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望断(雍正) 作者:寻常巷陌-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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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胤禵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嘴角勾起笑意,心里有些跃跃欲试,论起玩儿,他可从来不输于人,你们几个,哼哼,还太嫩。
装作没看见的绕过了影壁,往另一侧走去,耳内还能听见稍稍放大的送气声,胤禵得意洋洋地转着腰上的玉佩,饶了好大个圈子从他们背后的小道猫了出来,弓着身子蹑手蹑脚的凑了过去。
不行,还是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四哥的玉貔貅被偷出来了?还是四嫂绣的八福荷包?
胤禵跟在后头把能想到的好东西上天入地挨个过了一遍,心里越发百爪挠心起来。
孩儿们,谁让你们碰上你十四叔呢……
速战速决。
“呔!”胤禵突然大喝一声,惊得弘晖一众“魂飞魄散”,立刻作鸟兽散,胤禵借机俯冲下去,看也没看地一把将他们围在中间的物事攥在了手里,还没来得及觉出手感,先得意洋洋地挑了眉毛,等着看弘晖愤怒跳脚。
他失望了。
“咯咯咯咯,十四叔你可算过来了,蹲的我脚都麻了!”
“哥哥真厉害,十四叔真的来抢了……”
“我大哥最厉害了!”
“那也是我大哥!”
“我的!我的!就是我的!”
“十四叔最好玩了……”
“……”
一群三四岁的孩子哄笑着闹成一团,忽远忽近的围着胤禵笑,各自还没有自己腿高的小弘晖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姿势,居然插着双手朝自己吐舌头……胤禵脸上不自然的动了动,觉得手里一片湿腻,心里翻上不详的预感……
薄薄的绢纸抱着,被自己生生捏死的大青虫……
在手心里糊成一片,都分辨不出到底有几条。
恶……
胤禵眼睛眉毛都纠结在一起,凶神恶煞地看着众小,正要扑过去狠狠教训一顿,就发现他们站的地方一直在自己攻击范围之外,眼下早就欢呼着跟在弘晖屁股后头蹦蹦跳跳跑远了。
只有那只没良心的老猫,懒洋洋地抬着眼皮露出嘲笑一样的表情,可恶!
小兔崽子们,看爷不狠狠地……告诉你们阿玛!
踢踢嗵嗵连门也没敲的闯进了书房,胤禛胤祥已松开了交握的手。
敏锐觉出气氛不大对劲的胤禵再次转着眼睛,从他胤禛脸上滑到胤祥脸上,又从胤祥脸上飘回胤禛脸上,来来回回好几趟,面色古怪,直到被兄长挑眉哼了一声,“看什么呢!”
胤禵恍然回过神,赶紧收回目光,讪讪去端给他送上的茶盏,可刚抿了一口,便又跳将起来,“竹叶青?!”
“是啊,怎么了?”两人莫名其妙看着他,“你不是最好这个吗?”
“我已经不喜欢了!”胤禵连连甩着手在地上气急败坏地跺脚,“以后都别跟我提青字,谁提我跟谁急!”
“青字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提‘青’?”胤祥一下子乐了,立刻开口,句句赶着,“你向来喜欢竹叶青,其次就是陕青,还穿着天青色的袍子,今天天青云淡,山青水清,清清朗朗,为什么不能提青?”
“你还提!你还提!你再提一句试试看!”
“我说青天白日满地红,不成吗?”
“你……!!!”
胤禛看着这两个冤家又蹭了起来,只觉得脑仁儿疼,什么要紧事都想不起来了,急忙掐断,“行了行了,到底怎么了?”
胤禵立刻哭丧着脸凑到四哥跟前去,把他儿子的顽劣事迹从头到尾添油加醋讲了一遍,还惨兮兮的把刚洗过的手伸过去,被胤祥一扇子打了下来,“哥诶,你看看他们——”
听完故事,两人对视一眼,俱是强忍着笑意,憋得脸都扭曲了。
“就知道你们无情无义!想笑就笑!爷不在乎!”
