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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后宫琳妃传-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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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叶德仪毕竟日日侍疾。”
弈澹只道:“琳妃摄六宫之事,和妃也有协理六宫之权,你们素来聪明,自然明白如何能让叶德仪无法侍疾。”语毕,弈澹已经大步流星出了殿外,吩咐高千英道,“搜查凤仪宫上下,除了皇后,其余所有伺候的宫人、内监一律投入慎行司,哪怕把七十二道刑具统统过一遍,也要把她犯下的罪过一条一条给朕理清楚!”
殿中重归寂静,安神香静静从绿釉狻貌香炉中升上来,又一圈一圈漾了开去,宜妃沉沉叹气,扶起苏贵嫔道:“外面的雨怕是又大了,长杨宫路远,本宫陪你回去。”
苏贵嫔勉力一笑:“倒是劳烦娘娘。”语毕又对朱成璧福了一福,“后面的事情,还请娘娘做主,臣妾本是心如素缟之人,只求不要让七殿下泉下不得安宁才好。”
朱成璧会心一笑:“苏妹妹放心便是。”
待到宜妃与苏贵嫔离开,和妃才徐徐坐下,啜饮一口金盏香片道:“方才我可真是怕得很,皇上的额头上可是青筋毕现呢!”
朱成璧立于窗前,目送宜妃与苏贵嫔离开的背影,转首轻笑:“你方才条条理理说的很清楚,倒真看不出来哪里是害怕呢!”
和妃扑哧一乐:“若说不清楚,岂不是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和妃眸光微转,“只不过,咱们也得好好谢谢皇后,想必是失了左膀右臂,又在昭阳殿终日里给困糊涂了,竟然想得出对两位殿下动手。”
朱成璧坦然迎上和妃探究的目光,粲然一笑:“这些都不是我们要关心的,其实,以凌薇的忠心,怕是会像玉厄夫人的如圭那般在慎行司自裁罢了,只不过即便凌薇担下所有的罪责,皇上也不会相信她小小的宫女也鼓得起胆子谋害皇嗣!”朱成璧轻轻一拍和妃的双肩,“你所要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我们就看着这位皇后娘娘如何输个彻头彻尾罢。”
恩嫔握着帕子点一点眼角的泪水,徐徐道:“眼下却还有一位需要好好对付。”
朱成璧点一点头:“叶德仪倒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是选择好好认乖服软,还是选择继续与本宫作对。本宫最最容不得的,便是她这样的细作!若是敢阳奉阴违,那就别怪本宫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和妃轻轻一颤,微微思索,已然是含了笑意:“素馨的例子就放在那里,叶德仪胆敢再给太后传风报信,便等着板著之刑伺候吧!”
“琳妃娘娘万福!”慎行司郎中万默奇见琳妃进来,忙离了书案,恭恭敬敬行礼,又陪着笑道,“慎行司里最是闷热腌臜,娘娘怎的来了呢!”
竹息不耐烦道:“你怎的这般多嘴,娘娘摄六宫之事,凌薇胆敢谋害两位殿下,娘娘自然要亲自审问!”
万默奇忙腆着脸笑道:“姑姑说的是,不过凌薇性子刚烈,竹签子扎断了十根,如今却还问不出话来……”
一语未必,却见朱祈祯大踏步走了进来,朗声道:“万大人无需烦恼,娘娘亲自审问,自然是有法子让凌薇吐出东西来的。”
万默奇慌忙行礼:“朱大人,您也来了。”
朱祈祯微微一笑,回礼道:“本官身担保护娘娘的重责,以免某些人狗急跳墙,欲对娘娘无礼。”朱祈祯朗声道,“万大人辛苦,只是娘娘既然来了,你便先下去吧。”
语毕,朱祈祯见一个身量娇小、着芽黄嫩青襦裙的少女从万默奇身后翩翩而出,不由一皱眉头道:“这是谁?”
万默奇忙笑道:“这是下官的女儿万明昱,下官眼睛不太好,明昱伶俐,来帮下官整理些供词。”
万明昱微微屈膝:“见过琳妃娘娘,娘娘万福!”
朱成璧微微蹙眉,只是睨了一眼万默奇:“慎行司设郎中、员外郎、主事、书吏等员,怎的万大人却是人手不够吗?”
