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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千岁-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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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户窗突然由内摇开,芳梅落了几支,探出冯善伊小脑袋噙着笑:“嗨。石娃,入屋来洗澡。”

    冯善伊鼓捣了半天,即是在烧水,注满了木盆。在她面前,石娃有些害羞,不好意思脱衣裳。冯善伊便拿小雹子说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我有儿有女,大娃不差你几岁,照样在我面前脱得干净净。”

    石娃趁着她不注意忙跳了盆子里蹲着身子把衣服扯下来扔出去,头仍是低的:“俺又不是你娃。”

    冯善伊捡过他衣服,一笑,放下帘子遮着二人,自己走出去在水池子搓洗他旧衣,偶尔会问他水凉不凉。隔着一张破布帘子,二人时而也会交谈三两句。

    话转了他们的大当家,石娃便格外精神,突然道:“你男人不错,俺们大当家也不错。”

    冯善伊笑,将新衣裳给他扔了进去,回道:“所以,你觉得他们更配。”

    石娃洗好后擦干,迫不及待地穿上新衣服,却扭捏害羞着不敢出去。

    冯善伊掀起帘子,将他拉出来,帮他将系错的扣子纠正。

    石娃认真看着她:“俺们大当家也不丑,模样俊着。”

    她捏了捏他鼻子,依然不过心的笑:“再俊,也不能同我抢男人。”

    身后门推开,拓跋濬半个影子落了进来,他在门外唤她,清晰明白的一句“夫人”。

    她予石娃系紧最后一枚扣子,拍了拍他小脑袋,便转出屋门,搀着面无表情的拓跋濬齐齐走出廊子。昏光暖霞正团绕着这二人身影,修长的影子落了满庭,清风徐来,满园淡淡的沁人花香,是那女人举手投足的味道。

    石娃追了几步出去,摇了摇头,声音弱得只余自己听见:“俺是说,俺们大当家配你,也是好。不比你男人差。”

    出了娘娘庙,拓跋濬更是沉默,便是看书也分神。冯善伊扯着袖子观察了他许久,琢磨着他是有了心事,想了石娃的话,自然是把这事往那位大当家身上靠。

    吸吸鼻子,竟有些酸味,她道:“大当家,模样俊吧。”

    拓跋濬不语,只翻过一页。

    她又道:“乞丐什么的进宫,会染虱子的。”

    他仍然不吭声。

    她果断言:“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他突然抬眼,紧紧盯着她,似含着怒气。

    “好好好。”她忙求饶,扭头去亲吻晚昏清风,“女人的事,我再不多嘴。”

    他复垂首,静静的,只有一句:“不准再去娘娘庙。”

    她讶然,说不出话,便等着他再言。

    拓跋濬轻轻呼了一口气,黯然道:“朕会派官员安顿好庙中老少。你还是少出宫。”

    冯善伊皱眉,好奇而又看不穿的目光,溢出苦笑。是她说错了什么,还是又做错了,帝王心莫非真的难以揣测。是喜欢上那个当家的了吗?只是一眼,一次交谈,或者那么怦然心动的一瞬,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一个命运悲惨惹人怜惜的乞丐女子,便让弱水三千阅人无数的他萌生平生未有的爱意了?

    心,微微乱。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般胡思乱想,怎么会这么乱,以至于,像醋一样酸。

    她在意吗?

    “魏宫的女人也值得怜惜,不是只有那个病入膏肓的女人可怜。”

    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言后,才知失态。

    拓跋濬唇角的肌肉跳了跳,恍然愣住,幽幽看去她,眉略略蹙紧,沉默又淡然。

    她望着他的目中,有不平,有执拗,有真实的一种感觉,便连她自己也不察。

    他抬了一支腕子覆上她的眼睛,无声地敛息,悄悄地一笑。只有遮住她的目光,他才能面对她真实地微笑。一笑中,有苦有甜,有涩涩的无奈。她这算是吃醋吗?

