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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如果这是宋史 (完结)-第3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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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焦虑,长时间的鄙视,让大臣们心里一直隐约存在,却死死压制的那个念头浮了上来——赵惇,你还配当皇帝吗?!

有了这个想法,还需要彼此勾通一下。大臣们说话是非常隐晦的,比如这样问:“今当如何?”答:“这就是独夫了。”

完活,勾通成功,都知道怎么办了。老奸巨滑的大臣们决定走正常程序,一步步地让疯子去疯人院。第一步,由首相大人出面,请皇帝陛下建储。

话说从赵惇的病历里可以知道,他之所以发病,是被老婆李凤娘杀黄贵妃配合祭坛魔幻夜吓的;之所以不敢去见老爹,是因为亲儿子没法荣升皇太子,进而联想到自己的皇位也不稳当。那么这时首相提出建储,让他的儿子光明正大的升位,不是很好吗?

堪称对症下药,量身定做的坑。

却不料他立即就火了,建储,为什么要建储,一建就会取代我,这决不允许!他大发雷霆,把留正训了一通赶走。

赶走是没用的,宋朝官员的第一功能是复读机,每件事都会不停地反复。比如谢恩至少三五次,请辞至少七八次,给皇帝建议,皇帝不听,那么更得不停地重复,才能显得素质出众,功能超群。

留正6天之后又来了,他再次提议建储,本想着还得被暴捶一通,却不料赵惇微笑着回复了两个字——“甚好。”

留正一愣,皇帝急拐弯,这是在搞什么?他当然没法理解一个精神病人的思维波动,但目的达到了得乘热打铁还是记得的。

他立即赶回都堂,集结宰执,赶制册立皇太子的文件。由于速度很快,比赵惇的思维波动的改变还要快一些,所以他再次赶进皇宫,要求赵惇签字时,赵惇非常痛快地签了。

留正捧着文件往回走,赶去翰林学士院正式起草建储诏书。一路上他忍不住嘀咕,就这么简单?事情就办成了?

他的担心是有必要的,就在当天的晚上,赵惇的脑电波换了个新频道,他又写了一封御札送去了翰林院,上面写着八个字——“历事岁久,念欲退闲。”

翰林院、留正马上停了下来,诏书先等等,皇上是啥意思,白天说的建储还有没有效,是不是又反悔了。如果不是,“退闲”怎么理解?

这个疑虑让建储的程序停了下来,让留正的大脑沸腾了起来。他前思后想,想得越多心里越乱。真应了那句老话,常考出臭棋,他居然脑电波也换了个频道,从皇家建储联系到了他个人的运气。

留正是个坚定的赵宋文人派,和赵氏一系列的皇帝一样,深信命运。他在进入官场之初,就把这一生的岁月都卜算过了。

卦相上显示,他到了甲寅年有“兔伏草、鸡自焚”之凶灾。当时不明所以,眼下则全部明白了。甲寅年,正是今年;皇帝赵惇是卯年生,属兔,意欲“退闲”,隐含了“伏草”;而他本人是酉年生人,正是属鸡,“自焚”之说……不是说他没事找事,引火烧身,死路一条吧?!

60多岁的留正越想心里越发毛,越恨自己为什么就没能在搞事之前先翻出来一生卦相吉凶显示本看看呢?现在傻了吧,这得怎么办啊?

他每时每刻都在恐惧、懊悔的煎熬中,官场复读机的功能开到了最大功率,反复质问自己为什么这么蠢、蠢、蠢——————结果,在上朝的途中把脚崴了。

这简直是凶兆中的凶兆,不祥到了极点。留正再也受不了了,他简单收拾了下行李,跟谁也没请假,直接跑出城消失了。

两宋三百余年,第一次出现首相跑路,不知所踪的事。

宋之宰执,尽在东西两府。东府的首相跑了,自然要轮到西府枢密使当家。这时的枢密使叫赵汝愚。赵汝愚,字子直,生于1140年,现年54岁。身世显赫,乃是宋代汉恭宪王元佐的七世孙。

元佐,赵光义的长子,那位看不惯父亲灭侄囚弟而纵火焚宫,弃天下至高宝座如敝履的本真少年,还有人记得他吗?