万明昱浅浅一笑,双手碰过厚厚一叠供词,曼声出言如黄鹂啼啭:“人手多或少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做实事之人,民女不才,不懂官场百态,但也知道家父自从博陵侯一案以来,日日夜夜埋头案牍,是而视力衰退不少,故而民女为家父抄摹供词。娘娘自是知道,慎行司大牢里写出来的东西,多有渍秽脏污,为免娘娘劳烦,因此抄摹一份副本供娘娘查阅,娘娘若是认为民女年纪轻轻,那么这三卷七十二份供词,若有一字之差,民女任凭娘娘处置。”
万默奇给吓得不轻,忙一把将万明昱掩到身后,轻轻斥道:“放肆!怎可在娘娘面前夸下海口!”
朱成璧却是微微一怔,伸手从万明昱手中接过那厚厚一叠供词,粗粗翻过几页,却见那管夫人梅花小楷清雅秀气、修媚颀润,又见条条理理甚为清晰,留白处标注原件索引、勘改原本疵误,不禁细细打量这个二七年华的少女,见她不卑不亢,星眸微微下垂,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并不因为面前这个掌六宫之权的贵妇而失了谈吐,终是淡淡一笑:“万大人,这个女儿,你好好养着吧。”
待到万默奇带了人离开,竹息接过朱成璧手中的一叠供词,轻轻道:“娘娘既是看得起那万明昱,可有什么打算?”
朱成璧轻轻摇头:“同样的话,我对宜修也是说过,但是,万明昱不是朱宜修,她虽是聪慧,但锋芒外露,而且,既然我已属意宜修,便不可能再属意她,既生瑜、何生亮的道理,你自是明白。”
慎行司外,万明昱忍了几忍,终究开口问道:“父亲,琳妃娘娘兴师动众而来,女儿总觉得蹊跷。”
万默奇瞪她一眼:“你胡说些什么!琳妃娘娘可是皇上如今最最信任的后妃,你不要胡乱猜测,没得掉了脑袋!”
万明昱忍不住嘟哝道:“慎行司之事,素来后宫妃嫔鲜有插足,即便在意,也不过遣了身边的宫女嬷嬷来问一句,如今却亲自来审……还有那个神机营的朱大人,不过与父亲平级罢了,父亲怎的先对他行礼?”
万默奇一把捂住万明昱的嘴,怒斥道:“越发浑说了,你可知朱大人是梁王的心腹,你父亲不过是个慎行司郎中,即便有些品级,也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慎行司这个地方,看似日日审理查案来得神气,你可知会得罪多少人?日后被人弹劾反审也是不定的事,你父亲从不依靠任何一方便是做了这样的顾忌,朝中势力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来日若有从慎行司走出来的人,头一个便是拿旧日审理自己的官员开刀,为父一早便告诫你,行事谨慎!你若再管不好自己的嘴瞎逞能,为父便把你嫁到边境去吹风!”
万明昱虽是不满,终究也只能妥协,悻悻上了轿撵,赌气道:“女儿毛遂自荐为父亲抄摹供词,就是想为父亲省点心,父亲怎的怕东怕西的。”
万默奇气极反笑:“为父旁的不怕,最怕就是你,今后不必再来慎行司了,好好学着你的刺绣花样去!”
语毕,万默奇自是负手而行,也不顾雨水沾衣。已是二更天了,雨水淅淅沥沥,自天而降似乎要投落一片极大的网,让人无处藏身。皇后已被禁足,如今又涉嫌谋害两位皇子,即便有太后庇佑,后位也必会动摇。中宫不稳,朝野失衡,自博陵侯一党被肃清以来,又一场风波正在悄悄酝酿,是了,眼下之势,亦是人人自危,自己还是少做掺和,明哲保身,才是为官长久之道啊!万默奇暗暗摇头,万明昱的性子,必得好好磨一磨才算,锋芒太露,毕竟是出头之鸟、先闻弓弦声啊!
“贱人!你这个贱人!”慎行司大牢,凌薇目次欲裂,几欲狠狠扑上去,若不是铁链缠身,怕如今朱成璧已被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朱成璧厌恶地看她一眼,只见她双手已是鲜血淋淋,身上更是深一道浅一道的伤痕,累累加身、几无完好,以往还算保养光洁的面庞如今鲜血淋漓、几如鬼魅。
“凌薇,你的皇后娘娘已经不管你了。”竹息上前一步,语带诱惑,“可怜你陪伴她几十年,如今竟被撇得一干二净。”
凌薇厉厉一笑,如被撕裂的华美绸缎,其声震人心魄:“皇后娘娘是我的主子,即便刀刃加身,我也不会出卖娘娘,那是没人性的下作东西做的事!你不要白日做梦!”凌薇唇角一勾,汗水、泪水并着血水一并滚落下来,“萧竹筠!哈哈,你比我可怜!你若有时间,好好为自己的下辈子祈求福音!”
