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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小女玲珑-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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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霞冷笑:“你少拿着鸡毛当令箭,御女为人我最清楚,她待人一向宽厚。不像有的人,表面上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实际上全都是做着给人看罢了。”
她这句话说得实在冒犯,廖氏好歹云絮斋内事的总管,总领大小事务,大小也是个管事,彩霞不过是个女史,即便拢香格外信任她,这样说话也是以下犯上了。
廖姑姑眉头一紧,正要回嘴,没想在彩霞身后的红染双手叉腰,帮腔道:“彩霞姐姐说得不错,平日里看着姑姑对人都笑眯眯的,还道姑姑是个会疼人的,没想到关键时刻也是个见死不救的。须知风水轮流转,姑姑这样绝情,怎么知道哪天也有高处跌下来的时候。我们倒还好,姑姑位高跌得也痛,到时候若连个拉一把的人也无,那才叫凄惨。”
这话真真狠毒,玲珑不由得多看红染一眼,从前只知道她一双巧手会梳头,性格活泼些,善于拿好话哄人,却不知道她骂起人来居然这样毒辣。廖姑姑显然也被气得不轻,彩霞在拢香面前得力她尚能忍让三分,红染出口伤人她却不能忍:“你不过是云絮斋里的一个小宫女,连品阶也无,我是云絮斋的管事,你凭什么在我面前大呼小叫,这般没规矩,是想拖出去受罚么!”
红染毕竟位低,此话一出便被骇得一抖,却死活梗着脖子与廖姑姑对视。彩霞轻哼一声:“她说不得,那我可说得?姑姑这般表里不一,却连个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了,多说一句便要罚人。我看这云絮斋竟不是皇上赐给宁御女的,而是给廖姑姑您你的!”
这话说得好没尊敬,玲珑实在看不下去,以手轻扣门扉,“哒哒哒”三声清脆,屋里三人始觉她站在门外。
彩霞转身,半惊半疑地望着玲珑身后:“玲珑,你……”见玲珑身后没别人,稍稍定心。
玲珑知道彩霞在找拢香,担心她来了拢香也跟着来,于是道:“御女还在午休,三位何以在此喧哗?”玲珑在拢香身边呆的时间久了,有些地方很像拢香。比如说生气,拢香待人温和,但绝对不是无下限的温和,她生气的时候不用骂人也能让人知道她生气了,玲珑也是如此,平时和谁都能有说有笑,必要的时候撒泼卖乖都使得,不爽的时候绝对能让你感到她在不爽。
玲珑看着彩霞,彩霞有些心虚,惝然开口道:“你怎么在此,不是在伺候御女歇息么?”
看见她心虚玲珑心下才觉有底,她自然不会以为彩霞能被自己的目光镇住忽然明白过来,彩霞在意的是拢香。因为玲珑也算是拢香一个心腹,虽然不如彩霞中用,但她的出现往往也代表拢香。彩霞还在意拢香,待会儿她要劝就好劝了。
想到此,玲珑索性道:“我听到这边有响动就过来瞧瞧。”
这话是诓人的,但也奏效。三人听说她是听见响动才来的,都露出慌乱的神色,廖姑姑先道:“玲珑姑娘听到了响动?可有惊扰御女?”彩霞往玲珑背后瞅了又瞅,害怕拢香跟着出现的样子,红染居然开始往旁边挪,像是怕被逮住。
玲珑只好继续绷着脸道:“御女有没有听见我就不知道了。咱们云絮斋地方不大,打个喷嚏也能传几间屋子。廖姑姑与彩霞姐姐都是御女跟前的得意人,怎不先想想,若是惊扰御女可如何是好,即便御女午睡未曾听到风声,要是有人从外面路过云絮斋听见,恐怕会指着云絮斋笑话呢。”
廖姑姑闻言面露愧色:“老身考虑不周,实在惭愧,但事关云絮斋内务,不得不妥善谨慎。”
“两位到底为何事争吵?”
不等廖姑姑回答,彩霞抢道:“红染的母亲染了重病,这几日正好有人可以帮她把钱送出宫去给她母亲治病,红染怕钱不够,想多支一个月的例钱托人一同带出去,”说着往廖氏那边瞪了一眼,“廖姑姑却死咬着不许红染预支,眼看红染托人送钱的时辰就要到了,你说这不是见死不救么?”
