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第3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可是那个女人,文雨却反倒觉得越来越熟悉,就在一瞬之间,文雨突然认出来,这个女人自己是见过的!她就是上次在胡泉家里意外撞见过,还让文雨莫名其妙打翻醋坛子的女人!
原本在脑海中嘶吼的噪音,似乎在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后,突然沉寂下来。
第59章 五十八、梦醒时分(上)
这一场用亲情做筹码的针锋对弈,到底还是老谋深算的沈孟杰占了上风,当他决定把胡泉的事说出来,文雨败局已定。
看着文雨呆坐在那里哑口无言,虽然整个脸上写满悲伤,却又显得异常平静,这让沈孟杰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心知,今晚所有的计划都已达到了最终效果,于是便心满意足的,开始着手进行最后收官:“我之前不说,是因为没有证据,后来,又怕说出来以后,会伤害到你。可是现在看来,他的阴谋已经准备开始实施,如果再不说,恐怕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为了抚慰文雨的心情,沈孟杰低沉的声音里,透出了少有的慈爱:“雯雯,擦亮眼睛,认清楚你身边的人,谁是真的为你着想,谁又是在欺骗你利用你。要知道,如果你父亲在世,也一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你要好好考虑清楚。”
过了好一会,文雨把手里的照片,轻轻的放回了桌面。她缓缓抬起头来,面对着沈孟杰,视线却落在他身后某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启唇,清清楚楚的说出一句:“我会考虑的。”清冷的声音里没有夹杂一丝波动。
沈孟杰正有些意外,又见她站起身来,一脸木然的说:“现在已经很晚了,没什么事我想先回去。”
沈孟杰用寻味的眼神看着文雨,片刻才淡淡应承道:“好,我让魏枫送你。”
文雨立刻回绝:“不用,我自己有开车。”
沉默过后,沈孟杰,郑重的说:“那你多加小心。”
文雨没有片刻耽搁,连正式再见的话都没有说,憋着一口气,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房间。
一接触外面的空气,文雨就闭起眼睛深深一吸,想把自己弄清醒,也想把心里的潮湿风干,只可惜没有多少效果。睁开眼睛,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细雨,冰凉的雨珠滴在脸上,大脑却仍是烧灼般滚烫。
接下来要去哪里,她想不出来,以后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只想用最快速度离开这里。
凭着惯性的意识,文雨快速的钻进了车里,发动引擎,朝着来时的原路开去。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独自行驶在僻静的公路上,四周没有多余的光源,只有车前方一片稀薄的光亮,为她照亮前路。原本敞篷的汽车,已经将顶篷闭合,车窗也高高摇起,文雨把自己封闭在严实的空间里,甚至开着暖风,身上还是阵阵发抖,她却已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寒冷。
她想将所有思维全部关闭,只一门心思的开车,可是混乱的大脑根本已经不受控制,刚才经历的一幕,开始疯狂的重演。
“……到时候不光整个家会被毁,……你死去的父亲一定会死不瞑目。”
“沈家的生意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已经不单单是我们一家的事,你知道这背后牵扯了多少人?这些人背后又牵扯了多少利害关系?……只是一个小小的冲动念头,这张网里的每一个人,就可能被搞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里面也包括你的至亲好友……”
“……杀一个人并不难,只要轻轻抠动扳机,所有仇恨就都能解决。……可是所有的一切,还是得活着的人承担。”
“实际上是他们商量好的假离婚,目的是为了保住胡泉的部分资产……
“这些年,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密切,私底下更像普通夫妻一样出双入对……”
“胡泉根本就不是真心跟你结婚,从他开始接近你、追求你、再到现在谈婚论嫁,这些全都是处心积虑策划的阴谋……”
“他由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的感情……”
“这样的婚姻,你还会要吗?”
“擦亮眼睛,认清楚你身边的人,谁是真的为你着想,谁又是在欺骗你利用你。要知道,如果你父亲在世,也一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就是他的前妻苏昕湄,现在,你应该什么都清楚了吧?”
