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错-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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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晓净愕然:“你用激将的手段哄我做你贴身护卫,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
“不错。”
“你这也叫作报答?”慕晓净已经不知道何为愤怒了,她只剩下好笑:还有这样的报答?
“你那么聪明,自己想。”季少为淡淡地道,略一停顿之后又道,“孤男寡女,再待得太久就不好了,咱们走吧。”
慕晓净却兀自没有回过味来:“等一等,我还不大明白。”
季少为已经背转身子预备离开林子了,听得这一句他似乎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转了半边脸道:“你一面想要心上人的回应,一面却又不肯放下身段不管不顾地贴上去,那不就只好耍些手段了?要不,他怎会自己来贴你?”
慕晓净忍不住好笑地道:“于是你就这样来帮我?理由还真是冠冕堂皇!”
“你爱信不信。”季少为淡淡地道,然后抬脚就走。
下一刻,就听到“砰”的一声。
慕晓净“噗哧”一下笑弯了腰,满腔的愤愤突然烟消云散。
两个人回到众人身边的时候,大家面上的神情都是又讶异又好笑的,可是又不好意思笑出来,于是一个个憋得都很辛苦。
连一向乖张的左逸也只敢小心翼翼地询问:“少为,你的脸?”
“林子里太黑,我看不清,所以不小心撞树上了。”季少为左半边脸上全是血,所以只能看到他右半边脸的神情了,却是无比泰然自若,回答的语气更是平常得仿佛只是别人问他吃饭了没而他说吃过了而已。
“来,我瞧瞧。”左逸居然也没敢笑,认认真真替他擦净了脸上的血迹,然后上了些伤药。
“不会破相吧?”季少为又一本正经地问道。
“呃,我的药,你还不放心么?”左逸也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就好,我可还不曾娶妻成家呢。”季少为突然就笑了,目光扫过众人,“想笑就笑吧,憋坏了不好。”
大家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
慕晓净趁着这功夫,多看了一眼他青紫淤肿的左半边脸,想起自己打他的那一巴掌,突然就心下一动:这个人,会不会是故意撞上树去的呢?
“青焰寨”众人清理了战场,连夜就带着重伤的阿拓回去了。
众人稍事休息,待到天明吃了早饭,左逸便同众人告别,独自回冀州城去了。临走之前,他又掏了几个瓶瓶罐罐给季少为,并细细嘱咐这个是搽脸上的,那个是抹肩上的,还有这个是内服的,还有什么服多少何时服之类的话。
车夫们倒也都没有受伤,此即便和那些丫鬟仆役们一起,套架马车搬弄行李等等。
慕晓净与顾子曦各自弄好了自己的马匹,看看旁人还都没有准备好,便在一起随意聊了几句。
“师兄,昨夜你怎会同左少他们一起赶来?”
“其实我本是为其他事去寻左少的,不料见到他时,他正预备出门。我问他做什么去,他说要与青焰寨众人会合,一同去帮靖平楼对付傲天盟,问我可愿同往。”顾子曦略一停顿又道,“其实靖平楼早已得到消息,知道傲天盟要利用季公子对付青焰寨,便同季公子商量好了来个将计就计。”
“他倒是胆大,就这么几个人,也敢冒险作饵引傲天盟上钩。”慕晓净不由往那边兀自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两人瞧了一眼。
就看到左逸伏到季少为耳朵上说了句什么,季少为的神色竟然微微一变,凝目瞧了左逸一眼,方又恢复如常,随即压低声音回了一句:“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顾子曦见她看得专注,不由也回头去看了一眼,瞧见那两人的神情,不由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慕晓净好奇地问道。
“嗯?”顾子曦却已把目光收回来,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地道,“师妹,你当真要给他做贴身护卫么?”
慕晓净不由心里一动,面上却无甚表情地道:“我还没想好。”
顾子曦微一沉吟道:“我昨夜本不想来凑热闹,可是一听他居然是同你们一道走的,这才一起赶了来。”
慕晓净只觉心头突地一跳,连呼吸也仿佛突然紧迫了几分,她暗暗吸一口气,方开口说话,还好,声音听着并没有什么异样:“师兄此言何意?”