“这可是你说的,”胤祥强撑着说出一句,立刻绷不住了,“哈哈哈哈——”
胤禛看胤禵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活像个颜料盘,勉强提了些恻隐之心,伸手去像逗小狗一样拍了拍他脑袋,“谁让你非要闹腾着绕那么大个圈子去抢他们东西……”
“哥……”
“好好好,我不笑了,本府回头就好好收拾他们,给咱们十四爷报仇雪耻如何?哈哈……”
“十四弟,你也太丢我们兄弟的脸了,”胤祥过去搭着他肩膀,被人狠狠扔开,“居然败给了弘晖,他才多大呀,啧啧,真厉害,不愧是我侄子。”
“不过也确实太皮了点,这两年府里就没消停过,哪天没有几个来告状的,在宫里是那几个小弟弟,在外头就是各家府里的侄子们遭殃,太没规矩了些!”说着胤禛也想起这事儿来,“他也大了,上回还说给他找先生呢,眼下也是时候好好立立规矩了,不能再这么放养着,没得把几个小的都带坏了。”
“这也太小了些……”
胤祥皱了皱眉,还要再说,已被胤禛挥手打断了,他转头问胤禵,“你今天怎么得空过来?”
“嗨,这不是听说您这王府闭门谢客,连五哥来都没能进去,那天还在外头跳着要你还他的鹦鹉呢,”十四扬了扬下巴,满不在乎地歪在椅子上,“小弟就过来打探打探呗。”
“你倒是有功夫,不跟着老九胡混了?”胤祥隔着椅子戳了戳他。
“人家最近忙的脚不点地,天天车水马龙,哪有功夫搭理我,”胤禵撇着嘴角去扯桌上的水果,又突然放开手嫌弃地甩了两下,换手去拿,“春风得意马蹄疾呀……不过怎么见几个……也在他府里?”
“这些你都别管,我自有分寸。”胤禛是真不大敢让这个弟弟卷进去,就他那没前没后的性子,啧啧,还是跟弘晖玩去吧。
“知道了——”胤禵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不让他管,他才懒得管,天塌了有大个子的顶着,别帮忙不成反添了乱,老老实实看戏就是了了,四哥十三哥总不会害他。胤禵这回凑热闹少了,脑子倒是清醒不少,想了半天,又弹起身子攒着眉问,“那我以后跟九哥十哥玩没关系吗?”
“怎么?你觉得不妥?”胤禛眼睛带了点笑意。
胤禵又想了想,使劲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是觉得不太好,现在太子还在,大哥八哥那边,声势也太盛了些……看着人,觉得心里晃晃悠悠的不太,安生……”
“你小子,有长进啊。”听他说出过犹不及的话,胤禛大为欣慰,抓了个果子塞进他嘴里。
“哼哼,那是,小爷是谁呀……”
才得瑟,当哥子的已一巴掌扇了过去,“皮样儿!”
“没事儿,十四弟,”胤祥凑过来,神秘的笑着挤了挤眼睛,“你该玩就玩,该逛就逛,但只记住一条,只吃喝玩乐,别往人家的正事儿里头掺和,真泥了腿子,就谁也救不了你了……”
“真泥了,不等人救,怕四哥还不得抽死我……”胤禵听了,小声咕咚着。
“算你明白,到时候你四哥绝不假手于人。”
“看看,看看,哪有点儿当哥哥的样子,”胤禵翻了一眼,又挑了挑眉,“可当真不用我过来给你壮声势?”
胤禛被他气得笑,“你个糊涂小子,亏得刚夸你长进呢,这年头,老爷子眼皮子底下,你哥还没这么想不开,要‘声势’干嘛?!嫌死的太快?!”
