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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狂后倾天下.元烈皇后 作者:墨倾长风(潇湘vip2014-08-21完结)-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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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忘了扔的马鞭子忽地掉到了地上,楚清欢突然象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脚下一软,险些站立不住。

    原本还想,情况不至于那么坏,他当初昏迷了六天,醒来之后不也好好的没事么?

    可如今,心里仅存的最后一丝侥幸还是被无情地扑灭,她不知道老院正是何时出去的,又是何时关的门,整个人象是失去了重力,脚下虚浮不着力,一步步机械式地朝那张软榻走去。

    榻上的人合着眼眸,乌黑的眼梢斜斜向上翘起,睫毛密长,肤色透明,淡淡青筋覆于薄薄的皮肤之下,比寻常人要浅的唇色淡得没有血色,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象是睡着一般,连呼吸都几乎感觉不到。

    她轻轻坐在榻侧,伸出手,指尖有着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轻颤,握住他露在羽毯外的手。

    手冰冷,冷得她心头一缩,不自觉地便握紧了那只手。

    榻上的人却缓缓睁开眼眸,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笑了开来,“楚楚……”

    “不要说话。”她的声音微哑,很轻,“好好休息,不会有事的。”

    严子桓摇了摇头,极慢,仿佛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要花费他很大的力气一般,语声轻得如同落雪飘过,“撑到现在,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你不让我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说什么丧气话。”她拉过毯子盖在两人手上,另一只也拢了上去,轻轻地搓着他的手,低声道,“你想说就说吧。你这人,我以前嫌你太过聒躁,后来又嫌你什么话都闷在心里,现在说出来也好。”

    他微微出了会儿神,似乎因她的话勾起了某些往事,笑了笑,“是啊,那时候……真让人怀念。”

    如果能回到最初,回到两人初初相识的时候,那该多好。

    虽然他对她有所隐瞒,她对他有所防备,可有太多的美好光景值得怀念,让人留恋,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一遍遍翻出来重温,一遍遍不自觉地微笑,一遍遍地想——如果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中间没有隔着那么多的障碍,那么深的沟壑,他们两人会如何?

    有没有可能,更进一步?

    终究只是想想。

    “我也挺怀念的。”楚清欢亦弯起唇角,脸上的线条显得柔和静雅,“虽然我不喜欢纨绔浪荡子弟,那时候对你也没什么好感,不过看得久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等你身子好了,把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都翻出来,比你这身白衣服好看多了。”

    “真的?”他有些好笑,眸子里璀璨光芒一闪。

    “真的。”她很严肃地点头。

    他便看着她笑,苍白的脸因为这笑容而生出几分生动惑人之色。

    他的容貌本就生得极好,尤其那一双眼眸,上挑的眼梢轻轻一扬便是一番媚惑之姿,少有女子见了能不动心。

    “能让你违心说这些话来让我开心,我便是死也不枉了……”

    “好好的又说什么死不死的!”她沉了脸,抿紧唇角。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手心因为她的揉搓似多了一丝温度,唇色却比之前更白了些,透出淡淡的青,她看在眼里,只觉得胸闷得透不过气。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说。”他转开了话头,喘了口气,象是呼吸有些不顺,“知道夏侯渊为何要杀我么?”

    “他跟我说了,是你父亲跟他有仇,所以才要连带着杀你。”她揉着他的胸口,平静地阻止他,“一切都过去了,他已经答应我退兵,与你之间的恩仇一笔勾销,你就不必再提了。”

    “他果然答应了你退兵……”他似乎并不意外,甚至有些欣慰地低喃,随后对她缓缓道,“他没有明说,我却是要告诉你的……多年前,我父亲出使大邺,恰巧乌蒙大汗也在兆京,两人暗中联合,企图杀死他父皇……当时他父皇有幸察觉,未让他们彻底得逞,却也中了毒,以致不久之后驾崩,他的母妃也在那时候被烧死……”

    “他当时年幼,丧了母,又被废黜了太子之位,远赴淮南……说起来,都与那事有关……他原先不知道,想来是最近查清了此事,又得知了我的身份,才会射我一箭……那样的仇,他又岂能不报……”

    他低低地笑,引得连着咳了好几声,楚清欢替他顺着气,心中不免感到意外。

    她只从叶兰雅口中得知夏侯渊幼年时吃的苦,但从不知这是萧天成与乌蒙大汗一手造成的,难怪……这样的宿仇,若换作是她,恐怕也是要报的。

    “楚楚,夏侯渊是这世上唯一能配得上你的男人,相信他会对你好,也有能力护着你……”他看着她,眸光深深,“有他在,我放心。”

    他的脸上泛着一层青气,唇色青中带紫,呼吸亦渐渐急促起来,那种生动的,属于正常人的鲜活气息正在慢慢离他而去,然而他的眸光却始终柔中带笑,一刻也不曾离开她的脸。

    她的心象被什么紧紧揪住一般,嗓子眼里那团气流堵得她眼睛涩疼。

    “你这是在为我安排男人么?”她勉强扯动了下唇角。

    “我也不想……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一直想要开口向你求婚,求你嫁给我?”他依然微笑着,“可是,我就要死了……楚楚,我舍不得,舍不得……我还没有等你真正爱上我,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似有汹涌的潮水扑天盖地涌来,将她从头到脚淹没,而她就是个不会游泳的人,被这灌入口鼻的水呛得鼻根酸透,偏偏什么都流不出来。