托人把钱带出宫?宫女要找人送东西出去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从前冬梅就帮她送信出去,只要有认识人,要送也不难。况且宫廷里设有采买机构,许多宫女都会托出去采买的太监带些香粉小首饰之类的,这是旧例,不过要传信或是夹带就有些难了,因为出入宫廷的东西都要经过检查的。
廖姑姑急辩道:“不是我见死不救,云絮斋里一切用度都有定例,每月月例有多少就是多少,莫说红染姑娘,就是御女的用度也是有规定的,况且……”廖姑姑顿了顿,继续道:“总之是不能说预支就预支的。”
她所说不假,拢香这御女位份不高,月例也不会多哪里去,除了皇帝的赏赐又没别处接济,打赏宫人的钱是不能少的,她自己做衣衫都没舍得多做几件,只维持脸面而已,那点子月例支撑云絮斋花销还紧巴巴的。而且廖姑姑方才的样子,分明是另有隐情的,只是当着人面不便说。
彩霞却不依不饶,上前抓着廖姑姑的一只手伸到玲珑面前,那腕子上缠着一圈金闪闪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金镯子。彩霞道:“你莫要听她满口胡言。云絮斋里统共就这些人,能用得了多少,你我不清楚她还不清楚,你听听她方才那些话,别说是克扣我们的,就连御女的她也敢克扣。若不是,这只金镯子她是哪里来的?昨日还没见她手上有,今天又不是发月钱的日子,她怎么就多了只镯子?预支些月钱又不是不还,她却说拿不出钱来,钱都被她打镯子去了吧!”
廖姑姑一把抽回手,也不知是气势羞,涨红脸道:“别胡说,这镯子是……是我……”
彩霞见她答不出来,越发得意,揪住她一定要个说法。这手镯的事玲珑还真不清楚,廖姑姑又没个准确说法,她也不知谁对谁错。无法,眼角瞟见红染躲躲闪闪地,越挪越边上去了,心思一转,逮着红染问道:“红染,你告诉我,你托什么人带钱回去,又是从哪里得了消息知道你娘病了,病得多严重,看病要多少钱,还差多少,怎么不先来问我们借就来找姑姑领月钱了?”
她被逮着已是惊慌,玲珑一连串问题更问得她眼神闪烁:“这……这怎么好说……”
玲珑奇怪了:“这有什么不好说,大家一同当差,理应相互帮助,你先告诉我,我这里存着几吊钱一时也用不到,借给你也无妨。”
红染支支吾吾,左顾右盼,玲珑又问了几句,她仍旧答不出来,她两一个紧逼向前一个步步后退,屋里两方人马你一句我一句,比刚才还鸡飞狗跳。最后红染急了一跺脚尖声道:“玲珑姑娘莫要再问了,这是我自个儿的私事,姑娘平日诸事不管诸事不问的,就算我问了你,你也帮不上忙吧。今天幸而碰到了彩霞姐姐能主事,才能替我在姑姑面前多说几句,若是碰到了玲珑姑娘,怕是还多帮着廖姑姑些!”
廖姑姑和彩霞都被她尖利的声音引得朝这边看,玲珑心里的火“噌噌”向上冒。红染这话是嫌她事管得少了?姑娘我管得少也不是你能呼喝的!玲珑忍不住正要开骂,忽听得背后响起拢香那温柔似水的声音:“都别吵了。”声音是温柔似水,不过不是温水而是冷水。
玲珑也尝了一次被人背后惊吓的滋味。一转身,看见拢香站在门外,翠鸣跟在她身后。许是玲珑刚才的火还没熄下来,翠鸣一见她看她,连忙摇头摆手,拢香道:“不是她。”玲珑方觉自己戾气太盛,尴尬地又朝翠鸣眨了眨眼,收回目光福身道:“御女醒了,可是被奴婢们吵着了?”廖姑姑和彩霞也已福下身。
拢香缓步走进来:“都起来吧。”说着走到榻前坐下,心平气和道:“你们的争吵我方才都听到了,想不到我这云絮斋不大,杂事倒不少。”
廖姑姑躬身愧疚道:“是奴婢治事不周,还请御女责罚。“
拢香微微一笑,摇头道:“云絮斋到底还是皇上赐给我的,廖姑姑不过是替我打理事务,要说不周到,终究还是我的不周,要罚也先罚我自己。”
玲珑她们连声称“不敢“,彩霞不服气道:“御女好心,莫要被那些小人蒙了眼睛……”
“彩霞放肆。”
彩霞的表情僵在脸上,这是拢香头一次对彩霞这样说话,虽然不是骂她,虽然语气不严厉,却生生让她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差别,不再是从前亲密无间的好友,而是主与仆。彩霞半垂下头,拢香见她僵硬的表情心头微微发苦,但还是说下去:“廖姑姑是云絮斋的管事,你方才那样对她说话是不敬知道么?即便心中再有不满,上下有别你该懂得。”说罢不忍再看彩霞表情,对站在最后的染红道:“染红你上前来。”


、43 木棉

   红染唯唯诺诺上前,拢香道:“我问你,刚才玲珑问你那些话,你怎么不回答?”