就听顾子曦缓缓地道:“我想着好'TXT小说下载:。。'久不见你了,又是那样危险的情势,而他们为保机密,只怕你也会被蒙在鼓里,甚是放心不下。”
慕晓净说不出话来,扬起头再看他时,不由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那张脸,被晨曦从侧面薄薄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轮廓完美得仿如玉雕。
季少为因为左肩伤重无法骑马,秦若便命那些丫鬟仆佣都挤到第一辆车上去,又叫人将第三辆马车(炫书:。。)整 理好,给他一个人坐了。
慕晓净与师兄并辔而行,不时想起早晨他说的那些话,心里就不由泛起丝丝甜蜜。
可是到了晚间打尖休息的时候,她的好心情却又烟消云散。
本来大家都坐在垫子上等晚饭,秦若突然看到顾子曦腰间那支紫竹长笛,就好奇地问了一句:“顾少侠,你还会吹笛么?”
“嗯,胡乱吹得几个调儿。”顾子曦淡淡一笑。
正好大家都闲来无事甚觉无聊,于是秦若便略有些羞赧地道:“顾少侠可否屈尊吹奏一曲,也叫我等一饱耳福。”
火光辉映下,那官家小姐面容如玉莹莹生辉,双眸如水楚楚动人,满面期盼之色,任谁也无法拒绝。
顾子曦微一颔首道:“好,那在下就献丑了。”
言毕,取下腰间竹笛,横于唇上,于是一缕婉转悠扬的笛音便在夜风中飘散开来。
那顾子曦剑眉星目,白衣胜雪,修长的十指被紫竹衬得白皙如玉,当真是清雅绝伦。
莫说就坐在他身边的秦若与慕晓净,便是一干在远处忙着煮饭的丫鬟仆佣,也都被他绝世的风姿看呆了。
马车里突然传来季少为懒洋洋的一声:“兴儿,你是不是把饭烧糊了?”
众人这才全都惊醒来,果然闻到好大一股糊味儿,看时,兴儿正手忙脚乱地从锅下往外抽柴。
秦若忍不住咯咯娇笑,也不责怪下人的过失了。
顾子曦则悠悠地收了最后一个音,缓缓放下手来。他一举一动皆优雅绝伦,看得众人又是一阵失神。
一直在车里睡觉的季少为终于一挑帘子,探身出来。
富盛倒是很有眼色,连忙赶过去扶他下车。
季少为却只用右手在他臂上搭了一下,就自己跳下车,径向众人走来。他意态闲适,连声音也满是一派初醒的慵懒:“顾兄笛子吹得真好,叫少为做了个好梦。”
秦若笑道:“三哥,有你这样夸人家的么?”
季少为懒懒地一挑眉,反问道:“那你倒是夸一个给我听听?”
“嗯,我说不好,只是想起‘天籁之音’这样的词儿来。”秦若若有所思地道。
顾子曦看了她一眼,微笑道:“秦姑娘过奖了。”
慕晓净看他眼波流转之间,星眸熠熠生辉,似有情若无情,心下突然就莫名地有些堵。
饭烧糊了,兴儿和碧蘅连忙收拾东西重做,大家则只好忍着饥饿再等片刻。
“三哥,你睡了一天,这会儿看着确实有些精神了。”秦若看看季少为的脸色道。
“是啊,睡得肚子都饿了。”季少为说着,就在富盛铺好的垫子上坐下来。
他一俯身的时候,衣领里一个东西跳了出来。
那是个红色的小锦囊,穿在一根精心编结的红丝绳上,戴在他颈中。
“咦,你戴的这是什么啊?”秦若好奇地问道。
季少为一边把那个小锦囊塞进衣领里,一边道:“我娘给我求的护身符。”
“蕊姨娘还真疼你。”秦若笑道。
听得这一句,慕晓净不由多看了季少为一眼:原来他一直称呼季夫人为“母亲”,却把“娘”这个最亲近的称呼留给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就听季少为缓缓地道:“是啊,她每年都去大相国寺里还愿,给我求一个戴着。”
秦若乍舌惊叹:“每年?”
“是啊,”季少为笑道,“还不是被那个和尚胡言乱语吓的?”
