向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他站在一家胭脂铺门前,只稍稍抬头看了眼上面的门匾便抬腿迈了进去。
胭脂铺内十分冷清,只有两个伙计在整理货柜,见他进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堆起笑脸迎了上来。
“公子是要买胭脂?”语气里有着不确定。
“嗯。”男子在柜前随意地看了看,“都在这儿了?有没有更好的?”
“当然有。”伙计从里面拿出几盒包装考究的胭脂来,试探地问,“公子是给夫人买么?怎么不一起同来?”
“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妇道人家还是不要出门的好。”他拿起一盒胭脂来闻了闻,叹道,“天现血月,果然不是什么好兆头,先是天水湖出了事,之后又是淮南王府……”
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有人正要下楼,闻言驻了足。
“可不是。”一名伙计跟着叹气,“天水湖淹死了人,淮南王府里的人又都死绝,真是不祥。”
另一名伙计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别说了,掌柜都说了不让我们私下讨论这些。”
“死绝?”男子皱了皱眉,凝神想了片刻,摇了摇头,象是自语道,“那有可能是我看错了……也是,连淮南王都死了,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活着逃出来。”
两名伙计对视了一眼,有些变色:“公子是说,看到了王府里逃出来的人?”
“嗯,就是淮南王的侧妃,我认得她。”男子摆弄着手里的胭脂,说得心不在焉,“去年中秋节游湖的时候我跟我夫人还见过她,长得很美很端淑的一个女人,可怜如今竟然这般落魄……不过应该是我看错了。”
“应该是公子看错了。”两名伙计连忙笑着转开话题,生怕招惹是非,“公子看中了哪款胭脂,小的给您包起来。”
“就这个吧。”男子指着一款桃红色的,“我夫人脸白,薄薄地抹上一层应该会好看。”
“公子真有眼光。”伙计将胭脂包起,送上,“五两银子。”
男子将银子扔进伙计手里,掂了掂手里的胭脂就要走。
“公子慢走。”楼上有人出声,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缓缓步下楼梯,脸色略显苍白,眼睛却闪烁着精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公子从哪里来?”
男子似乎并不喜欢回答陌生人的问题,看了他一眼才道:“城外。”
“公子刚才说,看到了淮南王府的人,也是在城外看到的?”
“就在城郊,一座破庙里……怎么?”
“哦,没什么,随便问问。”男人目光一闪,笑道,“公子请。”
男子沉着脸,似乎对于耽误了时辰而有些不快,略一点头便快步走了出去。
待出了城门,到了无人之地,他伸手往唇上一撕,而那盒胭脂则被直接扔进了河里。
------题外话------


 第四十四章 破庙
城郊,一座普通民宅。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且不说任谁都以为淮南王已死,就算知道他还活着,谁又会想到他会选择离樊阳城如此近的地方落脚?
偏偏夏侯渊就这么做了。
他可以避身的地方很多,唯有这一处,是在得知皇帝派出最为忠心可信的黄甲军之时才选定的。
如今,也只有这一处,才最安全妥当。
临近中午,季婉瑶从屋子里走出,正好看到楚清欢从外面回来,步子急促,神色凝重,不由一惊:“清儿,怎么了?”
楚清欢穿过走廊,在某间房前稍稍一顿,“没什么,就是在外头看到了一个人,觉得有些蹊跷。”
“什么人?”季婉瑶连忙问道。
“不认得。”楚清欢望着门外的方向,“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中等个头,有些象商人的模样,可要说是商人,又不太象。”
“你刚才说蹊跷……”
“嗯,这人一看就不是村子里的人,衣着打扮都不象,看他走路的样子也有些功夫底子,脸上还有条刀疤。”楚清欢沉吟了一下,道,“你去关照小一他们一声,叫他们没事不要乱走,都在屋子里待着。”
“我知道。”季婉瑶有些不安心,“那……这人现在还在外头转悠?”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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