胡笳汉歌 三九 酒醉一场雪

    三九 酒醉一场雪

    又是一场雪,沉沉黑夜,天地自连成一片。

    暖炉里炭火刺啦作响,肉汤的香气扑来。冯善伊抱着一碗茶立在窗前赏夜雪。几日来,她总想起娘娘庙,下雪的日子总会不好过吧?食物足否?衣被可暖?这样想,自己也于是成了操心的命。想过这些,才又忆起正事。第二试,她似乎又要输了。

    清晨时,崇之持圣旨将二试的题目颁下了,这一回,题目出得更奇特。

    随着圣旨而来的是一个面瘫的九岁女娃,此是真真正正的面瘫,不笑不哭,目光呆滞。而题目离奇便是,要与这女娃相处一日,谁能率先让女娃展露笑颜便是赢。李申那里也有一个同样不能笑不能哭的孩子,这一对姊妹是孪生,生来胎里带来的毛病。九年来便似两个木头,家境虽然不错,父亲乃朝中大员,全家却为了这一对姊妹操累了心。皇帝由此得了灵感,于是才有这第二道题目。

    冯善伊转过身来,换了杯茶,看了一眼榻上,轻道:“那孩子睡了?”

    绿荷有些烦闷,忙命令青竹:“快去弄醒。”

    冯善伊摆摆手:“由她睡吧。”

    绿荷转了身前,赌气道:“什么时候睡不好,过了今日,你先赢下再说。”

    “只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逗笑,自也不是题目了。”冯善伊如今想明白了,于是只剩坦然,“如是李申,又会如何做呢?”

    靠了榻上坐下,抚着睡眠中沉静的小脸蛋,想起白日初见这小女孩的那一幕,实在惊讶,呆呆傻傻的望着自己,不知答话,也全无反应。问她名字,呆呆傻傻含糊了半天才支吾出一字“婷”。起初绿荷尚有些耐心逗她,仍然毫不起效。而后青竹去向太医问汤药,灌了几种汤药,仍无反应。

    冯善伊凝着女孩时,绿荷缓缓靠上,摇着头道:“我如何看不懂你了。你是想输吗?”

    冯善伊仰头,示意她轻声,轻道:“我也是一个母亲。”

    “你不仅是一个母亲,还将要成为天下人的母亲。”绿荷摆过她双肩。

    床上的孩子哼了一声,懵然睁目,见得冯善伊,下意识慌了。

    冯善伊压下她双肩,只道:“安。你睡。”

    言声温柔,那女孩听过舒了口气,复沉沉睡去。

    绿荷见她这模样,思索又道:“我知你是想润儿了,可这一回输了,便没有第三试。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绿荷的话,极冷。冯善伊听后仍是笑了笑,替女孩捏紧被子,转身而出。

    绿荷一干人自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知她心绪难佳,于是默然退去,无意再扰。似乎所有人在那一瞬,接受了如此败局。纵是不甘,却无法不承认。因那人,已无意去争。

    夜风正阑,冯善伊踏着夜色提了一壶酒入池中香亭。

    脚步很轻,踩在新落的雪上,鞋面沾湿,脚趾更是冷得麻木。对月独酌,从来意境非凡,只是抬眼望去,只剩阴云惨淡遮了月影。

    嵌金漆玉的石桌前铺满了盏杯,觚、觯、角、爵、杯、舟,尽是陈列。她先是齐齐满上,一杯酌一口,浅浅而笑。手腕间那红色一抹格外猩红,捧了胸口,她低低喃,好姐姐,对不住了,自己还是做不到。

    垂头,贴紧冰凉的盏杯,有多少人离开了自己,面前便有多少杯酒,她替他们每人饮一口,心底便愈发空。只有酒坛是自己,抱着坛子放怀大饮,灌入几口,果然爽快,直到手间一空,坛子由人拎去。她仰头望着,一张俊俏的脸近了又远,竟是宗长义。

    她有些醉了,晃晃悠悠起身,扶桌而立,袖子抬高,直至他身前,言语含糊:“我可有叫你?你为何要出现?”