秦若惊道:“那个和尚的事,不都快二十年了?莫非,蕊姨娘这近二十年一直给你求这个戴?”
季少为苦笑道:“可不是?我脖子里这根绳子从来就没取过。不过,也由不得我娘不信,那和尚说的话,有时候还真是灵。”
他这样一说,倒是引得慕晓净和顾子曦都很好奇:二十年前那个和尚到底说了什么?又是怎么个灵法?
季少为看到二人眼中的好奇之色,微微一笑,倒也不等二人询问,就径自徐徐道来。
第10章 第九章 忆往昔庶子入商道
季少为三岁那年,蕊姨娘带着他陪季夫人去庙里进香,在大殿门口遇到一个游方和尚。
那和尚本来只是擦肩而过,可是突然就停下脚步瞧了季少为一眼,然后便拦住了蕊姨娘,问道:“女施主,这位小施主可是令郎?”
蕊姨娘点头称是。
那和尚便又道:“女施主,恭喜贺喜。”
蕊姨娘甚感意外:“大师因何道喜?妾身何喜之有?”
那和尚微笑道:“这位小施主福源深厚,日后非富即贵。”
季夫人听到这里,不由笑了:“多谢大师吉言,不知宝刹何处?”
那游方和尚道:“贫僧乃五台山僧人,本是路过,只因小施主面相殊异,甚是难得,故而饶舌了。”
“些些心意,大师笑纳。”季夫人点点头,摸出一锭碎银给他,就欲走进大殿去。
不料那和尚却又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且留步,贫僧还有一言相告。”
季夫人觉得银子都给他了,这和尚却仍旧拦住去路,心下就有些不耐烦了。
不过还不等她开口催促蕊姨娘,那和尚已然又开口道:“我佛有云:万物皆无常。小施主虽有富贵之命,然亦有无常之相——他早年命犯水神,遇水必生劫。若不能渡劫,便为早夭之命;若幸得脱劫,则即有桃花运。女施主,切勿生嫌烦惰怠之心,每年来我佛门下求护身符一道,谅可保他平安,得享富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和尚说完,双手合十,深施一礼,方才离去。
蕊姨娘就这一个命根子也似的宝贝儿子,自然绝不敢稍有懈怠,此后果然年年去庙里还愿,年年求一道护身符给他戴着,并且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让他下水。
听到此处,秦若忍不住笑道:“我看那护身符也未必就管用。听我娘说,你六岁那年还不是险些溺死在叶编修家的荷花池里?”
季少为瞥她一眼,微笑着回道:“你还好意思提,不是你家那两个好哥哥,我怎会掉进叶编修家的荷花池?”
秦若神色蓦然一黯,随即叹道:“这么多年了,你还记恨着他们啊?”
“谁记恨他们了?”季少为道,“我不过说的实情而已。我好好地蹲在荷花池旁看金鱼,他俩突然就从后面推了一把,我就掉下去了。我醒来的时候,我娘的眼睛都哭肿了。”
秦若愣了一下,随即为了岔开话题便又打趣他道:“你那水劫算是脱了,可是走桃花运了没?”
季少为笑道:“谁说没有桃花运的?我的亲事就是那次订下的。”
“啊,就是那次?”秦若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们是自出了娘胎就订的亲事呢!”
不知为何,季少为神色微微一黯,随即叹道:“可不就是那次?若不是她正好看到我掉进水里,跑去叫了人来,我只怕就溺死在那池子里了。然后母亲同叶夫人闲谈说起那游方和尚说的话,又随口问了我们彼此的生辰八字。两位夫人谈得投机,就交换了庚帖,订下了亲事。”
秦若笑道:“那你倒是因祸得福了。”
季少为微微一顿,终又若有所思道:“祸福之说,如今看来其实难说。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与叶家小姐,因你那两个哥哥一顿胡闹而订亲,最后又因他们两个那次恶作剧而无缘。”
秦若不笑了,忆起那件往事,不由叹道:“那件事,确实是他们两个对不起你。”
季少为却摇摇头,淡淡地道:“其实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合该我与叶家小姐无缘,倒也没有什么——不过若不是他们两个那样一顿胡闹,只怕我也没有今日。”
秦若微蹙蛾眉道:“你那时还真是倔得厉害。不过话说回来,没有那件事,你只怕也不会出来经商,天下可就少了个大名鼎鼎的季三公子啊,呵呵!”