“也是……”
胤禛早已想透,要在本朝有所谋,能走的路,也只有那一条,就是沿着上辈子的足迹,勤恳办事、心无旁骛尔。走老大老八的老路,拉帮结派,倚势凌人,永远是死路一条。遑论兄弟各有心思,即便自己再有滔天的能耐,能收服所谓的八党,自己也是绝对不敢要的,烈火烹油之后,就是烈焰噬人啊,所以,就是老五老十四这样真正能用的兄弟,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要裹挟进来的好。
总之一条,夺嫡之势,看着轰轰烈烈,实际上,俱是浮光,真正能用的,惟圣心尔。
96、关税
雍邸行为自然瞒不过明堂耳目,康熙听了胤禛闭门谢客辣手办差的回音很有些吃惊,意想不到,惊异退去,千古帝王眼中的欣赏之色便浓重起来,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在这般声明威望和刻意扶植下,拥有如此清醒的眼光和决断,十分不易。能看出盛名下的危机不难,但能心甘情愿的因危机放弃这盛名前景,很难。
不是每个人都经得起如此诱惑的。
能经得起的,不是心思绝对忠诚醇厚,便是深沉狡诈至极。
对这个四儿子……
他并不知道,有人会在融汇百年风云后,融忠诚醇厚与深沉狡诈于一身。
“奴才给四爷、十三爷请安。”
看着在面前行礼的英武侍卫,胤禛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虚扶了人起来,眼睛却是看着胤祥的,“陛下居然舍得把你派出来送札子,阿弥陀佛,我这雍王府真是好大一张脸。”
那青年人一身侍卫打扮,却罩着天青色的巴图鲁背心,眉眼能看出与塔布黎同出一源的血脉痕迹,但进退举止却是蒙古贵介里少有的沉稳知礼,眼下正慌忙打下躬去,微红着面色道:“四爷折煞奴才了。”
“哎,罢了罢了,快起来吧,省的一会儿又有人说本府欺负年轻人。”
胤禛嗤笑,满是笑意的眼神仍是对着胤祥,一直不曾言语的十三阿哥却端沉地挑了挑眉毛,亮闪闪地眼睛如能言语。
可不是欺负人家吗,虽说你年纪并不当真大上多少。
又谈了几句,胤禛便放了“年轻人”回去,转头朝弟弟扬扬下巴,“如何?”
“汗阿玛能看上的,自然是不差的,”胤祥抿了一口茶,看兄长神色里对皇父品味懒得掩饰的不赞同,心下好笑,“这回怹老人家还真是慎重,还专门派来叫你审度仔细了,也当真难得。”
“废话,我是她哥哥,霁丫头的终身大事我不操心谁操心,当真让他随着性子指吗?”胤禛翻了个白眼,“再说了,兄弟姊妹本就互为帮衬,这亲事若我不看过,皇额娘也不放心啊。”
“不过,这策凌看着还成,谈吐也很有一番见地……”
原来这青年人叫做策凌。
胤禛点了点头,以他的眼界之高,两朝文武多恬嬉之辈,少有入了他眼的,策凌却正是其中之一。不过他本是十妹纯悫公主的额驸,屡立战功,在雍朝得封亲王,统兵作战很有一套。这回大概却要尚了霁儿,对不住纯悫了,也是没法子的事。
回头看胤祥,才发现他已经皱着眉在看送来的文书了。
“怎么了?”
胤祥没答话,只把手上札子递给他看,眉头仍紧紧锁着。胤禛却不急着翻看,反而直盯着他笑,直到人气恼了,才连忙收回视线,十三眼下还在少年,笑起来明朗如月,但端着脸子认真视事的时候,也别有风味,因此胤禛倒喜欢逗弄他。转念又想到刚才的事儿,眼看胤祥大婚在即,心里也泛上些不清不楚的不适感,许是因为小十三还太小了吧,那么大点儿的孩子竟然都要成亲了?胤禛暗自摇着头,有一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却压根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几岁成的亲,只顾着埋怨康熙光喜欢留着女儿却要让儿子这么早成家立业……
胤祥看着兄长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地转了好大一圈,眨了眨眼,张了张嘴,却没说话,等胤禛细细看完文书又迅速从头翻了一遍,两人才对上目光。
自古关税就是一国财政的重头戏,而大清朝,哎……
胤祥看着那打儿邸报加报表整个脸抽在一起,像是不堪目睹一样,胤禛倒是面无表情,反而侧眼注意他的神情动态,若说他只是贪恋弟弟神色倒真是冤枉了,不过是上辈子怡亲王主持关税改革,替他找补回了大笔税金,也为清朝关税制度的形成垫下了基础,那阵子他们君臣和乐时开玩笑给“怡王爷”起了“钱串子”的别号,后来还当真在私下叫开了去。
这时的胤祥还嫩的多,不过,胤禛想看看,他那于国事的精明敏锐还有几分?
好在,胤祥从来不曾令他失望过。(作者乱入:四爷你就算偏心也不要当真忘了那么多年你手里的鸡毛掸子呀?)
“四哥怎么看?”
