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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千岁-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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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之浑身瘫软,跪了下去撑地发抖,哽咽着便欲哭出声来。

    “去请一个人。”她想了想,静下心冷道。

    崇之含泪仰头,满是疑惑,不正是言说不得走漏风声。

    “去请常太后来见我。”闭了眼睛,咬牙,“务必”

    崇之爬起身带风疾疾奔了出去,帐中静得没了声息,她这才皱起眉头,抬手攥起拓跋濬露出帐外的一角袖子紧紧握了握:“既是病得重,如何亲自来截我,是傻子吗?嘱令李弈前来护我,却没有为自己预先料想如何应对百官吗?你是真信我,还是太糊涂。”

    外殿忽响起轻灵的脚步声,冯善伊连忙将帐子遮下,几步而出,含怒看去殿外行来的小宫女:“如何入殿不报?”

    小宫女手端着茶盏,小心翼翼道:“娘娘,是皇上用早茶的时候。”

    “交给我吧。”她抬了手接去。

    “娘娘。玄宫人问皇上可是需要她伺候?她便候在殿外。”

    “玄宫人?”冯善伊喃了声,转身入帐时顿步道,“有本宫在,皇上不需要任何外人。”

    “是。”小宫女退步而出。

    冯善伊在内殿中来回转了几圈,直至崇之熟悉的步音贴近,她才急急挑起帘幕,崇之见其眼色心领神会地退下,只留常太后于殿中。常太后面无表情地走至一侧桌前缓缓落座,厌恶地挑眉:“冯善伊。你搞什么鬼。”

    “太后今日是当真的糊涂。”她迎面直叱,丝毫不留人情面。

    太后面容发惨,目中惊怒流曳,掷落手边茶盏:“册封大礼都未举行,你真当自己是万人之上便自作猖狂。”

    “世祖基业今日便险些因太后毁于一旦。”冯善伊冷笑着转入她面前,摇了摇头,“我从前并未觉得您不识大体,如今知道您是真糊涂。不过是皇后宝座,只过了这紧要当头,您爱扔给谁就是,如何要于此发难。今日大殿阶下,您万不该召集群臣当众发威,是毁了皇上,也毁了自己的荣贵福禄。”

    “皇上呢?”常太后冷冷挑眉,不屑一笑。

    她将帐帘予她掀开,静无声息。

    常太后大是讶异,连走几步靠于榻前,惊痛至无声以发。

    “再有半刻即是大朝,无论如何要先挡住众臣。”冯善伊冲她摇摇头,“事已至此,你如何要听我一次。”

    常太后回过神时,心智已全乱,慌忙走出几步,步子一软,即是跌坐脚榻之上,她抬着袖摆,口中怔怔念:“唤太医,太医。”

    冯善伊扭过她肩,咬牙低声道:“您如何还糊涂。魏宫处处深机,阴谋篡位者大有借此出手的机会,至那时,你我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篡位?”常太后似乎反应过来,随即冷冷摇头,“冯善伊,你少以此为借口吓人。怕自己才到手的后位会因此旁落才命人压下口风不是?”

    冯善伊猛得松开她:“无可救药。”言罢索性大迈出几步,大敞开帐帘,“走啊,出去说给百官众妃听,就说皇上病重于榻人事不知。只三日内朝纲不乱,未有篡位逼宫之难,我便把脑袋拿下来给你”

    常太后撑臂而起,颤巍巍地走出几步,眼角含泪看去榻上一眼,泛白的指节攥着帐帘,咬紧已是铁青发紫的唇。她闭了闭眼睛,才是睁开,恍惚看着眼前越发真实又清晰的冯善伊,虚了虚眸子:“要哀家如何做才能一时挡住百官。”

    冯善伊恢复至平静,先前发白的脸色缓缓升了血色:“大朝之前以懿旨召重臣入世祖阁。”

    “何意?”