    宗长义掷下酒坛,临她坐稳,夜风吹起他长发,衬着白衣飘渺,如梦似幻。他没有吱声,只是将她桌前的每一盏酒饮罢,默默望着她。

    她挥了挥他视线,推开满桌子的盏,落了一地。

    酒汁滑过她眼眉,她趴了桌上,冻得有些发抖:“你别这么看我,怪吓人的。我就是要输了而已。输了也好,就可以抛弃那些,安心做自己则好。”

    他掏出手帕,予她擦,依然不说话。

    她拉下他腕子,轻笑出声:“前几日我去了你的天下第一楼,好阔绰,好羡慕。出得魏宫,日子竟能过得那样自在。”

    宗长义抚着她额头,冰冷的发缠绕指尖,他紧紧握着,便不想松。

    “我那一日不该去东宫的,不该落下那红绳,不该看见不能看到的那些。我要是哑巴就好了,无论怎么问我,我都不会说。”她越说越多,越说越苦,趁着醉酒,趁着便要输了,所以全无负担。

    他扶紧她,终于出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总要往前看,不是你说的吗?”

    “那没有过去。”她摇头,笑笑哭哭,“是我害死了姐姐,害死希希的人是我。宗长义,我真的不想见到你,看见你我就会记起,记起是自己害死了你的心上人,可你却对我那样好。”

    宗长义空洞的眼神,只有一种坚持,那便是答应过希希的事,一定不负言。

    冯善伊吐了几口,胃里全空,第一次醉酒如此难受。宗长义蹲身架住她,她一点点松开他,颤巍地站住步子。这个人曾经答应过姐姐,要一生一世保护她,所以便连责怪都没有。也是为了姐姐,你甚至弃了夺位之心,只是因为担心九泉之下的冯希希,会在自己和拓跋濬之间的恩怨心伤为难。他是她所见过最傻最悲哀的人,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宗长义如此做,拓跋余也是,她生命中所遇到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是情圣。

    是什么样的女人,才值得被如此深爱呢。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味的付出后,仍然一无所有。

    她猛推开他,嫌恶的笑:“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那是看姐姐的。”

    他可曾知道,当自己凭借面对一个女人去思忆另一个女人,他的眼神,他的情绪,甚至他的温柔,都是穿心的冷箭。纵是一字不发,也是满满的伤害。是任何一个女人所不能承受的伤。她卑微的,便只是那人目中的一个影子,一个依照他人幻想而出虚无缥缈的影子。

    身影扑入夜色,她提着自己的酒壶不知走了多远,不知宗长义追了多远。径直而前,终于至了那扇殿门,朱色恍惚滚入目,持剑的护卫抽剑而挡,这场景极是熟悉,便连东窗下盈暖烛光中的侧影,都那么熟悉。她道是拓跋余依然在,便像从前许多个夜晚一般,守着一盏灯,半扇窗,等整夜,却不是她。

    冯善伊笑色迷离,只对那些侍卫言:“拓跋余说过你们哪个敢拦我,他就要你们脑袋。是你们记不清楚,还是我?”

    沙哑的声音,醉醺醺的笑意,将卫们交互递了目光,似在绝决要不要让出道。今夜皇上密传尚书台几位要臣有要紧事商议,他们自也知道这位冯昭仪不是凡人,然帝王圣意更难违。若有一个不慎,便是掉脑袋的罪祸。

    “你们,真不信?”冯善伊解酒胡言,正是肆意,仰头又望了东窗映落的侧影,拓跋余果真在,故意使唤这些人打发自己。他这又是怎么了,自己不是那个女人还給他们了吗?就连他说要放弃皇位与她私奔,她也说不拦了,再也不拦了。

    “拓跋余”她对窗喊着,“你看看,我带了谁来,你朝思暮想的——”

    “娘娘。”李弈由数守卫中走来,冷言阻拦。见她醉酒喧闹于大殿外,口中依是唤着先帝名讳,一时心绪复杂。

    冯善伊低头而笑,拉住他一角袖子:“我就是这么没出息。你放我进去,让我见见他吧。”她说着脱下一双鞋,摆放在庭中,人却是直往廊子里凑。手再指去身后,“你瞧,冯善伊站在那没进来。没人知道进去的是谁。”