红染微微抬头看拢香脸色:“御女……奴婢……我……”
“照理说你娘亲病了我不该苛待你,只是别人要借你却不肯要,实在可疑。云絮斋拮据,连给你支取月例的余钱也无。小庙容不下你这尊菩萨,这样吧,从我的用度里扣出月钱与你结算,从此你便不要在我这里了。”
她声音里透出些冷意,话音刚落就有翠鸣先叫来的两个太监进来把红染拉出去,红染不住求饶道:“御女绕我,别赶我走……彩霞姐姐!”
拢香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红染被拖走后,屋里静得连针落地都能听见。彩霞的脸都快低得看不见了。
拢香轻轻叹息一声:“玲珑你去把门掩上,翠鸣你守在外面,等我有事再唤你。”两人依照她的吩咐,玲珑掩上门跪坐在门边。从前在司衣房里玲珑站的位置靠近门,守门的活儿没少干。屋里只剩下端坐在榻上的拢香,站着的廖姑姑和彩霞,以及守在门口的玲珑。
三人静静良久,听见拢香道:“彩霞,知不知道我我为何要赶走红染?”
彩霞没抬头,声音硬邦邦地:“御女是云絮斋的主人,想让谁走奴婢都不敢过问。”
拢香也不在意她赌气的话,语气仿佛还是她们从前当宫女时相谈的样子,耐心道:“那你为什么帮红染讨月例呢?”
其实玲珑的话彩霞也能听出些端倪,但面子下不来,所以仍硬着嘴道:“并没有特别为什么,奴婢看红染这丫头不错,本就交好,她娘亲生病了讨不到钱,跑来与我哭诉,说‘云絮斋里除了廖姑姑竟没个能说话的’我不忍见她伤心,才……才……”说到最后她自己也迟疑了,她与廖姑姑不和几个先来走得近的宫女太监都知道,红染的话根本就是在激她,可恨她一心想寻廖氏麻烦居然着了道。
拢香道:“瞧你,自己被她拿来当抢使也不知道。”又转头问道:“廖姑姑可知我为何要让红染走?”
廖姑姑身形微顿“扑通”一声跪下来:“奴婢多谢御女宽恕,奴婢再也不敢了!”