    “只要活着,总会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紧攥着羽毯一角,藏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压着胸臆中翻滚的浪潮,平静地看着他,“所以,你要努力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向我求婚。”

    他定定地望住她,唇角含笑,却是淡淡的无奈。

    昏黄的灯光映着他青白的脸,给他镀上了一层沉沉的死气,那是将死之人才有的气色,但他的眸子却黑得透亮,蕴含着无尽的情意,那般深,那般深……

    深得让她不敢相对,却又无法挪开。

    那是不舍,那是眷恋,那是一个年轻美好的男子在这世间弥留的最后一刻,对于所爱之人最后的留恋。

    “原谅我,到现在才说出真相,之前不说,只是想让你多陪我些日子……我是不是很自私?呵呵……我知道我向来很自私,不要怪我好么……”

    “我现在把文晋还给你,你不许推辞……你现在是文晋的大长公主,又是前朝的公主,由你来继承皇位,没有人会反对……”

    “傅一白与我相交多年,他会辅助你……他虽年龄与我相仿,但有傅家这个倚仗在,你不用担心他资历不够……”

    “我知道那些话骗不过你,以你的聪慧,定会识破我的用心……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我不想让你陷入两难之境,也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般模样……你知道,我是最在意外表的,总想给你留个好印象,也不至于以后想起来,就是如今这副丑样子……”

    “楚楚,来生我想早一点认识你……早一点认识你,也许什么事都不一样了……我很后悔,如果我早一点下山,最先遇到你的人一定是我,哪里还轮得到夏侯渊……夏侯渊,便宜他了……”

    “也幸好你先遇见他,否则,你岂不是要守活寡了……我可不愿……不愿……”

    “楚楚……楚楚……”

    悠悠的叹息回荡在空落落的大殿,象一阵轻风吹过,了无痕迹,了无痕迹……就象一个鲜活明妍的生命,在这黑沉的大殿,晦暗的灯光中悄然逝去,如一粒轻尘无声无息地落入尘埃,不惊不扰,安静祥和。

    一滴泪珠倏忽跌入柔软蓬松的羽毯,缀于羽尖,晶莹剔透,纯净如水晶,宛如那男子的眼眸,那般清澈透亮地映着她的脸,眸子深处是不加掩饰的深情。

    那一次城外初遇,那一次临街对望,那一角绯色衣袖轻轻摇曳在微风里,曳出了满街惊艳的目光,也曳出了那一段公子追美人的最初时光。

    “在下严子桓……姑娘可以叫我子桓,或者桓……”

    “真是奇怪了,凡是见过本公子的女人,上至八十,下至八岁,哪个不对本公子动心的,偏偏这个……宝儿你说,是不是没天理了?”

    “姑娘深夜来我房里,是想我了么……不要走,我怕……挂一晚上好不好……我不介意给你看……”

    “如果姑娘愿意嫁给我,就算挖了我的眼珠子也甘愿……”

    “你看,这里有现成的软榻,又只有你跟我两个人,孤男与寡女,两情相悦,再来个干柴遇烈火……试完了,你可以再决定嫁不嫁给我……”

    “楚楚,象我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我……你看,我未娶你未嫁,咱俩正好凑成一对……”

    “楚楚啊,我不想与你争,但我们陛下的意思是,如果不求凌雪公主答应与文晋和亲,我便不能回去……多么凄惨的后果,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浪迹天涯……”

    “要不这样吧……我也不跟你争了,把凌雪公主让给裴玉,你呢,跟我回文晋,嫁给我家太子,这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那一字字,一句句,当初说的是何等的轻快玩笑,如今想来,却是字字如针,扎得人无一处不疼。

    无一处不疼。

    “哇——”里侧的榻脚边,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个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的身子,双手紧抓着自己的衣衫,那样用力,用力到仿佛那样才能抓住什么,不至于失去一切。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在这里

    里面宝儿的一声大哭,让候在外面的所有人砰然跪地,伏地哀哭。

    随后赶到的钟平愣愣地坐在马背上,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嘴唇不住颤抖,蓦地,他滚落下马,眼泪滚滚而下,跪地怆然悲呼:“陛下——”

    与他一同赶来的夏侯渊默然半晌,下马,牵着缰绳立于马边,眸光投向透着暗淡灯光的殿门,轻抿着双唇,轮廓坚毅,辩不清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徐徐打开,楚清欢静然立于门内,灯光自她身后透过来,她融于那处光线中,沉凝得象一团浓黑的墨。

    她静静地看着对面不远处站立着的夏侯渊,很久,很久……

    直到地上一人起身,慎重地从怀中取出一卷黄帛,双手捧着走到她身边,朝匆匆赶来此时跪了一地的朝中重臣低沉而清晰地道:“这是陛下之前交由本侯保管的遗诏……”