    脚下积雪半化了冰碴,湿透了袜子,冷得钻心刺骨,她便扯下袜子,笑一笑,继而前去。

    李弈再不忍说,咬牙半让开身,头仍是低着的,目光触及她赤足时,稍稍闭目,轻言:“娘娘,今时不同往日。殿里这位,也不是故人了。”

    手已触及殿门,听得这一声,心沉了沉。

    她似乎由冷风吹得一醒,笑了笑,看去阴霾沉暗的天,默问自己倒是想来见谁。

    门“吱”一声推开,满殿橘红色的光芒温暖着周身,案前持杯商议的几位老臣同时回过头来诧异着望去殿门的方向。平声静气坐于文案之后的那个人,淡淡放稳手中的朱毫,抬眸一并看向她,眸中俨然毫无色彩。

    冯善伊眨了眨眼,喉咙吞咽,手中拎着的酒壶摇晃着,赤luo的双足沾着污水,将入殿的赤色红毯染脏。她踩毯蹭脚,动作僵硬。面上泪痕将妆容模糊的不成样子,甚有些可笑。

    一派静谧后,起了尴尬的咳嗽。几位大臣已掩住惊讶,转头往去案前。

    不知是酒,还是臊,脸上极烫,冯善伊轻呼了口气,总算大醒。

    她原地后退着:“各位,继续。”趁着没找到墙缝钻进去前,意欲赤足逃离。

    然拓跋濬却似不受惊扰般,垂头批了最后一笔,递给尚书殿中尚书,淡声言了句:“今夜就到这里。尔等可退安。”

    冯善伊此时已走出大殿,隐隐约约听得这一声,于是慌乱,步子更快,脚底板直扎入冰渣,钻心一痛后,便似暖流涌出。

    众尚书施礼而退,退身时皆由她身侧默言擦过。

    她待众人退散,这廊子重又静下,才勉强走出几步。

    身后一袭冷风滚来,夹着拓跋濬淡淡的声音:“喝了多少,一路都是你的酒气。”

    (表示小粉红就要来了。。。。然后anyi啊,你猜的几项很准,糊涂不明的就继续不明继续猜吧~~么么)

胡笳汉歌 四十 只想留住你

    四十 只想留住你

    树枝摇摆,枯叶舞得肆意,周遭似乎全静,风声也悄了。

    她欲离去,只步子僵在满地刺骨的冰冷中。侧身以对,不想再多看他一分。

    听得他的脚步声原来越近,刮过冷庭,由殿前而来。

    听得他踩碎冰雪,靴底咯吱咯吱。

    听得他长摆婆娑的细微声音。

    而后那淡漠清远的低语便落了身后——

    “在朕面前耍酒疯,你也是第一个。”

    她分不出他是喜,是怒,隔着月色,尤是看不清。只是觉得他低吟的声音格外好听,而后再想,才发觉,他总是这么淡淡地言声,她从前把这声音听做没吃饱肚子。然而,不知何时听习惯了,习惯之后,也是迷人。

    她退了一步,脚底的伤口似是冻麻了,全无反应,那种温暖涌东的感觉亦不在。

    “似乎是在议要事。”咬着唇,声音极弱。

    “自然是极重要。”他淡淡接了话。

    呼了口气,仰起头,讨好地一笑:“就这样匆匆散了不要紧吗?”

    “要紧。”他点头,歪头掐了墙头一支冷梅。

    她皱起眉,满肚子掏好话欲化解窘迫。只还未出言,他已走近她半步之间,抬臂将她揽在胸前,手腕绕过她腰身顺势抱起。

    脚离地的刹那,她有些惊。腾空之间,唯有贴靠他胸前,手紧紧攥着他一肩。

    她的心跳,反是比他快。听得他胸口平稳有秩的跳动,自己的却失了节奏。

    他垂眉淡淡掠了她眼,出言仍是平静:“任他们看去,也要紧。”

    言一出,她懵,再看去自己一双赤luo裸的脚,才仿佛明白。

    殿内的烛火似乎比之前要暗下许多,不知是否是伺候的宫人有心。他将她放在榻上,她想起来行宫时便逾越过一次,如今魏宫内如何不敢,作势不能安心落榻,反由他单手压住双肩。

    “这个,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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