胤禛不答,抬眼瞅了眼他,闲闲地靠在椅背上,用杯盖拨了拨茶沫。
可惜,那旁人眼里再怎么高深莫测的笑容,于胤祥而言,都与小时考验他的算学题一般无二。现在,只是弯了弯眉,露出狡黠的笑意,“总觉得皇父的办法,不大对头……”
胤禛眼睛一亮,身子向前倾了倾,“怎么说?”
“四哥这你还要考我,你想啊,固定下税额,剩下的能收多少都归官员,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儿!”胤祥总算显出少年心性,愤愤地将常年佩戴的荷包穗子揉来揉去,那道金光就在他指缝间跳动,“民脂民膏、国家正税,怎能如此中饱私囊!”
“那依着你,该当如何?”
“这还用说,不管多少,全部缴上来就是了!”胤祥得意洋洋,不一时,又有些沮丧,那也是少年人独有的失望,久不曾在雍朝宠辱不惊重权在握的怡王身上见到,“但汗阿玛为何仍一次次定额收纳……”
胤禛隔着几案探手过去在他脑袋上使劲揉了几下,才抿着嘴笑,伸出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第一,汗阿玛是定疆拓土的雄主,但长于武备、长于人心,而短于政事,尤其是工商经济之道;第二才是关键,顺康两朝的关税俱是如此,又经历几次大战,收不上来什么钱,各地定额都连年亏欠呢,还有什么余银让你收缴去。”
“第三,这政策早就基本确定下来了,顺康这么多年下来,不定也定了……”胤禛敛了敛神色,眉目间的深沉一闪而过,想起后世一个著名的比方,想笑一笑,面色却又淡了下来,只指着侧面的方桌向弟弟示意,“就好比这桌子,自这府邸建成它就在这儿了,你想给它挪个地方,那地方再怎么通风向阳,你再怎么争得头破血流,人也是不愿意轻易挪动它的……”
胤祥盯了桌子,沉默半天,又突然扬起大大的笑脸来,“那四哥呢?!”
胤禛与他四目相对,错也不错,面上也渐渐化开春风来,“……为兄自是不同。”
后半晌胤禛携胤祥往承乾宫请安,那边皇后正拉着霁丫头说着什么,女孩儿两腮绯红,见他们来竟问了个安后就跺着脚跑进去了,这边母子三个嗔目结舌好半天才轰然笑了起来,里面又是一阵儿跳脚声。
佟皇后拿帕子擦了笑出来的泪,才连忙安顿他俩坐了,问了问弘晖几个,话题就转到这两个孩子身上,胤祥与霁儿本是同年,现在机缘巧合,大概亲事也相距不远,不过说到这上,便立刻显出差别来,胤祥一下子露出不知跟“谁”学的没皮没脸劲儿来,对他这门婚事和日后的枕边人,毫不在乎、毫不期待,大概他心思并不在这个上,亦或者这般年纪的皇十三子,早已明白对天子之子而言婚姻二字真正的含义。
因为胤祥与胤禛走得近,他的事儿佟皇后便揽了过来,其实当时还有几个候选,但胤禛私下干涉,捡了兆佳氏,一来知道她确实聪明贤惠,而且多子多福,二来就他私心而言,难免总希望生活不要有太大的变数,尤其与弟弟的幸福相关,毕竟谁也不知道一些意料之外的变故究竟是好是坏,胤祥身上,他没有太多冒险的勇气。
下午无事,便坐了许久,但大多也是跟额娘汇报他所了解的策凌情况,父祖子侄、连襟妯娌,边边角角细致入微,再三保证此人年轻有为,人品端庄,绝对是同龄人中数一数二的,又拉了胤祥作保,才让母亲放下心来。
待出了宫,两人又笑了一场,才细说起来。
“不过,四哥,如果真嫁了那个策凌,按皇父的意思怕就改回部了,你还真舍得霁儿远嫁蒙古啊?”
胤禛拍了拍他肩,沉了声,露出独属于兄长的不舍与决断,“为兄倒不觉得留着京里有什么好的,你也知道那丫头的性子,相较窝在京里成日计算往来,塞外草原,辽阔壮丽,只怕还更合她意些,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将来上下高低,有咱们兄弟在,总不至于叫她夫妇吃了亏去。”
胤祥听了正待言语,却听见一道鞭声破空,进伴着马蹄暴风骤雨而来。
正朝着胤禛当面。
胤禛正自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