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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狂后倾天下by墨倾长风-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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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孩子,怎么尽说些灭你家公子威风的丧气话。”
“公子你有威风么?”
“……”严子桓自动选择忽略,继续朝门那边喊话,“楚楚啊,今儿个我得了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哗啦!”门板那边一声响,那条门缝正在他不懈的努力之下又拓宽了些,一道水雾便从那缝里射了出来,正好喷了他一脸。
他“啊呀”一声倒跌在地上,顾不得屁股摔疼,拿起袖子先擦脸,擦一半又想起那袖子在门上蹭了灰,又连忙张了双手朝宝儿道:“快快,给我擦脸。”
宝儿慢吞吞地从怀里取出块锦绸帕子,一声不吭地替他细细地擦了,又蹲回原地,随手就要将帕子扔了。
“别扔别扔!”他忙扯了过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欢欢喜喜地放入自己怀里,“这上里有楚楚喝过的茶,还沾了楚楚的唇香,不能扔。”
宝儿一脸呆木。
严子桓已站了起来,凑着那缝往里看,却除了光亮之外什么都看不到,才道:“我听说啊,前阵子大邺跟乌蒙打了一仗呢……”
等了等,见里面还是没什么动静,他又道:“据说打得挺激烈的,大邺的皇帝陛下还受了伤……”
再等了等,还是没动静,他突然不往下说了:“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喜欢听,宝儿,咱们走吧,公子我刮了半日的门,累了,得回去歇着……”
门无声开启,楚清欢站在门边:“既然话题都开了头,何不把它说完。”
“楚楚,你出来了?”他弯着眸子,脚步却往外挪了两步,“不说了不说了,你不想听,我说了反惹你嫌聒噪,我回去歇会儿,待会儿再来……”
“站住!”她冷了脸,“把话说清楚,到底谁受了伤。”
他拍拍胸口,一脸受惊的表情,“楚楚,你吓死我了,能不能对我温柔点?”
她眉梢一挑:“说不说?”
他摇摇头,很是无辜:“本来是要说的,被你这么一吓,都给忘了。”
她抬起一只手,手握成拳,语气温柔:“要不要我提醒提醒你?”
“你又吓我。”他双手捂了鼻子,甚委屈,“这下更加想不起来了。”
她闭了闭眼,忍下揍人的冲动,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道:“好好想,大邺跟乌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谁受的伤。”
“好吧,我想想。”严子桓仰着头,想了半晌,道,“其实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乌蒙的一些部落在大邺边境作乱,大有冲杀进来的意思,皇帝陛下雷霆一怒,亲自出马,然后被流矢射中……至于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楚清欢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袍袖一挥:“当然是真的。”
“那你还敢说是好消息?”
“难道不是?”严子桓很是理所当然,“你看啊,他若不把你从文晋抢走,你现在还好好地待在文晋,我跟你也不至于这么生分,是不是?那他对我来说就是仇人了,他受了伤,可不就是好消息?”
楚清欢看着他淡绯色的双唇一张一合,再歪的理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未见他脸红气喘上半分,沉默不语。
“楚楚,里面煮了什么茶,好香。”严子桓也不急着走了,往里探了探头,伸出脚便要往里挤,“不请我进去喝一杯?”