沈孟杰低沉的声音,就这样一遍遍在文雨的脑海回荡着,她觉得自己的头几乎像要炸开,可还是不由自主,反复在心里默念那三个字。
苏昕湄,原来这就是她的名字。原来她不是胡泉的同事,而是他的前妻。原来,过年时他突然消失的那半个月里,就是在陪她。
那次在胡泉家里意外碰见,苏昕湄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而她却完全被蒙在鼓里,想到这里,文雨心里的愤恨又加上了一层羞辱感,努力想再回想出关于那个女人更多的细节,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所有印象都变得模糊不清。
走到今天这种地步,文雨才发现,原来自己错的这么彻底。
好不容易克服内心的抗拒,决定接受父亲遗留下的一切,本以为是在尽心尽力维护,结果所做努力,却只会给整个家带来破坏。
以为已经懂得保护自己,才理智的投入一段新的感情,以为谨慎经营,就可以长久的拥有,以为步步为营一切尽在掌控,结果却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她所拥有的,也不过是一场骗局。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文雨突然想笑,笑自己的愚蠢,自恃精明过人,到头来还是逃不出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定数。
“扑哧”一声,她真的笑了出来,眼泪却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汩汩坠落。原本被强行压制住的绝望和悲伤,也在这一刻潮水般的涌满心底。
生命中第一份感情,在经过毫无保留的付出后,却没有得到完整的回应,她原本以为这已经是爱情里最大的悲剧,却没想到,如今还要面临更残酷的事实:当她因为得知真相而感到心痛的同时,才发现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竟然早已经深刻到难以想象。
可是,什么都已经晚了,那个处心积虑闯入她世界中的男人,如今也只能被生生剥离,这场用感情做筹码的赌局,她把自己仅剩的美好全部输掉,却只学会一个道理:总要在已经失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失去不起,这就是上天最惯用的残酷手段,即使一开始就用冷漠的心去设想一个最坏的结局,命运最后给出的,绝对还是会超出所有预料,任何人都无法承受。
像所有遇到挫折的人一样,文雨也想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上天的惩罚吗?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值得这样对待?
她想不通,却也不甘心就此放下不想,就那样拼死纠结着。越想越崩溃,越哭越凶,从小声抽泣直到几乎不能呼吸,也始终停不下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抬起手匆匆抹掉,又紧紧握住方向盘,可是即使绷紧整个身体,也止不住剧烈的颤抖,曾受伤的那只手,也开始感到酸痛无力。
这时,车子已经接近市区,前方渐渐明亮起来,过了下个路口,就是宽阔的环城公路。可就在转弯的时候,文雨的视线里却有一道光源晃过,她这才发现还有一辆车尾随在身后。
这么偏僻的地方,又是在深夜,怎么还会有人走同样的方向?
直觉告诉她,这辆车是有意跟在自己后面,里面坐着的,一定又是魏枫。
文雨不明白,他这样阴魂不散的跟踪自己,究竟想干什么?不,应该是问沈孟杰想干什么?他今晚这样孤注一掷的摊牌,明明已经将文雨击垮,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她一马,到底要到什么地步才罢休?
站在沈孟杰的角度去想,文雨很快就想明白了,不是他不念亲情血缘,只是对于整个家族来说,她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与其费神提防,倒不如干脆除掉,好让自己彻底安心。
自从看到唐武军跪倒在面前那一刻,她就清晰的意识到,没有什么事是沈孟杰做不出的。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烈,本就濒临崩溃的情绪,如今又徒然加重了愤怒和恐惧。文雨猛地狠狠踩油门,加快了车速,一心只想把身后那辆车尽快摆脱。
可是不论她再怎么加速,那辆车始终紧紧跟在后面,甚至连距离都没有被改变。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两束刺眼的灯光,不拉远、也不接近,像一对虎视眈眈的眼神,逼得她简直快要发疯。
窗外的景物飞速闪向车身后,璀璨的灯火霓虹,透过朦胧的泪眼,幻化成光怪陆离的形状,朝着她迎面扑来,撞上车窗的刹那,又碎成星星点点的光屑,和着密集的水珠,从玻璃上流泻而过。
就在这一瞬之间,文雨突然想起了曾经做过的烟花雨梦,更想起了那个微笑着为她撑伞的男人是谁。
只是如今,温馨的感觉早已不复存在,眼前的炫彩流光,不但没有丝毫美感,反而变得像炽热的岩浆一样,张牙舞爪的跳跃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吞噬。
文雨咬咬牙,启动雨刷刮去了水珠,又用手擦去了泪水,努力让视线清晰起来。她想用残存的理智去克制内心的恐惧,却不知真正的危险近在眼前。
她的手才刚刚放下,过快的车速碾过湿滑的路面,轮子突然一阵打滑,车身朝一侧猛冲,文雨拼命打紧方向盘、猛踩刹车,可是车子已经控制不住,电光石火之间,狠狠地撞上了路边护栏。
跟在文雨后面那辆车,看到这一幕后,立刻在路边停下,吴向远从车里下来,发疯似的朝文雨的汽车奔去。
车窗玻璃上挂满了雨水,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他不敢犹豫片刻,颤抖着手臂去擦水珠,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所幸,他并没看到最怕的画面,安全气囊已经全部打开,阻挡住了撞击造成的剧烈冲击,文雨的上身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是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似乎被震的失去了意识。
吴向远的心脏终于又恢复了狂跳,伸手一拉,却发现车门从里面锁着,他只好使劲拍击车窗玻璃,大声呼喊文雨的名字:“亦雯,醒醒,沈亦雯……”嘶哑的声音响彻四周。
渐渐地,车里的她身子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吴向远的呼喊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怔怔的看着他,眼神恍惚了半天,才用手打开了车门。
吴向远立刻趁势把她拉了出来,确定她还能站立行走的时候,搂在怀里后退了好几步,就怕那辆车还是个危险源。
“怎么样,你身上有哪受伤吗?快告诉我!”他焦急的询问着,她却只是呆滞不语。他捧起她的脸,不顾一切的吼道,“你别吓我……沈亦雯,你说话啊!”