    “在太武帝灵牌之位,当着众臣面讨伐我称后一事。”

    常太后如今也不明白她了,抖起寒色笑了笑:“冯善伊,你倒真是有趣。”

    “不是不给您机会讨伐我,只您也要选对了时机地点。如今如此,才是适宜。”说着缓步朝去窗前站稳,幽幽道,“我也希望有更好的对策,只是。。。。。。”

    除此之外,便没有常太后推大朝,召集文武百官的借口。

    “皇上又当如何?”常太后总算问了一声。

    冯善伊点点头:“我会守他醒来,他一定会醒。”

    “但凡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要想活命了。”常太后最后看了她眼,恹恹垂下目光。

    “我做恶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多了自不在乎。”冯善伊笑得落寞,再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常太后,“我们便合作这一次吧。”

    “我有要求。”常太后仰起头来,半刻之前挂在面上的悲痛惨淡消逝,容色转变之快便要冯善伊也是一惊。

    冯善伊淡淡笑着,果然也是魏宫熬出来的女人,实不容小窥。刹那间却是隐隐的哀意,对常太后而言,拓跋濬到底是似乎自己亲生儿子一般的亲人,亦或者只是凭借之富贵尊宠的棋子。权力之前,二十年大于生恩的养育之情,竟比水凉。

胡笳汉歌 013 诬陷李空格君

    013 诬陷李空格君

    她为他换上了锦色织袍,玄青色的领口刺绣银丝,深浅相宜。云雀金炉燃着安魂静息的香覃,自口中绕出缕缕浮云烟气。他长发未束,凌乱落至肩前,她持着云梳予他梳过,以玉簪别起最简单的髻。

    这是每日清晨,她持续未断的忙碌。

    为他擦洗身子,更衣翻身,别发梳整。已是十一日。

    殿门轻启,是崇之端着亲手熬好的汤药入来,这几日每日夜深才由李弈请来宫外的郎中观诊,她已想好,至最后那日便予郎中一笔封口费逐离京师。

    崇之将药端上,声音低弱:“元老王公便好似商量好了,今日也未有来上朝的人。只几位文臣来了便也走了。”

    冯善伊点头,唇侧弯了弯:“很好。”

    昏时,李弈入。同行是一个由人五花大绑的甲胄禁卫,嘴角淌着血,满目不羁。李弈将他一脚踢跪于地,掀袍坐于侧桌前,端起茶盏灌入两口冷水,朝开殿门的崇之一仰首:“叫娘娘来。”

    风帐之上的云纹浮起又落,冯善伊持着一身赤狸长袍正走至殿中,睨了眼李弈,才又看去由两侧羽林郎按跪在地的那人,她记得这眸子,便是之前于西城门那拉弓出箭欲射杀她的禁卫。

    她命两羽林郎退避,弯下身来,抬指勾起那禁卫下巴,他口中的血滴滴滑落入她葱白的指隙。她略嫌恶地撇撇嘴,拾起帕子予他擦着,不急不缓着:“皇帝的随行禁卫军安有不听指令的好身手?”

    那禁卫别过脸去,半脸沉入微弱的烛火光芒中:“臣只是听凭太后差遣。”

    “噢?”冯善伊挑眉笑,“予你发令的上头是谁?”

    男子仰头,口中咽了咽,刀唇深抿:“扶风公李昕。”

    这名字倒也不陌生,她又道:“当及安扶公之前,你可能指认?”

    高高昂起的头定定落下,他答了一声:“臣可以。”

    冯善伊不做他言,只命羽林郎将其带下。那男人由殿中拖走时,微以回首窥探她的目中藏着分明一丝寒冷的笑意。她端起杯盏由茶盖间隐隐掠出的视线正睨到那深色,茶盏后于是浮起另一丝冷笑。落盏起身,她朝去殿上玉案前站稳,案上高一摞低一处的奏章已按序归纳稳妥,有未来得及批文回示,也有判过却未发出去的。刺花冷袖正以滑过,她拾起一卷淡无声息地随眼看去。

    李弈立于殿中,有些不解:“才杀了一个乐平王,如今又想动扶风公的主意了?”

    她由卷中抬起一眼,坦然点头:“确有这想法。”

    “李昕是常太后的心腹。若是此时动李昕,太后那——”

    “太后那里如今也不敢大动静。”她答了一声,“再且,我好容易找到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动李昕,实在不忍心放过。”

    “你的意思?”