顾子曦忍不住笑着插了一句:“哦,原来季公子出门经商竟是缘起一次恶作剧?说出去怕不又是轶事一桩。”
季少为哈哈一笑,道:“哪里就谈得上什么轶事了?其实不过是兄弟们之间的一场争执斗殴而已。”
顾子曦道:“愿闻其详,季公子不妨说来听听?”
季少为微一沉吟,便又缓缓说起了那段往事。
那一年他十四岁。
当时季正廉还只是个工部员外郎,那一年春天因得罪了顶头上司,被人家寻个不是参了一本,于是罚薪俸半年,又贬到巴州去做了通判。
巴山楚水本就是凄凉地,季夫人偏巧又生了场大病,于是季正廉只好把妻儿老小都撇在京城,独自一人远去巴州赴任。
季正廉长子季少康自幼习武,这一年正是加冠之年,准备参加武举考试;次子季少成少年即有才名,曾有“神童”之誉,当年十七,已是太学院的佼佼者。两个儿子虽然都很争气,但却都还不曾挣得薪俸来贴补家用。而季正廉这人生性耿直,平日也不善于巴结逢迎聚敛钱财,如今他远赴外任,又被罚了薪俸,家中日子立即便有些捉襟见肘。幸好季夫人还有个娘家兄弟秦恪俭,当时已入了枢密院任编修所知事,两家住得又近,是以常常给些接济。
秦恪俭膝下二子一女,长子秦如岳长季少为两岁,是年十六周岁,次子秦如海小季少为三个月,幼女秦若小季少为四岁,那时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秦恪俭专门为儿女们请了个先生教习,因看到家姐经济拮据,便叫她将季少为一起送来学习。
季夫人正为一家子的吃穿用度焦头烂额,当下便辞了原先为季少为请的先生,又因为两家仅一墙之隔,于是索性在墙上开个小门,方便季少为每日学习出进。
秦恪俭公务繁忙,通常没有空闲。秦夫人是个极柔弱的性子,又十分疼爱孩子直到溺爱的地步,两个儿子便不免有些恃宠而骄。
从前不常在一起倒也罢了,而今日日在一起学习,秦家两个儿子恶作剧耍完了先生,无聊之余,便又把眼睛盯上了季少为。想他一个庶出之子,姑母待他必不如自家侄子,便是受了欺负也无处去申冤。三人年纪原本相差不大,两个欺负一个自然容易得多。
于是,季少为的日子就过得凄惨起来,要么是作业无故失踪吃先生戒尺,要么是凳子突然坏了条腿摔他个四脚朝天。那先生也是个十分的势利眼,秦家两兄弟他不敢得罪,吃了瘪就常常找碴儿拿季少为撒气。
季少为起初也只是忍着。手心被先生打肿了连笔都握不住,他没有哭,用左手练字;一条腿被半截凳子腿戳了个大青包,走路跛了半个多月,他只说是不小心摔的。
可是后来秦家两兄弟越玩越过火。有一回竟趁先生出去如厕,拿了先生的烟袋来烫他的嘴,一边嬉笑着说要告姑母,就说他偷先生烟袋吸烟不小心烫了嘴。
秦若是个女孩子,虽说觉得他们过火,却也挡他们不住,连忙跑去找母亲。季少为只好顺手拎起凳子招架,可对方是两个人,他挡了这个没防住那个,被秦如岳跑到身后一把牢牢抱住。秦如海趁机便点着了火,往他嘴上戳过来。
季少为忙伸手一挡,那烟袋里的火苗一下子就将他衣袖烧了个大洞。
他虽是庶出之子,可季夫人与蕊姨娘向来情同姐妹,对他从来都不比两个哥哥差。今年境况拮据,家里人人都没有添新衣,可季夫人还是如往年一样专门给他做了一套春装,连两个哥哥都没有。新衣上身还不满十日,竟然就被这两恶少烫了个大洞。
季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