竹息怒不可赦,一把冲上前去狠狠一掌掴在凌薇面上:“贱人!你也配提萧竹筠!”竹息气息不稳,勉力按住胸口狠狠瞪向她,“你那位好主子,还有那位林若瑄,都是心狠手辣的贱婢!多少人命折损在你们手里,你就不怕会有报应吗!”
凌薇被打得晕头转向,犹自冷笑数声:“我们心狠,难道你们就不手辣!你装什么高贵,装什么圣洁!”凌薇缓缓转过头来,以利剑一般的鹰隼目光怒视朱成璧,“朱成璧,红枣蜜一事,你敢拿着你儿子发誓,你不是故意来害皇后的吗!你发誓啊!你发誓啊!”
第四十六章昭阳殿里恩爱绝(1)
昭阳殿里恩爱绝(1)
朱成璧握着簇锦帕子,轻轻一点凌薇被咬得鲜血淋漓的嘴唇:“我若是你,便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会落得一败涂地,你越不招,昭阳殿,皇上就会越为难皇后,到最后,连一点夫妻恩情都消失殆尽。”
凌薇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朱成璧。
朱成璧莞尔一笑,艳若桃李:“你以为本宫只差你的口供吗?本宫没那么笨,苏贵嫔为何晋封?你当真不明白吗?是了,皇后没做过母亲,也根本不会懂得失去孩子的母亲的痛苦,五殿下与七殿下早夭并没有把和妃与苏贵嫔压垮,也不会让恩嫔害怕,实际上,她们三人,是压垮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正是因为她们的事情,才会让皇上真正醒悟,若是当年的事情加诸六殿下之身,会是多么的可怖。”
凌薇目光迟滞,静默片刻,终究是喃喃道:“难怪苏贵嫔失宠两年还能晋封,难怪恩嫔生子之后卧床不起,原来如此,你一早便打算陷害皇后。”
朱成璧眸光微转:“皇后就算能害死秦贵人又如何?你可知,苏贵嫔是把七殿下当做亲生儿子一般?你们不让七殿下活下去,便是要了她的性命。你们是错得狠了!”
凌薇咬牙切齿:“倘若当初,娘娘能下得手去,和妃与苏贵嫔都不在的话。”
“人在做,天在看!”朱成璧扬声截断凌薇的话语,“从她开始有害人之意开始,一切就回不了头!”
凌薇猛地一抬身子,身上的铁链便是哗啦啦一阵的激响:“朱成璧!你有什么资格说皇后!你有什么资格!”
竹息不容她说下去,劈面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掏出帕子胡乱擦了下手,狠狠掷到凌薇脸上,转身道:“娘娘,她怕是不会招的。”
朱成璧轻轻一笑,取过朱祈祯手中的一张供词:“凌薇,你看这个字迹,跟你的像不像?”
凌薇一怔,已然明白过来,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好卑鄙!”
朱成璧淡淡一笑:“赐她板著之刑,等她动不了了,便画押吧。”语毕转身离去,“慎行司的人事,祈祯你多留个心眼,若是万默奇再敢把她女儿带来,便参他一本无视朝规。”
朱祈祯微微一震,忙接口道:“侄儿省的,姑母放心便是。”
仪元殿,三更天,已是五月十五了,本是月圆之夜,却被阴云牢牢盖住,竟是漏不得一点光华,弈澹微微合着双目,一旁的舒贵妃则是哀哀哭泣。
朱成璧跪得久了,只觉得膝盖又是隐隐作痛,是了,每逢这样的雨天,便能想起那一日的屈辱,自己跪在含章宫外,漫天的瓢泼大雨,竟欲将自己吞噬,直到意识,抽丝剥茧一般地离去。那一日的屈辱,让自己终于意识到当年的晣悯德妃、和妃与秦贵人的痛苦,如果孩子没有了,天地便会崩塌,是选择像晣悯德妃与秦贵人一般含恨离去、还是如和妃一般忍辱负重、寻觅一丝复仇的时机?