    “那禁卫在说谎。常太后的确有格杀勿论的密旨,但至少,令那禁卫赶于拓跋濬车辇至前城下夺我命的人,不是她,也并非李昕。”

    李弈一时心悸,更疑惑。

    她看他一眼,简而言之:“我与那李昕有大怨仇。”他杀了赫连,石城驿站,那一双眸子,她忘不掉。

    “我为皇命做事,不是为你私仇谋命。”李弈一脸不从,刚正不阿。

    “有些人,格外忘恩负义。”冯善伊咬牙用力瞪他,如今只为皇命也是他,从前那为了文氏对自己俯首帖耳谨严跟从的也是他李弈。

    临出之时,李弈恰回过首来,淡声一句:“我还是更习惯你做我嫂子,比起主子。”

    她闻言稍一愣,旋过身点了盏灯,正置于案前,抽出一支毫笔蘸满朱墨,摊开陈本奏章悉心批改着,虽是百官却朝,只各州衙府上报的案章,甚以奏她冯氏的折子确是如浪潮滚来。这些批过的奏折由宣政殿再下放入尚书台,稍有纰漏,拓跋濬的病讯即便要散了出去。

    “娘娘,玄宫人又是求见。”殿下传来一声。

    几乎每日此时,那玄英便要自宣政殿前打瞧一番,实在不知意欲为何。冯善伊顿时掐灭灯烛,予那宫人低声道:“便说皇上同我歇息了。”

    远远地,果真听见玄英离去的脚步淡去,她终推案起身,回至内殿,坐于榻前凝去一面如玉温文的男子,他是该有多少夜没能安寝了,便是崇之予她道,自她离宫数十日,他便没有半刻阖眼,即是睡去小半刻也会由噩梦惊醒。如此坚持,才是拖垮了身子,大惊大怒,又狂悲狂喜,他这几十日如同坠入惊梦,难眠,更难醒。

    “唤我来,不会是为了替你主持葬礼吧。”她嗔了一声,小叹了口气,“折腾自己也就罢了,何必折腾我。”

    脱下鞋,赤脚上榻,抱膝蹲坐在他榻角,连日来,便是自己也熬得有些憔悴,再困再累,却始终难得片刻安眠。他之前所受的煎熬,她好似多少体会了。

    窗缝扑来风冷习习,窜入脖领丝丝发寒。隐隐皱眉,起身去关窗,却见得帘后窗影中有形影一抖,她初以为是宗长义,忙紧紧阖闭反身贴紧冷窗,悄息不做声。静了多时,觉得窗外已再无人,才开了一角窗。

    窗外无人,只窗栏中一抹流光潋滟凄红正是夺目。

    雪白的织锦云帕中,静静躺着那支血丝红玉镯,早已由她丢入池中的镯子。

    是李敷

    她攥紧玉镯,惊得顾不暇未穿鞋的雪白赤足,踩着冷砖猛然跑出,掀开重重长帷,推开殿门,冷风空来,她身后大红刺金的翻抖的锦帐玉帷泛起云海一般的涟漪流波,赤色狸皮的朱袍,映得满目更是苍白。

    那已步入阶下的黑色滚袍似乎要揉入凄凄暗夜,独袍角银色滚边泛出星点光亮。

    他是疯了吗?明明诈死欺君罔上,却仍敢现身于宫中。他就不怕若有闪失,瞬时丧命。如今便是拓跋濬也保不住他,更不论自己。

    袖笼中清寒的冷玉颤抖于掌心,她扶着一截汉白玉栏,刻意压低声音:“李敷,你站住。”

胡笳汉歌 014 心底都有个鬼

    014 心底都有个鬼(加更?)

    那一夜,细雨笼罩冯府上下。

    玄英所见到的冯熙只跪身于列祖列宗灵位前静无声息的沉默。她那时满腔怒火。明明有议在先,绝不能破坏离魂术,否则冯善伊醒来,大计必是要败。如今她果然醒过来了,不仅醒来,且与宗长义撕下脸来。如今宗长义在动摇,如此模样的冯熙正也在动摇。

    “莫非亲缘以血咒破离魂术,她不可能醒来。是你对不对?你想收手了?”她上上下下打量这样宁静的冯熙,目光如利剑,“我让你亲手解决她,你反让她醒来。”

    冯熙睁开眼,迎上她的咄咄逼人:“不是我。”

