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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后宫琳妃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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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皇上一定要好好审问这些刺客!”
弈澹扬了扬脸,见孙传宗带着人押解了那批刺客下去,缓缓道:“着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严审在场刺客,务必吐出林鉴霄背后的余党!”
奕渮闻言,不免露出些为难的神色:“皇兄,刑部尚书乃是林鉴霄的岳父吴念慈,是否应该避嫌?”
弈澹冷哼一声:“且先由你领刑部尚书之位罢。”
如此而言,分明是指定要由奕渮来负责清理博陵侯余党了,朱成璧心中一动,不由把目光投向眼前这个眸光微沉的男子,却听弈澹柔声关怀道:“方才你怎的跑来了?朕有侍卫护着,必然是无恙的,但若是刺客伤着了你怎么办?”
朱成璧一愣,方才明白刚才电光火石间,弈澹已经误解了她的意思,不过,幸亏只是误解,否则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忙低低道:“臣妾挂念皇上安危。”
妍贵嫔怀抱幼子,却见弈澹对自己不闻不问,心中暗恨,不由急道:“皇上,浄儿怕是受了惊吓,正在哭呢!”
弈澹淡淡道:“小孩子么,哪有不哭的。来人,护送妍贵嫔回长信宫,请太医来瞧瞧。”语毕,弈澹又拢一拢朱成璧的碎发,轻轻道,“你的右腿受了伤,怕是暂时行走不便,朕抱你回去吧。”
朱成璧心头一跳,眼角瞥见奕渮似乎正看向自己,微一沉默,恳切道:“多谢皇上挂怀,只是臣妾没事,贵妃娘娘身子弱,想必也受了不少惊吓,皇上先陪着贵妃回宫吧。”
弈澹微微一怔,半是赞许半是感喟道:“那好,朕晚一会儿再去瞧你。”语毕轻轻一抚朱成璧稍显蓬松的发鬓,为她正一正朱雀纹金海棠并蒂步摇,正色道,“玉厄夫人禁足,皇后身子又不太好,等你右腿的伤好了,朕便尊你为三妃之首、赐协理六宫之权,你好好用着手中的权力,得空帮朕看顾舒贵妃。”
朱成璧心头突突一跳,三妃之首只是虚名,倒不算什么,要紧的是手中的权力,饶是心思转动如轮,面容却郑重异常,再度深深叩首道:“臣妾明白,多谢皇上厚爱。”
待到弈澹陪着舒贵妃离开,宜妃与和妃便指挥着殿中的妃嫔、宗亲各自回宫、回府,竹息将真宁与玄淩带到朱成璧面前,朱成璧看到他们脸上仍是一副惊恐未散的表情,好言安慰道:“已经没事了,母妃也没事。”
心中微微一动,转首却见陈恪父子站在不远处,朱成璧忙扶着竹息的手臂慢慢站起身子,郑重行之大礼,端容道:“今日本宫母子三人能够得救,都是陈将军与少公子的功劳,来日本宫必当重谢!”
陈恪连忙行礼,恳切道:“娘娘与四殿下、真宁帝姬乃是千金贵体,万万不容有失,这是属下的责任。”
真宁默默不言,只是看着陈舜一板一眼向自己行礼,他终于是学会了外臣所行的宫中礼仪。沉默的瞬间,真宁不禁回想起方才陈舜飞身相救的情景,那个时候,他离自己并不近,是如何能只一击便击中刺客的头颅?力道之大,那样的大汉都承受不住。戍守边疆之人,自幼便是长在马背之上,果然,比那些白面书生要强得多。
不经意的,陈舜抬起头来,却见真宁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不由心中咯噔一下,心思流转,方才眼见真宁遇袭,不知怎的,虽然之前只有一面之缘,心里却异常紧张,徒手便劈了一根桌子腿下来,抡圆了狠狠砸过去,力道之大,连自己都有些吃惊。
真宁帝姬,但,她毕竟是帝姬啊。陈舜垂下眼帘,跟着父亲缓缓退出了重华殿。
浓妆华服的媃嫔站在殿中,恨恨拽着流苏滚边的云袖,眼见自己精心设计、谋求获宠的舞蹈反而变成了一场行刺的闹剧,心中懊恼不已,又见弈澹陪着舒贵妃回宫,连正眼都没有瞧自己,心中更是怨恨,款步上前道:“琳妃娘娘真是贤德!”