赵汝愚身为赵宋皇室,本是没有资格进入东西两府的,但是此人的履历表明,不让他进,是件很不公平的事。

此人素有大志,少年时曾说“大丈夫留得汗青一幅纸,始不负此生。”志高才更高,他在公元1166年,26岁的时候高中进士第一名,状元。进入官场后,先在文官系统里一路升迁,任职吏部侍郎,再转修武职,出任福建军帅,又入四川,平定羌族骚乱。

堪称文武全才。

赵汝愚任枢密使,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服。这时留正跑路了,大臣们都聚集到了他的身边,说什么的都有,他始终保持镇定不表态,直到赵彦逾来找他。

赵彦逾是来向他辞行的,太上皇得安葬,按礼应该由首相担任山陵使,奈何留正不知去向,只好由别人代替,赵彦逾以工部尚书,专门负责国家建筑工程的部门主管中选了。他临走前决定和赵汝愚说点心里话,也认定了赵汝愚一定会和他交心。

因为他们都姓赵,都是赵宋皇室。

同样的东西,在不同的人的眼睛里是不一样的。“退闲”两字能把留正逼疯,落在赵彦逾的眼里,看到的就是机遇。

他问赵汝愚,枢密大人,陛下写这八个字,明显是当皇帝当累了,那么为什么不如他的愿呢?你要成就一番事业,青史留得大名,眼下正是机会。

赵汝愚一下子激昂了起来,他说几天前还做了个梦,梦见死去的孝宗皇帝授他以汤鼎,他背负一条白龙飞上了青天。

难道命中注定,这件大事将由他来完成?!

皇亲赵汝愚在激昂的壮志中决定发动政变,激动过后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办。事情是这样的,按计划,他们需要太皇太后吴氏的支持,以她的名义授予嘉亲王赵扩皇位。这样哪怕程序上仍然不合法,可总算是说得过去。

至少宋史这样的事也很有些类似的,比如北宋时强悍的奶奶高滔滔等。可是实施起来的话,有个巨大的、几乎没有逾越的鸿沟挡在前面。

他是皇亲不假,可皇宫不是四合院,这宅门实在太大,再近的亲戚也别想随便遛达进去窜门子。那么要怎样联络到吴太皇太后,说服她,让她插手此事呢?

这事儿姓赵的人做不到。

皇族无力,国戚上场。一个能办这件事的人,一个会在之后的历史里主导一切的人终于登上了舞台。他叫韩侂胄。

韩侂胄,字节夫,相州安阳(今属河南)人,北宋名相魏忠献王韩琦的五世孙。身世显赫,本人很矬,履历上显示他没有任何光点,完全凭恩荫当上了知閤门事。

这个官职的官方解释是“掌皇帝朝会、宴享时赞相礼仪。”说白了,就是官员不论大小,哪怕是宰执;皇室不分亲疏,哪怕是亲王。再加上外国使节、少数民族的首相,这些大人物来觐见宋朝皇帝,见面时的礼节、告别时的仪式、吃饭喝酒时的举止,都由这个官来指点改正。必要的时候,还要充当引座员,把与会人员带到指定地点去。

皇家服务员而已。

可见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哪怕是韩琦,他的五世孙也混到了服务生的地步。那么请问,这么矬的人怎么可能参与到宫廷政变里去,并且起到关键性作用?

答案很简单,韩服务员的家庭成员太给力了。她的妈妈是太皇太后吴氏的亲妹妹,他的老婆是吴氏的亲侄女。

这人可以轻松加亲密地与吴老太后见面聊天。

赵皇亲找到了韩国戚,双方的接触很成功,韩国戚同意加入到了政变的队伍里。吴太皇太后这边由他负责。赵皇亲转而去鼓动下一个目标。

禁军。

自古宫廷政变必须把禁军军权抓在手里,没有这一份,搞什么都是胡闹。这时南宋宫廷禁军的殿帅名叫郭杲,他本来不想掺合进来,奈何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赵彦逾在临行前又抽出了点时间去找他,两人翻了一下账本,郭杲就点头了。

禁军加入。

之后他们度日如年地等着原重华宫,现慈福宫的消息。韩侂胄能不能鼓动得了这位久历险事见识超凡的老太太,将最终决定整件事的成败。

这时没人对韩国戚有信心,他要官职没官职,要资历没资历,眼放着那么硬的后台,这么多年下来居然只混成了一个高级服务员,让精英如赵汝愚之流拿哪只眼睛看他呢?