文雨感到脸上湿漉漉的,却已分不清是自己的泪水还是雨水,她抬起头,用模糊的视线看着眼前这个人,哽咽说道:“是不是只有我死了,这一切才能结束?”
吴向远整个愣住,说不出一句话。文雨的身子已经站立不稳,只好紧紧抓住他的衣领不让自己倒下。吴向远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听她用凄厉的声音哭道:“为什么还不让我死?为什么刚才不撞死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说完以后,突然像个孩子一样,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起来。
吴向远不确定她是否有伤,也不确定她神志是否清楚,只是一动不动的抱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细雨淋湿了他的头发,迷蒙了他的双眼。
第60章 五十九、梦醒时分(中)
数小时后,在一间酒店房间的浴室里,文雨呆呆地站立在镜子前,眼中一片朦胧,如同她此时的心境一样恍惚不定。
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故,因为文雨并不想声张,所以吴向远低调做好了善后,还送她去医院详细检查是否受伤。
医生诊断文雨脑部受到轻微震荡,建议留院观察,文雨却执意不肯住院,吴向远沉默片刻,最后也只能依从。
离开医院后,吴向用商量的语气,说送她回家休息。文雨虽然有两个住处,如今却是一个不想回,另一个不能回,所以她一听吴向远说完就直摇头。他又问她想去哪,文雨又答不出来,这时才突然发觉,原来自己已经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看她茫然无力样子,吴向远有心规劝,却始终找不到恰当的措辞,只怕自己说出的话会加重她的痛苦,反复斟酌的结果,最后也只有沉默。
但是无论如何也要找个地方让她休息,所以干脆就近找了一间酒店入住。
文雨受过这一连串的惊心动魄,身上还被浸透雨水的衣服层层包裹着,身体已经撑到极限,所以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固执,听从了吴向远的安排。
一进酒店房间,她低声对吴向远交代了一句:“你先别走,我还有话问你。”之后就一头钻进了浴室。
洗完热水澡,穿好浴袍后,文雨仍是一直站在镜子前面发呆,发梢上的水珠滴到了颈间,这才让她回过神来。
抬起手,轻轻擦去镜子表面上的雾气,映出了自己苍白的脸,肿胀的眼睛泄露的真相,更是很快把她拉回了现实。这一场热水浴,只能洗去身上的狼狈,却冲不掉心里的凄凉。意识恍惚只能是短暂的逃避,在没有彻底崩溃之前,一切还得重新面对。她想要叹气,却发现自己连深呼吸的力气都已经没有。
她拿起一条毛巾,在头发上擦了几下,由于动作过大,手臂一阵不适,这才想起胳膊上的伤,仔细查看了一下,好在刚才去医院重新包扎过伤口,洗澡时并没有沾到水,不用担心会再感染。放下心的同时,想起还有人比自己更紧张这件事,心里又猛然一阵刺痛。
为了打断自己的思路,她扔下下毛巾果断走出了浴室。
出来后一眼看到,吴向远果然还坐在椅子上没有走。他一手端着烟灰缸,另一只手夹着香烟,皱着眉头狠狠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似乎把整个人似乎都笼罩其中。看到文雨出来,他匆匆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虽然是自己嘱咐不让他离开,但是看到他真的没走,文雨还是有些意外,尤其是,吴向远这副疲惫沧桑的样子,是她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的。
伴随着陌生感而来的是强烈的困惑,文雨站在原地,凝然地看着这个让她纠结痛苦的男人,想不通他为什么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他在这些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他的所作所为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文雨站着久久不动,吴向远抬起头看过来,她才重新迈开沉重的脚步,径直走到床边,在吴向远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没用任何开场白做铺垫,直接就问:“你为什么会跟在我后面?”
吴向远也像是早有准备,顿了一下,沉着声说:“我在停车场看见魏枫找你,所以就开车跟着你们。……后来看你从船厂出来,就一直跟在后面。”
吴向远还是避重就轻的绕过了文雨的问题,她有些不甘,可有些答案,不管能不能听到都让她害怕,所以也不敢继续追问,心念一动,又换了个问题。
“你知道我去船厂见了谁吗?”
“知道。”
文雨继续追问:“也知道他找我谈话的目的?”
“能猜到。”
任凭文雨的语气再冰冷、气势再咄咄逼人,吴向远始终不急不燥,耐心的回答着每一个问题,那种看似坦诚的姿态,几乎让文雨以为,也许他这次会对自己开诚布公。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微颤声音问出:“沈家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听到这句话,吴向远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看了文雨一眼后,又把视线挪到了自己合着的手上。
“比他告诉你的还要多,”他平静的说。
文雨没料到他会答的这么直白,可就在她刚以为终于打开了缺口,吴向远紧接着的沉默,又让她彻底失望。
声调也跟着她的心情一样,又回到了