朱成璧淡淡瞥她一眼,不欲与之相争。
媃嫔却不饶口,冷笑一声道:“自然,嫔妾不比娘娘,娘娘已是二子之母,身份自是尊贵着呢!嫔妾素日里多盼着皇上,哪会如同娘娘一般大方,把皇上推到一个摆夷女子的怀里。”
朱成璧嗤的一笑,以冷厉的眼神逼住媃嫔挑衅的目光:“媃嫔,若你想去暴室便直说!本宫赏给你这份恩典!竟敢对正一品的贵妃出言不敬,你不过小小正五品的嫔位,以歌舞起家,若是再这样言语不驯,哪天被赐了一丈红,本宫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媃嫔甚少见到朱成璧如此疾言厉色,吓得面容都扭曲了,到底是禧贵人胆子大些,连忙上前陪笑道:“媃嫔姐姐想是吃了几口酒,酒劲上来了,还请娘娘恕罪。”说罢,忙拉着媃嫔一道跪下。
朱成璧盯着媃嫔满头的珠翠,缓缓道:“既是酒劲上来了,便去宫里好好呆着!没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媃嫔见琳妃没有责罚自己,暗暗松了口气,忙道了是便狼狈地退了下去了。
奕渮眼见媃嫔悻悻离开,含了一丝好笑的意味,走上前来:“娘娘方才真是好大的阵势!”
朱成璧收起疾言厉色,莞尔一笑:“倒让王爷见笑,只是,这几日却是有的王爷忙了。”
奕渮背着手,目光沉沉望着重华殿中逐渐恢复的秩序,一字一顿道:“我心中有数。”语毕,奕渮又关怀道,“娘娘右腿受了伤,方才本王已经差人请了梁太医去含章宫候着,娘娘早点回宫吧。”
朱成璧心头一暖,知晓奕渮是如何按下了心头涌动的怜惜与温柔关怀,铸成一个亲王对妃嫔应有的恭谨态度,微微笑道:“多谢王爷。”
奕渮却只轻轻道:“娘娘得皇兄钟爱,本王关心娘娘理所当然。”
待到回了德阳殿,梁太医已在候着了,经过一番望闻问切,终是松口气道:“娘娘的右腿只是有些淤肿,并不打紧,好好养几天便会无碍了。”
竹息缓了一口气,思索着问道:“博陵侯他们如何会中毒呢?”
朱成璧取过案上的一柄碧玺手串只做赏玩,闻言笑道:“甘州青自是没有毒的,否则殿中的人岂非都会中毒了?有毒的只是那几只酒杯而已。”
梁太医闻言一惊,不由露出几许探询的神色,竹息便挑些紧要的说了,梁太医思索片刻,到底是生出几许感叹:“确实是手段高明,因为殿中众人都倒了甘州青,所以即便博陵侯起先心存疑虑、有所忌讳,也会尽释了,况且,一众后妃、宗亲都在,博陵侯也自会降低了警觉。”
朱成璧徐徐道:“博陵侯负荆请罪后,虽然没有剥夺兵权,但皇上已经瓦解了他的十万兵马,所以陈恪来的真正目的,并非只是勤王,也是为了收编其中的两万兵马,其余八万中,有两万编入了神机营与骁骑营,还有六万则是被各路勤王之师给瓜分了。”
见梁太医若有所思,朱成璧又道:“之前杜广生的死算是歪打正着,博陵侯的几名心腹护送他的灵柩入京,亦是等于将十万大军的指挥权拱手相让,这样环环相扣,临了再安上一个行刺的罪名,如此一来,博陵侯党羽势必能一网打尽!”
梁太医忖度着问道:“即使如此,那皇上为什么还留着玉厄夫人的位分?”
“一则,玉厄夫人是皇上的妃嫔,素日里又多有宠爱,倘若玉厄夫人被废,便等同于宣告天下,玉厄夫人参与谋逆,这又是何其严重的皇室丑闻?”朱成璧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夜风寒凉,全然昭示着属于深冬的彻骨寒意,一点一点渗入肌肤,又侵入五脏六腑,就像当初自己跪在含章宫外,青石板的凉意,也便是这样的弥漫,至今,每逢阴雨潮湿天气,膝盖仍然会隐隐作痛。
朱成璧缓缓吐出一口气,静静道:“二则,皇上并不是一个绝情的人,即便废了玉厄夫人的位分,也不一定会赐死。”
竹息不由急切道:“倘若有朝一日她又东山再起可怎么办?”
朱成璧轻轻一笑,眼中有一丝凌厉的机锋一闪而过,似利刃的锋芒:“你道本宫会留她一命么?”