    楚清欢缓缓回头,看着他手里的诏书。

    傅一白未看她,双眼微肿,嗓子沙哑,只是对着纷纷抬头的朝臣接着道:“陛下心知不久于世,便提前拟了这道诏书,令本侯在陛下大行之后当着各位大臣宣读……”

    他缓缓打开遗诏,念道:“……朕身患重疾,自知时日无多,故心中早定江山承继之人。前朝先帝之女,当朝大长公主楚清欢文成武德,其心忠烈,且为前朝皇脉相承,堪当此大位……”

    楚清欢微微仰起头,将眼角那抹潮湿倒溢回眼眶中。

    大长公主楚清欢文成武德,其心忠烈,且为前朝皇脉相承,堪当此大位……

    严子桓,严子桓,你予我荣耀地位,封我为大长公主,为的就是这一天,将我名正言顺地送至权力之巅,是么?

    你提拔傅一白为百官之首,为的就是在你离去之后,身边能有尽心辅佐之人,而不至于孤家寡人一个,寸步维艰,是么?

    你多日避我,却做了如此充足的准备,只为你能安心离去,或是认为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还给了我,却不知这位子虽好,却非我喜欢,你给了我,我也迟早有一日转送给别人。

    可你既然托付给了我,我又怎能推辞,怎能推辞……

    傅一白宣诏已毕,她的脑海里却只有那一句,伏地的百官虽然难掩诧色,但无人出声反对,只沉默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跪在前面的傅相忽然深深伏在身子,高声朝拜。

    这一声犹如号令,顿时所有人伏首叩拜,三呼万岁。

    傅一白折身跪在她面前,双手奉起遗诏,“请陛下收下遗诏。”

    楚清欢看着那卷明黄色的锦帛,良久,慢慢抬起手。

    “慢着!”一声低沉浑厚的语声自众人身后响起。

    众人回头,这才看到一人立在那里,颀长挺拔,剑眉深目,不怒而威的气势宛若一尊神祗,身上还披着墨色铠甲,通身傲然尊贵,锋芒凌厉,隐而未发。

    这是……

    “这是大邺御驾亲征的皇帝陛下——夏侯渊!”有识得他的官员已止不住低声惊呼出声,“他怎么,怎么……”

    众人一惊,立即站起,下意识看他身后,却见他只是孤身一人,非但未带大军进入,连随从都未带一个。

    心中一疑,随即又想起他与楚清欢的关系,又由此突然想到了什么,齐齐变色——严子桓受伤一事虽未声张,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心疾之所以发作,就是因为被他射了一箭。

    因此而推断,他们的陛下之死,可以说是被他一手促成。

    而且,眼下齐都被围,若是大邺军的主帅,大邺的皇帝陛下被制,情况又会如何?

    在场的都是朝中颇具份量的大臣,对其中利害一想便知,当下便有人大声喝道:“禁卫军何在?此乃大邺皇帝,城外大邺军主帅,就是他射伤了陛下,以至陛下心疾发作,还不将他速速拿下!”

    齐跪在地上犹在悲戚的禁卫军呼啦一下站起,手中长枪哗啦一抖,将夏侯渊团团围住,只恨不得有人一声令下,便将他戳得一身窟窿。

    短短数日之内,两位陛下先后逝去,或直接或间接都死于大邺之手,心中愤慨可想而知。

    便是傅一白与傅相亦没有出声,只是漠然站在一旁,既不说要将他如何,也不上前解围。

    夏侯渊谁也没看,那些闪烁着幽幽寒光的枪尖就在他鼻息下,他看也未看,眸光只凝注着人群那端的女子,如此近又如此远的距离,他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都退下。”清清冷冷的声音响在耳边,楚清欢分开禁卫军走到他面前,淡淡道,“大邺陛下已答应我退兵,齐都之围已可解。”

    “但陛下之死呢?”有大臣立即反问,“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辅国侯。”楚清欢转身,面向傅一白,“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公布的?”

    傅一白眼底划过一道黯色,沉默了片刻,在她清冷又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眸光中,从怀里又缓缓取出一卷锦帛,规格比先前那卷要稍小些,但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潮湿泛红,隐有几分复杂悲凉之色,却又不得不将那锦帛展开,低低念道:“朕之心疾无药可治,圣手曾断言,朕活不过廿五。生死皆为天命所致,无关他人,朕大行之后,众卿切不可将怨怼迁怒于人,否则便以刑罚论……”

    他声音虽低,可一干人听得清清楚楚,无不面容暗淡,几欲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设想得如此周全,如此不计较恩怨得失,他们还有何话说?

    楚清欢闭了闭眼,果然……

    她不该把这份宽容当作理所当然,但她就是比谁都清楚,严子桓定然还会留下这么一道手谕——他最不愿看到她为难,凡事考虑得比她自己还要周到,不会想不到她会面临这个局面。

    夏侯渊轻轻地吸气,他生平未曾佩服过谁,但严子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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