玲珑和彩霞都听得一头雾水。廖姑姑面有难色道:“彩霞姑娘,并非我不愿卖你面子支钱给红染,只是一来账上确实没有余钱,二来我知道红染她多半是那话哄你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廖姑姑撸起袖子,退下腕上金灿灿的镯子,向拢香磕了个头,低声道:“这镯子虽不是我克扣用度换来的,可来得……也不光彩。我平日没什么喜好……只闲时偶尔赌上一把,搏一搏手气……”
玲珑知道廖姑姑爱赌钱,除了她云絮斋里其他宫人也有些爱赌的。宫中有规定不许宫人聚赌,但私下里总有那么些人爱聚到一处,宫人少娱乐,许多人家在远方,攒下的月例银钱很难带回家,出宫日子遥遥无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打发,大家相互知道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云絮斋里赌风并不盛,因此玲珑也没当回事。镯子是赌钱赢来的,不敢光明正大承认也正常。
廖姑姑接着说:“彩霞姑娘,我前些日子和人赌钱的时候,红染也在,她也出手博了几把,不过手气没我好,输了不少。这事虽然大家都清楚,到底上不了台面,她娘亲是不是真病了我不知晓。起初我怀疑她是因为赌资不够才借机要钱,怕一旦开了这样的风气斋内宫人效仿,所以想先查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支给她,还有,这几日用度实在有些紧张,所以……没成想她转头就去挑拨姑娘来向我讨要月例,才惊动了御女。”廖姑姑又磕了几个头,“奴婢知罪,御女赶走红染,是在为奴婢遮羞,御女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拢香脸上没有丝毫怪罪:“廖姑姑言重,快起来吧。姑姑之所以拿不出例钱给她,有一半的原因在我,前几日我曾从姑姑这里支走不少银钱。”说着拢香看了彩霞一眼,玲珑了悟,难怪刚才廖姑姑欲言又止。两日前接济五娘拢香才支了钱出来,还是彩霞亲手把钱送到五娘手上的。
彩霞显然也想到了这层,终于低声认错道:“是我不该受红染挑拨,不分青红皂白就找廖姑姑大闹,我自愿受罚。”说罢朝拢香和廖姑姑都躬身一礼,廖姑姑不迭摆手,
拢香慢慢站起来,踱到彩霞面前,又注视她两片刻,真诚道:“姑姑和彩霞,都是我极信任的人,于我于云絮斋而言你们谁都不能缺少。希望你们往后能为了我为了云絮斋冰释前嫌和睦相处。这件事就此揭过,我不会处罚你们任何一个人,只希望你们能记住我的话。”
这已经是非常宽厚的处理方式,拢香想息事宁人,不仅是看在旧日的情分,也是为了以后着想。要是处罚她们两人,廖姑姑还好,彩霞那里必定会伤了往日情谊,这是拢香不愿看到的。两人都恭恭敬敬应道:“是,御女仁厚,奴婢一定谨记不忘。”
末了,拢香又对玲珑道:“玲珑年纪小脾气急躁,我看还需多磨练些,以后你每日多写三百字给我罢。”
玲珑眼角抽了抽,这叫池鱼之灾么!
事后廖姑姑和彩霞相处并没有像玲珑想象的那样回暖,而是比从前更僵硬了。可能是因为大吵了一架人尽皆知都尴尬,平时还好,她两不凑一块,凑到一块也会装没看见转头走开。到了拢香面前,两人不咸不淡各说各话,难为玲珑要在中间缓和气氛,拢香自那天后没再作其他规劝,意思是让她们自个儿想明白。
私下里玲珑问彩霞当初是怎么跟廖姑姑不对付的,玲珑分明记得廖姑姑捏肩的手艺还只传了她一人,彩霞一听她说捏肩的事就咬牙切齿模样,也不知其中又有什么矛盾。虽然两人关系还是不怎么好,但好在彩霞话及廖姑姑时不再夹怨含酸,廖姑姑自那件事后也收手不再赌钱。红染走后,拢香没再添人,梳头的活儿由玲珑她们几个轮流来,翠鸣也渐渐能近拢香跟前伺候。
春寒尽去,天气一天天转暖,先前被寒风吹得耷拉的新叶又恢复生机,第一拨开出的冷雨打散,东风一吹又有许多花朵含苞待放。云絮斋外种植的木棉高大挺拔。这些木棉本就是从南方移植来的,京城的气温虽不算严寒,不过原来就不适宜种植,过年时又经一场雪灾,拢香本来还担心这些木棉树禁不住风霜会被冻死,没想到花匠们护树有方,又或者这些木棉在这里年岁久了终于适应京城的环境,暖风吹了几日,木棉树的枝头三三两两地结出尖尖的花苞。拢香非常高兴,没开花就拉着玲珑到院子里看那些花苞。
“玲珑见过木棉开花么?”拢香抬头看着在天空纵横交错的树枝,兴致勃勃地问。
玲珑随口道:“见过。”不过是在上辈子。
拢香奇道:“你家不是在陇州么?我记得陇州比京城更冷些,难道也会有木棉树?”
“陇州没有木棉树,不过我听人说起,所以梦见过,在梦里看见也算见过吧。”玲珑半是认真半是调皮道。
“你这丫头!”拢香还想再笑她,徐才人带着文饰沿廊走进来。
“宁姐姐好悠闲,是在看木棉花儿么。”经过几个月的修养,徐才人脸色稍红润了些,加之今日穿了件桃红色的春衫,显得比往日有朝气多了。
两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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