第二十五章玉殒香消星夜残(3)
玉殒香消星夜残(3)
一台软红小轿在夜色里慢慢往宓秀宫而去,在经过千鲤池的时候,朱成璧不由侧首看了几眼,池水不起波澜,倒映着夜幕的点点星辰,就如同方才在仪元殿,自己同样是心如止水,静静跪在弈澹面前,只感受着鹤顶双花蟠枝烛台上新燃的红烛发出轻轻的“吡啵吡啵”的声响,那冰绡刺绣团蝠图案的大灯罩在烛火辉光的倒影中显得如张牙舞爪一般,一下一下,紧紧抓在自己心里。
弈澹死死攒住双手,手背上的青筋如骇人的蛇,似是吐着信子,幽幽逼近,他慢慢平复住呼吸,沉声道:“高千英,皇五子、皇七子早夭,密贵嫔小产,淩儿中毒真的都是玉厄夫人做的吗?”
高千英慌忙跪下道:“慎行司连着几日审问宓秀宫上下,刑具流水一样的上了一遍,开始还有那不怕死的,后来是一个一个都招了,除了宓秀宫掌事宫女如圭咬舌自尽外,另外几名贴身伺候的具是招了,且供词前后相符,并无捏造污蔑之象。”
朱成璧平静道:“皇后娘娘那日在夜宴上受了惊吓,将后宫之事暂时交予臣妾办理,慎行司方才把供词送到含章宫,臣妾实在是吓坏了,臣妾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故而漏夜前来,扰着皇上清眠,还请皇上赎罪。”
舒贵妃披着折枝梅花雪绒滚边的云肩,坐在一旁听得瑟瑟发抖,颤声道:“玉厄夫人居然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吗?”
舒贵妃眼中的惶恐与不安毕现:“皇上,臣妾好怕,清儿还年幼……”
弈澹猛的一个激灵,紧紧握住舒贵妃的双手,柔声道:“她如今已被禁足,不会再掀起风浪,如果你害怕,朕废她为庶人、迁去冷宫便是了。”
朱成璧摇头道:“如果玉厄夫人铤而走险该如何是好?听闻她连日来在宓秀宫深怨皇上与舒贵妃娘娘害她家破人亡。”
弈澹一怔,脸上开始阴晴不定起来,只是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镏金鹤擎博山炉,良久的沉默,似乎有无数的流年美眷从他眼前划过,曾经缠绵悱恻的甜蜜与恩爱,此时远不如手中那一道道骇人的供词来得触目惊心,最后,他终于淡淡开口:“琳妃,这件事便还是交由你去办,林若瑄,不必再留着了。”
那样决绝的眼神,却只为舒贵妃的一句“臣妾好怕”,朱成璧疲倦地倚靠在软轿上,以手支颐,静静看着身后的竹语,她端着的,正是那日夜宴上的甘州青。
也好,终究是兄妹一场,这样一起送过去,也方便他们兄妹相认。
去宓秀宫的路终究是熟稔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昔日堂皇富丽、车水马龙的宫殿已在眼前,随着朱漆嵌鎏金铆钉的大门“嘎吱”一声推开,朱成璧只觉得有些恍惚,仿佛这一悠长的“嘎吱”声掀起了尘封十数年的回忆。
今日已是正月十五了,一轮圆月静静地卧在空中,稀疏的星辉点点相间,勾勒出一幅残夜的萧索沉寂的气息。
不过数日之间,宓秀宫上下已被清理一空,竟没有一个宫人伺候着,萧条清冷的气息毕现。朱成璧循着往日的足迹,只觉得以前的种种情形似乎都浮现在眼前,从魏王府到紫奥城,从正二品的玉妃到从一品的玉厄夫人,宓秀宫的荣宠与盛景一步步到达巅峰、又一步步坠落谷底,色衰则爱驰、爱驰则恩绝,对于心思简单、以色侍君的玉厄夫人来说,就是这么残酷而决绝。更何况,她昔日的盟友皇后早已将她弃之不顾、多年的对手舒贵妃又是恩宠不减,而且,还有自己的推波助澜。
正殿之中,玉厄夫人竟然稳稳端坐,苍白颓败的面色在如水的月华中显得触目惊心,她似乎在喃喃自语,瘦骨伶仃的双手在金丝楠木、璀璨贝壳镶嵌的椅子扶手上慢慢抚着,似是无上的珍宝。
“你来了。”玉厄夫人甫一开口,那苍老暗哑的声音把朱成璧吓了一跳。
须臾,朱成璧盈盈一笑:“我来了。”
“皇上不愿意见本宫了吗?”玉厄夫人缓缓站起,眸中闪耀着奇异的光泽,似深海里的一颗晖泽的珍珠,“他让你来,是要赐死我么?”
