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无忧-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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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小姐董若然自然是打击最大的那一个。她楞楞了一会儿，不可置信的看着董三太太，整个人都禁不住的开始哆嗦，用面如死灰来形容她的表情也不为过。
她倒是没有哭，像是被惊吓到忘记哭泣一般。她的声音也是颤抖着的，两片薄薄的唇艰难的掀动，“是……是……真……真的……吗……”
见董若然这般，一瞬间，董三太太不免对她产生了怜惜，可想到这段时间的事情，这怜惜也就凐灭了。董三太太脸色不多好，点点头，又说，“待会儿，让人领你去看看罢……”瞥见了秦姨娘又说，“你若想去，也可一起。”
听言，秦姨娘连忙惶恐的应下。
五小姐一直都呆呆的，直到站在了杨姨娘的墓前，才真的哭了出来。说是墓，其实也不过是一座小坟包罢了，但已经是比很多府宅内的姨娘没人都要好了……可还是掩不住的凄凉。
秦姨娘最后也来了，她多明白身为姨娘的艰难，特别是身为董家三爷的姨娘，多不容易。她死了以后，也不过是这样吧……那个人……甚至不会来看一眼……他不是无情的人，只是情意都给了别的人。四小姐被秦姨娘牵着站在坟前，心情说不出的沉重。在董府，杨姨娘也算是和她相对亲近的人了。
董若然哭得很伤心，声音哽咽，眼泪止不住的流。秦姨娘上前搂过她，董若欣也去牵她，但这些都不能减少半分她的哭意。
秦姨娘柔声的哄着董若然，企图缓解她的伤心。又大约是被董若然的哭声感染，或者是因为想到自己的将来也不过是这样的凄凉，秦姨娘哄着哄着董若然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四小姐看着俩人，也忍不住哭了，最后是三个人哭成了一团。
回到董府，董若然因为哭了太久连嗓子都哑了，眼泪也哭干了，整个人都显得衰败提不起一点儿精神，仍旧是有些愣愣的，无法从杨姨娘去了的事情里回过神来。回府了便首先去了董三太太那儿告了谢，董三太太见她如此，便安慰开导了她一会儿。这样的举动多半是因为董三爷的嘱咐，但也有少许是因为同情。
已经换了芯子的董若然自然不会是真的因为杨姨娘伤心，可戏要做全套。这一点董若然明白，若玥自然也明白，是以亦是安慰了她好些。
后来的几天，董若然除了来董三太太这儿请安之外便是闷在自己的屋子里，伤心的劲头过不去，食不下咽之外亦是难以安睡。眼看董若然她这般日日毫无生气，董三太太也发愁，每日都要好好的开导她，却是收效甚微。
毕竟是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董若欣见董若然天天这般，整个人好似要废掉了一般，多少也有些着急了。眼见着好几天不是下雨就是阴天，难得的放晴了的这一天，董若欣告知了一声秦姨娘之后便去了董若然的院子找她。
这阵子发生了一些事情加上种种原因，学堂也已经很久没法儿去了。但是董若然这样每天窝在屋子里肯定不行的，天气终于好起来了，董若欣便想邀董若然出来走一走。不指望她能恢复过来，但至少可以缓解一下心情。逝者已矣，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丫鬟敲了五小姐董若然的房门，里边什么声响都没有。也因为知道不会有回应，丫鬟说了一声“四小姐来看五小姐了”，便推开了房门。董若欣进去，总觉得屋子里有些暗得怕人。
董若欣扫了一圈才发现董若然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的影像模糊看不清表情。走近一些，才听见董若然似乎在讷讷自语，细细的听仔细的分辨才能依稀知道她好似是在说，“这是杨姨娘用过的梳子，这是杨姨娘用过的簪子，这是……”一类的话。