良久的沉默,深广的殿宇似乎被凝住了一切,弈澹终是开口,微微责怪道:“成璧,你虽是气极,也不该赐了她板著之刑。”
和妃本陪着琳妃一同跪着,闻言忙道:“皇上,皇后的心思实在歹毒!毕竟四殿下担保了会好好照顾六殿下,琳妃娘娘又是摄六宫之事……”和妃颇有些踌躇,“前些日子,宫里头言碎语,是关于立太子一事……”
弈澹抬一抬眉,眼中不悦之色越发浓密。
和妃忙道:“臣妾不敢污了皇上圣听,只是宫人们以讹传讹,认为四殿下与六殿下皆是太子之位的竞争者,而琳妃娘娘摄六宫之事,自然事事为四殿下筹谋,倘若六殿下受了伤害,琳妃娘娘与四殿下便是首当其冲。”和妃觑一眼弈澹凝重的神情,“既能除去六殿下,又能使琳妃失尽恩宠,此等一箭双雕之毒计,若是加诸臣妾之身,臣妾也必难忍耐。”
“据臣妾所闻,留言纷扰,最早是从凤仪宫附近传出。”宜妃从窗下悠悠站起,“皇后心狠手辣,欲借四殿下之手摔死六殿下,只是臣妾疑惑,既然凌薇弄松了假山上的石头,那么她是算不到受伤之人会是哪一位皇子,倘若只是四殿下受伤,皇后的计策岂非落空?”
朱成璧轻轻咳嗽一声,竹息忙奉了一双绣了如意海兽的软缎鞋进来:“回娘娘,这双鞋是六殿下的,奴婢发现,鞋底的脚尖处被涂了一层薄薄的蜡。”
舒贵妃闻言大骇:“清儿的鞋怎会被动了手脚?”
朱成璧忙道:“皇后并非神通广大,自然不会知道从假山上摔下来的是哪一位皇子,倘若六殿下无恙,便是前功尽弃,因此她才会派了人偷偷在六殿下的鞋上做了手脚,因为只有脚尖处被涂了蜡,平日里走路轻易不会发觉,只有在爬假山之时,脚尖部位承力较多,即便石头不会松动,也会因为脚尖打滑而从假山上滑落。”
朱成璧微微叹息:“皇后一早便在关雎宫安插了自己的心腹,臣妾细细审过凤仪宫上下,已经找出了那名细作,还等皇上处置。”
弈澹大为恼恨,一把挥落桌上的茶盏,砰地一声,做工细致考究的和阗白玉茶盏便摔个粉碎,朱成璧忙上前握住弈澹的手:“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摄六宫之事,竟然出了这样的差错。”
和妃也叩首道:“臣妾协理六宫,也有失职。”
弈澹用力握着双手直到指关节微微发白:“不怪你们,这些事情你们自是查不清楚的。”
宜妃低低道:“幸好如今是查了出来,否则还不知道会出怎样的乱子。只是如今看来这事已经再明白不过了,皇后对六殿下的鞋子做了手脚,又故意弄松了假山上的石头,六殿下一旦出事,琳妃便是意欲谋害皇子,皇后自然是可以正大光明地解除禁足。”
“宜妃说得很好!”一把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如一柄重锤重重砸在朱成璧的胸口,惶然回首,只见朱红鎏金的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太后拄着鎏金龙头拐杖,被莫芦、莫荟两位姑姑搀扶着,一脸愠怒地走来,龙头拐杖折射出金色的寒光,所到之处,如惊雷盛开、电光绽放,引了疏冷寒湿的气息铺天盖地一般地涌了过来,她的身后,还有叶德仪。
弈澹忙起身行礼:“夜深寒凉,母后怎的会过来?”
舒贵妃、琳妃、宜妃、和妃亦不敢怠慢,恭谨行礼如仪。
太后虽在病中,但却没有失了礼数,一袭黑色宽袖外袍,缀以铁锈红的梅花绣纹,并以暗墨萤亮之色的丝线描边蹙金,梳盘丝髻,仅以嵌珠双龙点翠簪挽住,龙口的面珠流苏飒飒有细碎的风声,仿佛是空气流转,亦是为其让路。
朱成璧不免有些心惊,太后的气度高远,岂是一朝一夕之间练就的,当年她力压诸妃,一举登临太后尊位,期间血雨腥风、几度浮沉,若是没有深沉的心机、狠辣的手段,怎能屹立十数年不倒?
太后缓缓在正中宝座坐定,只问:“若是哀家不来,皇帝打算如何处置皇后?”
弈澹毫不犹豫,沉声答道:“废后。”
太后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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