    “笑话。不是你又是谁”

    冯熙划出一丝落寞的笑色:“我是险些杀死她,犯了糊涂险些做下错事。“

    “冯熙”玄英喝他,“北燕复国之计,若非我出力,宗长义如何肯助你。”

    “没有你们,我一样可以复国。”冯熙缓缓起身,身形憔悴,却依然屹立如钟。

    “果然。果然是得到了汉符令。”玄英一张脸冰得骇人,“连口气与以往不一样了。”

    “我冯家之事,再与你们无关。”冯熙别过脸,紧紧皱眉。

    玄英扬手予他一掌,长长一道红印霎时映在他惨白的脸上。

    “我将亲姊姊嫁给你,助你兴势,并非是等这一句。”玄英含恨冷凝着他,字字愤懑,声声不甘。

    “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而非禽兽”声音太猛,冯熙猛然咳了咳,一脸苍白憋得肿红,惨淡抬眼,望着她,“我是她哥哥。”

    “那是你虚伪”她甩开长袖,退步扬声叱呵,当真虚伪,如今她随手予一个汉符令,他便是亲哥哥了,是亲人了。

    冯熙神色黯淡,只缓缓扶着身侧一墙,予她跪下:“你骂我虚伪也好,小人也罢。只这回让我做一次好兄长吧。我从未像今日这般悔过,从从未这般清醒。容她离开吧,她已是不在乎了,此夜便离京,与你与我再无瓜葛。”

    “你说什么?”

    “她说予我,要离开。”

    玄英跌了跌,撞入身后硬木冷柱,只心底一个声音最是清晰,若那人离开了,宗长义必会亲自追随她。是,只要她活着,天涯海角他必会追紧她。不,宗长义只能是自己的,是她玄英的。

    她这一生,便是为了他活着。他如何能弃她。

    。。。。。。

    “玄姑娘,皇后娘娘说已同皇上歇下了。”

    这一声轻轻落在耳畔,她平静微笑,转身退下,又是歇息,连着十几日来总是有不同的理由。可是结果都是见不到拓跋濬一面。

    由中宫转入西宫幽廊,绛色纱衣的裙摆悄声滑过清冷的地砖,步子越来越急,直至停落一处暗室前才停。玄英谨慎地望了四下,推门而入时,室中星火陡然掐灭。

    一丝冷烟浮于漆黑暗沉,玄英的声音极轻:“万不能错此时机。”

    案前转过身来的宗长义,玄袍落地,冷拳砸入案中:“当真不误?”

    玄英摇首:“那一日我亲眼见得拓跋濬支持不住。十几日来虽是群臣纳谏不出朝,可却不见拓跋濬出入宣政殿。必是冯善伊强压消息。”

    宗长义冷笑,回至圈椅中坐稳,眼又闭起:“她如何要这么做。她一心一意不过是想与李敷那厮私奔去。”

    “她对拓跋濬,或许升了感情。”玄英小心翼翼盯紧他,言语时声息弱去,伺机探看他的神情。

    宗长义敛笑,顿时睁眼时挡不住的慌乱,稍后才又缓缓定神,拳无知无觉中握了紧:“怎么会。绝无可能。”再也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女人,自她四岁起,便是由他看在了眼底。他看着她一头热地爱上拓跋余为那人奋不顾身,然拓跋余的所作所为恰是浇灭了她对情感唯一的希冀。再以后,她便似失了根的浮萍,只为姊姊和父亲活,用力地生存于魏宫。拓跋濬于她,不过是冯希希留下的寄托。她对拓跋濬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姊姊和汉化。

    玄英便知他不肯信,索性道:“你见过不笑的冯善伊吗?我听昱文殿人传,十几日都未见她笑过一时。每日匆匆行走于两殿之间,与从前判若二人。”

    宗长义推开满桌笔砚,尽数砸落地间,冷笺飞起,一张张飘远。他随之起身,立于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她,目中尽是不屑:“你别以为这般说,就能让我死心。冯善伊她就算喜欢千万人,也不会有一个拓跋濬,你懂不懂?从前或许可以,如今定是不能了。”

    他所熟识的冯善伊,绝不会和冯希希抢任何东西,包括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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