几天之后,事情办成了。

万事俱备,东风劲吹,至此政变基本已经可以宣布成功。赵汝愚们开始装备诏书,看管御玺,制订政变的细节步骤。

他们没去留意韩国戚,更没太在意韩国戚说服吴老太太的具体过程,要不然他们会深深地打量一下韩侂胄,然后才去造反。

韩侂胄没有亲自出面,而是鼓动了两个宫里的熟人,让他们具体执行了说服行动。他自己远远地躲在宫廷外面,这样成功了自然有他的好处,失败了……他没有亲自参与哎,以他的后台,谁能给他后果吃?

公元1194年,南宋绍熙五年7月24日。

这一天在皇家大丧礼仪中名为“禫祭”,是除去丧服的日子。南宋所有的上层人物都要去大行皇帝,也就是宋孝宗赵眘的棺椁前,与他进行最后的道别。

赵眘,他终于走完了人生路程,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关于他的一生,如果尽量精简地总结一下的话,我勉强归纳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父亲,赵构,做了一生的坏事,得到了所有想得到的东西;而他,尽了一生的努力去做好事,想得到的,却没有一样能成功……

他是如此的自尊,却料不到,连他死后也没法得到平安与荣耀。这一天,就在他的棺椁前,他的儿子就将被一场宫廷政变所推翻。

不知道到了这一步,他是否还会在乎所谓的面子,从棺材里爬出来,阻止将要发生的这一切。

当天的过场走得很短暂,程序由枢密使赵汝愚主持,他站在孝宗的棺前,向坐在帘后的吴太皇太后陈述过往各种事情,请吴氏定夺。

如皇帝因病,至今不能执丧,更无法上朝,他亲笔批示了准许册立皇太子,还有那八个字。太皇太后,现今要怎么办?

吴氏回答——“皇帝既有成命,相公自当奉行。”

这样滴水不漏的话几句问答之间,就越过了赵惇,使南宋的皇权顺利转让到了赵扩的手里。至此,南朝开国四代间,已经内禅了三次。

程序走完,新皇帝上位,却不料突然间卡壳了。

赵扩说什么都不同意,他绕着柱子躲避,一心想着逃跑,多少内侍阻拦都不管用。关键时刻,一个人影冲了上去,最醒目的地点,留下了永恒的影子。

韩侂胄。

韩国戚抢在所有人之前抓住了新皇帝的胳膊,和他一起在柱子边乱转。这是最出彩的时刻,最历史的时刻,政变……呸,是内禅已经成功了,他再也不必躲藏起来,当然要及时露脸,显示存在。

这两个亲密地纠缠在一起,像是韩侂胄在拉着新皇帝,更像无助的新皇帝扯住了韩侂胄,从而得到了依靠。两者从这一刻起,奠定下了长久的信赖和友谊。

混乱被吴太皇太后的一声断喝结束。

她命人取过一件龙袍,喝道——“我来给他穿上!”

赵扩仍然不停地躲藏,喊着——“告大妈妈,臣做不得,做不得!”

太皇太后大声喝令他站定,取过龙袍,亲手为他穿上。她看着这位新皇帝,突然间流下了眼泪——“我见你公公,又见你大爹爹,见你爷,今天却见你这模样。”

也算是百感交集吧。吴氏堪称南宋史的见证者,她亲历了赵构、赵眘、赵惇、赵扩等四位皇帝的上位,以及前三者的落幕,一生至此,难免感慨。

内禅结束,即日起赵扩上位。

皇宫的深处,大内寝宫里,赵惇对这些一无所知,最初通知他的人是他的亲信,阉货杨舜卿。第二个是国戚韩侂胄,赵惇直愣愣地看,硬生生地问,最后转过身向里躺去,谁也不再搭理。