“砰!”楚清欢随手一甩,门砰然合上,险些夹断他的腿。
严子桓连连往后退,吓得面无人色:“好险好险……楚楚,知道你狠心,可也不能谋杀亲夫不是……”
“再敢胡言,小心我揍得你鼻子开花!”里面冷冷的声音传出。
他扁了扁嘴,果然不敢再说话,片刻,房门再度开启,一身墨色衣袍的楚清欢走了出来,手里仅提一个简单的包袱,见他仍蹲守在门外,也不作理会,只是敲开隔壁房间的门,对高越礼部侍郎交待了几句,便提了包袱往外走。
“楚楚楚楚……”严子桓一提衣摆,颠颠地追了上来,“你这是要去哪?带我一起去。”
她脚步不停,径直走向官驿马厩,只道:“若是司马如来找我,你就跟他说我去了大邺,不日即回。”
“你要去大邺?”严子桓惊讶,随即道,“我才不做这个传声筒,要说你自己跟他说。”
“说不说随你。”楚清欢解开马索,翻身上马,低头看着他道,“若是消息属实,我便欠你一份人情,如若有半句虚假,你知道后果会如何。”
严子桓眼角一抽,苦着脸提醒:“温柔,温柔……”
楚清欢却已一抖马缰,座下健马如脱弦之箭射出。
“哎,楚楚,带上我啊……”严子桓提着衣摆直追,一直追到官驿门口,看到那黑衣黑马绝尘而去,久久,微微一笑。
“公子,”宝儿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声音里有着担忧,“你这可是第二次放她走了,若是主上知道了,只怕……”
“只怕什么?”他淡淡道,“责骂?还是责打?放心吧,他不会对我怎样。”
“就算不会对你怎样,但主上的脾气你是最清楚的,次数多了未必就能饶得你。”宝儿见他说得轻描淡写,更为忧心,“况且,就算你现在让她走,万一他们在路上正好碰上呢,你这不是白白多了份罪。”
“他们到甘宁不是还有两日路程么,与她又不是同一条路,碰不上。”他捏捏宝儿的脸,“别整日里象个小老头似地皱着脸,就算他们有可能会碰上,不还有钟平盯着,出不了岔子。”
伸了个懒腰,又抬头看了看日头,他晃着衣袖慢悠悠往里走:“回房吧,先回去睡一觉,补足了精神晚上好出去找美人……美人啊美人,雾里花水中月,倒叫公子我怎生找……”
慵懒散慢的调子如妙伶唱戏,婉转曲折,一个调子转了三转还拖了个长音,袅袅回荡在官驿院中,余音不绝,宝儿在原地站了半晌,忽有些悲从中来,喃喃道:“公子啊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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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过,一条黑影快速潜行于兆京的街巷之中,月光极淡,偶有犬吠之声传出,更显幽静。
夜里的兆京与她上次离开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那时正值俨俨冬日,鹅毛般的大雪落了一肩,她一心想着离开,只留下那简单的六个字,甚至没有回头,如今过了半年,却又因为一条未知真假的消息而主动回来,未及掸去一身的尘土,奔向那人所在的巍峨宫城。
从甘宁到兆京,她一路急赶,脑海里盘旋的都是严子桓所说的那句“至于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她不止一次想,不知死活,是否可以理解为生死未卜?
她做事从不后悔,然而每想起这四个字,便会想起那一晚的定边城,在凛烈寒风之中,潋艳火光之下,男子长发披散衣衫单薄赤着双足坐于墨骓之上的模样,那犹如深渊的深邃眼眸映着火焰,惊人的黑,又惊人的亮。
如果受伤是真,生死未卜是真,她是不是该后悔,后悔当初为了逃避皇后之位而再次选择离开?
如果没有离开,她可以代他出征,或者随在他身边,在流矢射来的那一刻,为他挡开,那么,此刻也无需因为这未知的答案而焦灼忧心。
前世今生加起来,这种感觉也不过出现了两次。
第一次是知道阿七被困于古墓,而组织选择放弃了她。当时离阿七入古墓已有六天,真正的生死未卜,她什么都没有想,背着重磅炸弹不要命地将古墓炸开,然而那种或许将会失去至亲之人的痛楚让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当她咬着牙在废墟中扒出吃了六天蟒肉面色惨白的阿七时,她第一次湿了眼眶。
第二次是现在。严子桓的话说得模棱两可,表情亦看不出真假,但这种事又岂能拿来开玩笑。
无日无夜地赶路,一如当时他率军赶来救她,那时的他是否也是如此心境,恨不能将两地缩短至寸尺,跨步就到?