“林氏一族,成年男子一律腰斩,未满十四的流放西疆,妻女一律没为官婢。”朱成璧深深看住玉厄夫人,嫣然一笑,“想必夫人已经知道了吧。”
玉厄夫人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越发显得一张脸状如破布一般的狰狞:“本宫如何不知?如何不知!是哪个贱人散了消息进来,本宫哭得嗓子都哑了,昏过去又醒过来,你看,你看!”玉厄夫人一把握住朱成璧的手腕,力气极大,一下子拽到殿门口,“宓秀宫这么大,夜里只有本宫一人,本宫对天哭,对地哭,只有本宫一人!”
朱成璧见挣扎不开,“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地掴在玉厄夫人脸上,玉厄夫人一时间有些发愣,捂住脸颊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朱成璧怒道:“今日你知道痛哭了?那么,昔日你毒害皇五子、皇七子早夭,害密贵嫔小产,给淩儿下毒,你怎么没有想到!一报还一报,真当是不错!”
玉厄夫人猛地要冲上前,竹息眼疾手快,狠狠一脚揣在玉厄夫人的腿上,这一招如迅疾闪电,玉厄夫人根本是毫无防备,痛苦地摔在地上,口中犹自痛骂:“贱婢!如今你也敢来欺负本宫!你们都想本宫死!都想本宫的哥哥死!本宫的哥哥,他是国之栋梁!你们竟然给他下毒!”
朱成璧拂一拂精致立领上的柔软风毛,嗤的一笑:“国之栋梁?真是笑话,都兵困京城了,还能是国之栋梁?”朱成璧收起脸色,端肃道,“你道皇上能容下他么?”
玉厄夫人以凌厉凶狠的目光相对:“当初,本宫就不该轻信你!倘若我哥哥能攻入京城,第一个便是杀你泄恨!”
朱成璧再度失笑,以玲珑玉指轻轻一点朱唇,嘘了一声道:“真是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一说,而且,本宫不妨告诉你,你死后,将不得随葬妃陵。”
竹息会意,冷笑道:“玉厄夫人因为兄长谋逆一事不思茶饭、夜不能寐,数日之间,身染重疾,皇帝念其旧情,前去探望,孰料玉厄夫人口出怨望之语,深恨皇帝及舒贵妃,皇帝一怒之下不许玉厄夫人随葬妃陵,亦无任何追封,后世亦不得入太庙受香火。”
朱成璧一掩口鼻,脸上尽是尖刻的笑意:“你可听明白了?”
玉厄夫人呆了半晌,恨得咬牙切齿:“贱人,必定是你挑唆了皇上,即便我死了,还要给我如此凌辱!”
朱成璧将手中的软罗帕子厌恶地掷在她身上:“你犯下多少滔天大罪,只怕是罄竹难书!这样宽带你,不过是皇上体恤旧情!”朱成璧的指尖微微发颤,“当初,竹息欢欣地等着嫁为人妇,你为何要生生断了她一生的幸福!”
竹息冷冷看向玉厄夫人,眼角已尽是烈火般的赤色弥漫。
玉厄夫人仰头怒道:“本宫是犯下过滔天大罪,那又如何!本宫是在为自己争取!不似你一味的装可怜、装贤淑!谁虚伪!谁卑贱!朱成璧!你不要把什么事都扣在本宫头上,本宫没有指使赵全心去杀萧竹筠!”
“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抵赖!”朱成璧不欲多费唇舌,扬声唤道,“竹语!”
竹语端着朱红色的托盘从身后转出,正是一杯泛着清亮光泽的甘州青,她的眼角有丝丝泪意,却淡淡一笑:“一杯之数,恐怕夫人不能尽兴。”
朱成璧亦浅浅笑道:“林若瑄,你是自己喝呢,还是本宫帮你?”
玉厄夫人慢慢平复呼吸,紧紧盯着面前那一杯甘州青。这一杯,与十数日之前重华殿夜宴自己饮下的那杯几乎是毫无二致,只不过,这一杯与兄长喝的一样,都有着剧毒,宫中的毒,最是见效快、力道狠。
玉厄夫人微微扬一扬长入鬓角的柳眉,轻轻端过那杯甘州青:“朱成璧,斗倒本宫算不得什么,能扳倒皇后跟舒贵妃才算你有真本事。”
朱成璧望向殿外,直将那星星点点的寒凉收入眼底,忽而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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