这是他生命中最后6年里的主色调。

他先是牢牢地守住了自己的寝宫,无论谁说什么,他都绝不搬出去。按理,他是太上皇,要给新皇帝腾地方。而宫外面也给他选好了新家,先是在原秘书省,后是他老婆李凤娘的外第,名叫“泰安宫”,可他就是不去,于是只好新皇帝搬家。

赵扩活得也无奈,他爸可以对他爷不孝,而他不能对他爸不孝。他决定每5天探望一次赵惇,文武百官每月探望两次。

比当年赵惇探望孝宗的法定次数还要密集些。可是很遗憾,都没成功。赵惇是个始终如一的人,当年决不看爹,现在也决不让儿子看。

他每天紧紧地关上房门,呆呆地坐在角落里想着从前的是非得失。想得久了,偶有心得,他会突然间怒形于色痛骂自己,有时候伤心得没法克制嚎啕痛哭,更多时他喃喃自语,像是和很多人争论很多的事情,每当这时,李凤娘就再次出场了。

这个女人终于暴露出了真正的成色。她之前之所以无往而不利,完全是因为孝宗皇帝在乎皇家脸面,真是打咬了牙齿和血吞,不让外间人见笑,她才能依仗着无耻、泼辣、尖酸、狠毒等人世间女子最丑陋的恶习占据了上风。

现在她的公公死了,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政变也好,内禅也罢,根本没有任何人搭理她,就当她是一团污秽的空气而已。

而她也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失去了一切,只能陪着她的疯丈夫困坐愁城,躲在一间寝宫里苦闷地熬日子。

大家都知道,生存空间的大小直接影响生存者的情绪。赵惇从前主宰整座皇宫,每天歌舞宴饮,连他老爹病重去世期间都没耽误过,何等逍遥自在,到现在只守着一间寝宫过日子,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很正常地,他因为憋屈变得暴戾了。

当年的冬天,新皇帝赵扩主持郊祀大典回宫,按礼先要去慈福宫向吴太皇太后致敬,之后才会在一片御乐声中回自己的宫殿。

音乐无国界,更无限制,它悠悠扬扬地飘过了数重宫墙,飘进了现太上皇陛下的耳朵里。插一句话,这是深冬早春时,按后来整理出的赵惇的病历,他的精神病发作是有规律的,深冬早春两季他有时会正常,有限的几次看爹行为也发生在这个时段。夏秋两季就惨了,比如著名的首相丢失140天、蜀帅没人多半年,都发生在这两季。

这时是深冬,正是赵惇脑子偶然会正常的时候。

他听见了御乐声,突然间问李凤娘,这是怎么回事?李凤娘苦笑一声,她自然知道是新皇帝回宫了,可她怎么敢说。

她只能像往常一样骗他,说这是民间市井里谁家有了喜事吧。

赵惇骤然暴怒,御乐他还是记得的,这女人居然当面骗他!在这一瞬间里,赵惇一生里的憋屈操蛋事是否都在闪回,这无人知晓,资料里记载的是,他暴跳了起来,喊道——“你竟要骗我到这地步吗?”一拳就轮了过去。

李凤娘被打得向后跌了出去,像传说中先被门撞了,再撞到墙上,从墙上再撞门上……如此来回一样,她在门框边上摔得鼻青脸肿痛不欲生。

这一天,是赵惇、李凤娘夫妻两人命运的分水岭。于赵惇,从这一天起,他的愤怒变得无法克制,他经常性地会有暴戾举动,动辄伤人毁物。平静时也没法像往常一样静止,他在皇宫中疯疯癫癫神色恍惚地跑来跑去。宫女、内侍都怕遇见他,都叫他“疯皇”。

挨揍之后的李凤娘仿佛变了一个人,她再也不敢单独和赵惇呆在一起,更不敢耍弄她容量可怜的脑容积去欺骗她既疯且傻的丈夫。

她躲了起来,不停地找算命的和尚道士,询问未来的吉凶祸福。

直到这一刻,人们才发现,原来事情竟然是这么的简单。这个女人的让人生畏的粗暴,让人厌烦却无奈的纠缠,其实是多么容易就能制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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