 第一百一十章 入宫
夜里的宫城布防严密,比之以前犹甚,灯火明暗中,楚清欢身形起落,悄然无声地穿梭于宫殿甬道之间,对于经她之手布置的换防更值了然无胸,毫无障碍。
潜行小半个时辰,灯光愈见明亮,夏侯渊所在的承天殿已清晰可见,她远远望去,见殿外人影绰绰,枪戟林立,守卫之人众多,明显与平常有异,心下不由一沉。
从正门进去肯定行不通,她略作思索,便欲折身绕到殿后,忽听有人声朝这边过来,她左右环顾之下,只得隐于一处暗角,等来人过去再说。
脚步声渐近,步履急促,行动间衣带飘拂,却无甲胄相击之声,并非宫中禁卫,她只道是宫中普通宫人内侍,却听得一男子声音微急,又怕惊动了别人般房间压低了嗓音,“婉瑶姑娘,你走慢些,小心脚下。”
仿佛是为了应他这句话一般,话音刚落,便听得“扑通”一声,伴着女子低低的痛呼声应景地响起。
楚清欢嘴角一抽,微微探出头去,果然见走在前面那女子摔倒在地,想是被那裙摆绊倒,后面那男子急急地上来搀扶。
“可有伤着哪里?”那男子急切中含着心疼,小心地去扶她,那手却被那女子一把拍开。
女子撑着地面歪歪斜斜地爬起来,呲牙又咧嘴,分明是摔疼了,那脸却罩着层寒霜,对男子没有半点好脸色,“乌鸦嘴!要不是你说那话,我能摔着?”
男子很无奈地笑了笑,面容温文,眼里却是纵容:“是,是我的错。”
女子胡乱地拍了拍身上的土,哼了一声,腐着腿往前走,边走边道:“不许再跟着我。”
“婉瑶姑娘,你先别生气,听我说。”男子不敢离她太近,只得落后她两步跟着,“刚才我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还望婉瑶姑娘考虑之后再答复我可好?”
“不用考虑了。”女子猛地停下步子,转身看着男子,冷冷地道,“纪望言,这事绝不可能,你不要再提了。”
“为什么?”男子眉头轻皱,眼中有着不解,“那日你与奶娘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何却不肯嫁给我?”
“你,你偷听别人说话?”女子似没料到这一层,脸刷地涨得通红,即使昏暗的夜色也没能掩盖住她此时的窘迫与气恼。
“我是无意……”
“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也不管你听到还是没听到,反正这事不成就是不成。”女子狠狠一跺脚,道,“就算你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嫁给你。”
“为什么?”男子眉头皱得更紧,“你我既是两情相悦,为何不能……”
女子紧咬着唇,转身就走,下唇被牙齿咬得煞白,几乎咬出血来。
“婉瑶姑娘,”男子迟疑了一下,契而不舍地跟上,“凡事总有由头,你说不能嫁给我,总该给我一个理由。”
女子急走几步,不小心又踩到裙摆,一个踉跄险些再次跌倒,男子急忙伸手来扶,她眼圈一红,突然朝他低声喊道:“你是堂堂大邺朝的户部侍郎,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偏偏要来惦记我!”
男子被她这一喊而一愣,伸出的双手就那样僵在半空中。
女子红着眼睛,扭头盯着别处,“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平日里对你嬉笑两回,你就如此轻浮要娶人为妻,哪有你这般孟浪的。你听好了,要成亲你找别人去,莫要来招惹我。还有,我说喜欢你,那是诓奶娘的,你当什么真?”
他的脸刹时一白,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斜眼冷笑着看他一眼,提起裙摆一腐一拐地越过他,嘴里轻嗤一句:“痴人说梦。”
他蓦地倒退一步,眼里闪过一抹深深刺到的受伤,她眼角余光里看到,却脚步不停,越走越快,直到消失在夜色中。
男子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失了心神一般慢慢地走了,俊秀的面容略微发白,光影晃过,明润的眼睛没了往日的生气。
直到他走远,楚清欢才从角落里走出,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轻抿了唇。
绕到承天殿后方,她打开一扇窗子悄然纵入,殿内灯光并没有外面那么通明,内外殿都只点了一盏小灯,也没有侍应的宫人,静谧无声。
明黄色的床帏用镏金铜钩挂起,只有天青色的纱帐低垂,透过朦胧的光线看过去,一人静静平躺于宽大的床榻,却看不清脸容。
她一步步走过去,心里渐渐涌出一丝怒意,外面重兵把守,可见伤重,里面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若真有人进来行刺,或伤情恶化,岂非天地不应?