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董若欣也无心去想为什么杨姨娘的东西都在这儿，只想将董若然带离这个地方，便开口与董若然说，“五妹妹，今儿个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转转吧。”
董若然有些僵硬的转过脸来看了一眼董若欣，又转了回去，说，“我哪儿也不想去。”声音有些干涩嘶哑。
董若欣默了默，最后去倒了杯茶水端了给董若然，半是建议半是询问，“喝点儿水吧？”董若然没有了声音，也没有来接董若欣手中的茶杯。站在那儿很是有些不自在，董若欣便又开口说，“这么天天闷在屋子里也不行，要是身体又不好了怎么办？五妹妹身子本来就不好的……”
换来的仍旧是好似永无止境的沉默，让人觉得十分难捱，亦觉得十分难受。
“五妹妹？”董若欣忍不住试探性的唤了一声董若然。
等了一会儿，终于又听见了董若然的声音，“四姐姐，我……”似乎是想说自己没事，但转而却又说，“外面……天气很好吗？前几天……好像都阴沉沉的……”
董若然竟然对这些感了兴趣！意外但也惊喜的董若欣立刻回答她，“是呀，天气很好呢，五妹妹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吧。”说着，又将手中的茶杯硬塞到董若然手中，“喝水。”
垂眸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一小会，董若然复看向董若欣与她道，“谢谢……”而后慢慢的喝光了一整杯的水。
董若欣更加欣喜，又拿了董若然手中的茶杯放在梳妆台上，牵了董若然的手，松了一口气，说，“好了，五妹妹快起来，我们出去逛逛。”也不等董若然点头应好，董若欣便拉着她起了身，又将她带着往外面走。倒也没有反抗，董若然就这么任由董若欣牵着。
外面的天气的确很好，阳光并不多刺眼，但灿烂。董若欣一路都拉着董若然，两个人慢慢的走着，董若欣与她零零碎碎的说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不知不觉间，竟就这么的被董若欣拉到了董府的后花园。
这个季节不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并没有姹紫嫣红的景象，只是经过了雨水洗礼的草木皆舒展着枝叶，焕发着别样的生气。这样的勃勃生气，的确能教心情再阴沉的人也被感染得放松一些。
到了这儿，董若欣仍旧没有放开董若然，依然是拉着她走。后花园说大不多大，说小也不算小。董若欣拉着董若然转了半圈，最后转到了水池边。池水不大，但胜在水清澈，因为阳光的照耀，加上轻风吹拂，水面波光粼粼，水波一圈一圈的漾了出去。水池边种了几株杨柳，绿色的枝条倒垂在水面上，也跟着微风小小的摇摆。
池塘没有护栏，又因是雨后刚刚放晴，岸边的泥土有些松软，跟着董若欣和董若然的两名丫鬟出声提醒，“四小姐五小姐莫离水池子太近，当心掉下去了。”
董若欣应了一声“无事”，转头看向董若然，问她，“五妹妹心情好些没？”等到董若然点了点头，董若欣又接着说，“心情不好就是该多出来走动啊，闷在屋子里迟早会闷坏的。杨姨娘虽然不在了，但是五妹妹你并不是只剩下一个人了。而且……”
想到两名丫鬟还在，董若欣及时的住了口，又吩咐两名丫鬟，“不用这么贴身的跟着了，暂时下去罢，我们会当心不会掉下去的。”两名丫鬟皆有些犹豫，董若欣只好又说，“你们离得远些便好。”
两名丫鬟想着，只要在看得到的地方，即便真的出了意外也可以立刻相救，应当不用太过担心，何况她们也是按吩咐办事，便依着四小姐的话退远了一些。
即便知道两名丫鬟听不清两人的话，董若欣仍是压低了声音，与董若然接着说刚刚未说完的话。“五妹妹整日这般，怕是要惹得嫡母不高兴，何况，爹爹见五妹妹这样，也不会多高兴的。”
“我……我知道……”董若然的声音很低，但不妨碍董若欣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杨姨娘走了，我……”
董若然很能理解董若然的这种心情，即便再怎么觉得如果不是秦姨娘只是个姨娘，她会过得更好，但她仍旧不能失去秦姨娘。如果这一次出事的人是……她一定不会比董若然现在好过半分。