慢步走到床前,床上那人的脸庞已大致可见,她顿了一顿,才屏了呼吸,抬手撩开纱帐,里面的情景顿时跃入眼帘。
床上的男人只有一床单薄的锦毯,盖至腰部,露出精壮窄瘦的腰身,上半身却缠着雪白得耀目的布带,点点红梅渗透而出,红白分明,分外刺眼,刺得她心头亦如扎了根细细的毛刺,不是特别疼,但轻轻一拨便是比疼还不好熬的难受。
眸光在他胸前停顿了很久,她才慢慢上移,落在他的唇上,他的嘴唇薄而坚毅,此时却干得起了皮,苍白得没有血色,再往上,开阔的眉心紧锁,即使在沉睡中亦似有很大的困扰而不得安心。
人还是那个人,眉目英挺如旧,却又不是半年前那个霸气十足的男人,憔悴太多。
无法看到伤口,也就无从得知具体伤到的是什么地方,伤口有多深,但以他的警觉,如果伤势不重的话,不该对她的到来一无所觉。
倾了前身,伸手轻轻抚过胸前带血的布带,到底是多重的伤,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天还要流血,以至于他还到现在还如此虚弱?
转头看到床边放着一个盛了水的铜盆,旁边还搭了块干素白的锦帕,她蘸了水,轻轻滴在他的唇上,那水滴润泽了他干涸的双唇,又从一边流了下来,她用锦帕擦去,又擦了擦他的嘴唇,那唇色便润了几分。
见他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她的心里便如压了块大石一般的沉,随手将锦帕扔进盆里,抬手去抹他眉间的褶痕,这样皱着眉头的样子着实不象他,也让她不喜。
指尖一点点轻按,将那眉心一点点抚平,她弯着腰,倾着身,眼神专注,动作轻柔,做得一丝不苟,恍惚置身于无物之中,唯有眼前的这个人。
或许,唯有在这种情形下,她才能对他表现出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她是女子,又怎会没有温柔,只是她早已习惯用冰冷坚硬的外壳将自己层层包裹,连带那颗心也冷如冰,坚如铁,寻常的火根本无法将之融化。
但到底,她是血肉之躯,心也是血肉做成,又怎会对有些人有些事无动于衷。
那手指久久地停在他眉间,一时竟忘了收回,就在这片安静之中,她的手腕突然一紧,快得她未及反应,眼前便是一阵天地倒旋,倾着的身子重重地跌在柔软的床上,同时眼前一暗,身上一重,那重量压得果断,压得干脆,压得让她一阵气血上涌,眼前发黑。
这一切来得毫无预兆,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在她极快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时,一张刀削斧凿般的俊脸已悬在自己上方,而身上的重量,毫无疑问是这个男人的。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也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彼此相距咫尺,呼吸相闻,气息相交。
墨黑如缎的黑发自两肩垂下,落在她脸颊边,挡住了所有光亮,他的眼眸隐于一片暗色之中,幽幽沉沉,漆黑深邃,又有点点星火乍隐乍现,如一潭深水裹着她,又如一头猎食的猛兽攫着她。
她的眸亦是深沉一片,脑海中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不愿意去想。
久久的对视之中,她沉声问:“什么时候醒的?”
他沉沉地盯着她,半晌,哑着声道:“你总算是回来了。”
一句“回来”,让她呼吸滞了滞,然而这丝毫对不上的问答,亦让她执着于她的问题:“是不是早就醒了?”
他充耳不闻,只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
她陡然眸心一缩,想到了一种可能:“你是故意将受伤的消息散布出去的?”
他这回没有答非所问,定定地凝着她的眼,许久,答:“没错,我是故意散布的。”
“你……没有受伤?”她缓缓眯起眼眸,视线下移,落在他染血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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