捏了捏董若然的手心，又握紧了她的手，董若欣安慰她，“杨姨娘会希望五妹妹开心快乐的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的。”这话，是秦姨娘教她的，总算派上用场了。
董若然的眸光闪了闪偏头去看董若欣，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其实我……真的很希望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我……杨姨娘就不会走了……”
“不能这么想！”董若欣见她如此，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些，见董若然一脸错愕，又连忙说道，“杨姨娘她……就是希望五妹妹好才会去照顾五妹妹的啊……如果五妹妹这么想了那不是说杨姨娘做的都是错的吗？”
董若然抿了抿嘴，低了头没有说话。
“以前，秦姨娘和我说，我们都是一样的，是和七妹妹不一样的。从前我是不明白，可是，这次的事情，让我突然就明白了过来，有些事情，真的无能为力，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我们只要安安分分的就好了，其实嫡母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从来没有苛待过我们，只要我们安安分分的，就不会过得太差。我听说，很多府宅内姨娘们、庶女们过得都十分不好，至少，比我们算是差远了。”
董若然仍旧没有接话，董若欣说完那番话，也没有再开口，只盯着水面看。突地，董若然开口，“这水池……深吗？”说着，她往前挪了一大步，好似去看那水有多深一般。她们本已经站的有些近了，董若然这么一迈步子，便更近了一些，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池子里。
董若欣连忙拽了她一把，“不知道呢，看起来似乎不浅，五妹妹别走那么近。”
董若然却开始挣开董若欣的手，董若欣心中一慌，连忙往前迈了两步。董若然还在挣扎，董若欣着急间一时没有站稳，就这么朝着水面倒了下去。养在深闺里的小姐，哪里会凫水？
董若欣尖叫了一声，也松开了拽着董若然的手。两名丫鬟听见尖叫声，又看见这边有异样，连忙跑了过来。不过是瞬间的事情，董若欣跌进了水里，水不多深，可是却足以淹没一个董若欣了。因为惊慌而紧闭了眼睛，却听见耳边响起了什么入水的声音，凭着本能扑腾了几下的董若欣，猛地感觉有一双稚嫩的手臂努力把自己往上托。
董若欣心中越发感觉不妙，想说话却因为灌了几口水而说不出来。托着自己的手臂似乎越来越无力，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董若欣又感觉到更为有力的手臂将自己往上拉，让她得以脱离了水中，回到了岸上，董若欣被呛得一直咳嗽，眼睛也有些睁不开，浑身都已经湿漉漉了，却念起刚刚托着自己的那个人，猛的喊了一句，“五妹妹！”
如果说董若欣不过是被呛了些水，湿了衣裳，而迟了一些才被救出来的董若然则不妙多了，呛了水是肯定的，衣裳湿透了也是肯定的，更糟糕的是，她竟是昏迷过去了！
深深的觉得是为了救自己董若然才会这样，董若欣心里十分愧疚难当。秦姨娘见董若欣回来一身都是湿的，不免惊吓又连忙吩咐丫鬟贝热水替她收拾了一番。这当口便简单的了解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蓦地发觉自己先前有一句说错了……董若然和董若欣，才不是一样的……
两名丫鬟，一个送了董若然回院子，一个去了禀告董三太太。没料到一直窝在自己房间里的董若然会又出了事，命了丫鬟去了请大夫之外，又因为听说她昏迷而去了她的院子。若玥这会儿去了老太爷那儿，倒不与董三太太在一处。
董三太太到了董若然房间的时候，丫鬟已经替她擦净了身子换下了湿漉漉的衣裳。董三太太前脚刚到，大夫后脚便也到了，接着自然是一番看诊开方。
大夫说，五小姐的身子刚刚将养好又因心绪不佳郁结在心加之饮食不周而变得虚弱，现下又遭了这么一番罪，已是伤了根本，只怕是若不小心将养，势必要落下病根。
董三太太又问五小姐什么时候能醒来，大夫只说，只怕是这段时间五小姐一直未能好好休息，是以现下一时半会怕是醒不来，但也无什么大碍，不须太过担忧。
大夫这般说了，董三太太也就定了定心了。唤来从随从董若欣和董若然的两名丫鬟，从她们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期间四小姐董若欣也过来了，已经被收拾得妥帖。董三太太让两名丫鬟退下后，又唤了董若欣来问了她一些事儿。因得知董若然无事，董若欣便安心的一一回答了董三太太的问题。
两名小姐出了事儿，随行的两名丫鬟免不了被罚。四小姐董若欣忍不住为她们求了情，但董三太太说，小姐出了事情，便是她们没有照看好，不能不罚，董若欣心中愧疚更盛。
本想训斥董若欣两句不该为丫鬟求情，但这当口并不适合训她，是以没有说她什么便放了她进去看尚在昏睡中的董若然。又呆了一会儿，董三太太交待丫鬟们好好服侍五小姐，又交待说等五小姐醒了便知会她，这才离开了。
若玥从老太爷那儿回来才知道这些事情，但她并不好问太多。无从知晓是怎么回事，若玥便只能先观望着。直到午后，丫鬟来报说五小姐醒了，若玥便跟着董三太太去了看董若然。
董若然躺在床榻上，看起来比先前更加虚弱了，嘴唇发白，脸色也十分不好。董三太太与董若然说了一些话，也无非是要珍惜自己的身子，要好好将养之类的话儿，若玥少不得也跟着附和了几句。她既醒来，便无大事了，没有待多久，董三太太又携了若玥离开。
董若欣似乎一直守着董若然，董三太太与若玥一起来的时候她依然在，但一直待在一旁一句话儿也没有。
董三爷回了府，从老太爷请安回到院子便听说了董若然的事儿，自然是得去看看。若玥实在有些不安心，她便与董三爷说，要一起去看看董若然，董三爷便又带了她一起。
他们到的这个当口，董若然刚刚被丫鬟喂着用了些素粥，喝了汤药，但董若欣已经不在这儿了。见了董三爷，董若然下不得床，半坐在床榻上，声音弱弱的喊，“爹爹，七妹妹。”
“你救了你四姐姐，很好。现在你身子虚弱，不宜多开口。”
董三爷坐在床榻旁，看着董五小姐，忽然觉得自己一直都冷落了这个女儿了，包括董四小姐也是一样。他的确私心里因为两位姨娘是老太太强留下来的而心里多有不喜，连带着对两名庶女远没有对若玥那般上心。本来嫡庶有别，这样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与董三太太都从来没有苛待过她们，且应该说是很好。可是，现在，他却忽然觉得，都一样是他的女儿，似乎……并不应该差别这般大……
对于董三爷的话，董若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垂目敛眉，不知道望着什么。
想起她因杨姨娘的事情一直伤心，董三爷便又说，“杨姨娘虽然去了，但你还有爹爹在，莫再日日伤心了。”
“杨姨娘……如果……不是因为我……便不会……”
董若然的话说得艰难，且断断续续的，声音中似在隐忍着什么。她忽然抬起头来，紧咬着下唇，看着董三爷，依旧是有些艰难的开口，声音闷闷哑哑的，“若然溺在水里的时候，只觉得……不如跟着杨姨娘去了啊……”说着，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董三爷只觉得这么一句话忽的砸在了心里，一瞬间竟有些呆滞了，接着便感觉到一具瘦瘦小小的身子扑进了自己怀中，还在瑟瑟的发抖，哽咽着问他，“爹爹，若然还剩下什么？！”
看到了这儿，若玥也多少明白过来了些什么，这样的场景，亦是无心再看。董三爷的注意力完全被董若然和自己心里忽生的愧疚攫住，并没有注意到若玥是何时离开的。
好端端的却落水了，怎么会简单？况且董若然是为了救董若欣？若玥忍不住阴暗的想，怎么可能……可妄自揣测要不得，若玥不禁觉得有些恼。
董若然的哭声仍旧在，一双小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衣服，董三爷终是……抬起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